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远比珍妮弗预料的还要糟。
突然她感到异常寒冷,觉得仿佛被从夏日的伊利诺伊州一下子扔到了北极圈似的,耳朵里嗡嗡直响,头晕目眩,什么也看不见,嗓子眼发苦。周围模糊不清,绿色、蓝色和深棕色的条纹错杂交织,就像各色湿颜料乱掺和在一起似的。
通路颠簸不已,珍妮弗一阵眩晕,刚上去马上就跌了下来,脸朝下摔倒在潮湿的地面上,她感到脸边的植物毛茸茸的,额头上滴着水气。随后彼得也摔倒在她旁边,四肢着地、气喘吁吁。
过了会儿他们恢复了过来。彼得站起身,伸手要拉珍妮弗,她没理会他,自己站了起来。
“我想我们已不在堪萨斯了。”彼得不安地说。
“天哪,彼得……”
周围是一片陌生的世界,他们所熟悉的阔叶林、小河和绵延起伏的南伊利诺伊群山全都不见了。
他们站着的地方是一片潮湿的低洼地,周围是些针叶树,这些树特别高,最低的树枝离地面也有大约二十英尺高,它们大多数是冷杉,中间也长着几棵橡树和白桦树。地面上没长草,只长着层薄薄的微小植物和苔藓;地面上也有些大点的植物,开着鲜花,长得非常浓密。地上是层厚厚的粘土,他们的旅游鞋深深地陷了进去。
虽然这片洼地非常潮湿,可周围的地面却好像非常干燥。树枝上挂满了藤蔓,藤蔓打着卷儿,里面和周围有各种动物在活动,有大个儿的蜻蜓、蝴蝶和蜥蜴,还有些保老鼠似的小动物。他们听到头顶上的植物中有各种声响,有稀奇古怪的啭鸣声和隆隆声,还有呱呱声和啾啾声。这些声音太奇怪了,他们以前从来都没听到过。周围散发着甜美的花香和朽木的气味。
他们头顶上飞来一只乌鸦那么大、长着翅膀和羽毛的蜥蜴。蜥蜴向下看了看他们,然后扇动着坚韧的翅膀侧身飞走了。
他们意识到这里肯定不是他们家附近那片树林中以前他们还没去过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冷劲儿还没完全过去,珍妮弗打了个哆嗦,缩成一团。
彼得抱住她的肩膀,她也没反对,她需要安慰,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她感到很不安。
“阿伦!”她喊道。
树林中顿时静了下来,随后大树的阴凉下又响起了沙沙声。
“阿伦!”
听不见有阿伦的回音。
“珍妮,咱们回去吧,”彼得低声说,似乎害怕得打扰这个地方。
他们谁都没动,静静地站着,想起了特拉维斯的话,盯着弄脏他们衣服的泥土。
他看了看那条通路,好像跟格林镇小河上悬浮的那条一样,然后说:“咱们还是想法回去吧。”
“阿伦来这儿了,我们得找到他才能回去。”珍妮弗说。
在几英尺外茂密的蕨类植物下有只鲜艳翠绿的蜥蜴缓慢地爬了出来,个头儿有暹罗猫那么大,长长的舌头从嘴里吐出来快速地舔来舔去,然后它又迅速地跑走了。
“在这儿找不到他.珍妮。我们俩在这个广阔而又荒凉的地方根本找不到他,我看不见有他的脚印和其他任何踪迹。我们离家实在是太远了。再说,他也许已经回家了。”
“不,他走了,我知道,我感觉到了。”
“很好,你是凭女人的直觉,对不对?”
珍妮弗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说道:“别这样,彼得,我就这个意思,现在你别跟我说这些。”
“对不起,”他好像不是在道歉而是在发火,“珍妮弗,不过我还是认为应该趁现在还能回去时我们赶紧回去。”
珍妮弗不服气地摇摇头,指着那条悬浮的通路说:“我们离家并不远。如果特拉维斯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实际上我们哪儿也没去。如果他说的不是真话,那一切也都太晚了。现在关键是要记住回这儿的路。”
“如果特拉维斯说的话是真的,”彼得重复了一句她说的话,然后说道,“可我觉得我们好像没见到他说的那些重要的情景,比如说看到—棵大树下躺着一具霸王龙王的尸体。特拉维斯还说那个地方是一片丛林,可这个地方虽然很神秘,但未免太开阔了,根本就不是丛林。这跟他说的根本就不相符。”
“特拉维斯说爆炸将通路的碎片抛得到处都是,恐龙尸体可能就在附近,在灌木丛里我们当然永远也不会看到的。”
彼得把胳膊拿开,用手拢了拢他那又短又密的头发。“珍妮,很抱歉,不过我们这么做也太愚蠢了。我们还没做好准备,最起码我们得回去拿些东西,比如说指南针、药品箱和阿伦父亲的短枪。而且,我们应该听老科菲尔德的话去叫警察,让他们来搜查。”
“也许阿伦现在就需要我们,彼得。他是你的朋友,他是我的……”珍奶弗没往下说。她看着彼得的脸,然后拿定主意不在乎彼得会怎么想,接着说道:“他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朋友。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吗。你要是想回去叫人帮忙,你就回去吧。很好。可我要在这里找他。”
彼得叹了口气,好像他知道她一旦打定主意,再跟她争论根本就没有一点用。“好吧,太好了。那么你说往哪边走?”他说。
她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指着没有太阳的一边说:“就这边吧。”
他们艰难地绕过洼地往前走,看到上千种昆虫哼哼着在温暖的空气中迅速地飞舞,一些小点的动物(绝大多数是蜥蜴)在他们脚下飞奔。走了不一会儿他们就感到又累又烦。
他们绕着这块洼地差不多转了一大圈才走到树林中间一块较开阔的空地上。借着幽暗的光线,他们看到在这片光秃秃的地面上有些清晰的鞋印。
珍妮弗高兴地叫了起来,彼得弯下腰仔细地看了看,眯着眼睛说:“鞋印太小了,不是阿伦的。阿伦穿的是耐克鞋,而这些却是靴子的鞋印。不过这鞋印是刚留下的……”他直起身,不安地扫视了—下四周说,“有其他人在附近,珍妮,肯定有。”
“是特拉维斯。”珍妮弗提醒说。
彼得边抓挠着胳膊上虫子叮过的地方边说:“可能是吧。我们还是顺着通路回家找人帮忙吧,现在更应该这么做。”
“我想跟着这些鞋印找下去,我觉得特拉维斯对我们好像并没什么威胁,也许他知道阿伦在哪儿。”
“你真是太固执了。”
“你也很固执,”珍妮弗生气地反驳道,不再理彼得了。她顺着鞋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免得踩着地上的动物。
“珍妮弗——”
她继续向前走。
彼得双手叉腰站在那儿看着她,她头也不回地走远了,看不见了。彼得在后面也跟了上去。
鞋印时隐时现,他们跟着鞋印弯弯曲曲地往前走。
他们爬上一座小山,山上一些地方没有植被,光秃秃地裸露着岩石。他们继续往前走,看到前面有两块巨石,巨石中间有条缝隙,缝隙下面是个陡峭的小斜坡,斜坡下有个洞口,洞口非常暗。
他们走到跟前,鞋印突然消失了。
“到了,”彼得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说,“这里太暗了,可是我们没有手电。”
珍妮弗走近洞口,里面一片漆黑,她向里面望去,说道:“我看见远处有亮光,像是火把或篝火。”
她向下走了进去,里面有一股潮湿的凉气扑面而来,弥漫着尘土、岩石的气味和烟味儿。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借着散射进来的阳光和一百码之外的火光,她看得非常清楚。她看到入口附近有条被踏得很实在的小路清晰可辨,小路在远处顺着落石蜿蜒而下。
彼得突然走到她身后,吓了她一跳。“珍妮……我——我讨厌山洞。你还记得吗?”他说。
她当然记得。有次周末珍妮弗、彼得、阿伦还有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去肯塔基州的马默斯洞穴,彼得在那漆黑的洞里感到很不舒服,那天他只走了一小段,便呆在外面没再往里走,而其他人却进洞里走了很远。
她轻声说:“我知道。你可以呆在这儿,我到火跟前去看看。”
“珍妮,我们不能在这儿冒险,我们可不能在这儿迷路或受伤,没人会来救我们的。”
“我知道,我只想看一下。如果特拉维斯不在这儿,咱们就回去,我向你保证。”
她感到他的肌肉绷紧了。“好吧,我跟你—起去,”他说道,“我们应该在一起。小心点,慢慢走,啊?这儿可没有公园管理员给你开灯。”
听到这话她笑了。他一会儿执意要回去,一会儿又变得这么勇敢,我希望他能拿定主意……
“谢谢。”她对他说。
“记着,看完后咱们马上就回去,好吗?”
“好吧。”
他们脚下的地面很不平坦,道路狭窄,不能并肩向前走。地上有些从洞顶掉下来的石块,被他们踢着后便在脚边咕咕噜噜地滚动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彼得小声说:“这是多棒的报警器,这儿绝对不会遭到偷袭。”
珍妮弗同意他的说法。可他们继续向前定时却没人冲他们叫喊。
他们顺着小道走到一个小洞前,珍妮弗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人的住处。洞中点着准火,姻发袭升起,顺着洞顶的一个裂缝飘了出去。借着摇曳的火焰,他们看到洞里摆放着几件简陋的家具,有把用树枝和绳子捆成的椅子;有张用树桩锯成的桌子,上面铺满了沙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放着几只未上釉的陶瓷杯,地上锦着一块细帆布床垫,看上去像是里面填了些稻草。很显然已经有人在这儿住了段时间,每件东西看上去都已经用过了,桌子上有几个潮湿的圆圈,突出的岩石上有几处划痕,地面被踏得很实在。
“这不可能是特拉维斯的住处,他离开格林镇至多才一个小时。”彼得说。
“是埃克尔斯的?”珍妮弗猜测道,然后又摇摇头说, “不可能。如果特拉维斯说的是真话,那么埃克尔斯自己呆在过去也超不过一天。”
“当然,如果特拉维斯说的确实是真话。”
从他们身后传来了说话声,彼得和珍妮弗感到非常惊恐,猛地转过身。从他们先前没有发现的个凹室里走出一个人。借着火光,他们看到这个人身材消瘦,胡子乱莲蓬的,眼圈发黑,衣服破旧不堪,他有腿但却一瘸一拐地走到火光前。
他手中端着一只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们。“把你们这一两具尸体给那个狗娘养的畜生送回去也好告诉他别再来打扰我,怎么样?”这个人说。
一听他这么说,彼得便大吼一声拼命扑了过去。从外表还真难看出,埃克尔斯反应相当敏捷,他很轻易地用枪管挡住了彼得飞快的一脚,接着猛地用枪柄敲彼得的下巴,彼得的头急往后躲,珍妮弗听到他突然闭上了嘴。
彼得四肢着地摔到了地上。
埃克尔斯低头冲不醒人事的彼得笑道:“论打架,你还嫩了点。”他笑着回头看了看珍妮。他好像是带着一幅可怕的假面具似的,深陷的双眼中没有一丝怜悯,让人感到很不自在。
埃克尔斯说:“好啦,现在只剩下你和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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