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借助夜色,偷偷朝地球上的基地驶去。我已将命令一一格式化。一着陆,我就可以将它们发布出去。
那天下午,我费了些时间将它们重新考虑过,还再次审核了行动步骤。
秘密行动这类事上有一句至理明言:当你受命于一个头脑不健全的人时,你的身家性命就会面临困境。而我已经清清楚楚地发现,隆巴·希斯特是个患有偏执狂的精神分裂症的病人,此外还确确实实染有夸大妄想症,备受耳鸣痼疾之困扰,可能还是个嗜海洛因成性的吸毒者,而他吃起安非他明来则更是上瘾。换句话说,他是个彻头彻尾、不可救药的精神病者,疯子。执行他发布的任何命令都是要冒风险的。
于是我动手制订了一份小小的形势表。我严格遵守着制表要求。我写道:
形势表:
1.隆巴·希斯特为瓦解、推翻沃尔塔尔政府,夺取沃尔塔尔政权,需要毒品。
1-a.众所周知,“布利托-行3”是毒品的惟一来源地。
1-b.地球基地的存在是为了取得毒品。
2.德尔伯特·约翰·洛克辛特通过各种手段,包括提名、任命和收购,已经控制了全球的制药公司。
2-a.德尔伯特·约翰·洛克辛特通过帐抒厦其它方式进行控制,土耳其政府也在其掌握之中。
2-b.德尔伯特·约翰·洛克辛特的财富主要来源于石油开采及其对全球能源的控制。
2-c.如果有人打破德尔伯特·约翰·洛克辛特的能源垄断,那么他就有可能破产。
2-d.结论:如果制药业的垄断权落入不如洛克辛特罪大恶极的人手中,我们就会被灰溜溜地赶走!
3.从地球的观点束看,杰特罗·赫勒来此必然大有裨益。
3-a.地球会找到丰富而廉价的燃料。
3-b.由于经济衰退是由燃料短缺造成的,所以赫勒所提供的技术援助将带来的间接益处是:迅速稳住飞涨的通货膨胀,造就普遍的繁荣。
3-c.如果赫勒改变燃料种类,空气将得到净化。
3-d.如果赫勒未能成功,这颗星球就极有可能因污染而自行毁灭。
3-e.如果赫勒失败的消息传到国政大会,国政大会就会立即发动一场血腥的入侵,沃尔塔尔将劳民伤财,而地球则会一败涂地,这样做仅仅是为了制止地球现存的居民破坏环境,为了避免该星球成为一个无用的目标。
3-f.如果赫勒成功,这场有可能发动的入侵就会推迟100年后,接原定的日程表进行。
3-g.100年内,地球由于有充足实用的燃料,有可能将其技术发展到较高的水平,而到时地球就会经历“和平式入侵’,即“和平合作”,沃尔塔尔人将尽量不去干涉地球人的内政,地球人则给沃尔塔尔提供其需要的基地。这样既不会有流血,也不会有破坏,皆大欢喜。
3-h.杰特罗·赫勒的地球之行对地球和沃尔塔尔来说都是天赐之福。
4.索尔顿·格里斯有确啬凿证据表明:隆巴·希斯特在索尔顿·格里斯身边安插了一名不为人知的暗杀员。
4-a.如果索尔顿·格里斯未执行隆巴·希斯特的命令,暗杀员按预订计刚,用残忍恶毒的手段断然结束索尔顿·格里斯的生命。
结论:
机智地、一丝不苟地执行隆巴·希斯特的命令,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勿存任何疑问!
不是我自夸,这真是一份很漂亮的形势表。它不仅写明了要点,还涉及了重要的方方面面。一件杰作啊!
我们就这样躲开这个原始星球粗笨的军事警备,悄然降落。他们用的是我们称之为“弓箭”的雷达设备。蒙骗它可太容易了。
我们穿越过山顶正中的电子虚拟物。我要说,且不论斯塔布其人怎么样,他驾驶飞船的技术的确很棒。我们用小脚轮着陆时也只不过重重地跌了一下而已。
飞船震颤着,小脚轮一直在滚动,我们驶向一旁的山凹处,把着陆点标示出来,以便以后飞船起飞降落。
我拍拍斯塔布船长的后背。眼下我们已经是亲密朋友。
“落地很稳,”我说,“让我做的话也不过是如此了。”
他咧嘴对我一笑。
“听着,我想要你去做件事,”我说,“每遇到一个‘机构’的人,你就要做出老友姿态告诉他们,我们带来的这个毛头军官实际上是一个王室代理人,身负密令,一旦发现有异便会先斩后奏。只需透个口风给他们:与他交谈,就是找死。”
哦,斯塔布船长蛮喜欢这主意的!密封舱刚一打开,他那300磅重的身子就冲下着陆梯,表面看好像是急着为我们办理入境手续,实际上却是像地震波一样去散布这个消息。
通道下的门打开了,赫勒爬上阶梯问道:“我四处走走没人反对吧?”
“没,没,”我欣然说,“你甚至可以先带上点当地色彩。给你这张条子,你可以凭此到服装处去,他们会为你准备一套合适的服装。而且你为什么不去城里兜一圈?还早呢。这是一张通票:你可以凭此票搭乘任何一辆卡车。在土耳其很多人都讲英语,所以这不成问题。你还没有身份证明文件。不过没人会为这找你麻烦的。你就说是卫星跟踪站新来的技师。自在点,寻寻开心,享受一番吧!”我开心地大笑着讲了一句半生不熟的英语俚语。
我目送他平稳地走下舷梯,消失在拐向服装处的隧洞中。玩这游戏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而我做这行当可是有年月了。
我的行李都已备好。我大呼小叫地找来一个机库管理员,几分钟后我就用电动拖轮拉着行李上路了。
“布利托-行3”的机库有一个不足之处。土耳其地震频率高、强度大,而这么一大块建在易碎山石上的空间要想保持稳定就必须用许多锥形电子束加固支撑。飞船起降时他们就关闭锥形集束,然后再重新打开。我已经快一年没回来了,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我正走在一道电子束上,他们忽然将它打开,我差点被掀翻在地。也许就因为逸事,我才比平日更挑剔苛刻,要知道,事实上我是高高兴兴地走出那他妈的拖航飞船的!
我在军官处停下来,随手抓了件军用胶布雨衣。
我通过设在“考古工人营区”的出口走到外面,叫了辆“出租汽车”,把行李放进去,让那“机构”中的司机直接送我去基地指挥官的办公室。它就设在农民国际农业培训中心旁边的土屋中。
看上去这位指挥官像是培训中心的学监。这样他的住地有车来车往也就不足为奇,因为农民总要到这儿来受训——学会如何以更少的投入来种植鸦片。
土耳其人其实是蒙古人种。“土耳其人”其实是中国话“突厥人”的误读。大约在10世纪时他们侵入小亚西亚。但他们看上去并不像中国人,后来入侵之后又与当地几百个其它部族通婚,所以在沃尔塔尔联盟帝国的110个行星国中很容易找上一大批能冒充土耳其的人。
基地指挥官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真名叫法特·贝,他把自己称做法特大人——出于某种原因,土耳其人总是在名字后面加“大人”二字。他在这个职位上过得很悠闲,渐渐富态起来。他有一个胖老婆,还有一辆大型的老牌雪佛兰轿车,他的西式家具做工格外敦实,这样才能承受得住他的体重,他很自在。他因在弗利斯滕行星国上进行大屠杀而受到通缉,而今只要一想到可能会被解除基地指挥官的职务,他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显然,自从飞船请求降落之后,在这一个小时里,他因我没有任何通报的突然来临已经出了10磅汗水。
我进来时他正在门口等候。他用一块巨大的丝手帕抹着脸,一边鞠躬一边试图把门开得更大一些,而且一直浑身发抖。
啊,做一个从总部下来视察的官员真是其乐无穷!下面的人吓得天昏地暗啦!
他的老婆穿门而过,手捧盛有咖啡和茶的盘子走过来,差一点把那些饮料洒出来。法特大人正使劲用他的丝手帕为我擦着一个座位——反而把那椅子弄得愈发油渍了。
“格里斯长官”,他颤抖着尖声说,“我是说苏尔坦大人,”他赶紧用我的土耳其名字补充道,“见到你我很开心。我相信你过得很好,一直过得很好,将来也会过得很好,一切都很正常!”
(他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实际上是说;“我仍旧做基地指挥官吗?或者你带来了里干掉我的命令?”)
我立刻就叫他放下心来。我把命令扔出来。“我已经被任命为‘布利托-行3’——我是说地球——所有行动的总监察!只要有一星半点的迹象表明你不务正业,不是那么完全听从于我,与我配合,那我就会叫人干掉你。”
他重重地跌坐在铺得又厚又软的办公椅上,那椅子差点塌下来。他看看命令。通常他的脸色是黑黝黝的,这会儿却变得灰惨惨的了。他张嘴欲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繁文缛节我们一概略过不提,”我说,“拿起你的电话。立刻往阿菲永打三次。和你的老关系们都通通气,就是那些咖啡酒吧招待们。告诉他们你刚刚得到密信,有一个年轻人,身高6英尺,金发,自称是卫星站的技师,实际上他是美国禁毒局的特务,正在四处刺探情报,告诉他们别跟他讲话。”
法特大人如子弹出膛扑向电话。
当地居民和我们的关系很是友善。他们把一切都尽收眼底,却百分之百地合作。他们认为我们实际上是黑手党,连当地驻军的首领也是这个看法。这样一来我们倒事事如意了。
法特大人打完电话,像一只听话的狗一样抬头望着我。
“听着,”我说,“找两个打手,告诉他们此人的长相,叫他们找到他,给他一顿好揍。”
法特大人想表示反对。“可禁毒局一直和我们关系不错啊!他们派在土耳其的每个特务都从我们这儿领薪水啊!而且,苏尔坦大人,我们可不想让尸体出现在阿菲永的街道上!警察或许会有所耳闻,然后他们就得着手处理,而他们并不想这样!”
我现在可明白他们为什么需要一位总监察了!
可是法特大人还在啰啰嗦嗦说个不停。“要是你想杀人,干嘛不照常规,带他到那考古挖掘……”
我只好冲他大吼;“我并设说要杀他!我只是说给他一顿好揍!他得明白这不是个友善的地方!”
这就不同啦。“哦,他并不真是一名禁毒员!”
“不错,你这白痴。他是个王室代理人!要是他看出什么破绽,你就没脑袋了!”
哦,这的确不同啦!更糟糕。不过他总算找到了打手。
他干完之后,神经紧张地喝下了他老婆为我摆上的咖啡和茶。我竟叫他惊慌失措到如此地步,这真叫人高兴。我乐得心里都在开花。这真是与沃尔塔尔不可同日而语啊!
“好啦,我的老地方是否准备停当?”
这更叫他慌神。最后我总算叫他和盘托出:“你留在那儿的那个舞女四处调情,她和4个卫兵他妈的偷欢,还盗走一些你的衣服,然后溜掉了。”
好吧,女人总是水性杨花。而且事实上,土耳其也没有什么真正的舞女了。他们都已移居别处,留在大城市里的并不是真正的肚皮舞女,而是些妓女。
“打电话给我们在伊斯坦布尔瑟克西区的联系人,叫他用早班飞机再给我弄一个来。”
法特大人的老婆又端来一些茶和咖啡。大事都已安排妥当,我便坐下来喝了些咖啡。一开始浓得像糖浆,一堆堆糖块几乎把咖啡变成固体的了。
我等基地指挥官打完电话问:“拉特和特伯在吗?”
他点点头。“拉特在。特伯在纽约。”
我拿出隆巴前不久给拉特的命令。“把这些给拉特。让他乘早班飞机去美国。多给他些开销,他要到弗吉尼亚置办点东西。”
“我不知能否给他搞到座位,”法特大人说,“土耳其的航空公司……”
“你要给他搞到座位。”我说。
他又点点头。是的,他会给拉特搞到座位的。
“现在,”我说,“谈谈钱吧,这是命令。”我将它往桌上一甩。
这命令很棒。我亲手用拖航飞船的办公机打出来的。上写道:
全体注意:
无论何时总监察要求提供资金,大家都必须全力以赴满足他,不必拘泥于他妈的签名及收据之类的蠢事。至于资金如何花费则完全视总监察本人之意愿。就是这样!
沃尔塔尔
联合情报机构
财务办公室
我甚至还在上面伪造了一个没人能认得出的签名和身份牌章。这事绝不会传回到沃尔塔尔。沃尔塔尔方面甚至都不知道“布利托-行3”基金的存在。真聪明啊。
这可叫他有点吃惊。但他接过去放到文件堆中,见我仍伸着手,便走进后面的房间中。他的保险柜放在那里。
“你先给我一万土耳其里拉和一万美元就够啦。”我在他身后喊道。
他如数拿出,将一选迭钞票放到我手上,我将它们塞到军用胶布雨衣的口袋里。
“现在,”我说,“打开办公桌上层的抽屉,拿出你放在里面的那支科尔特牌0.45口径自动手枪,交给我。”
“那是我自己的枪!”
“再从黑手党杀手那里偷一支嘛!”我说,“这支就是这么来的呀。你不想让我违反太空法规第a-36-544M条的B款,吧?让我暴露身份吧?”
他照我的话做了。他甚至还又添上了两个满荷的弹夹。
一年前我在搜查他办公桌里的敲诈材料时看到过这支枪。但那时我的官级还没有现在这么高。说他从黑手党那儿搞来这枪,这纯是我的猜想。不过十有八九是猜准了,因为枪把上锉着三道槽口。
我想安抚他一下。吓得他惊恐失色可没什么劲。我扳起击铁,很内行地转动手枪,扣响扳击。当然,枪内是没有子弹的。而且枪口并没对着他的头,而是对着他的肚子。枪空响一声。
“正中靼心!”我大笑着用英语喊道。
他没笑。“胆小鬼法特,”我叫着弗利斯滕警方用来称呼他的名字,用英语夹杂着沃尔塔尔语说:“你和我会相处得不错的。当然,眼下你已经照我的吩咐做完了事,咱们就该各忙各的了。跑碎你的鸡巴蛋也要办好我用来享受的东西,还有,要作风正派。做起违法事,我可是比你技高一筹。我在这想得到的是体面。”
他也懂英语,而且也同黑手党有瓜葛,所以他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去年我看过一部地球影片。里面有位演员叫汉弗莱·鲍嘉,玩枪玩得棒极了,于是我学他的样儿将手枪在手掌中一转再塞入军用胶布雨衣的口袋中。
我回到等侯在外的“出租汽车”中。我上车后,用美式英语说:“詹姆斯,踩油门,回家!”
是的,我这才是到家了呢。这是我喜欢的国家。在我曾到过的宇宙各地中,这才是我的用武之她。在这里,我是他们眼中的英雄。我爱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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