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为了便于雷达军官观察显示仪,通信拖卡的一头没有灯,而另一头却安上一扇窗,以便从那里可望到停候在远处的直升飞机。两个文职人员——拉孔布和他的译员——正摆开架势对付一位被人称为怀尔德·比尔的工程保安军官。
  怀尔德·比尔的年龄同拉孔布不相上下。据劳克林估计,约在五十岁左右——不管他实际多大,至少看上去也许是这样。比尔个子矮胖,声音洪亮,讲起话来平淡单调、毫无感情,就象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谈话也要用统一的格式填上去似的,好比控制塔跟进场飞机之间、宇航飞行控制室跟宇航员之间的交谈那样。
  “你不能将他们送走!”拉孔布大声喊道。他的译员从未见他这样焦急过。“让他们留在这里,由我负责。”
  “这儿并不在你的职权范围内。”比尔相当呆板地答道。“作为保安指挥官,我对整个基地负全部责任。”
  “韦尔什少校——”法国人开腔道。
  怀尔德·比尔打断法国人的话说;“离此地右方三英里,由你当领头,天呵!我们花了无数金钱来建这个DSM。三英里外才是你的管辖区,而这儿是我的职责范围。”
  “你不明白,”劳克林说。他想调解两人之间正在形成的不可挽回的冲突。
  “你在这基地不管干什么,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使拉孔布先生的工程能按计划顺利进行。”
  “我明白,”比尔装了个鬼脸,小眼眯成一条缝,说:“但你们这些人也该懂得什么是军纪。”
  “我不想让这些人被送走。”法国人再说一遍。
  比尔从容地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建立这个指挥系统已有三星期了,”少校继续说:“这些闯入基地的人……我们怎么知道是些什么人呢?是些来意不善的人?搞破坏的、异想天开的还是患宗教狂的人呢?我们指挥系统对付这些闯入者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他们送走。改用其它办法去处理已经太迟了。”
  “这是一小伙人,”拉孔布说。他讲得很慢,不时引用芳克林说的词汇。劳克林确是个好翻译,当拉孔布激动得转而使用法语时,他都能把他的情绪和意思准确无误地译出。他指着窗外那架停着的直升飞机说,“机上的人都有着共同的幻觉。为什么他们不得不到这里来,这对他们和我都是个谜。”
  比尔耸了耸他那公牛般结实多肉的双肩,说:“你要越过我请求上级批准,就得用直升飞机送信,因为我们这儿的通讯中断了。现在发生的情况我也摸不清。”
  法国人将一叠绘画推到少校面前,说:“这些东西,为什么拖到飞机快开时才给我看。”
  比尔接过纸片,摊在桌上。沉思片刻后说:“有意思。”
  “对这些人,我们知之甚少,”拉孔布告诉他:“他们能解答我们一大谁问题。但他们是谁?为什么他们都绘这些画?为什么当他们从电视上看到魔鬼塔时,都非来这里不可?”
  矮胖子耸耸肩道:“凑巧呗。”显然他对这个说法感到不满意,于是继续用拇指拨弄图画。“这是一群偶然的乌合之众。”他接着说:“他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你谈过话的那个尼亚里,是位大学生,同他一起的女人说是来找她的小男孩的。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幅怎样?”拉孔布指着一张画得比较认真的较大幅的图画问。少校将回翻到背面,念着作者的名字:“拉里·福南。我们查过此人。他从洛杉矶来,出卖不动产,经常在西部电影中担任配角演员,是位小人物。”
  “这张呢?”法国人想再打听一下。
  比尔盯着一幅用蜡笔乱画的草图说:“这是一位来自堪萨斯城的罗森夫人画的,她当老奶奶了,和丈夫在一起。已退休,正在度假。所有这些人我们都调查过,直查到华盛顿,都是些无名之辈,除了几次违犯过交通规则外,没犯罪记录。”
  “这位呢?”
  “乔治·芬德,得克萨斯州沃斯堡汽车修理厂技工,二次世界大战的老兵,在瓜德康纳尔岛负过伤。”
  “这位?”
  “我们没时间啰嗦这些个,”少校说,“请你相信我的话,这些人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人。”
  “这位?”拉孔布仍不罢休。
  “伊莱恩·康内利,教师,马里兰州贝塞斯达来的,寡妇。她有一个结了婚的儿子,三个孙子。”比尔不禁恼起火来,哼着鼻子问:“我猜你要继续问这两位吧?”
  “当然?”拉孔布答。
  “彭德雷基夫妇,从密执安州汉普兰克来、男的是肉类加工厂工人,女的任秘书。他们正在度露月。她现在在主日学校任教。”
  他猛吸一口气,说:“够了!”
  “难道这些人相互间没有什么联系?”法国人说。
  “我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有联系,我的职责就是马上把这些人撤离此地!现在就撤!”
  “但你曾说过,他们并不是捣乱分子,况且他们都是老百姓。”
  “那只是表面如此,”少校提醒他,“这仅是经过五分钟快速检查所发现的全部情况。”
  “九人都有同样的幻觉?”
  “是的。”
  “有哪些人是具有同样迫切要求到这里来的呢?”
  “浪费时间!”比尔用抑制住怒气的声调说:“这时间不是我的,而是你的。你的时间是有限的,而一旦你把这有限的时间交给我,那我就要说到时候了,我们走吧!马上就走!”
  拉孔布很久都不哼声,在彼此互不相让时,他把满头灰发的脑袋往后仰起,使头部稍稍松弛一些,接着说:“我必须弄明白,这些相同的迫切感的含意。为什么他们不得不来这里,也许——”
  “枉费心机。”比尔高声说。
  “您听我说!”拉孔布暴跳如雷起来,“你只看见这几个人受到这种外来幻觉的影响,而你并没见到受这种影响的人比这数字要多几千倍。”
  “这只是一种巧合。”少校争辩道。
  “这是社会学上的一件大事。”法国人纠正说。“具有出人意外的重要性,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也许就是在整个研究工作中我们所获得的最重要的情报。”  “别说了!”
  拉孔布把手伸过去,一把抓住比尔那件短军上衣的前襟。“你听我说,韦尔什少校。”
  比尔眯着的眼睛睁大起来。自从他以中尉军衔毕业于西点军校以来,还没有人抓过他的军上衣的前襟。
  “快到楼上D·S·M去,你要迟到了。他对这位法国人说。
  “您听我说,混蛋!”
  比尔转身问劳克林:“他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