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拉坐着,脸埋在掌心里,彻底地绝望了。这是她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不对头,她也不知道这一连串的祸事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现在她在—间牢房里。除了身上的衣服,其他的都被拿走了,想梳梳头都不行。她被扔在这儿好几小时了,滴水未进。
她倒不在乎,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她全部的生活已经一团槽,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所有的朋友都会听说这件事,他们再也不会理她了。特瑞斯坦也背叛了她,害死了那么多的人。然而当她要帮他的时候,他又莫名其妙地逃走了,现在她却为这件事受到刁难。比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呢?
一个女警察敲了敲牢房的铁栅栏,“过来,”女警察粗暴地说,“法官要见你。”
“是要放我出去吗?”莫拉急切地问。
“我怎么知道?”警察咕哝着,“不该让我知道的事他们不会说。过来吧。”
莫拉被带到一个小法庭,法官已经坐在那里了。这个脸庞瘦削,略显严厉的女人坐在大桌子后面俯视着她。还有两个人也在那儿——她的父母,每个人身后都有警察看守着。莫拉正想和他们打声招呼,肩膀上就被女警察粗暴地打了一下。
“法官让你说话,你才能说话。”女人恶狠狠地说。
“谢谢,”法官开口了,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你是莫拉·威尔斯,海勒·威尔斯和威尔玛·威尔斯的女儿?”
“是的,夫人,”莫拉礼貌地回答。礼貌一点儿会给女法官留下好印象,这没环处。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玛卡在哪儿?”女警察用电棍打了她一下,强大的电流传到手臂上,痛得她大叫起来,她忘了她是不准随便开口的。
“你们因帮助一名被通缉的重犯——特瑞斯坦·康纳而受到指控。从你们家里搜到的证据已存放在法庭,这些证物充分证明了康纳当时在你们家,后来被人用威尔斯家的私用密码放走了。你们因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和没有立即将罪犯送交司法机关而被判有罪。”
威尔斯先生惊呆了。“荒谬!”他大喊。站在他身后的警察狠狠地打他,莫拉的父亲痛得叫出声来。
“不经允许不准说话!”法官警告他,“你犯了妨碍警务罪。按你们家在社会上的地位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为了杀一儆百,让那些淮备帮助通缉犯的人看看会有什么下场,你们将受到严厉的制裁。”
法官盯着莫拉,“你们的小女儿,玛卡,年龄太小不负法律责任。她已经由她姑姑来监护,并与她生活在—起。你们年龄已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法庭宣判剥夺你们的一切权利,把你们终身流放到‘下界’。”
莫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目瞪口呆,恐惧异常。“可是,法官大人——”刚一开口,她就觉得天旋地转,身子往前一栽,她痛苦地大叫一声,抓住了桌角才没有倒下去。
“你们这是野蛮行径!”他的父亲也震惊了。母亲则什么也没况,泪水沿着面颊流下来,脸色苍白。
不能这样!莫拉直起腰来,背上挨过打的地方疼得厉害,但是她知道最好不要开口。她强忍住眼泪,绝不能让那些魔鬼看见她哭泣,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她?
“立即执行!”法官宣布。其中一个坐着的人站了起来,他手上拿着一个小仪器,站到莫拉面前。
“伸出右手。’他命令道。莫拉知道她别无选择。这个人抓过她的手腕,把他的工具像袖子一样盖在上面。“可能会有点儿疼。”他几乎带点儿抱歉地说。
实际情况要糟得多了。手腕火辣辣地疼,疼得她大叫。他紧紧地抓住她,她感到某种化学物质注入她的手臂,疼痛立刻停止了。她站在那里几乎失去了知觉。那人取下工具,接着走到她母亲面前。
莫拉揉了揉已失去知觉的手腕,看见上画有一道小伤疤,似乎已经开始愈合了。有好一会儿她都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突然她明白,她所遭受的肉体上的全部痛楚远远比不上这一刻的精神打击。
他们拆除了她身上的身份芯片!
她和网络彻底脱离了,再也不能购物,不能与人网上聊天,也没有账号和身份了。
她什么也不是了!
她惊恐地叫了一声,人整个儿地瘫软下来。警察抓起她,毫不同情地提着她。恍惚中,莫拉看见先是母亲然后是父亲都接受了同样的刑罚。
“你们窝藏罪犯,背叛社会,”法官冷冷地说,”社会现在反过来抛弃你们。带走!”
三个警察组暴地抓住他们,把他们拖出法庭。威尔斯先生大喊:“这不是审讯!我要行使我的权利!给我注射丘扎克!”
拖她父亲的警察给了他一拳。“闭嘴,人渣!”他骂道,“你什么权利也没有!你现在什么也不是,懂吗?就算我现狂杀了你,也没有人会管。所以别让我发脾气,懂吗?”
他说的话好像起了点儿作用,威尔斯先生不再开口了。莫拉搞不清楚法律对他们的遭遇是怎么衡量的,认为这就是公平还是怎样、她只知道她的一生完了。
迷迷糊糊中,她坐进了警方的闪电车里,他们二人被带离了法庭。她看不出他们究竟要被带到哪儿去。最后闪电车停了下来,门打开了,下去—个警察。他们停在一栋房子附近,房前的路上有一块活盖板。那个警察伸出手腕在控制面板上照了一下,然后敲入密码;
盖板向上打开了,露出一架梯子。警察转身冲闪电车做了个手势,“出去吧!”警察在莫拉的胳膊上推了一把,然后命令道。莫拉的手臂还隐隐作痛,她不情愿地听着命令,父母也跟着她出来了。
“到了,”警察头儿说,指了指梯子。“下去吧,”他幸灾乐祸地笑着,“你们永还也别想回来了。这扇门会在你们身后锁上,再也不会为你们打开了。”
“我们怎么办?”威尔斯太大哭了,“我们怎么活呀?”
“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警察回答,“不过。我要是你的话,我会马上找个地方藏起来。要知道,那儿可是个野蛮的地方。”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威尔斯先生大叫,他站得笔直。“我知道我的权利!我是雅克比和斯特恩的一名重要政府官员!我有权要求公正的审判,不是这种……啊?”他惨叫了一声,因为警察在他腹部重重地来了一下。
“搞清楚,”这个人说,“你没有权利,你什么也没有!你们已经被判到‘下界’了,这就是事实。现在,要么乖乖地爬下去,要么由我把你们推下去。我数五下。”
莫拉看得出警察不是在开玩笑,他随时准备把她父亲推下去。她朝下向看了一眼,发现至少有二十英尺深,也许是五十英尺,那会要他命的,莫拉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强忍着恐惧和厌恶,她开始沿着梯子往下爬去。
“聪明的姑娘,”她听见警察说,“你们两个老东西也都给我下去。”
莫拉没有回头看,她害怕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也没有勇气往下看,她的新生活将在那里开始。她一边向下爬,一边径直地向前看,只能看见那些被人遗忘的老式建筑的灰墙。在她上方,她听到父母也踩着梯子,向下爬着。
随着“哐当”一声响,盖板关上了,她听见门被锁上的声音。
立刻,光线暗了下来、从下面透过的一点儿昏暗的光刚刚能使她看见自已的手指。她接着往下爬,除了模糊的楼梯横档外,什么也看不见。她极力让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可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的生命已经结束了,不管现在还会发生什么。
终于,她的脚触到地面了。莫拉跌跌撞撞地下了最后几级楼梯,等着颤颤巍巍的父母亲。母亲一把抱住莫拉,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这儿又黑又脏,海勒,”她派不成声地说。“我们怎么办?”
威尔斯先生无力地摇摇头,莫拉几乎看不见他的动作。“不知道,我没有一点儿头绪。今天以前我几乎没想到过这个地方,不知道‘下界’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我们会死吗?”莫拉问。
他的父亲叹了口气、听起来像呜咽一样。“有可能,”他承认道,“我知道我应该说‘我会想办法一切会好起来’之类的话,但是谁能保证会这样呢?”
“我能!”——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随即有一束光打在他们身上。实际上这束光并不亮,但在黑暗中却像探照灯一样。当这个拿着手电荷的人走上前来盯着他们的时候,莫拉倒吸了口气。这个人很高,瘦骨嶙峋,穿着一身灰衣服,看上去就像用他背后那幢房子的砖头和石块做成的。“我叫巴克,”他说,“你们三个是新来的吧?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对吧?”
威尔斯先生戒备地挡在莫拉和她母亲的前面,“你想下什么?”他问。连莫拉都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恐惧。
“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巴克说,“被上面的人抛弃了,我们得齐心协力才能活下去。我的一生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可以告诉你们在这里必需的生存经验。”
“那太好了。”威尔斯先生回答道,稍微松了口气。很明显他害怕会挨打。
莫拉却没这么乐观,“那你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呢?”她不客气地问。
巴克大笑起来:“问得好,小姐。答案有灯几个。‘下界’总有些人以为他们可以欺负我们这些弱小者。要是我们联合起来就可以制止这些犯罪分子。这是一个合作和信任的问题。”
“太对了,”威尔斯先生根赞成。他向亮处移近,“很高兴遇见你,巴克先生,”
巴克点点头,莫拉已经怀疑他了。“我想我们自己走吧,”她说,“我们没必要相信这个人。”她以为巴克听了她的话会生气,可他只是咧着嘴笑。
“聪明的妞儿,你们不能就这么走。”这个灰色的人摇了摇头,“她比你们两个老的有脑子。”他吹了一声口哨,立刻就有六七个人把他们团团围住。黑暗中数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
然而却很容易看见闪闪的刀光。
“你们要干什么?”威尔斯太太小声地问。
巴克转动了一下眼珠子,“你看要干什么呢?”他反问道,“我们当然在抢劫啦。”
“可我们什么也没有呀!”威尔斯太太叫道。
巴克不理会,“这是从‘上界’下来的人的典型想法。”他向前粗鲁地抓住威尔斯太太的胳膊,“你们有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他说,一边拿过几条破烂的毯子,“交换一下。”
歹徒们把抢到的东西留给巴克之后就散开了,整个过程中巴克一直举着手电筒照着他们。
“我已经拿走了你们最后的财产,”他说,“我还要一样东西——你们的清白,这点很重要。”
“我们该怎么办?”威尔斯先生恳求道。
“随你,”巴克回答,“现在不会有人来烦你们了,你们已经没有这里的人想要的东西了。但只要你们有什么东西了,就要记住,总有人想抢走它们,只要他能够。”
“你这不是让我们死吗?”威尔斯太太问。
“不是我,”巴克又摇了摇头,指了指上面。“是你们‘上界’的好公民。我只是让你们看看你们是否活得下去。”他又看看莫拉,“要是你愿意,我可以用你。”
“做什么?”她冷冷地问。
“现在不好说,”他坦言,“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儿只要愿意,总有机会。”
“你想让我们加入你们,在抢了我们之后?”威尔斯先生吼道。
“相信我,这是为你们好,”巴克不慌不忙,“许多人想把你们全部杀掉,我不会那么做。这回要是别人发现你们,那就不好说了,那时你们就会知道‘下界’就是如此。要是这件事能给你们一个教训的话,你们会得到好处的。”
“‘历经磨难才会坚强。’”莫拉引了一句名言。
巴克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莫拉,“聪明的小妞儿,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要是你想加入我们,我会知道的。”他举起手电筒向他们敬了个滑稽的礼,然后关上了手电筒。
黑暗更浓了。威尔斯太太在哭,她的丈夫搂着她。“这些禽兽!”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我们会死的!”威尔斯太大涕泪滂沱。
莫拉拉紧了裹在身上的毯子,还是冷。“不,”她坚定地说,“不会的,我们会活下去。”她看着父母亲,“但我们得开始学习。”她感觉到内心积聚了一股力量,逐渐战胜了先前的恐惧、震惊和绝望。“我们先找个安身之处吧。然后再来想下一步。”
她不会被击倒,不会!为了生存,她将忍辱负重,不择手段,然后……到那时她会有办法让那些如此对待她的人付出沉痛的代价。
先从特瑞斯坦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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