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听起来像天空中有一个巨大的磨盘在转动,我们清楚地看到了晴空上的那9个黑点,它们排列成3个品字型,这是地毯式轰炸的标准队形。
“卧倒!!捂住耳朵,闭眼,张开嘴!!”营长在我身边高喊。
在开阔地上的这个营的小士兵们都卧倒了,躺了很大的一片,我闭上眼睛前最后看到的是盐碱地上那白色的盐渍。尽管我把两个手指使劲捅进耳朵眼中,还是听到了炸弹下落时的尖啸声,那声音像天空正在被一把利刃划开。
爆炸的巨响在周围出现,越来越密,仿佛每一颗炸弹都是在我的头顶爆炸似的。这声声巨响透过我的皮肉和骨骼钻进我的脑子里,我的身体仿佛已被震成碎未四下飞散,只剩下惊恐万分的灵魂紧贴地面颤抖着。
巨响消失后,我在地上抬起头,看到周围仍然阳光灿烂,原来炸弹只是落在后面很远处,在那个方向,爆炸的黑烟遮住了半个天空。天空中又响起了那种尖啸,周围,许多小士兵在到处乱跑,营长声嘶力竭喊他们卧倒,但这些被吓傻了的孩子还是跑个不停,有人是直线猛跑,有人是拐着弯乱转......营长刚拉住一个孩子把他按倒在地,炸弹就又落了下来,这次可是落在我们四周。
与这次的巨响比起来,刚才真算不了什么。大地在剧烈地颤动,我面朝下趴着,脸紧贴着地面,那以前是稳定象征的地面现在像一面巨掌,劈头盖脸地猛抽着我,我的眼前飞舞着白花花的盐渍,身体像被许多只硬拳猛击着,五脏六腑都被捣碎了。
爆炸声停息后,我抬起头睁开眼,但和闭着时一样,看到的仍是一片黑暗,后来能分辨出滚滚的黑烟和裹在烟中的时隐时现的火光。好像有炸弹落到了附近的盐田中,下起了盐粒的暴雨,我四下望望,地面上是白花花一层跳跃的盐粒,看不到一个战友。我艰难地坐了起来,撑着地面的手感到温温的湿湿的,转身看到摊在我旁边的一堆浸在血中的东西,那是营长被弹片削去了一半的躯体,那个被他按倒的孩子士兵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坐着,正哭着一把一把地吃土......
(选自《终极游戏——超新星战争亲历记》,许风著,昆仑出版社,超新星纪元8年版)
我看着8枚C802导弹相继腾空而起,扔掉了冒烟的助推器,紧贴着海面向远方飞去,很快消失在远方海平线处,敌舰队只是影影绰绰的细小的影子,而我知道,那也不是我们要打击的目标,做为目标的那几艘驱逐舰已在海平线之下,是看不到的。
发射阵地上一片寂静,大家像是在等待着最后审判日的宣判。正当我们已近绝望时,阵地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声,我举起望远镜,看到有两个烟柱从海平线处腾起。耳机里转来观察哨的报告:
“2号弹命中D116目标!5号弹命中G569目标!6号弹......6号弹误击了锡箔假目标,其它被干扰偏航。行,相当不错了!”
我们立刻转移阵地,发射车队刚刚驶离那个小山顶,就有两枚来自海上的战斧导弹击中了那里。远远地看着爆炸的尘埃落定,我们都有些伤感: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发射阵地了,我们的导弹已经耗尽。
“怎么一艘航母和巡洋舰都没见着呢?”开车的少尉遗憾又迷惑地说。
(选自《失衡的利剑——高技术武器在超新星战争中的表现》,常士林著,科技出版社,超新星纪元9年版)
一排炮弹落在海中,腾起高高的水柱,像一面突然出现的水墙。这水墙先是在那排登陆艇后面出现,又在它们前面立起,那些炮弹好像躲着目标走。我心急如焚,真想把那些不知在后面什么地方的小炮手的脑袋拧下来!每一次水雾散去后,那些登陆艇就又在海面显现出来,像一排黑色的棺材。它们在稳稳地逼近,现在我已经能听到它们那方形的艇首撞击海浪的声音了。又一排炮弹呼啸着掠过我的头顶,当它们落下时,我听到了两声与前面不一样的爆炸声,很脆很响,我看到敌人的登陆艇中有两艘中弹,但它们仍坚定地向海岸驶来,艇后拖着长长的黑烟,像两条纷乱的长发。好一阵儿没有炮弹落下,炮击停了!我对着无线电话筒大喊:
“617呼叫炮火支援!617呼叫炮火支援!敌人已经接近滩头阵地了,快打呀!!”
我从耳机里听到了炮兵的回答:“我们附近出现了敌人伞兵,正奉命转移射击阵地!再说你们那里敌我目标距离已太近,再打就打着你们了!对不起了,你们自己坚守吧!”
哪里还有“你们”啊!怎么坚守啊?我四下看看,周围到处散落着被炸开的沙袋和筑坑道用的波纹钢,一切都罩上了一层灰土,灰土上有几处醒目的褐红色,那是从下面孩子的尸体中渗出的血......再向远看,整个阵地像被一面巨犁耕过一遍一样,苦心构筑了一个月的工事在一夜之间就被大口径舰炮和航空炸弹摧毁了。
前方的海面上,敌人的登陆艇像一头头巨兽般在前面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口,一辆辆坦克从中开进海里,只露出炮塔向海滩冲来。
阵地上出现了三三两两还活着的士兵,这些孩子都惊恐地逃出阵地向后跑去,我再看看从海中钻出来的敌坦克群,一个人在已是一片废墟的阵地上哭了起来......
(选自《崩溃》,韩雨生著,星云出版社,超新星纪元6年版)
那群阿帕奇大部分都从我们头顶飞过去了,只有一架悬在我们掩体上空。我吃力地抱着肩射导弹的发射器爬出掩体,举起发射器大概瞄准那架直升机,把导弹发射出去。
“呀!你把我眼迷了!”班长在我下面大喊,我低头一看,他被淹没在导弹尾气激起的一团尘土中。再抬头看那枚导弹,它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这时,一个小光球从直升机的尾部弹出,导弹的航迹扭动了两下,似乎在犹豫,最后它还是向那枚镁热弹飞去。
“妈的你个傻瓜!”我大骂一声,离开掩体飞快跑去,跑出一段才想起班长,回头向他喊:“快离开那儿!!”
那个可怜虫仍在掩体中揉着眼睛,喊着:“你把我眼迷了!”
阿帕奇的蜂巢火箭暴雨般地射下来,掩体被炸成一股高大的尘柱,在爆炸声淹没一切之前,我还听到了班长的半句话:
“你把我的眼......”
(选自《孩子战争》,杨成著,新星出版社,超新星纪元7年版)
整个世界好像只有我在抵抗。我手中那挺轻机枪在射击中剧烈地颤动,两个支架在沙土中越陷越深,但我却不敢把枪抽出来换个地方,因为我的射击一停止,前面海滩上卧倒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员就会跃起向前冲,把他们与阵地之间的距离再缩短一段。那群身穿蓝白相间的海上迷彩服的日本孩子像沙滩上的一群热带蜥蜴,很让人恐惧。现在,我的机枪枪口喷出的火焰就像自己的呼吸,我的全部生命都维系在上面,是绝对不能停的!我闻到了烧焦的枪油味,知道枪管早就过热了,现在我对这世界的唯一愿望就是机枪不要卡壳,这也可能是最后一个愿望了。
这个弹盘又打光了,刘上尉从战壕中跃起飞快地换上了一个新的,只有这时我才意识到他的存在。这小子很会投机取巧,干这么个又安全又省力的活儿,我射击时他就猫在战壕中。但有他的存在对我多少也是个安慰。再说他换弹盘速度极快,像变魔术似地就换好了,这很重要,能尽量缩短敌人借着这个间隙前进的距离。听听这小子在连里的战前动员会上是怎么说的:
“不要怕日本鬼子,他们都是小个儿,只会缩头缩脑地挨着村子抓鸡,你躲在什么地方,叭一枪就打住一个,可好玩儿了。”
现在我真想问他:还好玩儿吗?当远远地看到日本孩子涌出登陆艇时,谁都意识到他们个子并不低,但最要命的是,他们一个个全是冷酷的战争机器。当时阵地的火力还算建全,有十多挺重机枪在射击,弹雨把敌登陆艇前的海面打出一片水雾。那些最先跳出登陆艇的日本孩子几乎全被击毙在海中,但后面的孩子仍然毫不犹豫地冲出来。在后来向滩头阵地的冲锋中,他们坚定沉着,有条不紊,在弹雨中稳步逼近,像在干一件刻板的工作。最让我感到震撼的是:周围的死亡对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影响。刚才我亲眼看到了这样一幕:我的机枪子弹在海滩上那些卧倒的日本孩子之间激起一股股沙柱,最前面的一个孩子抽搐了一下,显然是中弹了,血从他背上的迷彩服中渗出来,成一个红色的圆圈。他旁边的那个孩子从他的脖子上扯走了标识牌,又拿走了他手中的步话机,他做这些动作时头都没转一下,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刻似的。我感到这群日本孩子共同组成了一个大动物,在这个动物中个体是不存在的,谁死了,就好像这个动物掉个指甲断根头发什么的,对它本身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我向两边看看,透过烟雾我看到了右边十几米远处掩体中那挺轻机枪射击的火焰,我打定了主意:他们要跑我也跑!这时弹盘又打光了,上尉拿新一个新弹盘跳起来,他的头刚伸出战壕,我就听到啪地一声响,那声音很奇怪,像是什么很脆的东西破碎了。上尉的钢盔向后飞了出去,一颗子弹钻进他的眉心,从后脑穿出把他的钢盔顶飞了,他脑袋的上半部分整个被揭开,红的白的在机枪边涂了一摊,他的躯体还在抽搐,牙齿在只剩一半的脸上咯咯地响着......我拿起掉在战壕边沿上的弹盘,上沾满了血和脑浆,又粘又滑。我向机枪上装弹盘,但手抖得历害,怎么也装不上。前面的海滩上,日本孩子全都跃起,呼叫着冲上来。我扭头一看,右边那挺机枪不知什么时候也哑了,我扔下弹盘,跳出战壕没命地向后跑去......
(选自《京津战记》,张忠、曹建平著,蓝天出版社,超新星纪元5年版)
炮火支援叫不来,空中支援叫不来,电话都不通了,所有的无线电频道都乱七八糟,好不容易有几个从阵地上来的通讯员和前线联络军官,所说的情况也是模糊不清互相矛盾;再看看墙上的作战地图,那些箭头也是乱作一团自相矛盾,我一气之下把图扯了下来。
我冲到团部的外间,想找几个参谋到阵地上了解情况,对面的门也同时开了,有十几个士兵鱼贯进入,由于背着光看不清他们,我开始没在意。当这些人贴着墙根围成一圈后才发觉不对,这时这些日本伞兵的冲锋枪开始射击,血花飞溅,参谋们弹痕累累的尸体纷纷压在倾倒的沙盘上。我感到胸部被什么猛击了一下,仰面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一个日本孩子把我翻了过来,用伞兵刀轻轻把我的鼻子削下来,然后在我的衣领上擦刀上的血,失去知觉之前,我看到他在冲我友好地嘻嘻笑......
(选自《最短的一天》,金同著,军事出版社,超新星纪元8年版)
跑,快跑!快快跑!!枪扔了,子弹带扔了,钢盔扔了,连鞋都掉了,只顾没命地跑!子弹在头顶啾啾叫,我真切地看到跑在前面的一个孩子背上出现了一个黑黑的弹洞,然后他就摔倒在地丢在后面了。突然,前面的一群孩子停了下来,很快又向回跑,与我们这一群仍向前跑的孩子撞在一起。我拉住一个孩子问他怎么回事,看到他的一个耳朵被子弹或弹片齐齐地削掉了,流下来的血在迷彩服上湿了一大片,他喘息着挣脱我,继续向后跑去。我抬头一看,一排日本90式坦克正穿过公路向我们这里驶来。我也转身顺着人流跑,坦克的滑膛炮在后面响了起来,前面几声爆炸后,被炸飞的孩子残肢在四周噼里啪啦地落下。我双腿一软坐到地上,然后躺下,实在跑不动了,随它怎么样吧。我喘息着,肺像要炸了,日军坦克从我的两侧隆隆地驶过,覆带溅起的泥土落了我一脸,我只是漠然地看着飘着黑烟的天空,随它怎么样吧......
(选自《士兵日记》,刘晓东著,青年出版社,超新星纪元七年版)
到处都在溃退,到处都是恐惧和死亡,失败的阴影笼罩着一切。预想中可坚守一至两个月的渤海防御体系,在一周之内就全线崩溃。每个人都在自问: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孩子统帅部对攻方联盟的进攻目标做出了卓越判断,后来知道,这个判断甚至差点结束战争,但攻方联盟还是发动了全面进攻。渤海战役开始后,孩子统帅部失去了原有的冷静,接连做出了一系列错误的判断和决策。
在进攻开始时,攻方联盟用驱逐舰组成的舰队靠近渤海海峡,引诱和消耗中国的岸基导弹。应该说,这种作战行动在大人时代会被认为是疯子的举动,它的危险极大,很可能带来重大损失。但孩子战争有其特殊性:在超新星战争初期,双方的空中力量都很少出动,主要是由于飞行员的技术不熟,以及空中指挥、地空协调和目标侦测等复杂的技术问题孩子们还没有完全掌握。这样,中国的岸基防御体系中的主要武器就是岸基导弹,其中起主要作用是被称为“中国飞鱼”的C800系列地对舰导弹,其威力只一枚就可能击沉一艘航母;还有一直蒙着神秘面纱的中国巡航导弹,但由于引导巡航导弹的技术十分复杂,孩子们一时难以掌握,所以其发挥的作用是有限的。攻方联盟的统帅部清楚:现在世界上还没有工厂能继续生产导弹这样复杂的武器,导弹打一枚就少一枚。所以攻方采取了这种极为冒险的战术,并准备付出相应的代价。
攻方联盟出动的引诱舰队有70艘驱逐舰和11艘护卫舰,应该说规模是很大的,一下把中国孩子给唬住了,统帅部的大多数人都倾向于认为这就是敌人对渤海发起的总攻击。但保持清醒头脑孩子也是有的,海军的几位将领就注意到了敌舰队中没有巡洋舰和战列舰,航母也没有进入作战位置,但他们的提醒没有引起足够的注意,统帅部命令岸上火力以最大威力打击海上目标。引诱舰队受到重创,有三分之一的舰艇被击沉,但这损失低于攻方统帅部的预计。由于舰队启动了宙斯盾海上防御系统,也由于中国孩子对导弹发射和引导的复杂技术不熟练,从岸上发射的对舰导弹有三分之二都被拦截或干扰偏离目标。这次佯攻消耗了中国岸基导弹总数量的三分之二,并使攻方海军熟悉了中国岸基导弹发射和攻击的一些规律,为真正的总攻击铺平了道路。
现在,唯一能对攻方联盟的进攻进行阻滞的就是渤海海峡的雷区了。按常规,在那一百万颗水雷构成的雷区中开出一条航道,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但直到进攻发起前,攻方联盟从来没有在海峡认真地扫过雷,只是用轰炸机向海中投掷带水压引信的炸弹,想炸出一条航道,后来发现效果不好就放弃了。
就在中国孩子认为敌人的进攻肯定要因雷区而推迟时,攻方联盟对渤海的总攻击开始了。
当中国统帅部的孩子们看到侦察机拍摄的照片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敌人攻击的前锋竟是上千艘渔船!这些小吨位的渔船像一群蝗虫一样通过海峡,引爆了大量的水雷;接下来的第二波是四百多艘吨位较大的民用船只,这些船只中最大的有上万吨的油轮和集装箱货轮,这是为了引爆那些能够识别目标大小的高级水雷。用这种方法,攻方联盟很快在海峡开出了一条航道。但与陆上的雷区不同,水雷除了固定的锚雷外,大多都有很大的流动性,所以开出的航道一段时间后又变得危险了,在整个战争过程中,攻方联盟多次故技重演,用这种疯狂的方式维持着航道的畅通。
这也是公元世纪的大人们没有想到的:与他们的战争相比,孩子战争更具冒险性,也更不吝惜生命。以下是一位美军直升机驾驶员留下的记录:
我驾驶着一架黑鹰直升机从南朝鲜大田基地起飞,任务是到海峡为那些开辟航道的渔船提供可能的救护。到达预定空域后,上千艘渔船出现在下面的海面上,景象很是壮观。首批冲击雷区的渔船大约有一百艘,我从空中看到这些船上的船员都向后面的船上转移,每艘船上只留下一个舵手,稍大些的船上再留一个轮机手。我在空中跟着这支船队慢慢飞行,看到下面有的渔船的舵手从驾驶舱里探出身来向我招手,那些日本孩子好像不是走向死亡,而是去一个很好玩儿的地方。
海面上响起了一声巨响,尽管直升机的高度有200米,还是震得我肚子疼。我向下看到海面上腾起一股高大的水柱,其中的海水在阳光下发着白花花的光,仿佛是突然升起的一座的冰峰。当水柱落下水雾散尽后,我发现已没有必要进行什么救护了,海面上那艘渔船原来所在的位置只漂浮着几块木板和一些细碎的杂物。就在我降低高度观察时,又有三艘渔船触雷了,与第一艘一样,这些吨位只有一百左右的渔船都被那用于攻击大型军舰的水雷炸得粉碎。这时我看到有一艘渔船被爆炸激起的波浪打翻了,就飞过去,把那个落水的舵手用缆索吊上了直升机。这个孩子叫渡边,是北海道的小渔民。他对于自己的船没撞雷就沉了感到很沮丧。这之后我很注意他,他又驾渔船闯了两次雷区,很幸运(或不幸?)都没撞上雷。第三次他驾驶一艘一千多吨级的货轮轮触雷了,那显然是一颗在一定深度感应触发的锚雷,在船的中部爆炸,那船折成了两截后沉没了,我在沉船的海面上找了很长时间,但没有找到他。
(选自《海上雷区》,享利.韦斯特著,杰克逊出版社,超新星纪元11年版)
在攻方联盟的海军控制渤海之后,中国统帅部曾寄希望于滩头防守,但这个希望也很快破灭了。统帅部曾正确地判断塘沽是敌人登陆的主攻方向,并把主要的防御兵力布署于此。但攻方联盟的登陆行动开始后,塘沽防线仅支持了一天就崩溃了。在强大的海上火力支援下,以日军为主的敌登陆部队建立了牢固的滩头阵地,并开始进攻天津。
滩头防御是中国孩子取得战争主动权的最后一次机会,他们完全可能在反登陆战中大量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挫杀其锐气,赢得保贵的时间。对于中国孩子的滩头防御如此迅速地崩溃,所有人都大感意外。这中间,攻方联盟强大的海上火力起了很大的作用,但后来的战史研究者们却发现了一个更深刻的原因:中国孩子对残酷的战争没有心理准备,这在很大程度上应归结于战前宣传的失误。
在渤海战役开始之前,得知进攻渤海的主要是日军,电视台中就反复播放两部过去的黑白片《地道战》和《地雷战》。放这两部片子的本意可能是为了让孩子们竖立胜利的信心,而中国孩子一时也被这两部电影迷住了,从电影中他们看到日本人是那么滑稽可笑,与他们打仗是那么有趣好玩儿。大部分孩子对战争并没有真实的概念,他们宁愿相信战争就这么好玩儿,一遍遍看这两部电影后,他们也真的信了。
而日本孩子对这次战争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与其它国家不同,他们并没有解散用于选拔国家领导者的模拟国家,而是不断扩大它,使其成为高效率的训练基地。孩子军人在这些模拟国家里不断经受与真实战争相差无几的锤练(有些未经证实的传闻,说这些模拟国家中的一部分武器使用实弹),而作为登陆作战主力的海军陆战队,更是在这种训练最后筛选出来的精华,是日本军队的刀锋。
当中国孩子在电视中看到日本千艘渔船闯入渤海雷区的场景时,他们的精神受到了第一次冲击。他们看到那一艘艘渔船被炸得粉碎,而后面的船仍坚定地向前,都陷入震惊和迷惑之中。当敌舰队以强大的火力轰击海岸时,爆炸的巨响、燃烧和死亡让孩子们领略了真正的战争,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被吓破了胆,而当他们见到登陆的敌人与自己的想像相去甚远时,一种集体的恐慌便在前线蔓延开来,最后发展成无法遏止的大溃退。
华华和吕刚乘坐的直升机向天津方向飞行,刚飞出不远,就看到下面的高速公路上挤满了车辆和人流。当日军在塘沽登陆的消息传到天津后,全市居民倾城而出,逃向北京,由于混乱和空袭,很快堵塞了京津之间的所有道路。再向前飞,可以看到人流中混着许多从前线退下来的军人。华华让直升机降落在公路边,他和吕刚走上了公路,公路上一片混乱,孩子们把一辆辆动弹不得的汽车推下路基,企图开出一条路来,但更多的孩子是在公路边向北京方向徒步而行。那些溃退下来的孩子士兵们个个衣衫破烂,面露惊恐和疲惫之色,有一半没带武器。
吕刚拉住了一个经过他身边的小士兵,这孩子的枪和钢盔都丢了,迷彩服上满是土和焦痕,吕刚问他是哪一部分的,他看了一眼吕刚,又四下张望着,好像在找吕刚说的什么东西。
“哪一部分的?我怎么知道......呀,海边好吓人啊,那么多的大炸弹,轰隆隆,还有那些冲上岸的日本孩子,都不要命的耶......”
“你们的指挥官呢?”吕刚打断他问。
“指挥官?什么狗屁指挥官,跑得比我们都快!”
这时,一名参谋让吕刚到直升机那边去接电话,吕刚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脸色更加阴沉。
“已经证实,天津失守了。”他对华华说。
华华问:“想过下一步怎么办吗?”
“只有在廊房一线再建立一条防线。”
“这么近?到北京也就是大口径炮的射程了!不能再靠前一些吗?”
吕刚看着混乱的高速公路摇摇头:“敌人正在迅速推进,照他们现在的攻击速度,再靠前已没有时间建立防线了。”
华华伸手对旁边的警卫员说:“把你的冲锋枪给我。”
吕刚吃惊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我们上前线和士兵们一起战斗!”
“你这不是胡闹吗!再向前走就危险了!”
“危险?!”华华指着溃退的人流大声说:“如果我们舒服地待在安全的后面,怎么让其他的小朋友们在前面浴血奋战?!”
“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中了流弹或当了俘虏小朋友们就能更好地作战了?我们有自己的责任,比起这个责任,上前线拚命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这时,吕刚拉住的那个孩子对旁边的人流喊到:“喂,大家快来呀!他是华华,他要上前线!”
这时有许多小士兵和平民围了过来,有孩子从他手中把冲锋枪抢了下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华华,你可不能去!日本小鬼子要打住你们中的一个可就高兴坏了!”
“仗已经打成这样了,你去顶个屁事?!”
“你们都上前边送了命,北京没人指挥,那可真是全完了!”
“赶快回去好好计划,我们准备守北京吧!”
......
华华劲儿推开周围的孩子:“你们都走开,我就要去,用不着你们管!”说完他向直升机那边走。
这时抢走冲锋枪的那孩子挡住华华,又把枪递给他:“逃跑的是我们,在这儿把我们枪毙了好了!你到前边去送死有什么意思?!”
华华看着枪叹了口气,把它还给警卫员。
在直升机飞回北京的途中,他对吕刚说:“对不起,我刚才急得有些糊涂了。”
“真正严重的情况可能还在后面呢。”吕刚说。
当天晚上,华北集群的两个集团军在廊房一线仓促布防,可以肯定,在锐气正旺的攻方联盟面前,这仍是一条不堪一击的防线。日军已登陆的大量装甲力量正以高速公路为轴线迅速进击,以下是一名西方战地记者留下的报道:
我因为懂些日语,被《星报》指定为随日军第一批登陆的战地记者,与我一起的还有一位叫安德森的美国陆军上校,做为国防部的一名观察员参加登陆。
我们所在的这个日军装甲师登上早已为攻方联盟控制的滩头阵地后,绕过已被攻克的天津,直接向北京方向推进。这时天下起了雪,地上白白的一片。当时从天津逃避战火的难民的车辆和人流把高速公路堵死了,我和安德森只好把吉普车停在路边。我们正在车上聊天,一纵队的日本坦克开过来,在我们周围散成一大片停下。几名军官从车上下来,会聚在坦克围成的一片空地上。显然召集他们的是一名装甲兵上校,这孩子是日本新新人类的典型形象,身材高挑晰长,面容白净漂亮,他的话音很有穿透力,在这发动机的噪音中都能听得很清楚。
“怎么象蜗牛一样?为什么不走高速公路?!”他质问周围的装甲部队军官。
“岩田君,路堵了!”其中一名少校无可奈何地指了指高速公路,那里几十名日军士兵冲天鸣枪,试图清出一条路来,但无济于事。我又听到了岩田上校的声音:
“我们这支部队的前身,是二战中在支那土地上屡建奇功的板垣师团,那些前辈们要是活过来,也会让你们这付样子气回坟墓里去!”
他一手按住领口的喉头送话器,另一支手一挥:“全纵队注意,都跟着103车!”说完,他跳上那辆坦克,坦克发动机轰鸣起来,排气口喷出的黑烟吹动我们吉普车上的美国国旗,这辆日制90型坦克一跃而起,冲上路基。这时,路上站着一群刚从一辆不能动弹的大客车上下来的幼儿园的娃娃,有三四十个。小保育员站在冲来的坦克和孩子之间挥动着双臂,但那辆坦克没有丝毫犹豫,撞倒了这个女孩儿,冲进那群吓呆了的娃娃们中间。我们看到,一个个幼儿的小身躯在雪地和坦克履带之间迸放出一朵朵血花,如同在雪白的台布上压碎了一个个西红柿......
安德森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不停地向地上吐唾沫。看到我疑问的目光,他解释说:“这是东方人的习惯,能去除晦气。”
在以后的整个战争期间,我也不断地吐唾沫。
(选自《孩子的菊和剑——超新星战争中的日本军队》,比尔.乔那森著,大和出版社,超新星纪元5年版。)
但接下来战局的发展出乎中国孩子的预料:日军推进到廊房防线前就停了下来,没有对防线发动攻击。开始中国孩子认为日军是在集结攻击力量,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攻方联盟这种贻误战机的行为一时很难理解,后来知道这有两个原因:其一,日军在登陆战中虽然取得了成功,但也暴露出孩子指挥大战役时计划粗糙和混乱的缺陷,再经过对天津的攻城战,需要时间从海上补充物资和调整兵力配置;但最主要的是第二个原因:按照攻方联盟的内部协议,担任第一阶段陆上作战的主要是日军,在最残酷的登陆战中,美军只象征性地出动了少量海军陆战队。日军在塘沽登陆和攻击天津中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而美国和其它北约国家的陆军部队还在从冲绳和日本基地磨磨蹭蹭地向南朝鲜的前进基地集结,显然想投机取巧。日本孩子的心理上很不平衡,大西文雄命令停止攻击,直到北约国家在津京战区投入相当的陆战兵力后再恢复进攻。
这一停就是10天,中国孩子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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