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劫机犯的忏悔
作者：季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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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元月23日，天寒地冻，江苏省南京监狱礼堂里却涌动一股暖流。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此召开宣判大会，对该监狱240名罪犯依法予以减刑、假释。
当听到法官宣布减去章文龙余刑即刻释放的裁定时，端坐在台下的章文龙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泪水是苦涩的，也是甜蜜的。
12年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夜之间成了轰动台湾海峡两岸的“名人”。这个人就是章文龙，因为劫机，他成了海峡两岸共同的罪人。
章文龙，毕业于武汉军事经济学院财务系，原中国人民解放军驻辽阳某炮兵旅副连级干部。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时年仅25岁，正值青春年少，又精通财务，本可以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大潮中一展才华，书写出壮丽的人生，可谁也没有料到，他竟成了劫机犯，在台北、南京蹲了13年监狱。
实现了理想
出生于江苏泰州的章文龙，现年41岁，其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生了二男二女。
相对于其他几个兄妹而言，章文龙性格内向，脾气犟，不喜欢多讲话，不喜欢交友。但在父亲的眼里，他却是一个非常听话的孩子。父亲常常对他唠叨：“要想将来不受罪，过好日子，必须念好书，考上大学，才能跳出农门。你们将来好了，我和你妈也没有白受累。祖上没有一个吃国家饭的，你们吃上国家饭，荣宗耀祖啊!”
生活总爱捉弄人。第一次高考，章文龙榜上无名。在这沉重的打击面前，章文龙第一次流泪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章文龙立下志愿：等冬季征兵来了，参军去，到部队里上大学。
章文龙圆了当兵的梦。1980年，他应征参军了。1983年，沈阳军区后勤学校招收学员，章文龙报名后便认真准备迎考。功夫不负有心人。章文龙终于考入了训练大队，学习了二年财务，毕业后回部队，被提拔为排级干部。成了一名年轻的军官。1986年，章文龙又顺利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武汉军事经济学院财务系，他的学历也由中专升为大专。章文龙拿到入学通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父母报喜讯。
章文龙终于圆了大学梦。章文龙全家十分荣耀，他的父亲更是逢人便说：“我家文龙啊，芝麻开花节节高啰。”
1988年，完成了两年学业的章文龙毕业了，带着知识，带着希望，被分配在沈阳军区某高炮旅财务科任副连级财务助理。
1989年，部队开始缩编了，章文龙带着留恋，也带着惆怅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家乡。
他被安排在苏北某市机械局工业供销公司办公室任副主任。
可是，让他最头疼的是住房问题。刚到供销公司那阵子，公司在一个废旧的仓库里用板为他隔了一间仅够铺下一张床的地方。白天还好说，夜里真是难熬。因为仓库里堆放着长期无人过问的废机器、破桌子、烂板凳、霉味熏人、油味刺鼻，风一刮灰尘乱飘，床上全是灰尘，章文龙最害怕的是夜幕的降临。
章文龙心里不情愿，但又不愿把脸皮撕破，就这样一住就是一年多，单位也没有解决住房的意思。说话之间，年龄已到27岁，对象也已经谈成了。谈的过程中，章文龙一次也没有敢把女朋友带到住处去，只指望分到房子再把女朋友带去。平时约会时偶尔女朋友提出住房问题时，章文龙只是敷衍说一句：“领导说快解决了。”
1990年底，章文龙第一次向机械局领导提出解决住房问题，对局长说：“我已经27岁了，对象谈成了，要结婚没有地方，请局长帮助解决结婚用房。”得到的答复是：“单位无法解决。”
丧失了理智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一晃又是两年。1992年，章文龙已经29岁，住房问题杳无音信。而就在这时机械局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企业效益急剧下降，可单位还是买了两套住房，局长一套，书记一套。局长分的这一套是为年龄刚刚20岁的儿子将来结婚用的。
章文龙愤怒了。他强忍着一腔怒火，找局长商量，看能否请局长搬进新房，把旧房腾给他结婚。这个方案遭到了局长的一口回绝。章文龙感觉一种莫名的悲哀和无奈笼罩着他，他欲哭无泪……
1993年4月6日晚，百无聊赖的章文龙坐在电视机前，继续着他多年的习惯——看《新闻联播》。看着看着，一条新闻进入了他耳朵：有两名歹徒把飞机劫持到台湾。十多天后，新闻联播主持人就此事发表述评：台湾是劫机犯的天堂，台湾当局包庇纵容劫机犯。坚持顽固立场．拒不遣返……
当天晚上。章文龙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又联想到转业到地方后自己遭遇的种种尴尬的情景：领导不关心职工生活、不按转业政策办事、自己想结婚却没有住房……想着想着，思路渐渐地模糊了，头脑渐渐失去了理智：我没有必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苦苦挣扎，我也要去台湾。章文龙没有对任何人讲。连父母、女朋友都没有露一点蛛丝马迹。一个罪恶的想法驱使他开始了罪恶的准备。
1993年5月，章文龙编造了一个借口，向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悄悄地坐火车到厦门了解情况。在厦门，章文龙不仅了解了厦门到台湾的最近距离是多少，而且还了解了台湾的一些风土人情。可以说，章文龙这趟不虚此行，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头脑里初步形成了一个行动方案。章文龙没有坐过飞机，对飞机上的情况不太熟悉，只是听坐过飞机的人说过一些，略知一二。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必须亲口尝一尝。章文龙开始了“试飞”。
6月17日，章文龙到了常州，购买了一张常州——厦门的飞机票。他详详细细地记下了如何购票、如何候机、如何登机、乘机过程中有哪些环节、哪些环节最容易出问题等等，譬如说如何过安检。违禁品如何通过安检，飞机的安全舱，飞机的飞行情况，旅客舱与前舱、驾驶舱之间的距离、通道、障碍情况等，更主要的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一趟“试飞”，章文龙劫机赴台的决心下定了。章文龙又回到了家乡，继续做进一步的准备。
6月21日，他从街上买来一把玩具手枪、一把弹簧刀，这就是他后来的作案工具。
6月23日，章文龙来到常州，买了24日的常州——厦门的机票。24日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是农历端午节。他无心去想年迈的父母盼他回家过节的心境，也无心去想女朋友那双在痴情地等着他的眼睛。
乘客开始过安检，轮到了章文龙，他竭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检门警报器陡然响起，检查员顺手挡住他的去路，责令章文龙把违禁品交出来，章文龙掀起衣服指了指挂在裤腰扣上的指甲刀，对检查员说：“是这个叫的。”检查员看了看就放行了。检查员一个细小的疏忽，给章文龙实施犯罪提供了方便。
章文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头靠在后背上。闭上了眼睛。他想静一静，给自己更惊险的下一步壮一壮胆子。
飞机起飞了。随着飞机的轰鸣声章文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眼里不由得流出了痛楚的泪水。是啊，父母的养育之恩未报，人民的培育之恩未报，为了一套住房走上了罪恶之路，值得吗?任何一个稍有良知的人都会把这个账算清楚的，而这时候的章文龙却怎么也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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