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勒从一个死人的口袋里掏出汽车钥匙,将车库大门完全推开,绕到后面找到了那辆汽车。是一辆老式毕克牌轿车。
他将车开进来,然后把大门重新关好。他一点一点地开着车,沿着窄窄的通道一直开到卡迪拉克旁边。
邦邦刚好做完他的事。他嗅嗅油滴,“油箱里没加别的玩意儿,”他擦手说,“汽油里没放糖——没别的蹊跷啦。硝酸爆胶搁在那儿呢。”他指指窗台,那东西正浮搭在窗边上。
他钻进卡迪拉克的后座,在椅中戳戳探探。他叫道:“哦,有啦!拉上车窗帘!”他一下子拉上它们。
他跑到一堆货物前,抱下一箱放进卡迪拉克的后座。然后他又跑去抱来一箱。他一边干一边轻声唱起新新监狱的小调来:
有个老骗子,他口干舌燥。
唱,唱,来唱新新小调。
他去求卫兵,想买酒把渴消。
唱,唱,来唱新新小调。
他去求看守,说渴得眼泪掉。
唱,唱,来唱新新小调。
他写信给州长,向他去求告。
唱,唱,来唱新新小调。
他向总统请愿,我一点不乱嚼。
唱,唱,来唱新新小调。
但没人搭理他,没人指路标。
唱,唱,来唱新新小调。
他唱啊·唱啊。他把卡迪拉克的后座用威士忌酒塞得满当当的。他又叫赫勒把行李箱也打开,然后他把一箱箱微型录音机堆进去。他折回去瞅瞅卡迪拉克的后座,四处推推,又挪出一块地方。他跑过去再抱来两箱威士忌。
于是每天晚上,他都向主祷告。
唱,唱,采唱新新小调。
如果非要他死,先让他把酒喝个饱!
唱,唱,来唱新新小调。
最后他使劲一推,总算把后车门关严了。
赫勒也一直在辛辛苦苦地忙着。他把毕克牌汽车的牌照安到卡迪拉克上,然后打开毕克牌汽车的前盖,将硝酸爆胶堆在马达上面。他又从一个死人身上取下一支左轮手枪,打开机头,让手枪处于待击发发状态。他拿出一卷绑带,用绑带把枪绑在毕克牌汽车的车罩上,枪口正对硝酸爆胶。
赫勒钻进卡迪拉克,将车开到大门口,下车把大门打开,然后把车开出去。
“在车里等着。”他对邦邦说。
邦邦钻出汽车,又钻回去,爱抚地拍着威士忌。
赫勒跑回去,将大门关好。他找到鲈鱼钩和鱼线,将鱼钩钩在门里的最顶边上,又将鱼线绕在手指上,一路牵到毕克牌汽车旁。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绷紧鱼线,并将它系在左轮手枪的扳机上。
他接下来又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拿出两张白纸摆在毕克汽车的座位上。
他四处瞅瞅,看见一把很沉的铁螺丝刀。
他从毕克车旁开始,一路跑出来,边跑边甩螺丝刀左右击打货箱。在他身后是一阵玻璃的碎裂声和一股股喷涌而出的威士忌。
赫勒从窗口爬出,回手又将窗扣好,让人看不出曾动过的痕迹。他随后轻手轻脚地把挂锁挂到门上。
他坐进卡迪拉克。
“你布置了饵雷,是吗?”邦邦问。
赫勒没回答。
赫勒将车开出6个街区。路边出现了一家汉堡包摊点和一个室外投币电话。他下车走进电话亭,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然后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蒙顿公司的名片!
他投进硬币,开始拨号。
线那头的接线员重复一遍号码,等他开口。
赫勒高声说:“我要和布力先生说话。”
接线员说:“真对不起,今天早上布力先生动身到莫斯科与洛克辛特先生碰头去啦。能告诉我,您……是谁吗?”
赫勒挂断电话。“天罚的!”他用沃尔塔尔语骂道。
邦邦来到电话边。“你看上去好像天塌了一样。”
“是塌了,”赫勒说,“有个家伙和我做过约定。这是他第二次违约。他一点荣誉感和体面都不讲!说话不算话。”
“这么说,饵雷就是给他预备的吧?”邦邦问。
“是的。我本打算告诉他,汽车里有些文件。他若听了,会乘车眨眼间赶来的。”他叹口气,然后又说:“这下落空了,我想我最好还是回去拆掉饵雷。”
“为什么?”邦邦追问道。
“倘若有无辜的人经过,会被炸死的。”赫勒回答。
邦邦圆睁双目诧异地看着他,“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自然和邦邦意见一致。赫勒是小题大做。太拘泥于小节啦。我朝视屏嗤笑着。
“可你要明白,我可不是见人就杀的,”赫勒说,“我们并不曾开战!”
违规!他一直在对这个匪徒泄露将要到来的入侵。
“噢,没开战才见鬼呢!”邦邦叫道,“这是全面的战争!佛斯提洛已经把我们逼得山穷水尽啦。别浪费饵雷!”
“你的意思是,给佛斯提洛打个电话?”赫勒说。
“不,不,不。他永远不会过河到新泽西来的。但我却想到一个极合适的人!一个叛徒!”
“一个不讲荣誉的人?”赫勒问,“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吗?”
“你说对啦!我找的这人才该受这种惩罚!一个贪官,一个外面光、一肚子坏水的汉子!”
“你拿得准吗?”赫勒问。
“那当然。这星球上再没有比他更坏心肠的酒鬼了。”
“啊,一个‘酒鬼’,”赫勒说,“他叫什么名字?”
“乌祖波波利斯!”
赫勒耸耸肩,邦邦把这看成同意的表示。他从车里拿出提包,跑进电话亭,随手关上门。
赫勒透过玻璃门看到,邦邦拿出一块破布包住话筒,又从包里取出一个胶皮手套套在包着破布的话筒上。然后他从提包中拿出一台小录音机打开。从电话亭里传出微弱的声音:是飞机在起飞。
至少这个邦邦懂点间谍术。他将自己的声音与飞机的声音掺在一起,让人误以为这是从机场打的电话。
邦邦短短地说过几句便挂断了电话。不错。他的确略通间谍术,他通话时间的短暂叫人无法追踪信号。
他收拾好工具回到车窗边。“想要个汉堡包吗?”他问。
我气坏了。他妈的,他的间谍术!他打完那么个电话,就不该在电话亭附近瞎逛!
我思前想后。他们留在车库里的那辆汽车的发动机上有编号。造型也不同!即使它被炸得粉碎,也不会有人上当!
赫勒干他自己那行倒还凑合——攻进堡垒并将其炸毁。可干他那行的,下一个动作是逃进太空,而不是留在这个星球上!
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外行!
6个街区以外的车库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们跟前!
赫勒说:“会有震荡波的。”他调转卡迪拉克的车头,让它正冲车库。
邦邦端着一杯啤酒,拿着一个汉堡包走出来。“你果然不想来一份?”他问赫勒,赫勒再次摇摇头。
邦邦坐下来开始吃喝。“他乐滋滋地全信啦,”他说,“我拿希腊语跟他讲的——我小时候学的。不然他不会上钩的。”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赫勒又问。
“乌祖波波利斯。大约一年前,他不肯再收我们的贿赂,摇身一变,开始从佛斯提洛那里取钱用。从那以后,他就处处与我们作对。”他又咬一口汉堡包。“我跟他讲,大洋城来的几个土匪正在打佛斯提洛运来的私酒的主意,眼下他们就在那车库里,反锁着门在里面偷货呢。他一准会来抓住这个机会。”
邦邦吃完汉堡包,叉把一口啤酒咽下去。然后为了消磨时间,他便对赫勒大讲犯罪集团政治学。
过了一会儿,传来汽车呼啸而来的声音。
3辆轿车鱼贯而过。车里坐满了人。
“行啊,一看就知道全是政府的人,”邦邦说,“瞧他们那拿防暴枪的样子。看见乌祖波波利斯了吗?就是第二辆汽车前排座位上的那个大胖子。”
3辆汽车驶过6个街区,在车库前嘎然止住。那可是用硝酸爆胶和酒精造的大炸弹啊。
车上的人们举着枪,叫嚣着走出来。
“出来!你们已被包围了!”街头飘来微弱的喊声。
然后一个胖大的身躯奔向前去,一脚踹在门上。
一阵耀眼的闪光!
蓝色和红色的火焰窜向街区!
一个火球迸裂开来!
震动和巨响使得卡迪拉克先是后退,接着又摇晃起来!
烟云中、碎片中,6个街区的人都能看见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尸首。
赫勒调转车头。“这个乌祖波波利斯是谁?”
“他是财政部烟酒火药局在新泽西州的头儿。财政部的缉私酒税务官。一个叫人恶心的叛徒。他出卖我们团伙,还找碴儿整我,逼我进了监狱。”
邦邦开心地微笑着。“哦,我的天!芭比肯定会高兴的。我们叫佛斯提洛破费了200万美元,还除掉了税狗子!照我说,她也该转好运啦!”
他们开车而去,留下一片冲天的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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