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仪式早已结束了,但那些食腐动物仍然聚集在卡斯特的尸体旁边。恐龙们都走了,卡斯特的欧迪欧也走了,欧克利依然站在那里看着卡斯特的肉体被慢慢吃掉。
欧克利这么关注卡斯特真是太不寻常了,有些马塔塔在猜测欧克利为什么会如此厚待卡斯特。许多吃饱了的食腐动物又回到屋顶上,坐在那儿用嘴整理着毛茸茸的羽毛。
斯特拉回来时,祭祀厅里只剩下了欧克利和弗拉基。
斯特拉走近时,欧克利和弗拉基都没理它。斯特拉做出礼貌而又驯顺的动作,然后和它们一起注视着那些食腐动物。它向祖先祈祷,希望祖先尽快以另一个模样将卡斯持送回到它们身边,它顿时回想起了卡斯特活着时的模祥。太阳快要落下去了,祭祀厅里一片阴暗,白骨在暮色中闪烁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斯特拉感到非常疲倦,它什么也不想,就想回去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休息一下。可欧克利把它招来,没有欧克利的准许,它就不能离开。
斯特拉深吸一口气走上了平台。它们三个在平台上静静地站了很长时间。然后欧克利俯身对弗拉基说了些什么。
“欧克利说你的珍妮弗使他感到惊奇而高兴。”弗拉基说,可它自己的声音里却连一点高兴劲儿都没有,“我想你会说你已经料到她会表现得不错,是吧?”
“不,我没料到。”斯特拉不能撒谎。
马塔塔对欧克利从来不撒谎,不过这并不属于它们的行动路线。欧克利必须永远了解实情,否则就不能带领马塔塔遵守欧克利希。有时候最好是只回答欧克利提出的问题,不多回答也不少回答,这样比较安全。斯特拉知道现在就该这样来回答,但它还是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我和欧克利一样感到惊讶,我原以为这样的考验不公正而且带有偏见,我原以为珍妮弗会失败。然而,它却表现得比我们原先想象的要聪明得多。欧克利,代言者,我认为埃克尔斯、珍妮弗和彼得不只是动物,不管你们愿不愿相信。”
“安静,斯特拉!”弗拉基吼叫起来。
“它们是从浮石上来的,’斯特拉说,“它们可以告诉我们更多关于那些浮石的情况,也许会告诉我们如何永远摆脱那些浮石。你们不明白吗?如果你们一味盲目地去遵守欧克利希,你们会彻底毁灭我们古老的行动路线的。”
弗拉基听到这话很不高兴,它嘶嘶地叫起来,向后退了一步,生气地竖起了肉冠,它挥舞着爪子公开表示自己的愤怒。欧克利轻蔑地哼了一声,斜眼盯着斯特拉。
它们两个的突然举动使那些食腐动物慌忙从尸体上跳开,过了会儿才又定下心来继续吃尸体上的肉。斯特拉认为这不是个好兆头。
“你住嘴!”弗拉基咆哮着,代言者的权杖在它手中颤抖着。斯特拉明白弗拉基的胸中燃烧着一种欲望,想把权杖当武器来打它。“我们已经受够了你无礼的言行,你喋喋不休地大谈拉基克的新路线,干涉欧克利让我们做的事情。现在我告诉你——”
“弗拉基,”欧克利声音嘶哑地叫道。弗拉基瞪了一眼斯特拉,弯下腰倾听欧克利讲话。弗拉基又直起身子时,它的鳞甲由于愤怒而闪闪发亮,它的气味跟盖尔克在进攻前发出的气味一样。
“尽管你言行无礼,但欧克利暂且饶了你,欧克利想要仔细考虑—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只要卡斯持的尸骨还在平台上,珍妮弗和埃克尔斯就能活着;当尸骨从平台上掉下去和其它骨头混在一起时,欧克利就要做出决定了。在此之前你必须证明它们的价值,斯特拉。这是欧克利的决定。”
斯特拉说:“你只提到了珍妮弗和埃克尔斯,彼得怎么办?”
弗拉基越凑越近,逼得斯特拉只好往后退,不然的话弗拉基就会撞到它身上。离它们最近的一只食腐动物嘟嘟哝哝地抱怨起来,很不情愿地走开去啄食一条条仍挂在卡斯特尸骨上的肉。
“欧克利不在乎另一个幼崽会怎么样,”弗拉基噪音嘶哑地说,“它没做任何给欧克利和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事。珍妮弗因为它在这里的表现而得到了宽恕;埃克尔斯年纪最大,是浮石的欧克利,所以也得到了宽恕;彼得的命运由我来决定。欧克利是这么说的。”
斯特拉鼻孔张得大大的,它简直难以忍受弗拉基那种挑战的气味。
“斯特拉,我告诉你,在上一窝之后,我们谁都不愿意听你的欧迪欧的话,于是她便决定离开了,她的这一选择或许救了自己仅存的一条命。我们许多马塔塔都愿意看到你也做出同样的选择,你仍然对我们大谈拉基克说的那些话,我们都厌烦了,我们都觉得要不是因为你和拉基克,祖先也不会对整个马塔塔发怒,也就根本不会有那些浮石以及浮石带来的灾难。我是欧克利的代言者,我现在对你说的话跟当时拉基克离开时我对她说的话一样。我服从欧克利和欧克利希,我可是认真的,小心着点儿,斯特拉,要是让我抓住半点把柄,我就要亲眼看到你的尸骨横在祭祀平台上,就躺在卡斯特的旁边。”
斯特拉看了看欧克利,这只老恐龙正注意听着弗拉基说的话,它肯定听到了弗拉基的话,但却没表现出来,它只用那只瞎眼对着它们,它的嘴对着卡斯特和那些正在啄食尸体的食腐动物,还在哼哼着那只祭祀歌曲。斯特拉明白它是什么意思了。
斯特拉感到孤立无援,仅仅是因为珍妮弗的表现,欧克利才宽恕了自己。
斯特拉感到浑身颤抖,它只想离开大厅。它强迫自己注视着弗拉基说;“彼得呢?你打算对那只雄幼崽怎么办?”
“除掉它。它是只野兽,根本没有礼貌。现在天已经黑了,不然的话,我会让你立刻就杀死它。你必须在明天日落前把它的尸体给我带来。”
斯特拉叹了口气,弗拉基或欧克利毫无通融的意思,无论斯特拉说什么都没用了。它礼节性地抬起头说:“遵命。”
参加完马塔塔那古怪的葬礼后,珍妮弗只想睡觉。斯特拉将他们带回来之后,彼得生了一堆火。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堆火种放到两根棍子周围,说道:“从没想到这破玩意儿还真派上用场了。”他们用斯特拉给的一只泥罐烧开水,珍妮弗仔细地清洗伤口,重新打上绷带。然后,当彼得告诉埃克尔斯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她睡着了。
她觉得才过了几分钟斯特拉就把她叫醒了。
“什么事?斯特拉。”
她注意到彼得和埃克尔斯正从被子里爬出来。
“你睡得很香,所以我就没打扰你,”彼得说,“我想你非常需要睡一觉。
“我想是的。”她的胳膊阵阵作痛,这使她想起了昨天的事。胳膊一动就痛,珍妮弗强忍着疼痛把绷带打开了点儿看了看,伤口看上去红肿发炎,好在已经结痴了,而且也没感染,但愿没事……”
斯特拉用颤声说了一个字,珍妮知道这个字是“出去”的意思。
“现在?”珍妮尽力用降调从鼻子里发出了颤音,而且还从喉咙里发出了咔哒声(斯特拉告诉过她这表示疑问)。
珍妮弗觉得斯特拉是位非常出色而且很有耐心的老师。珍妮学语言很有天赋,但还是觉得马塔塔语很难学,因为她没长着喇叭形的鼻腔而且她的咽喉也跟马塔塔们的咽喉截然不同。珍妮弗刻苦学习这些声音和概念,她知道自己的发音在斯特拉听来肯定很不舒服,它肯定会认为她的发音器官有毛病。
“等一下,”她说。
斯特拉喷了一下鼻息表示同意。
“怎么回事?”埃克尔斯问。
“我们又要去野外旅行了,”珍妮弗对他说,“看来这次我们都要去,斯特拉让我们稍微准备一下。”
他们洗漱完毕,斯特拉把他们绑到一起,不过捆得不紧,他们虽然不能跑,但还能轻松走路。
斯特拉带着一只看门蜥蜴跟着他们走出了围墙。
他们快步走了半个小时,爬上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山峰上有片草地。斯特拉把珍妮弗带到一边,让那只机警的蜥蜴看着埃克尔斯和彼得。
珍妮弗坐在地上,周围的植物有齐膝高,开着鲜花,不过她一种也不认识。地上没长草,而是覆盖着些红花草似的残根,软软的,散发着香气。昆虫飞舞,个头大得惊人。几种较小的恐龙在远处吃草,它们都没穿衣服,没带武器。这些恐龙看上去没有灵性,不过珍妮弗猜想它们与斯特拉同属一类。
这里的景色非常奇特。
斯特拉蹲坐在珍妮弗身边,监视着他们,晃动着它那肌肉发达的粗脖子。它用手指无比虔敬地轻轻摸了摸珍妮打着绷带的胳膊。
它用低沉的声音说:“珍妮弗,很痛吧。”
“是的。”她抬起下巴回答道,用这个词连同头部的动作一起来表示肯定,这是她前几天学过的一种表达方式,当时学起来特别吃力。
珍妮弗知道站立的姿势会改变言语所表达的意思,她还感到气味也会影响意思,因为斯特拉说话时经常改变气味。珍妮知道不管有多难看她都要模仿它们的姿势,可她却没办法模仿它们的气味。看来她永远也不能学会或理解这种语言了。
斯特拉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斯特拉断断续续地说出改欧克利命令以及彼得的死等话语。
珍妮弗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话的意思.她突然惊呆了,她感到皮肤一阵刺痛,仿佛温度突然下降了三十度似的。她听到自己的太阳穴嘣嘣作响,她翻来覆去地琢磨着刚才斯特拉说的话,希望是自己理解错了,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斯特拉的意思而误解了。
“再说一遍。”她说。
斯特拉用更简单的词和更慢的语速重复了一遍。珍妮弗又把词语重新排列了一下,猜测也许是马塔塔语特殊的句法歪曲了这句话的意思,然而重新翻译过来的意思仍然是“欧克利命令我杀死彼得。”
“不!”珍妮弗用英语抗议道。
斯特拉又开口说话,她不作声了。
斯特拉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有些话她似懂非懂,有些话她根本就不懂,但她尽力想把握斯特拉的意思。
真是太可怕了,斯特拉说欧克利命令它今天就杀死彼得,彼得只是一只野兽,斯特拉打算马上就在这里执行命令。斯持拉还说有个叫作祖先的上帝或者灵魂,珍妮弗不应该担心,因为这一决定并没有影响到她。
珍妮弗还没彻底明白是什么意思就站了起来。“不!”她满脸通红,脸上热辣辣的。“不要这样,你不能这么做,”她疯狂地大叫道,“我不会服从的。”
“珍妮?”彼得从草地那边看着她,向他们走来。
“别过来,”她大声喊,“没事。别打扰我们,彼得,求你了。”
他还继续往前走。“怎么回事?”
“走开,”她挥手让他回去。彼得双手叉腰生气地瞪着她,埃克尔斯也拖着脚步向他们走来。“听着,你们两个让我单独呆会儿好吗?”
彼得吸吸鼻子,就像看一个孩子似的看了她一眼。“走吧,埃尔克斯,”他说,“她想和她的同伴单独呆着。”
珍妮弗想反驳他几句,但闭上了嘴。彼得和埃克尔斯一边说话一边走远了些。
斯特拉盯着珍妮弗,那双平静的大眼睛中充满了疑惑。它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拿着长矛,珍妮转过身来时,它手指弯曲着握住长矛。“珍妮弗?”
她没说话,至少用马塔塔语无话可说。她想问:“你想让我说什么?”然而她只是重复了—句:“我不服从。”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你必须服从!”斯特拉轻声强调道,这是对她的责备。斯特拉一连串又说了许多马塔塔语,珍妮弗努力翻译着,尽量理解是什么意思。它的话是关于责任和服从,关于死亡的必然性,难道它是说死亡只是一种自然过程,没什么大不了的吗?珍妮弗疑惑地摇摇头。
“别说了!”她对斯特拉说。她想冲斯特拉大喊大叫,她想说难道你看不出我不能袖手旁观吗?难道你不明白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被杀死吗?我不管你为什么必须要杀死他,我不管谁会从中得到好处,我也不管你说什么死亡是我们都要经历的事情。难道你就忍心让弗拉基杀害你最要好的朋友吗?
她想也许斯特拉会忍心那样做的,也许马塔塔跟他们不一样。如果那一只眼的老恐龙让斯特拉杀死它的朋友的话,它也许会亲自下手干。也许在弗拉基杀死它的朋友后它还会跟弗拉基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礼貌地相互打招呼,照样欢笑,照样开玩笑,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珍妮。”彼得又要向他们走过来。
“别过来,该死!”她冲他大喊,“走开,行吗?你没听见吗?”
“喂——”
“走开,彼得!”
“我有重要的事。”
“我也一样。”
彼得冲她摇摇头,又拖着脚步穿过高高的野草向埃克尔斯走去。
珍妮弗感到很茫然,这个世界和她自己的世界在空间、时间相文化上的差距似乎非常非常大。她感到眼泪从面颊上流了下来。斯特拉也看到了,它伸出细长的胳膊和长长的手指用指尖接住了一滴泪水,好奇地盯着看。
“我不服从。”珍妮又说道,这是她唯一能说的一句话。然后她又用英语说道:“对不起,斯特拉,可我不能服从,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彼得被杀死。我知道我的话你一句也听不懂,但我还是要说。如果你向彼得、埃克尔斯或者向我进攻的话,我就要反抗。我不能只是坐在这儿服睁睁地看着。”
珍妮弗用她自己的语言对彼得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斯特拉没去理会,而是看着从珍妮弗眼里流出的神奇的水,它以前从未见过任何动物从那个洞里流过水。斯特拉闻了闻指尖上的小水滴,闻到了海水般谈谈的咸味,真是太奇怪了。
这个幼崽很激动,这使斯特拉感到很不安,它感到很难预料到他们会干什么。难道他们的文化中就没有什么准则吗?难道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珍妮弗在祭祀厅里是那么聪明,可现在怎么会这么傻呢?
斯特拉心想难道珍妮弗没意识到它在说要杀死彼得时是用哪只手拿长矛的吗?难道珍妮弗没想到去理解一下它的弦外之意吗?
所有那些“不服从”的胡扯没有任何好处,没有任何意义。斯特拉说话时用的是命令的口吻;而珍妮弗说话时则加上了否定的形式.意思就是“不可能”。斯特拉需要珍妮弗做出行动,否则彼得就会被杀死,因为它必须服从命令!
现在离把彼得的尸体交给弗拉基还有几小时的时间,斯特拉又耐心地做了一次努力,想让珍妮弗明白它的意思。
它说:“珍妮弗,欧克利告诉我必须杀死彼得,我必须在日落前杀死它。”它又举起左手中拿着的长矛强调话中的潜在含义。接着它极其缓慢地说:“只要彼得在这儿,而我又有能力杀死它,我就别无选择,我必须服从欧克利。”
它用左手而不是用有手握着长矛,这表明它不同意欧克利和弗拉基的观点,它并不认为彼得是只野兽;它坐在珍妮弗身边而不是像它该做的那样站在那儿说明它很友好;它发出甜柑橘般的香气而不是像上级对下级那样发出浓烈的香气表明它对珍妮弗平等相待;它告诉珍妮弗还有几个小时它才执行任务,这表明珍妮弗还有时间想办法;它把他们从关押处带到外面这片开阔的地方就给他们提供了逃跑的机会;它告诉珍妮弗只要自己还有能力服从,就必须服从,这句话意味深长。它还能再说得多明白呢?它这样做已经是很不应该的了,它再多说就会彻底违背欧克利希。
珍妮弗必须听明白斯特拉的言外之意。
珍妮弗又说:“不服从。”
斯特拉困惑地哼了一声。尽管执行欧克利的命令是斯特拉的职责,但它并没让珍妮弗服从。为什么珍妮弗一个劲儿这么说呢?当然她不是在请求斯特拉不服从命令,那样做就太无礼了。
不可否认,斯特拉并不清楚珍妮弗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如果珍妮弗屈从,斯特拉就把尸体交给弗拉基,它也乐意这么做。斯特拉不太清楚珍妮弗、彼得和埃克尔斯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不过它清楚他们都不是野兽。如果不得不杀死他们,那也好,但必须采用恰当的方式,而不能像现在这样。
如果让这些人活着就意味着必须让珍妮弗把自己给杀了,那也没关系。现在麻烦的是珍妮弗好像并不想为了救彼得就杀死斯特拉。
斯特拉尽可能缓慢地用简单的词语说了最后一遍:“珍妮弗,如果彼得呆在这儿,我就别无选择,我必须服从欧克利。除非我出了什么事,否则彼得必须死在我手上。”
斯特拉小心地伸出长矛,珍妮弗轻易就会抓住,这是欧克利希的方式。斯特拉必须装出服从欧克利的样子,否则祖先就会抛弃它。斯特拉不能放走这两个幼崽和埃克尔斯,不过如果珍妮弗夺过长矛杀死斯特拉,让斯特拉能以恰当的方式保住自己的尊严,那么彼得就能活下去。
斯特拉松开手指,左手轻轻地握着长矛。只要珍妮弗动作迅速……
珍妮弗觉得斯特拉仿佛是在嘲弄她。它说要杀死彼得,可它却没有动手,而是不停地冲珍妮弗摆动着手中的长矛。斯特拉发出烂橘皮似的气味,那双金棕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珍妮弗,好像在示意珍妮弗做什么。珍妮突然感到一种似曾经历过的幻觉,想起了自己站在平台上面对那只空碗和刀子琢磨马塔塔期盼她做什么时的那个情景,顿时她觉得胳膊又痛了起来。
除非我出了什么事,否则彼得必须死在我的手上。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斯特拉要杀死彼得,为什么它不在围墙里或早点儿在他们都被绑着的时候就动手呢?为什么到这儿来?为什么要等待?
为什么要告诉我?
斯特拉把长矛移得更近,比以前拿得更松了,那白色锋利的矛刃摆动着接近了她。“斯特拉——”
矛尖几乎擦着了她的鼻子。珍妮恼了,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去抓长矛,出乎意料的是斯特拉马上就松开了手中的武器。珍妮弗笨拙地抓过长矛,疑惑地眯起双眼。斯特拉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挺起胸膛,露出咽喉处柔软、凹陷的部位,垂下双手,紧紧地握着长长的手指。
珍妮弗意识到斯特拉盼着她去袭击它。
顿时珍妮弗感到什么都明白了,包括斯特拉刚才说的那番古怪的话,它为什么带他们来这儿来,以及它告诉自己关于杀死彼得的命令时所用的那种方式……
可珍妮弗又觉得这不可能,她笑了笑。“不可能,斯待拉……”她想用马塔塔语表达,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斯特拉疑惑地睁开双眼,把头侧向一边说:“珍妮弗?”它又闭上了眼睛,头抬得更高了。
珍妮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觉得手中的长矛特别重。她犹豫不决,她不会去袭击彼得、阿伦、甚至埃克尔斯,她也不能袭击毫无防备的斯特拉,她做不到。
“喂,珍妮……”彼得也在注视着她,埃克尔斯也跟着他走了过来;他们都在注视着她。埃克尔斯也许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很快就明白了目前的形势。
“喂,用长矛杀死它,”他说,“然后我们就能回去。”
她根本不需要再做决定了,因为弗拉基和一队马塔塔士兵从草地边上的树林中走了出来;斯特拉也听到了它们声音。弗拉基冲他们这个方向大声地打着招呼,斯特拉从珍妮弗手中一把夺回了长矛。它用左手紧紧地捏住长矛,转身冲弗拉基打了声招呼,走过去和它们会面。
“珍妮,”彼得叹口气说,“你已经拿到手里了……”
埃克尔斯转身走开,显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厌恶表情。
“那又怎么样,彼得?你又会怎么做呢?”
“我绝不会就站在那儿。”
“我就站在那儿了,怎么样?我可不是你那样的大英雄。”
他对她的嘲笑嗤之以鼻,说道:“我想你也不是。我们本来可以离开这儿,你本来是可以回去和你亲爱的阿伦团聚的。”
斯特拉和弗拉基停止了谈话,一起走过来。
斯特拉用马塔塔语对珍妮弗慢慢地说:“我们必须返回村庄,盖尔克派使者来执意要看看人类的欧克利和它的幼崽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