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面对门站着,他深吸一口气,好像要跳进春水中。泰戈把那巨大的玺戴到手腕上,暗笑起来。魔环曾把钟瑞身上的链子打开,现在,现在他要看看对于其它的锁,他的效力如何。
“凭所罗门的玺!开门吧!”
“咔嚓”一声,詹被吓呆了。他肯定宫殿里的每一个神魔都会听到的。就在这一声命令之下,里里外外的门闩都跳起来,当啷当啷掉下来。巨大的锁头被裂碎,好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
门开了,抵在墙上。詹面对着三个惊呆了的马立德站着。
他被激励着向前走去,他们吓得直到他快走到他们跟前来才想起应战,他们拨剑出鞘,第一个卫兵用长矛刺向泰戈。
泰戈踏看脚笛舞的舞步,躲过了长矛。他躲闪过去。一把剑与他脑袋上方的铁器碰在一起,他向后跳去。躲开了第三次砍击后,他像箭一样向敌人冲去。
他们像被炸开—佯,离开了顶层台阶,一个卫兵的深红色斗篷把他们全都包在一起。在他们滚下一段楼梯时,斗篷鼓起来,翻滚着。
泰戈,真如他名字的寓意——猛虎一般,冲上来,蹲立在一个伤得很重的卫兵脚前,抓起卫兵的剑和手枪,又冲回去,奔向正在嚎叫的一对卫兵。他向下一段台阶飞奔,只跳了三下就到那儿了,找到了走廊,他想了—会儿宫殿的平面图,知道要不可避免地穿过大多数地方。伴着卫兵那震破耳鼓的喊叫声,他又开始向前冲去,又冲下一段台阶。
在下一个楼梯平台周围,听到有声音,可他的速度太快了,停不下来。他像一块射出去的石头一样向迎来的军官扑去,他们迅速转过身来,认出他,并去抓他的创。
詹把他们撞得四脚朝天,倒向五个不同的方向。尽管他自己也有一点晕眩,可他认为不必停下来,他像鹰一样冲到下一段楼梯,强烈地希望能在巨大的接见台周围找一条路,可他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察看。就在他能停下来之前,他已经进到大厅里二十英尺的地方并冲向宝座。
莱默斯一直都在愤怒地下着指示,她看见了—个桀骜不驯的仆从,便向他喝去。
地面滑得走在上面就像是滑冰。詹偏离开宝座的方向。虽然离宝座还有二百英尺,他的蓝色衣服,以及他的人形已经让女王认出了他。
女王没有愤怒地大喊,而是叫道:“泰戈!”
他直冲向巨大的黑门,心里正担心门那边的警卫,迄今为止,他们都转向别的方向,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他就有机会穿过去。
“泰戈,”莱默斯吼叫着,见他没理会,她大声喊道,”抓住他,上校,拦住那个人!”
门前的哨兵们转过身来,一齐举起矛,就像一个倾斜的篱栅,每个尖都闪着饥饿的光来迎接他。因为他的速度相当快,他停不下来。尽管(谁知道呢?)莱默斯本可能使情形不一样,可命令没变,持矛卫兵的本能是看见什么刺什么。
“泰戈,你这个傻瓜!你会被杀死的!”
对就在他要撞到矛上,或更确切地说,几乎撞到他们身上时,情况突变,因为泰戈凭他一个水手的灵活。拿剑向旁边砍去,马上便与两个长矛交战在一起,他把他们引到—边,便立刻穿过缺口。马立德看见刀光在他们眼前闪过,他们被这一形势转换惊呆了。忙躲到一边,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又操起沉重的武器时,泰戈离他们已有五十尺远了,并迅速地把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了。
前面还有一个警戒线是守卫外面的门的。他们听到了刀剑的碰撞声,已经警觉地等在那了。很快他们便发现一个人正从宫殿里向他们冲过来,这些人警惕性很高,不会错过阻挡泰戈的。
在泰戈左边和右边都是通往宫内的门。他毫不迟疑地吼道:“凭所罗门的玺,开门吧!”
右边的门“咔嚓”一声开了,门上的锁变成一堆废铁。警卫从前门跑过来追他,泰戈毫不犹豫地跳进门去。
他跳过门槛。发现他来到了在塔勃顿他想去的最后一个地方——莱默斯的首脑办公室。
屋里的士兵看见—个水手冲进来,起初还僵在墙边的椅子上,等他们反应过来后,正即挥舞着嗜血的剑迎上来。他们明白,一场屠杀即将开始。
将军抓起桌子上的手枪,断然开枪,子弹打进了泰戈汗涔涔的头上一尺远的地方。人们冲向他,剑光闪动。
泰戈没有时间考虑。对他来说,战斗就是战斗,可詹大叫道:“凭所罗门的玺!推倒墙!”
轰隆一声,房间的前脸向外倒去,白色的灰雾模糊了一切的刀光、吼叫以及突然泄进屋里的阳光,着实让士兵们恐慌了一阵。
詹从开口处跳出去,抓住一根贴壁而长的藤蔓向地上滑去,下滑的速度极快,使藤都冒出了烟,双脚突然着地后,他开始飞跑起来,扎进了有保护作用的灌木林中。他猫着腰跑着,以躲开树枝的抽打。
他身后的骚动像石头掉进池塘激起的波浪一样扩散开来。他看见一个前哨冲向宫殿,躲到低处停了一会,红色的斗蓬在他身边涌过。
过了一会儿,他跳进卷起的尘土中,加速向无警戒的地方跑去。岗亭从他右边掠过去,他跑过一条灰尘很厚的路来到面对宫殿的—排不太显眼但很受欢迎的商店。
老百姓们呆头呆脑地望着他。一个穿绿斗篷的马立德人起了疑心,飞奔进去抓人。他的长长的绿斗篷在他身后涌动,口中的哨声疯狂地飘曳着。
詹躲进—个胡同,靠在墙上。不一会儿,一个警察在拐弯处出现。泰戈伸出一只脚。军官倒下去。哨声停了。泰戈用绿斗篷捆住这个马立德人。
他不是等着看有没有人应声而来,而是侦察了一下四周:他决定通过下水管道爬到上面的二层楼的建筑物里。
他双手交替着飞速爬过陡峭的表面,纵身跃进女墙。向下望去,有两个警察已应声而来,他们来到那扭动着的嘴里诅咒着的兄弟旁边。他们是奔他来的,显然没有发现逃犯。
詹缩回头,他前面一长串的屋顶,一个挨—个地延伸开去.似乎在有意试试他跳远的能力。他接受了挑战,可他的速度却放慢了,因为他感到稍微有点吃力。
一个小时以后,除了惊吓了几个正在日光浴的人外再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他来到曾经是那么专注地凝视过的大山的脚下。 他跳到地面上,找到一个树丛。在那儿,他伸展开四肢,喘着气,赞赏地看着他的目的地的建筑。然而,不久以后,他的赞赏转化为失望的感情,这里是为牧师们建的,而今他们一直在看护这里……
那个巨大的、不同颜色的立方体巍然高居于山上,像一个怪兽的头吞吐着成千上万的神魔。尽管那些陡峭的斜坡上也长草,可绝对谈不上绿化,这个地方是一个壁垒。
它的狡诈的主人使外来人决无藏身之处。看见站在围绕山顶建筑的墙上的哨兵,使詹怒火中烧。或者是现在登上去,或者是等到晚上,他还没蠢到认为别人会把他那肌肉发达的人的身体错当成一个伊弗特人的程度。
他郁郁不快地决走等到晚上,只能这样了,
尽管他非常清楚再次进城会有危险。可他觉得又渴又饿。突然。他想起某个低级酒馆;它的主人曾因过度迷恋骰子而欠了他的债。
詹笑着,清晰地回忆着那个晚上,泰戈赢得了那个酒馆,包括桌子、女主人和酒桶,后又慷慨地把它永远地租给了原来的主人。
很奇怪詹能回忆起这件事,因为他从未亲身经历。就像泰戈不知道怎么看星盘一样。可现在泰戈已经能读懂星盘,无疑詹掷骰子的准确性也会十分高。
他穿过一条条胡同,掠过一片片昏暗阴影,最后来到酒吧的后门。他小心地侧身进去,看了一圈酒吧间里的人。
有几个“人”坐在墙边的疤痕累累的桌子边,喝着劣质的酒水,他们与这里昏暗的、鬼鬼崇祟的气氛很相称。既然他们是人类,泰戈知道他们没什么可怕的,于是就大胆地走了进去,走向吧台,随便问候着主人。
主人体形圆而肥胖,心平气和,总是很高兴的样子,因为这些特点以及他显而易见的和气才被允许开这个小酒馆,不然这样的好处是很少会轮到人类的。
他那温和的小眼睛转向转戈:“我的上帝!你!?”
“怎么了?”泰戈说。
“听着,”主人非常激动地耳语道,“你得离开这儿,他们知道你会来这儿。抓你的通缉令已经发出,就在十分钟前,有一小队马立德人还来这儿找你了。”
“那他们不会很快就回来的,马立德人是懒骨头。你是否介意到食品柜去看看,摆上些适合绅士吃的饭?我要饿死了!”
小酒馆主人惊讶地看着他,“你不害怕,我知道你不会害怕的,但你得可怜可怜我,想想如果他们在这儿找到你,他们会干什么?泰戈,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巡逻队是女王的沙漠部队,他们看起来像地狱恶鬼般的阴森。”
“女王不喜欢我离开她的茶会。如果他们回来,我会发誓你不认识我。怎么样?”
主人满心狐疑,可他不能拒绝泰戈。他把头探过去和在厨房里的妻子说了些什么,然后又看看泰戈,用围裙擦着额头。
“很热,不是吗?”他无力地说。
“我看不能说热。”泰戈冷笑着说。
主人慢慢地擦着玻璃板,他的手抖得厉害,险些一下子打碎三个杯子。他停下来,“你看,泰戈,麻烦你到靠墙那张桌子去,并尽量使你显得小点,好吗?”
泰戈耸耸肩,“只要饭又多又好吃,在哪儿都一样。”他慢慢走到那指定的地点,正要坐下,突然,他惊住了。
在他旁边的桌子边有两个人,他肯定他认识他们,然而却对不上号。
其中—个长着鹰钩鼻子,蜘蛛状的手,邪恶的、充血的眼睛在眼眶里好像两个多余的东西。
另一个人待别肥胖,油滑的好像刚润滑过一样,不过用的是有点儿酸臭的油。
很显然他们只是属于奴隶一级的,他们主人专干低级犯罪案件。连一条别人扔掉的狗看见他们,也会感到恶心。
泰戈慢慢地坐到椅子里,他很迷惑,通常他很容易就记住别人的脸孔和名字。虽然他对自己说。他一般不会注意这样的寄生虫,他也许在其它地方见过他们,可他—点也不确定。他问自己:他们是谁?
一会儿,主人拿来一只火腿、一只鸡和三瓶不同种类的酒,托着的东西当当作响。他专注地看着门,差一点走错了桌子。他急忙又跑了一趟,拿来了面包,然后在酒吧最后面忧虑地坐了下来,眼睛盯着那女王的沙漠部队很快就要进来的地方。
泰戈慢慢地吃着,想着他的问题,并有些恼火,为什么自己费劲想着两个下流之辈。他对他们有一种不太合适的熟悉的感觉,这时詹的知识基础帮上忙了。
“我变了。”詹对自己说,“他们为什么不可能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我认识的人?”
他开始仔细审视他们的特征,好像有些话就在嘴边,可就是说不出来。
最后那两个人对詹的观察有些不满意了,他们低声嘀咕着,很显然他们认为简直无法忍受。
眼睛充血的那个人站了起来,昂首阔步地走到詹的桌子旁。
“如果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老兄。”
那肥胖的家伙也一摇一晃地走过来给同伴撑腰。
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们把那错认为是道歉。
“好吧,”那个胖子说,“别那么爱管闲事,听见了吗?”
他们正要走回去,一道电光闪进詹的大脑,“等等,我认识你们。”
“我们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所以如果……”
“你,”最后詹看着那线条几乎模糊不清的脸部指着胖子说,“是塞农!”
“呃?”被指的人说。
“还有你,”詹突然兴奋地说,“是那撒尼尔·格林!对了对了,我感觉到了!来,坐下,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谈谈。”
“他有点毛病。”那个被指为格林的人说。
“你看,老兄,”像塞农的油腻的漫画般的形象说,“我们只在乎我们自己的事,如果你想开小差,你也全忘了你自己的事。”
詹一边大笑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格林!可怜的老那撒尼尔·格林,你的手表哪儿去了?还有你:塞农!套着脏衣服的一桶猪油,活像个被遗弃的贱民!”他的笑声越来越大。
那两个人非常不安,他们清楚地看到了泰戈腰带上的手枪以及他魁伟的个头,同时也被从一个水手嘴里蹦出来的文绉绉的话吓住了。看上去好像是为他们准备的有魔力的阴谋陷阱,他们不像中计,怒容满面,拖着脚回到桌边,拿了帽子,为帐单争论几句,然后逃了。
“那些人是谁?”当主人走过来看他们为什么争吵时,詹问道。
“他们?下三烂,道达的走狗,他们在吃他的残羹剩饭。说起道达,你知道像他这样的家伙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吗?你就不清楚吗?泰戈?你来这儿后面有部队追踪,你说起话来像个大人物,看起来……看起来不一样了。开始时,我都没认出你,可听着,泰戈,你快点吃饭,马上离开,行吗?你知道,我非常欢迎你来,可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那会要我的命的。毕竟,女王的沙漠部队只有在公爵被杀等等这类时候才出动。”
“好吧,我吃了饭,立即就走,免得你提心吊胆。”泰戈说,“另外,我觉得你的手艺不怎么样,饭菜是臭的。”
黄昏时分,他又回到神庙山脚下。
巨大的立方体,衬着愤怒的云团,巍然耸立。每个入口都有燃烧的火炬的光泄出来。火把排列在台阶两侧,他们那反复无常的火焰奇怪地映在一群神魔身上。很显然有大型仪式在这儿举行。因为所有人只上不下。从朝拜者那闪闪发亮的手饰上看,只有在盛大的国事活动中才这样穿戴。
詹想,也许钟瑞从巴勃沙带舰队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可不管怎么样,他能进去的机会非常之小。
就在他要打退堂鼓时,他又看见了正走上台阶的跳舞的姑娘们,同时想起了那个惟一一个善待他的姑娘。她在那儿,神魔的一个跳舞的奴隶。也许明天早晨会有人发现他已经死在这个世界,另一个他死在那个世界。他欠她的,如果能够的话,他应尽力把她救出来,并找一个知道以德报德的人——泰罗尼司令——来保护她。他有能力保护她。即便是失败了,他也很有可能得到假释,退隐到他的小岛上去。泰戈想着,在这些战争中,高级军官很少遭遇不幸。
不,他不能把她留在那里,最终被某个能说会道的神魔偷去——这些舞娘的命运往往如此。再说,他身上每个细胞都想见到她,和她说话。
泰戈向前踱去,围着山转到后面。神庙在上面的悬崖上闪闪发光,马立德的剪影映在墙上。
泰戈松开鞘中之剑,打开他的手枪的扳机,然后开始登山。
在所有凡人中,有史以来只有跳舞的姑娘们来过这儿,另外有不多的几个人胆敢来这里,结果是还没登上台阶就死在了长矛之下,这里的财宝诱惑着甚至是那些老女人。在城里偶尔听说有一个大胆的贼曾想要量它的高度。
泰戈揣摩着高度,想找个入口,然后穿过这里到舞娘的房间去。
长长的草刮住了他的靴子,拼命把他向后拉。他抓着草,向上登。
登这个斜坡不需要太大的技巧,可泰戈一直注意着前面,忽略了脚下一个障碍,险些掉进去,漆黑的洞穴张着嘴。他用力抓住边缘,一只脚已经掉进去了,他急忙撤回来,借着上面火把的光看着这个陷阱。
这是一条二十尺宽,三十尺深的沟,在下面的平原上是看不见它的。可里面没有水,只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移动时发出的咝咝声和咔咔声。
“蛇!”泰戈感到后脖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他稳住神,试探着把脚伸过边缘。
有件东西掉下去,沟底那些粘糊糊的东西爬到那个东西边,等着。
他不耐烦地咒骂着神魔的可憎,可没在那上面花多长时间。他只有一个出路——爬上通向大门的台阶。
他下了决心,就立刻开始行动。
他伏在深沟的边上,借着上面的灯光,注意看有没有别的陷阱,结果没有发现。
他很快来到建筑物的前面,跳下来,匍匐着爬向巨大的栏杆,爬向更亮的地方,爬向卫兵。
马立德人站在每个宽大的台阶的两侧,他们的钢盔和他们的独眼一样明亮。长矛上的饰带毫不削弱它的锐利。可就是因为他们的举止太严肃,他们的火把太耀眼,詹来到一伸手就能碰到他们后背的地方也没被发现。他躲在栏杆的影子里,想着他的下一步行动,当发现越来越多的障碍时。他决心不顾一切,开始行动。现在他确信,他的得救,至少在人间,取决于他在这个世界里能否得到艾丽丝·豪。
他很想把哨兵的斗蓬偷来,但他很清楚,以他肌肉发达的身躯去假冒那矮胖的马立德是多么傻的念头。于是,他就一直沿着台阶的阴影向神像方向移去。他离神魔们也不过十尺远。他想知道如果他们捉住他的话。会用什么方法杀死他,因为现在他没有想女王会怎样对待他,而莱尼牧师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有权力这么做。作为一个被部队追踪的前皇家囚犯,也许一顿鞭打会最合适不过了。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他侵犯莱尼,那无论他躲到哪里,她的长臂都会把他找出来。可他现在还没被抓住。
又差点栽进深沟,他愤怒地发现紧挨着这条路的边缘有一道深沟,难道他费尽艰辛就被这一个深沟给挡住了吗?他微微抬起头,盯着人群,他们鲜艳的长袍几乎是拂着他的脸过去的。他又看了看深沟,想到任务的紧急,他奋力跃过那漆黑的满是毒蛇的深沟。
他一跃过去,就抓住了湿湿的台阶边缘,幸好他的手不会被发现。虽然火把很亮,可这次他的运气来了,安全地到了那边。
他审视一下周围,神庙的基座大约有八尺高,上面站着许多靠在石墙上的大柱子。
他跳上基座突出的台上,那里肯定有一个边门。顶部,卫兵机械地像黑娃娃一样来回地走着。在他身后,远远的下面,闪烁着港口和城市的灯光。
他用手指摸索着前面的墙,触到了一扇小门的冰冷的铁锁,门是锁着的,可他一点儿也不发愁。
“凭所罗门的玺,”他小声说,“开门吧!”
门慢慢地向里开去,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进去的。
詹溜进去后,悄悄把门关上。他走入的是暂时不用的一条长长的走廊。
通过走廊侧面的拱门,他看见神庙的无限宽阔的大堂,里面的火把燃烧着。浓烟滚滚,墙上,棚顶上巨大的阴影互相追逐着。
远远的那一端,是一个巨大的神像,身上的宝石闪闪发光,全部用金、银和象牙制成。双手搭在大约五十尺长的剑柄上,脚叉开,做战斗状。
这是莱尼!菜尼!神魔的女神!眼睛可怕、外形可爱,贪婪又神秘,美丽又杀气腾腾,很多的人类就因为看上这么一眼而付出了生命,所以几乎没有人敢来看。
詹把眼光从那个可怕的人身上移开。环顾四周想找通道,他既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往后走,因为他看见两端都有神庙的卫兵和经过的人群。他当然不能走进大堂。他以水手的姿势。向上看去,墙由越来越窄的石头砌成,每一块石头都探出—段平台.支掉屋顶的校子与横梁相这接,
他听见有人在附近关上了一扇门,嘀咕声越来越近。他立即翻身上了平台,一个接一个跳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看见了牧师那长着角的头。他们停在那儿,在走进大堂前,交谈着什么。
“那么就这么定了,”这里最老的人说,他全身穿着黄色的丝袍,“他不会伤害我们的,因为他也是个信徒,他的战士们也是。为莱默斯预言失败时该说些什么?”
他们举起爪子一样的右手作了—个表示肯定的伊弗特式的姿势。
“到了给予我们更大自由的时候了。莱默斯头上要降临灾难了。他会以更大的自由来回报我们。”
“太好了,”老的那个说,“让仪式开始吧!”
他们移出了阴影,有一些人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地面上的一个暗道。包括那个老家伙在内的其它人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走进大堂。
詹想着他们的话,那么他们所说的“他”,是指钟瑞吗?
没错!突然,泰戈想起一些含糊的传言——说牧师们对莱默斯拒绝参加他们的仪式,并对其信任占卜者雷诺和他的星相感到非常不满。当女王把雷诺升到现在这么高的位置后,他打破了莱尼对预言的垄断。
因为下面的走廊没人来,詹轻盈地跳下来。他想出了新主意。他打开了地上的暗道,发现一条陡峭的楼梯通向阴暗的深处。他钻进去,随手盖上了盖子。他沿着一条管道走着,管道似乎通往深深的地下。他用手拭探着,偶尔停下来听动静,看有没有卫兵。最后他下到尽头,这有另一个通向上面的楼梯。
在远远地某个地方有上百个巨大的号角粗哑地吼叫着,让人家肃静。
在他向上爬时,一个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来到楼梯的分界处,一条路通向上面,另一条路向水平方向延伸。詹选择了向上的路,以免让自己迷失在这迷宫里。
根据台阶的数目,他知道他就在大堂地面的上方,而且一定是在一堵墙里面。路变得平坦了,他发现他进了观察廊。
当他发现穿透墙壁的观察孔时,他不太惊奇,对于这种普通巫术的不高明的戏法,他很精通。观察孔正好被用做装饰大堂的人物形象的眼睛。神魔们能允许这样—个明显的骗局的存在,使他感到很惊讶,他对他们智力的估价也随之下降。
大堂内部幽灵般的光辉展现在眼前,整整一万个神魔男女。穿戴着闪光的首饰和华丽的丝绸,站在逐渐升起的地面上。他们面对莱尼,一个由牧师构成的半圆挡在他们和神像之间。他们正在举行什么仪式,他们都面对莱尼垂着头。在他们上空隆隆地响着神庙主人——在走廊里靠近詹的那个人——那阴毒的腔调。
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些神庙舞娘身上,她们和身着盛装的马立德们混在一起。他一个个地打量着那些姑娘,可是以他所在的高度要想在那几百名姑娘中找到艾丽丝是很困难的,想到她在那儿,是那野蛮的辉煌的一部分,他的脊背感到一阵阵刺痛。
一阵节奏缓慢的、催眠的音乐从大堂一个不被人看见的凹处流出来。听到这一信号。姑娘们站立起来,把她们的白斗蓬拉开,走到马立德的前面。她们那用钻石装饰的身体在摇弋不定的火光中升了起来。
突然。他找到了她。她领先其它所有人一两步,看起来是领舞的。他几乎不知道其它人在干什么,尽管他感觉到她们在随着节奏不断加快的号角声和鼓声缓慢地优雅地组成各种几何图形。
他很费劲地想到了莱尼,便把注意力转向神像。这个巨大构神像是用沉重的链子固定的,链子设置在从前面看不见的地方,因而当他看见神神开始慢慢地晃来晃去时。他没有像下面那些人一样感到震惊。
幼稚,他想着,这个东西就像个吊线木偶。无疑有一个管子和她相连,这样牧师们就可以假装她说话了。
音乐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他发现自己情不自禁也伴着它敲击起来。疯狂的旋律,粗哑又刺耳。热血涌到脸上,他艰难地从神像移开了视线。
他很清楚他要干什么,也完全明白由此可能带来的可怕的后果,可是泰戈很勇敢,詹也很机智。不一会儿,他就大踏步地走过道道,寻找另一条通往大堂的通道。他只找到一条路,便走了下去,望着那个拐弯的尽头,他确信会碰上卫兵。
后来他又找到了一条一直通到上面的路,那有一个短的梯子。他爬上去发现可以看到外面,出事后他可以队这里出去。
不久,他便发现已身处神像基座的里面。他仰起头,可以看见从女神肩膀僵硬地伸出两只巨大的翅膀,朝着他的方向向他垂过来。
他很迷惑地看见在他移动时,女神把手从剑上拿开,现在又伸出胳膊悬在舞娘的头上。从这个角度看,女神瞪着眼睛,看起来很可怕。
舞娘低着头摇摆者。音乐加快了,很快她们形成了一个半圆形,像陀螺一样旋转着,头发飞扬出去,她们柔软的身体摇摆着。
突然,音乐嘎然而止。在一片死寂中,舞娘跑回原来待的地方,她们以祈祷的姿势坐下去,等待着。
牧师们跑开了,只剩下他们那个老恶棍主子,这个老古董似的家伙向女神摊开了双手。在什么地方的一面鼓歇斯底里地敲了一阵,然后静了下来。
长老从他的法衣里拿出一条长长的、闪光的鞭子,把它缠起来,像路边的一条蛇。
鼓再次打破了沉寂,然后停下来。屋里更静了。长长的鞭子和滑膛枪一样响起来。
“莱尼!”那个老东西叫道,“莱尼!”
“凭着我们拥有你的标志——鞭子。我们想得到你的回答。”
女神没动。当长老的脚并列一起时,牧师们移动了一下,神像足足有十二码的头俯下来,闪光的眼睛向下凝视着长老。
“莱尼!看!我们已经向您敬献了音乐和舞蹈,我们崇拜你!回答吧,好好回答吧!”
鞭子又抽了起来,莱尼又动了一点。
詹暗自思忖道,神魔是一群愚蠢的被一个一百五十尺高的吊线木偶愚弄着的傻瓜。
“谁。”长老叫道,“会是明天战斗的胜利者?钟瑞还是伟大的莱默斯?”
一声低沉的,晦涩难懂的隆隆声从女神嘴里传出来。
在大堂侧面。莱尼头附近的两个平台上,詹刚才看见的那些牧师各就各位。他们手里拿着长杆。长杆的末端是燃烧着的煤块,他们把煤块塞进女神的肩膀。
一阵战栗传遍神像全身。长老又尖叫起来。
“莱尼!谁会是胜利者?回答!”
随后传来一阵痛苦、愤怒的吼叫,那对呆滞的眼睛中的凝视变成了苏醒时愤怒的表情。
莱尼移动了,铁链狂怒地当哪直响。
“回答!”长老嚎叫道。
一串奇怪的话从女神的嘴唇里流了出来,传遍大堂,像炮轰一般回荡着。
“安静!”长老叫道,他转过身子,“莱尼说了!灾难降临到塔布顿上了,胜利将属于钟瑞,莱默斯将永远被征服!”
所有人都震惊,恐惧地倒吸一口冷气。
女神又隆隆地说话了。
在她头附近平台上的人把煤块拔出来,莱尼安静了。
“现在,”詹想,“在他们神志还不清醒时,我要让他们看着他们的女神是怎么变成碎片,在他们脚边撒谎的!”
他抬起魔环叫道,“凭所罗门的玺!把链子打开!”
“砰”地一声巨响,砂土从墙上飞溅出来,铁链当啷当啷掉下来,声音响亮地摔在地上。那老家伙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个人神橡正向前倾,向他倒过来。
詹躲了起来,等着大堂的剧烈震动。它来得比他预计的要早。他前面的石头裂开了宽宽的口子,整个神庙都摇晃了。他听见神魔们恐惧地尖叫,然后是数千只脚冲过呛人的灰雾寻找出口。
泰戈从他的观察处跳出来跑过地面。因为跳舞的姑娘们离出口最远,她们挤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倒塌的女神,大概她们中有一半相信她以前的法力。
泰戈跑过破碎的花岗岩和金片。在他脚下滚动着用来装饰头颅的钻石。
他的眼睛只在寻找一件珍宝——离他最近的姑娘。她吓坏了,一点儿没有注意从尘雾中跑出来的是一个“人”,她的可爱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得圆圆的。当他把她抱起来时,人她甚至没有转过来看他。
牧师们还没明白过来,他们也和所有人一样疯狂地想从这儿逃出去。他们长老的死没有触动他们。有两个从离泰戈不到一尺远的地方跑过去,对他丝毫没注意。
泰戈不喜欢被人忽视,当最大的牧师挤进拥挤的人群时。泰戈抓住他的肩膀,把飘动着的黄斗篷撕了下来,那个伊弗特对此毫无感觉。
詹把这斗篷包在身上作为掩护。抱着姑娘穿过了拥挤的人群,横冲直撞硬挤出门口,跑下长长的台阶,到了底部。一有人发现时,他就躲进了一条旁边的街道,姑娘很轻,几乎没妨碍到他。
恐惧开始在全城蔓延,远处钟声连响,锣在鸣,詹对此毫不在乎,顺着小路和漆黑的大道,他快速跑向码头,毫不耽搁。他跳下码头,跳进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中。
沉睡中的渔夫从一堆鱼网上跳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两个水手也站了起来,他们似乎仍然睡着。梦游般地走向泰戈。剑在码头灯下闪着光。
泰戈说到:“去海军军部。泰罗尼司令的旗舰!”
水手们机械地去解开缆绳,也许把泰戈看成是一个搞谍报活动的军官,或是干别的他们不敢问的事情。大三角帆从斜桁上落下来,帆张开了。在清新的晚风中他们飞驰在停泊的大船之间,船上的灯光在海面形成—条条黄色的海蛇。
姑娘已经盯了泰戈好一会儿了,看见他对她微笑,她说:“你,你是谁?”
“泰戈。”
“你是泰戈?”
“名声都传到神庙了?”
“我曾听过海军军官为你祈福……可……你怎么进入神庙的?对人类来说那就是找死!”
“这次不是。不管怎么说,目前还不是。”
“可是为什么……”她迟疑于突然的恐惧,“你为什么带我走?”
“你喜欢那个地方?”
“噢,不,不,很高兴我被偷走了。可是……”
“你不必害怕。”多奇怪啊,在这儿见到艾丽丝·豪,而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你以前从没见过我?”
“呃……当然没有,自从我是个小孩子,除了跳舞的人以外。我没见过别的‘人’。”
“你听过艾丽丝·豪这个名字吗?”
她跟着他慢慢重复,脸上现出迷惑的神情。“艾丽丝,艾丽丝·豪,我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过。”
“你当然听过,你就是艾丽丝·豪。”
“我?”她摇着头,“可是不,我除了叫万娜外,没别的名字,你在逗我。”
“不,这是真的。”
“你是个很奇怪的家伙,你为什么去神庙?”
“为了你。”
“我?”
“我以前见过你一次,在这儿,在一个望远镜里。”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把黄斗篷裹得更紧些来抵挡冷风。当他转过去看旗舰时,她笑了笑,抓住了他的手。
渔夫用卷帆索卷起了帆,小船漂向码头。詹从他的耳朵里取下—个耳环,把它递给船长。
船长惊讶地看着它,立即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泰戈又抱起姑娘,踏上梯子,走上甲板。一个神魔军官面带恐吓地站在那里。
“我希望立即见泰罗尼司令。”
军官皱着肩头。
“我叫泰戈。”
中尉就好像是被刺了一下,这伊弗特转向他们无聊的卫兵,“立即把这个人抓起来。”
“我要求见司令!”詹叫道。
一个声音猛地从这艘装有七十四门大炮的军舰上向他们传过来,“怎么回事?”靴子撞击着梯子,踏过木壳板,走进卫兵的灯光里。
詹吸了一口气,他认出了贝肯中校,他曾在宫殿前把他拦住。
“泰戈!”中校叫道,“我的天,你在这里干什么?回到岸上去!中尉,叫住那条船……”
“我来这儿见泰罗尼司令,”泰戈说,“我要见他。”
“可你带来了什么?”贝肯看见了黄斗篷,“一个牧师的……斗篷!”他看见姑娘闪光的首饰。“还有……还有一个跳舞的姑娘!泰戈,你病了吗?造成神庙混乱的是你吗,那混乱我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
“那无关紧要。”泰戈说,“我请求帮助。”
“他就要被撤职了!”中校说,“这得由你负责。以四艘船对四十艘那将是怎样的结局。还有海岸上的骚乱,那是怎么回事?”
“莱尼脸朝下倒塌了。”
“什么?”
“因为她撒谎。”姑娘流畅地说,“她说钟瑞会赢,—个更伟大的神惩罚了她。”
贝肯脸色苍白。
“司令。”泰戈想了起来。
“好吧,记住是你自已要求见他的。”贝肯垂头丧气地说着,带路向船舱走去,走到后舱甲板。他下了一个小梯子,来到司令的船舱。
里屋的门是开着的。泰戈看见丑陋的、焦虑的泰罗尼正弯腰看一张图,用铅笔比划着,灯光增加了他毛茸茸的脸上的纹路。
“大人。”贝肯说,微微点点头。
“啊?对了。什么事?”
“你也许能回忆起一个叫泰戈的水手,在火岛,他曾给我们一根绳子把我们拖离海滩……”
“泰戈?是的,他现在怎么样?”泰罗尼看见了那个人,站了起来。这群人走进屋里。大人看着黄斗蓬和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他吼道。
“先生,”泰戈说,“明天你要和钟瑞战斗,我是他攻击这里的主要原因。因此我……”
“呸!我只知道你想利用我的仁慈在女王那儿给我找麻烦。这个城市都因为你而被搜查了,你知道吗?不,我想不!你知道你一出现就会被抓吗?噢,不,当然不!你认为我要不顾我对陛下的责任,而像收留一个迷路的小狗一样收留你?你带着一个跳舞的姑娘,也许手上还沾着一个牧师的血,以及他的斗篷,并希望……天哪!卫兵!”
“等等,”泰戈请求道,“我……”
“闭嘴!卫兵,把这个人抓起来,把这姑娘放进马林的屋里,别比她跑了。这个人是泰戈,你们可能已经听说了,他是绝对不可信的,哨兵的手枪要装满子弹,站在门外,不管他在睡觉。还是醒着,都要把枪口瞄准他,好了!”他对着泰戈。“午夜时,我们起锚去迎战钟瑞的舰队,现在把你送上岸已经太晚了,但如果我们走运的话,回去时你再向女王投降吧。”
哨兵拿走了泰戈的手枪和剑,用剑顶着他回到甲板。
泰戈感觉到背后姑娘绝望的眼睛,也感到了那短暂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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