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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期间重庆话剧名旦

作者:张 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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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白杨大概十五岁即登台,后又从影,有近50年的演艺经验。而她的人生也颇为坎坷,尤其是在“文革”十年,她受到残酷的折磨,剃阴阳头,挨鞭子,无数批斗,她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坚持到了“四人帮”垮台。但文艺界拨乱反正的时候她却没有得到及时平反。我记得直到1978年,像她这样的演员都早已恢复工作,她却由于“历史问题”尚未结论。其实这个所谓“历史问题”是早在50年代就已作过结论。即在抗战期间(约1942年)为庆祝蒋介石的生日,演艺界到国民党中央训练团为蒋祝寿演出。解放后有国民党特务人员经过改造被释放后,写过一篇文章谈到这件事,说成是背叛共产党的行为。因此,白杨在五、六十年代整风时都受到审查。经过组织部门的审查核定,这件事情发生在抗战时期,当时蒋介石还是抗战领袖,集体为他祝寿,又是被迫的,所以做结论不算是什么政治性问题。但是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文艺家受害最大最深,于是又作为一个政治问题重新搬出来,许多文艺家又再次为这件事受到批评,还作了结论。但到“四人帮”垮台以后,所有受到审查的人都已经平反了,又出来工作了。但惟独对白杨此案却一直纠缠不休,到1978年,我当时正患心脏病卧病在床,一天晚上蒋君超特意到北京来到我家。他从来未到过我家来,当时我十分吃惊,问起缘由,他告诉我,白杨到这时仍没被解放,就因为蒋介石祝寿的事。我十分惊讶,告诉他这件公案早作过结论,为何上海还纠缠呢?他告诉我,必须要有一位中央领导作证才可以了结,现在只有求邓颖超出面作证才行。他神情黯然。我觉得为这件事去麻烦邓大姐有点为难。但我还是答应向邓大姐汇报。幸好邓大姐很关心,我给她打电话说明此事,大概过了一个月,白杨给我打来电话,说感谢大姐作证,问题总算解决了。在那段时间,真是什么事都会给人找麻烦啊。
  1980年,白杨到北京来时对电影事业还是充满了热情,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能做点事。她希望饰演宋庆龄,并找朋友一起写好了剧本,到北京来找领导们商议并希望得到帮助。她又来到我家中,这次真是久别相逢,我们很高兴劫后余生还能重相聚。那时她已届花甲之年,但容颜依旧,而且精神很好,她把想法告诉我,并把剧本稿留下,希望我能看看并提出修改意见。我告诉她早已不在文艺界工作了,当然剧本我还是很愿意拜读。她此次北京之行无结果而返,电影局不支持她。为此她很伤感,我也很觉遗憾,其实她的剧本写的不错,她对饰演宋庆龄是满腔热情的。某些领导告诉她,把宋庆龄一生搬上银幕,从少女时代一直演到老年难度很大。我只好鼓励她再想办法。几年间她曾为这部电影多次奔波而无果。她为事业不断追求的精神也是极为难得的。大约是九十年代我听说她突然得了脑血栓,重病在上海,我也未能看望她。以后听说她健康恢复的不错,而蒋君超却先她而去。在通电话时,我劝她:人已经走了,希望她多多珍重。从“文化大革命”以后,她就没能再拍电影了。
  1993年,为了纪念周恩来同志百周年诞辰,我计划拍一部有关周恩来与文艺家的电视专题片。在得到文艺界诸位前辈的鼓励与帮助下,开始了工作。我要在这部专题片中留下当年许多文艺家的事迹。要采访数十乃至百名老艺术家,其中包括白杨。那时白杨病情已有好转,为了医疗她搬来北京,住在西四的羊肉胡同一所四合院里,我去看望过她。那时,她说话很困难,行动也极不方便,但当我提到要拍这部专题电视片时,她十分兴奋,用纸与手比划着和我交流,并说她一定要接受采访,这段时间里她将努力学说话,还要练走路,并在一定时间内一定学好。半年多以后我去看她,果然能够说话了,并拟好稿件准备接受采访。我看着她那既兴奋又执着的样子,也很受感动。她很坚强地在身体很不好的情况下接受采访,并且还能自己说出要说的话。应该说这是她留在荧屏上最后的身影。但是,1996年该片放映时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和白杨相识也近半个世纪。从初识到相知,我觉得她在戏剧、电影上的成就是很突出的。她对事业的追求,不断攀登将近六十年,可说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她的执着追求,她的成就,是值得后人纪念和学习的。她不愧为话剧史上的名旦。
  
  四
  
  我与舒绣文认识也很久,但私人交往并不多,主要是在她的舞台创作方面交流比较多。她在舞台上银幕上都创造了使人永远难忘的形象。在抗日战争中重庆时代,最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她在郭沫若的名剧《棠棣之花》中饰演聂莹。在剧本中,作者没有给人物多少具体的描写和刻划,而且整个剧本情节简单,没有很强的故事性。三个主要演员是:周峰饰聂政、绣文饰聂莹、张瑞芳饰春姑。其他还有江村、孙坚白等。加上石凌鹤的精心排练,演出充满诗情画意,十分感动观众,绣文演聂政的姐姐,侠骨柔肠,在秦国的威慑恐怖统治下,她和春姑守着死去的同胞弟弟,与为灭秦而被杀的弟弟同归于尽。绣文演来动人心弦。这一出话剧揭开了抗日战争期间重庆雾季演出的序幕。对郭沫若续写历史剧也起了很大激励作用。
  绣文演剧的戏路很宽,在演出《棠棣之花》之后,接着排演了阳翰笙的《天国春秋》,她饰演天王的妹妹洪宣娇。这个人物是个刁蛮公主,但武功高强,为太平天国立了大功的。与当年的女状元傅善祥(白杨饰)争风吃醋,骄横跋扈,而绣文能掌握得很有分寸,有张有弛。她们的对手戏演得非常有分量,也显示出她们在舞台上的深厚功力。
  新中国建立后,绣文身体一直不太好,得了心脏病。但她仍然坚持演出,是“北京人艺”的台柱,也参加上演过几出好戏。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老舍剧作《骆驼祥子》,她是最初饰演虎妞这个人物的。在这个人物身上既传承了她父亲黑帮头目的霸气,但也有侠义情怀。她敢爱敢恨,有蛮不讲理的时候,也有温柔体贴的另一面,在《骆驼祥子》剧中她成了担纲的主角,这不能说她是“抢戏”吧。这个舞台剧及以后的电影有不少演员也曾饰演这个角色,但我认为都没有能超过舒绣文的。
  抗日战争期间,重庆的话剧演出活动,可以说是中国话剧史上的鼎盛时期,使舞台演出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当时的很多男女演员都可称得上是璀璨的明星。他们的艰苦努力,他们的演技水平值得后来者学习。我现在有时会有些感慨,现在在各种舞台影视中,明星实在太多了,通过一出戏一部电影就可以跃上天空,一闪而过。一时繁星满天,一瞬间又成为流星雨。真正“实力派”演员不多,有底蕴有功力,不断下苦功夫的不多。艺龄长些的也屈指可数。我并不认为今不如昔,但现在的环境,现在的条件都那样好,应该有更多更好的真正艺术家才对啊。真正艺术家的称号不是金钱可以买得到的,也不是用追捧堆得起的。
  (责编:霍斌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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