罗丹在他的一生中第一次体会到气馁的滋味。没有物质传输机,退路就被切断了,他们就不再有可能逃离他们陷入的这神秘机构的迷宫,寻求永生将以死亡而告终。
然而这种气馁仅仅持续了几秒钟,罗丹又清醒过来,正电子脑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想出这一谜语的长生不老者决不可能让那些应猜出谜底的人悲惨地丧命。
可是有待解决的下一道试题在哪儿呢?那段文字信息说有一千道题。哪一道是真正的、起决定性作用的?
罗丹突然明白,传输机的消失并不说明什么,他们无论如何不能慌乱,避免慌乱也是他们所面临的试题之一。
“现在怎么办?”克雷斯特以惊人的平静问道,“这是结局吗?”
“这是开始,”罗丹回答,“我们必须继续探索。”
“现在机器人也没法帮助我们了,”布利提醒道,“它无法修理一台不再存在的传输机。”
“在某一个地方一定隐藏着返回的秘密。”罗丹说。
“如果能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就好了。”布利埋怨说,“我们是在费洛内地吗?在另一个行星上?仍在织女系内?传输机有可能已把我们扔到宇宙的尽头。”
“当然,”罗丹承认,“我们可以四海为家。不管是在费洛星上还是距离一千光年,归途只能通过一台物质传输机完成。因此,如果旧的不再出现,我们就必须找到一个新的。”
贝蒂第一次介入谈话,“传输机正好是在第二个机器人被摧毁的时候消失的。”
罗丹惊奇地看着她,微微一笑,“当然,我们差一点把这忘了。当两个机器人不再作为正在运转的机器存在的时候,它们就开通了一个触点。传输机的消失意味着我们向目标走近了一步。这听起来荒谬,却是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贝蒂,你使我们前进了一大步。”
“可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布利说。
罗丹走了起来,其他人跟着他。
“正电子脑怎么会知道我们需要贝蒂?”他问阿尔孔人。克雷斯特没有回答。
过道变宽了。一个有着一级斜台阶的空台座表明机器人曾站在那儿。在它的正上方,接收那些可怕电光的球体一直烧得通红,一定是它把机器人激活的。电光是在机器人传心师触摸到它以后出现的,这件事引起了下件事——这是一种有控制的连锁反应。
在传输机消失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呢?也许他们用不着等待太久就会知道答案。
布利站在过道变宽处的中间,这儿感觉不到那种炎热,虽然整个大厅已变得更热了。这附近没有机器,只有右边有一个约一立方米光滑无缝的大金属块,在它的上面放着一个奇怪的仪器。
首先引起罗丹注意的是各种操作板、刻度盘和按钮。这个神秘的东西有点像一架电影摄影机,上面有一个椭圆形透镜。
布利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后来逐渐变为持续不断的吼叫。他先喊出一些听不清楚的话来,然后开始诅咒起自己和世界,他举起胳膊,仿佛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罗丹冷不防停下。
“发生了什么事?”他对布利喊道,“你是否陷进能场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话提醒了大伙,现在他们全都看见了。
在布利周围从无到有出现一层雾霭,在他周围旋转,渐渐形成一个有条理地裹住布利的螺旋。它旋转得越来越快,似乎变成一个坚固的物体,只能模糊地看见布利,但他的呼叫听得很清楚。
“站着别动!”罗丹喊道,“你觉得痛吗?”
“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布利绝望地喊道,“可是这玩意儿裹住我不放!快把我救出去!”
罗丹飞快地思索,他一跃跳到那个金属立方体跟前,奇怪的摄影机——或者不管它是什么——显得咄咄逼人。
像是从很深的地方升到表面,在罗丹脑海中浮起一些几乎已被遗忘的回忆,或者那只是幻觉?他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曾见过这个仪器,至少听到过它所依据的理论。对,催眠训练!它向他传授了阿尔孔人的知识,如果回忆来自于它,那么克雷斯特就一定知道得更多。
他转向阿尔孔人。“克雷斯特!您快想想!这是什么?我在催眠训练中见过它,它同非物质化有关,五维的,阿尔孔人只知道其理论。您想一想!一切都取决于它。”
克雷斯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贝蒂就说:“思想比说话更快。克雷斯特已经明白你的问题,罗丹。这个器械是一个虚构传输机,阿尔孔人在理论上认为是可能的,但从来不曾实际运用过。它根据五维尺度几何学原理工作,以捕捉脉冲射线进行机械精神传动。据说可以用来精神传动任何远距离的东西。”
克雷斯特沉默不语,贝蒂已经说出了他的全部想法,现在他还说什么呢?
罗丹松了一口气,他的大脑飞快地思索着。
布利安静下来,大概他已筋疲力尽了,一动不动地站在疯狂地转动着的能螺旋内,等待把他解救出来。罗丹发现,他的双脚悬空,离金属地面约10厘米,他已脱离了万有引力。
罗丹不加思索,用攥紧的拳头捶打突然开始闪闪发微光的“摄影机”上的那个把手。这一次好像是无名之人给予他的提示,大概游戏者也认为这一试题是够棘手的。
这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摄影机来回转动,透镜指向布利。一个按钮开始发红,旋转运动停止了,立方体开始发出嗡嗡声。罗丹十分清楚地感觉到他脚下的地面在震动。布利喊叫起来,他使劲扭曲肢体,企图摆脱无物质的包围。贝蒂一动不动地站着倾听,似乎等待着什么。
螺旋的飞舞变慢了,雾状体逐渐减弱,变得更透明、更稀薄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布利从那十厘米的高处落到地上,倒下了。他面无人色,脸都走了形,头上的浅红色头发直竖,似乎在激动地颤抖,他的口中只蹦出了一句话,那不是一句很好听的话,丝毫没有表露一丝感激之情。
但这可怕的一幕还没有结束,布利还没有站稳,罗丹还没有机会松口气,一连串事件的连锁反应又继续下去。
位于布利后面的是机房的后墙,这堵墙平整无隙,现在它开始熔化了。墙一定是金属做的,而且很厚,它逐渐褪色,变成乳白色。它开始乱流,仿佛它的固体物质正在变成气体物质。现在它就像是能螺旋,这个螺旋也变得越来越稀薄,然后十分突然地消失了。
厅堂大了一倍,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至今他们所未能见到的那一部分空间。乍一看第二个大厅似乎同第一个没有多大区别,但罗丹很快就看出,那里的机器要少得多。各种各样支座和立方块、圆形的外壳和螺旋形柱子的中心是一个放在正方形大平台上的球体。它的底部很窄,直径不到五米,似乎在摇摇欲坠,乍一见像是一个微型“星尘2号”飞船。
正如罗丹很快就觉察到的,这不是一个光滑的球体。它有一些凸出部分、鼓胀处和形状像伸出的天线及扩建部分的不整齐部分。罗丹发现一件似曾相识的东西:在一个巨大的金属喷嘴正面装有一个呈现出五光十色、似乎正看着他的椭圆形的特大透镜。
“一台虚构传输机。”他犹豫地、喃喃地说。
在他旁边的克雷斯特无意识地点点头,其他人都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布利一直面色煞白。已恢复体力的安妮·斯隆抓住贝蒂的手。约翰·马歇尔盯着那个球体,眼睛半张半合。
只有阿尔孔机器人无动于衷地站在这群人后面,等待迟迟不来的命令,哈格德大夫站在它的旁边。
罗丹走在前面,首先越过那个地方。在几秒钟之前那里还是不能通行的,因为当时有一堵坚固的金属墙挡在那儿。现在这些物质已被小传输机清除。
下一个提示?罗丹知道是这样的,他也知道人们希望他们把墙的消失看作是一种邀请。
当约翰·马歇尔和贝蒂·托弗利越过那道看不见的界线时,一连串事件中的下一个环节才自动显示出来。两个具有传心功能的变异人冷不防地站住了,安妮·斯隆马上松开了贝蒂的手。
克雷斯特紧紧抓住罗丹的胳膊,这两个男人明白传心师收到了一条她们自己也听不到或不能领会的信息。
此时一片寂静,只能听得见人们沉重的呼吸。布利发出鼻息声,他那苍白的脸上逐渐又有了血色。
贝蒂突然向马歇尔点头,“你明白了吧,约翰?那你说吧。”
马歇尔揉了一下眼睛,仿佛想要轰走什么,然后他慢条斯理、意味深长地说:“那是一条新信息。全文是:‘从现在起你们有15分钟时间离开此地。只要你们能返回,你们就能找到光明。’就是这些,说这话的是一种传心暗示声音。”
“只要我们能返回,”罗丹疑惑地喃喃自语,他搜索的目光落到那个大圆球上,“虚构传输机?而且只有15分钟时间?”
“还有14分钟!”这是能螺旋事件发生后布利说的第一句话,“好戏还在后头呢。”
一种开始时几乎听不见的嗡嗡声在后面变得越来越响,成为有节奏的震动,在他们耳朵里嗡嗡作响,他们必须大声嚷嚷才能听见。刺眼的电光在屋子里闪亮,因为强烈的臭氧气味和变本加厉的炎热,空气变得污浊起来。接着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锣声,似乎在数正在迅速消逝的时间。
“还有12分钟。”克雷斯特压低嗓门小声说,谁也没有听懂他的话。
噪声变得更大了。哈格德至今仍一直呆在后面,罗丹几乎忘记这位医生了,连他对安妮·斯隆的帮助也没有被人注意。可现在,当在场者感到紧张不安、神经快要绷断时,哈格德出手了。他不仅是医生,而且也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学家。
“没有理由紧张!”他大声对罗丹嚷道,当他看到罗丹苦笑时,又补充说,“他们想考验我们身体的抵抗力!这是神经战!据说长生者的后代不仅具有最高超的学问,而且也有健康的体魄。我看这是声东击西。”
“你认为是这样吗?”罗丹嚷道,他真想捂住双耳。
“我肯定!”哈格德点点头,“你不要理会噪音和电光,继续寻找返回的办法,否则等15
“还有十分钟!”在思想上紧跟谈话的马歇尔说,“我们得快点。”
罗丹没有回答,他走近圆球,看出它是他用来排除能螺旋和墙的那个器械的放大,只是不太逼真。那次只不过是一次提示,他必须利用这个提示在这儿完成类似的一件事。
他一下子找到了答案:巨大的虚构传输机没有洞口,球体是实心的或装满了仪器。人不需走进传输机,而是借助它制造的五维捕捉脉冲射线来进行精神传动。要激活它,只有一个按钮,它被显眼地装在支座上。
罗丹有一刹那疑虑。他觉得答案太简单了,他只要走过去按一下钮。他的感觉告诉他,这个按钮是返回的起点,但他的理智同时提醒他,这个谜的难度未免太小了。
可是障碍在什么地方呢?
“还有八分钟!”马歇尔明确地警告说。
形势变得紧急起来,在他们头顶上一直还电闪雷鸣,锣声愈来愈响,间隔愈来愈短,在某一个地方又响起一个走近的机器人的隆隆声。
还有七分钟。
罗丹下定决心。“呆在这儿!”他大声嚷嚷,以便压过噪声,“捕捉射线囊括这个大厅里的一切——或者只是有机物质。”
现在他才发现至今一直没有注意的一件事,也可能是现在才出现的。红色按钮一直还亮着,它一直没有什么变化,但罗丹觉得它好像在闪烁,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玻璃罩罩在它上面。
“该死的!”布利小声嘀咕,“正好还有五分钟!要是我们不赶紧……”
罗丹猜到布利翕动的嘴唇在说什么,他一秒钟也不能再犹豫了。
他没有转身,向圆球走去。平台齐胸高,嵌进去的红色按钮直接位于罗丹审视的目光之下。他的身体现在遮住了光源和电光,玻璃罩消失了。
他突然下了决心。他的手接近按钮,额头上开始出现汗珠,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取决于下一秒钟。他们要么现在返回托尔塔,要么就注定要在这个地狱中毁灭。
离按钮五厘米时,罗丹的手碰到了一个光滑、清凉而又看不见的障碍。它摸上去像是玻璃,但罗丹立刻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玻璃。这个奇怪的东西在振动,似乎有生命,罗丹觉得好像有微弱的电流流过他的身体。
他够不到那个按钮!
“还有三分钟!”
布利大声嚷嚷,声音盖过了嘹亮的锣声。在布利的话里有着绝望和无奈,罗丹觉得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那个救命的按钮只有五厘米远,却可望而不可及。一个能罩构成难以逾越的障碍,没有一只手能穿过这堵墙伸进去。
空气污浊得使人呼吸困难,贝蒂张开大口喘气,正在逼近的机器人的咯噔声变得叫人毛骨悚然了。
“该死的!”布利喊,“还有90秒!”
还有90秒!他们想寻求永恒永生,现在对他们来说只有永久的死亡。
闪电突然地停止了,锣声还在响着,但轻而低沉,机器人的咯噔声静下来了。
他们感到一个听不见的声音在对他们说话。这个声音来自虚无,在他们的脑海中形成思想,身为传心师,一定就是这样的。但是,不仅那两名传心师,而且他们所有人都听懂了这条信息:“你们只剩下片刻时间了!运用最高的技术,否则你们就完了!”
罗丹极其激动地喊道:“贝蒂!红色按钮!快按下它!”
这个姑娘立马就明白了。没有一个人的手能够接触到按钮,但如果能障的光线能穿透,那么“最高技术”的远距搬运思想流也能做到。
当布利几乎绝望地喊出“只还有30秒!”的时候,贝蒂集全力按下了红色按钮。
罗丹看得一清二楚,按钮在边框中下沉,犹如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所动,同时,在庞大球体内部接通了许多触点,能流开始流动,整个复杂的、起先不可理解的程序启动了。当期限的最后几秒过去后,电光又开始闪动,锣声又开始响起,机器人咯噔咯噔地动起来,炎热急剧上升,很快就变得难以忍受,空气中最后尚存的一点氧气消失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他们的四肢隐隐作痛,眼前的东西变得模糊起来,化为乌有。
他们非物质化了,没能看见巨大的机房和虚构传输机在突然爆发的铺天盖地的原子连锁反应中灰飞烟灭的一幕。
周围漆黑一团,黑暗中闪现着斑驳的色彩和电光。他们四肢隐隐作痛,向没有止境的空间没完没了地坠落,没有寒冷,没有炎热——只有虚无。其中有“什么”?时间?它失去意义,成为绝对的抽象。秒——年——数百万年。距离?不再有了。里——光年——数十亿光年。
他们突然又回到现在,罗丹感到隐痛在减轻,眼睛又能看见,他的脚感觉到坚实的土地。他又有了一个身体,他又能听了。
首先是布利激动的声音:“我们成功了!墓穴!罗丹,我们又到了墓穴!”
现在罗丹也看到了。他透过熟悉的传输机的网眼认出了托尔塔的地下大厅,他的4名变异人中的三人紧挨着门口站着,脸上的惊异神色流露得清清楚楚。
罗丹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一眼他的表,他们在神秘的机房里总共呆了四小时,可他觉得已经过去好久了。
罗丹按了一下钮,传输机的门开了。当罗丹首先走出笼子的时候,非洲人拉斯·楚拜迎面向他走来。
“你又回来啦?”他惊异地问。
罗丹感到诧异,“这是什么意思,拉斯?”
“你刚走几分钟。”
罗丹掩饰着他的惊奇,他毫无表情地说:“对表,拉斯。”
精神传动师看了看他的表,“地球标准时10点30分整。”
罗丹慢吞吞地抬起胳膊看表,指针指着14点25分,他早该想到这一点。
“你们刚走不久,”拉斯继续说,“机器人就来了,用传输机传输到基地,三分钟后带着贝蒂回来。一分钟以前它又去墓穴了。”
这时其他人也走出传输机,除了克雷斯特以外,没有人懂得他们所说的这句话——他们的身体已经生活了四小时——在五分多钟时间内。
有一点儿永生的味道,永生的预感?
安妮·斯隆突然大叫一声,她是和马歇尔最后离开传输机的,像是偶然地抬头向上看。
上面,紧挨着天花板,悬空挂着一个发光的小圆球,其直径不超过10厘米,它缓慢地、有规律地跳动着,发出低沉的锣声,同他们刚才离开的机房里的锣声是一样的。
罗丹听到安妮的叫声便转过身来,当他看到小球时愣住了。光明?
那条信息曾谈到他们只要返回便会找到光明,可这是什么意思呢?
小球不断闪闪发光,仿佛在燃烧,它开始极其缓慢地下降。
罗丹凭直觉知道,这儿一定也会有时间的限制。无名者至今总是为待解决的试题规定一个期限。
这时布利的头发又被弄得乱糟糟的,发光球体的光直向红毛发反射,看上去仿佛布利的脑袋在燃烧。
罗丹只是让这奇异的景象分心几秒钟,然后问道:“贝蒂,你听到什么了吗?也许是一条传心信息。马歇尔,你听到了吗?”
两个变异人摇摇头。
圆球继续发出锣声,向下移动,克雷斯特眯起眼睛注视小球。“毫无疑问,它是用能做的。我相信它并不在这儿。它发红光,但并没有散发出热气,是冷光。”
布利不得不向边上退一步,因为圆球继续下降,险些落到他的脑袋上。一直还有沉闷的锣声。他们盯着向他们提出新的谜语的圆球,它又带来了恐怖。
罗丹转向安妮·斯隆,“你能抓住或操纵这个球吗?”
远距搬运师试了试,但这一次她的本领不灵了,小球继续下降,并神秘地跳动着,继续发出轻微而单调的锣声。
现在小球紧挨着布利的面旁,布利没有再向后退,只是为了忍受光亮闭上了眼睛,圆球悬挂在离他不到20厘米的地方,但他没有感觉到热气。
也许是近在咫尺的缘故,他看到球体中有个黑糊糊的长方形物体,这种东西看似电子显微镜下正常的单细胞生物——一团透明的浆状物,中间有一个黑色的斑点。这个黑糊糊的东西约有五厘米长。
还在罗丹他们没有明白布利想干什么时,布利把手伸进了圆球的发光物体中,去抓那个黑糊糊的东西,因为他深信已找到了那条所期待的信息。
他的思路并不是不合逻辑的,这个球里面黑糊糊的东西可能是一个盒子,放着一条有着下一道试题的信息。
布利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了。
他的指尖刚触到光球外围,就看见它闪起短促的彩色电光,并消失在布利手中,同时布利的头发开始发光,竖起的毛发仿佛想要变成极光。
布利忽然惊叫起来,猛地缩回手,发疯似的在墓穴中跳来跳去,他拼命地摆动双臂,仿佛想把所有的电从自己的身体里甩出去。
圆球未受任何影响,继续下降,离地面只还有1.5米了,罗丹预料如果它接触地面,定会有一场灾难,即使它只是消失,也够令人遗憾的。此刻罗丹也看到了布利企图去抓的那个黑匣子。
托弗利接替安妮贝蒂·斯隆运用远距搬运术制止圆球的下落。她更加关注那个匣子,因为她认为这个匣子处于现在和三维空间中。但她没有成功,圆球仍在下降。
这时布利平静下来,他把那个光球看作是人的仇敌。
“它吓得我够呛,可它开始时是和平的。”他说。
罗丹望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和平的?”
布利点点头,“是的,和平的。电击是后来的,开始时更像是挠痒痒。仿佛有弱电流从球里流进我的手指,在我体内循环,然后回到球内,后来才让我难受,但并不很疼。我相信,人们会慢慢地习以为常的。”
“是吗?”罗丹做出沉思的表情,眼看着圆球到达一米界线。
“像挠痒痒?也许它并不喜欢你。”
“也许它喜欢你。”布利生气地说,可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迅速地看一眼罗丹的脸,然后又去观察球体。“既然我们俩都想到一块儿去了,那你就行动吧!”
罗丹点点头。风险并不很大,因为布利已触摸过球体。那些把它送给他们的无名人士并无恶意,但他们具有一种滑稽可笑的幽默感。他们喜欢玩弄这些可能的接班人,但他们从来没有直接威胁过他们的生命。
既然布利平安无事,罗丹也能做到。
当罗丹毅然决然地弯腰去抓球的时候,它离墓穴地面有80厘米高。
他一触及球就感觉到弱能流微弱地通过他的全身,但电光并没有出现。罗丹发现,光确实是冷的。开始时的流淌停止了,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可指尖却碰到了硬邦邦的具体的东西。匣子——如果那是一个匣子的话——毫无疑问是三维的。
罗丹轻而易举地用拇指和食指拿出匣子,因为它是冷的。这是一个金属匣,五厘米长,一厘米厚。这是光明的信息。
他松了口气,往后退去。现在他又恢复了沉着和冷静。
“我们最好立刻离开墓穴,”他对其他人说,“我们从门口观察球的情况,锣声已停止了。”
这是惟一的变化,其他都跟原来一样。圆球就像先前一样发光,徐徐下降,最后触及墓穴平坦的岩石地面。此时罗丹和他的陪同者已撤到地下大厅的门口,他们紧张地、充满期望地看着现在发生的事情。
球碰到地面——并陷下去。仿佛地面并不存在似的,它以同样速度穿过地面。现在在岩石上只剩下一个发光的半球不断地在变小,有点儿像太阳下山,太阳落到大海中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此后最后的红光消失了,圆球不见了。
“妙极了!”克雷斯特感慨地说,“它回到自己的空间去了。如果您不把那个匣子取出来,它现在就会同圆球一起消失了。”
“是的,”罗丹赞同地说,“随之消失的还会有银河系之谜的破解——或者至少是部分试题的破解。”
“您认为还会继续下去吗?”
罗丹耸耸肩膀,“也许正电子脑能给我们回答,您来吧。”
在走出去的时候他关掉了把墓穴锁定在现在的发电机。发电机的轻微嗡嗡声刚停止,传输机和金属箱就不见了,仿佛它们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似的,地下室显得空旷冷清。
罗丹一行人匆忙返回“星尘2号”。从亮球中取出的匣子很好打开,匣子里有一张用不明材料制成的卷起的纸,纸上面有从里面发光的符号,罗丹觉得这些符号中有些好像见过,有些从未见过,显得很神秘。
正电子脑为破译工作了五小时之后,带来了令人失望的回答。
“信息使用了密码,”正电子脑报告,“它被转给专门部门,结果在几天内出不来。”
克雷斯特、托拉和布利刚走进中心,就听到正电子脑语调刻板的话。
“该死的!”布利嘟哝道,“它没有破解,而是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新的谜。”
罗丹坐在巨大的操纵台前,观察了一会儿交替发出微光的小灯,倾听透过阿尔孔钢墙的那种神秘莫测的嗡嗡声。
正电子脑在工作,它一定会找到答案的,罗丹对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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