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沐浴在淡淡的阳光里。
“嗒——嗒——嗒!”
在我上方盘旋着橘色的紧急救援直升机,还有无声无息的吉伯。
“您怎么样了,长官?”一张颠倒过来的脸透过步兵的埃特纳防护服面罩凝视着我。这身防护服带着黄橘相间的条纹,是急救员专用装备,埃特纳材料不仅可以防弹,还具有增温、冷却、隔温以及吸收震动的功能。
“发生了什么事?”
“吱——吱——吱——”
我躺在一辆破旧的轮式担架上,当那位穿着防护服的卫生员推动担架车的时候,轮子发出“吱吱”的响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
“谁也说不清楚,长官。”他挥舞着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我们听说只有卡纳维尔角受到了攻击。”
我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
卡纳维尔角主入口的停车场上停着密密麻麻的急救车,警示灯不停地闪烁,夹杂着消防员通信网静电干扰的“咝咝”声。停车场再过去一点,整个基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焦黑的大坑,有一百英尺深,冒着青烟,到处燃烧着没被扑灭的火。
“我们居然从那里活着出来了?”
“特维女士的全球卫星定位呼叫器显示她还活着。在紧急状况下,她的内阁成员等级赋予她优先抢救权,长官,所以她是我们搜寻的第一个目标。我们用绳索吊下一个升降梯井去找她的时候,发现了你们所有人。您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
远处传来一位女子的哭声。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有一位带着孩子的女士状况怎么样?”
“有些划痕和撞伤。他们也在这儿附近。”
“特维呢?”
那名卫生员摇摇头,“她受了严重内伤,又失血过多,恐怕活不了了。不过我们要去的就是她那辆救护车。”
卫生员把我的担架抬上救护车,和鲁思并排。他们已经把戳进她身体的桌脚锯断了,但是留在她体内的那一段还是把盖在她腹部的血迹斑斑的床单撑得像一顶帐篷一样。
那名卫生员问鲁思:“女士,打扰一下,我们在下层地下室发现了这件物品,就在您身边不远的地方。它发射出的定位信号带有您的身份识别码,因此我们认为这一定是重要物品,里面的数据应该是可以修复的。”
卫生员手里举着记录我的降职令以及我所有违法行为的速记机。它被烟熏得发黑,已经弯了起来。
“我们应该怎么处理它,女士?”
他手上拿着的是我的未来。
鲁思把头转向我,两眼呆滞无神。
“那个东西?没什么重要的。先用一辆卡车碾过以后,再把它扔回坑里。”
她紧闭着双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睛,“给这位万德将军安排一架飞机。这个世界终究会有需要他的地方。”
“是,女士。”卫生员的手按着耳机。
一辆电子车尖叫着在我们身后刹住,消防机器人把腿伸展开,从车身两边跳下来。像一群醒过来的红蜘蛛。
鲁思发起抖来。我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把床单拉上来盖住她的肩膀。
吉伯爬上鲁思的担架,栖息在她脚边的金属杆上,后背倒映出火光。它的电子组件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鲁思向吉伯微笑了一下,然后指着它身后的消防机器人。她的手软弱无力,勉强抬过胸口,“詹森,把这场火扑灭是它们的职责,也是你的职责。”
哗啦——哗啦——
一个消防机器人正在试射高压水炮,忽然刮过的一阵大风把喷洒出来的水花带进急救车敞开的门里,浇在吉伯身上。
鲁思说:“谢谢你,詹森。记得我告诉过你,如果你不想——”
“别说话,休息一下。”
她抬起下巴,“记得我说过‘如果你不想让说出来的话成为《华盛顿邮报》的头条新闻,那就根本不要开口’吗?”
“我会记住的。”
“不,忘了我说的话吧。要永远说实话。”她再次咳嗽起来,一道鲜血从她的鼻孔里流出来。我为她擦去血迹。
“休息一下,你太累了。”
“詹森,永远不要厌倦说实话。”她闭上了眼睛。
卫生员查看了一下特维的生命体征参数,然后撤掉了监护仪,将床单拉上来盖住了她的头。
吉伯原先的低鸣声一下子提高了。消防机器人无意中喷溅到它身上的水,顺着它的视觉感应器一直沿着外壳往下流到了腹部。它是在哭泣吗?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在吉伯身后,消防机器人纷纷向火焰冲去,水炮灵活地转来转去。它们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四处寻找着火源,想方设法扑灭大火。
我不由得攥紧担架的边杆,直到杆子发抖。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一定要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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