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勒驾车朝北驶去。他爱抚地拍着汽车的挡风玻璃窗说,“行啊,你这化学燃机的卡迪拉克牌大型布鲁厄姆式敞蓬轿车,我们总算把你平平安安救出来啦。”
我不屑一顾,飞船联队军官与玩具。恋物癖!
邦邦说:“听我说,孩子。在这光荣的时刻我并不想煞风景,可我得告诉你,眼下这车的牌照是偷来的,这样做是违法的!”
“我另有一套手续齐全的车牌和登记卡。”赫勒说。
“你从哪儿搞到的?”
“嗨,从那个我想找他算帐的人那里呗。”
“你想搞掉的那人吗?听着,孩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哪。警察们根据车牌追踪汽车。如果他们不晓得车牌号,他们就会找不到我们,就会摸不着头脑。整个体系就是建立在车牌号码的上面。所以,倘若你手头宽松,我倒想劝你买辆新车。我知道有个家伙……”
“不,我就想要这一辆。”赫勒说。
“可是,它耗油量太大!”邦邦说。
“我知道,”赫勒说,“但我需要它。”
邦邦叹口气。“好吧,我还认识另一个家伙,他能更换发动机号码,搞到一份新执照。我欠你一份情。我不想看着你吃亏!马上向左拐驶上托索勒大街。我们到纽瓦克去!”
很快,他们就汇入滚滚的卡车洪流之中,邦邦指东道西,终于让车来到纽瓦克。
他们驶过无数条侧街,驶过无数盏路灯和重工厂,在一片污染产重的空气里驶近了吉飞-斯比非汽车修理厂。
他们开着车在无数油漆剥落等待修补的汽车中穿梭而行,蜿蜒来到厂门前。
邦邦跳出车,不一会儿使带回一个穿着白色工头外衣,长得油腻腻的大胖子。赫勒也下了车。
“孩子,”邦邦说,“这是迈克·慕塔扎恩,修车厂的老板兼经理,在这儿他说了算。我告诉他,你是家族的朋友。所以,有什么话尽管对他直说。”
赫勒同那人握握手。“也许他对我直说会更好些。”赫勒说。
迈克检查着卡迪拉克。“唉,”他说,“我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把它开进河里去。”
“哦,别!”赫勒说,“它可是辆好车呀!”
“耗油量太大,”迈克说,“1968年产的卡迪拉克每加仑汽油才跑10英里。”
“我就为这一点才喜欢它。”赫勒说。
迈克转向邦邦说,“这孩子是不是病了?”
“不,不!”邦邦说,“他是个大学生。”
“啊,这就明白了。”迈克说。
邦邦手忙脚乱地从车里扯出一样东西。他手拿一瓶苏格兰威士忌走过来。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迈克说。“金签的?我以前可从没这个眼福哟。”
邦邦三下五睬二地把帽盖揭掉。“这酒太好了,所以苏格兰人从来都是留给自己享用的。喝一口吧。”
“你保证里面没放毒药?”迈克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小口,然后在舌间回味着。“我的天,真是玉液琼浆啊!我以前可从没有过这种口福。”
“刚卸下船的货,”邦邦说,“我们给你带来整整一箱呢。”
“好啊,孩子,我说话算话,”迈克说,“来瞧瞧这辆漂亮的小车吧。”他一手牢牢抓住酒瓶,一手将车前盖掀开。他取出一个手电筒,在发动机上照着。他遗憾地摇摇头。
“孩子,我没什么好话要说。这台机器的号码变过几次了,而上一次打码的人又凿得太深。没法再做手脚啦。”
他伫立半晌。“哟,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孩子。你对这车一定有点割舍不下吧。这是你偷来的头一辆车吗?”他又品了一口苏格兰威士忌,然后倚在散热器上沉思起来。
忽然他眼睛一亮。“哎,我想起来啦。你可以为这辆1968年制造的卡迪拉克买一台全新的发动机嘛。通用汽车公司一直有存货的。你有钱吗?”
“我有钱。”赫勒说。
“我去打听一下。”迈克走进办公室拨电话。他回来时笑容满面。“他们还有货!你着急吗?能否等上几周?”
“我不着急,”赫勒说,“这正好和我的计划合拍。”
我忽然如坠五里雾中。我先前一直确信他想用这车在纽约乱闯,一直确信这只是飞船联队军官对玩具的迷恋而已。我竟从未想过他可能心里正谋算着什么可怕的计划。我匆匆回想着他的举动。他并不是像我以为的那样在闲逛!他在工作!这个他妈的一直在闷头执行他的使命!一想到他有可能完成使命,我心头便一阵恐惧,仿佛看到了隆巴的鬼影。他究竟想干什么?
“那好吧,”近克说,“可你到底要这车有啥用啊?速度快吗?如果你想要高车速,我可以在新机器里加上铝合金活塞:这样散热既快,又会减少抛锚的危险。而且还可以加快发动机的转速。”
“这会增加耗油量呢,还是会减少?”赫勒问。
“哦,也许会增加吧。”
“很好,”赫勒说,“就这么干吧。”
“行。我可以给它安上特殊的汽化器。”迈克说。
“很好。”赫勒说。
“要是想让这车跑得更快,就得给它换上新的散热片,也许再加上一个机油冷却器。”
“很好。”赫勒说。
“或许还有别的部件也该换掉,比如老化的车轴什么的。”
“很好。”赫勒说。
“最好给它安上新轮胎。那种能跑150迈而不会破损的赛车轮胎。”
“很好。”赫勒说。
“轻型镁质轮胎如何?”迈克问。 “会让这车看上去有什么不同吗?”
“我想是的。会更摩登。”
“不要。”赫勒说。
迈克第一次听到“不要”二字。他退后一步,啜一口酒,飞快地转着脑筋。
邦邦打断他。“那不是一辆科利昂家族的运货小卡车吗?”他指着一辆新漆成黑色的福特汽车说。
“可以开走了。”迈克说。
“那我走的时候把它开走吧。”邦邦说着动手将卡迪拉克上的箱子搬到那辆客货两用车上。
迈克打点精神又来纠缠。他敲着防护板。“有些小凹痕啦,得重新整车身啊。可以给它喷砂,然后重新油漆。嗨,听着,孩子,我们这儿有原装的卡迪拉克油漆,我们用不上它,太显眼啦!我去拿个标签来给你看。”他跑进办公室,又跑出来。“给你。这叫‘火焰红’。即使在黑夜里也能叫汽车闪闪发亮!真正的珠光油漆!”
“很好。”赫勒说。
我弄不懂他要干什么。他一开始选中灰色原是因为它不扎眼,现在却又挑了这种夺目的颜色!他究竟想干什么啊?
迈克走封前座,敲敲打打。“这软座……还有这后面的帷帘,也够呛啦。恰巧我们有些从未用过的软座和帷帘,叫‘雪豹’,白地儿黑点的。闪光缎的!映着火红的车身,那才叫狂野味十足呢!我们甚至可以把它们加厚,做成车内用的地板垫。”
“棒极啦。”赫勒说。
迈克再也想不起别的事情了。“那么,有没有别的事情你格外要我去做的呢?”
“有,”赫勒说,“我想让你把车盖加固,并用锁四边锁住。我还想让你在车身底部涂上一层薄薄的金属,将所有的机器装置都封住。”
“哦,你是说防弹装甲层吧,”迈克说,“要知道,他们之所以造这么大马力的车就是为了让它能载得动装甲层。我还可以给你装上防弹玻璃和侧壁装甲板……”
我终于明白了。他是害怕再次被人装上汽车炸弹!
“不要,”赫勒说,“只涂一层薄薄的金属,再把车盖锁住,不让人碰到机器就行。”
“要防盗警报吗?”迈克满怀希望地问。
”不要。”赫勒说。
我莫名其妙。惟一的解释就是赫勒疯啦!
“就这些了?”迈克问。
“差不多。”赫勒普道。
“那好吧,”迈克显出有点担心的样子说,“所有的费用加起来大约要2万美元。”
邦邦正在搬运最后一箱录音机。他闻声扔掉手中韵箱子。“天啊,”他走过来说,“听着,孩子,给我这笔钱,我就能给你偷来15辆最新式的卡迪拉克,而且将它们统统改装过!”
“新车执照就算我白送的吧,”迈克说,“再者,邦邦,说老实话,重修这辆车花费的确不少哇。”
“说定了。”赫勒说着伸手掏出一卷钞票。他点出一万美元递过去。
“这孩子是不是刚劫过布林克斯?”迈克追问邦邦。
“这是作杀手挣来的本分钱。”赫勒说。
“哦,好吧,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记记账。”他到办公室写下一张收据。“什么名字啊?”他朝外面喊道。“随便给一个就成啊。”
“杰罗米·特伦斯·威斯特。”赫勒说。
我明白,他已完全丧失理智。布力会发现他还活着,然后就会四赴寻找他!而他开着那样一辆引人注目、闪闪发亮的汽车……
邦邦装完了小货车。他将那一箱约翰尼·沃克金签威士忌送给了千恩万谢的迈克。
“上车吧,孩子。要我把你带到哪里?”
“我要过河去曼哈顿。”赫勒说。
“如果是这样,我还是送你去火车站的好。那会快些。”
他等赫勒到目的地下了车,才问道,“孩子,那是你的真名吗?杰罗米·特伦斯·威斯特?”
“不是,”赫勒答道,“事实上我是美少年弗洛尹德。”
邦邦纵声大笑,赫勒也纵声大笑。
我却大为恼火。美少年弗洛尹德是一位名声遐迩的大土匪,声名之大,开不得玩笑,只可尊为神圣。
“我欠你什么呢?”赫勒问。
“欠我,孩子?”邦邦怪异地问。他指指后窗下的货。“一连6个月,我都在朝思暮想地渴望能喝一口苏格兰威士忌!而现在我可以畅饮无度啦!”他唱着小调开车而去。
我可唱不出来。我刚刚以为事情不会再往坏处发展时就冒出了这等新麻烦。赫勒使用那个新名字,一准会把布力引回来,而我还不曾拿到那块密码盘。可就在这段时间里,赫勒却一帆风顺地做着他的事。我感觉得到!他也许会成功的!
这些事搞得我头晕眼花。一方面,在我未拿到给塔斯·罗克上校伪造报告的工具之前,赫勒千万不能送掉他自己的小命;另一方面,他策划的那个卑怯的计划有助于完成使命,这样一来,前景将格外危险,所以必须让他的计划搁浅,或者干脆胎死策划之中。
我走出去,躺在院子里,双手捂住脸。我必须镇静下来。我必须进行逻辑思考。这可不是发疯的时候,因为有一个人必定被干掉,而我又得保护他,免得他马上送命。我必须想出该怎样做,该怎样做!
而那只他妈的的野金丝雀就在树上一个劲儿地冲我叫个不停。嘲讽,露骨的嘲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