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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恋爱时





  
  下次恋爱时
  作者:林晓筠

  第一章

  常云算命的都有一张“江湖嘴”,见人说人话,见鬼混鬼活,每个人一算起命,非富即贵;男的以后不是当行政院长,就是会成为台湾第二个“经营之神”,女的则是锦衣玉食,嫁好丈夫,子女成器、晚年富足,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不过曾不凡就不一样了。
  曾不凡三十出头,一百七十五公分。说他高嘛,他又没有真的“高人一等”;说他矮嘛,他又比一般的男人高一点,说他帅嘛,他没有刘德华、郭富诚那种令女人为之倾倒、疯狂的长相;说他不帅嘛,他五官端正、忠厚、正直,眼睛有神,性情淳良;说他富有嘛,他开国产车,穿普通牌子的衣服;说他穷嘛,他的银行里有两百万的存款,还跟了一些会。
  算命的“铁口直断”他情路难走,在感情的道路上会非常的坎坷,非常的不顺,他问过算命的原因,而原因就出在他的名字上。
  明明一个平凡的男人取名叫“不凡”,而且又刚好姓“曾”,所以注定了他非常“不平凡”的感情路途。别人走来容易,他可走得辛苦了。
  想到每一次相亲“无缘无故”的失败,不是他看不上对方,就是对方没有下文,不了了之,他就愈觉得算命的嘴“不是盖的”。
  他到过户政机关要改名字,但是没有被接受。毕竟那不是什么不雅或不堪入耳的名字。他所持的“理由”不被接受,法律可不会把算命的话当“话”,所以曾不凡还是曾不凡。
  为了推翻算命的话,他为了不负自己母亲的“养育之恩”,他相了一次又一次的亲,接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直到当他看到相亲的对象开始有反胃的感觉时,他终于放弃了,立誓决不再相亲。
  冲回家中,看着一脸期盼的寡母和妹妹巧莉,他终于爆发了,终于像一颗引爆了的炸弹般。
  “谁再替我安排相亲,我就到医院去做去势的手术!”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
  “天啊!”曾母首先发难,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冲到了儿子的面前。“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曾家的香火全靠你了,如果你去……”曾母不好意思的说:“我死了以后,怎么去向你老爸及曾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那就别再逼我相亲,别老拿‘遗书’来压迫我!”他非常有男子气概的说。
  “这……”曾母犹豫不决。
  “遗书”是曾母的一招狠招。
  她见儿子三十出头了,老是没有恋爱或是成家的迹象,所以她和女儿巧莉一商量,写下了一封“遗书”,只要不凡稍有不从或是不积极,她就把“遗书”放到儿子的床头。
  这一招一向管用。
  但现在……
  曾巧莉怕事情不可收拾,立刻出面打圆场,以她老哥这种“温吞水”会说出这么“激烈”的话,冰冻三尺谅非一日之寒了。
  “哥,我觉得——”
  “你闭上嘴!”
  “我——”
  “都是你在‘兴风作浪’!”
  “喂——”
  曾不凡曾经怀疑巧莉是不是他的亲妹妹!二十六岁的巧莉活跃、开朗、亮丽、能说善道,鬼灵精一个,有用不完的精力,想不完的点子,她和他的个性根本是南辕北辙,要不是同姓曾,父母栏上双亲的名字一样,血型一样,而且经过他父母再三的保证,否则,他真是感到怀疑。
  但事实就是事实,他除了得应付一个动不动就把“遗书”放在他床头的神经质、紧张过度、担心他娶不到老婆的母亲,还要烦恼一个时时设计他、算计他,非把他“推销”出去不可的老妹。
  这就是他曾不凡的人生吗?
  “曾巧莉……”他警告着妹妹。“你也不年轻了,你最好管管你自己,先把你自己嫁了之后再来担心我!”
  “哥!如果不是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
  “省省吧!你的‘手足之情’!”这次曾不凡是真的无法再忍受了,他不可能是台湾唯一的单身汉,也不可能是全世界上唯一娶不到老婆的男人,他为什么要再“虐待”自己、再欺骗自己的感觉?
  这年头不结婚的男人满街是,随便一块招牌掉下来,砸到的十之八九是不想结婚或是没有适合对象的男人,他怕什么?他急什么?
  而且这年头肯留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人更是少得有如风毛麟角,女人宁可要事业、要成就、要名要利,谁愿意在家里煮饭生小孩、带小孩、洗衣服、买菜,做那些既没有成就感又浪费生命的事!
  难怪他这个好男人很难找到对象。
  女人不想结婚,她们找的是又狂又野又帅又够劲的男人,然后来上一段浪漫、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恋情,她们并不要丈夫,她们不喜欢好男人。
  所以他放弃了。
  他不要再相什么亲。
  他不要再去赴什么“盲目约会”。
  他只要“平平凡凡”、“安安静静”、“单单独独”、“快快乐乐”的过他的日子。
  没有女人。
  没有老婆。
  没有麻烦。
  “不凡啊……”看到自己儿子好像真的要“抓狂”的样子,曾母改采另一种策略。“你妹妹也是好意,如果她都不管你,谁还会管你啊!她是你妹妹啊!”
  “好管闲事的妹妹!”曾不凡毫不领情的说。
  “曾不凡一—”曾巧莉也冒火了。
  “你自己说,你介绍的那些——”
  “怎么样!”她凶巴巴的打断。
  “不是老处女就是……”他有些腼腆。“就是心理不太健康,性饥渴——”
  “曾不凡……”现在诧异的人是曾母了。她没有想到一向保守、含蓄的儿子会说出那三个字,他想必真的是气坏了,看来她又有的等了。
  “总之,我要搬出去!”他宣布。
  “什么?”母女俩异口同声。
  “我要搬到杂货店后面的那间小房间住!”
  “是‘平价中心’!”母女俩再一次同站一个阵线。
  为了打发时间,曾母在巷子口租了个店面,开了家平价中心,免得一个人在家耗久了,会得老人痴呆症、成了儿女的负担。有了这家平价中心,既可以赚钱,又可以和街坊邻居联络感情、交谊,何乐而不为!
  她不是很赞成儿子住到那儿,但是照目前这局面,她也只好答应了,总比儿子一怒离家,不知道搬哪儿去来得好。她瞄了瞄巧莉,果然母女连心,巧莉正不着痕迹的朝自己的母亲点点头。
  “好吧!”曾母无奈的同意了。
  “还要约法三章!”曾不凡太了解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他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约什么法?”巧莉一睑的精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什么‘法’?你说啊!”
  “九点杂货店打烊之后,不准你们再到杂货店里来‘骚扰’我!”他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哪怕要背上个“不孝”和没有“兄妹之情”的罪名,他也要豁出去。
  “是平价中心!”曾母坚持。
  “好!‘平价中心’!”他恶狠狠的说:“总之九点过后……”
  “听到了啦!”巧莉一副自己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委屈样。“如果日后你真成了王老五、打一辈子光棍,可别怨我这个妹妹没有尽到责任,什么老处女、心理不太健康的‘性饥渴’,我看你才性冷——”
  “巧莉!”曾母瞪大了眼,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你——”
  “妈,是哥讲话先刻薄的!”曾巧莉为自己辩白。
  “你交的朋友确实都不太——”
  “曾不凡!”曾巧莉用冰冷的目光射向她哥哥。
  “够了!够了!”曾母呻吟声连连,幸好她只有两个小孩,如果再多几个,那她不早跟着老伴走了!现代人真聪明,什么孩子一个不嫌少,甚至都不生也没有关系,时代真的是变了!
  “我今天就搬!”曾不凡看看才下午三、四点,而且又是星期天。 ,
  “我帮你!”曾巧莉赌一口气的说。
  其实他们兄妹一向感情很好,哥哥照颐妹妹,妹妹关心哥哥,只是一谈到相亲及介绍女朋友这一件事,兄妹俩都快成“仇人”了。
  曾母苦笑的看着她的宝贝儿子和宝贝女儿,这就是为人母,这就是人生。
  年轻时和丈夫拚温饱、拚一个自己的家,等到年纪大时,又得担心子女娶得好不好?嫁得好不好?好像永远都必须有件事来烦、来操心着。不过就像她一直告诉自己的,这就是人生嘛!
  林佳敏经过“凡莉”平价中心时,对平价中心里的“忙碌”情形,忍不住的多瞄了一眼。
  其实她瞄的不是平价中心的“忙碌”,而是她看到了曾不凡。
  她是一所小学的代课老师,教学生有关自然和美劳的科目。她并没有出众的外表,但是极有内涵、智慧,一看就知道是极有学问、极聪明的女孩,加上身材平板,既高又瘦,又没有如波霸般的“双峰”,所以很自然的是男性眼中的“朋友”,却永远不会成为男人“追逐”的目标;加上她不善打扮自己,不会风骚、卖弄,大家对她的印象总停留在“邻家好女孩”上面。
  她也相过亲,但是总不成功。她自己知道原因在哪里,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而曾不凡更是把她当哥儿们,当“邻家的妹妹”。
  如果她胆子够大,如果她够狂野,如果她够现代,她会大声的告诉每个人她的心中所爱。
  偏偏她来自“书香世家”。
  她父亲是个大学教授,她母亲是国中的数学老师,而她哥哥在高中教英文,姊姊正在攻读教育博士,总之……
  她家的人都严肃、正派、不苟言笑、一板一眼,叫她偶尔想“放纵”一下,也如登天一样的难。
  所以……
  所以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她必须掩饰得很好,而她也真的做到了。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一个不谈男女感情,只为了“教育”、为国家未来的主人翁牺牲奉献的好老师。
  仿佛她没有七情六欲。
  相亲好像只是为了证明一下她还是个“女性”,还算“正常”而已。
  没人懂她对曾不凡的心。
  没人看出她对他的那份情。
  包括曾不凡那个呆头鹅在内,他宁可去相亲“盲目约会”,就是不会正眼的瞄瞄她。
  她又能怎么样?
  女人永远都得多吃些亏。
  借口买报纸,她走进了“凡莉”平价中心。她和曾家一家子都熟,就是因为太熟了,他们根本没有把她视为一个可能的人选、可能的目标。
  “干嘛啊?”她拉着巧莉的手。“在搬什么?”
  “搬家!”
  “搬家?”佳敏的心中一颤。曾家要搬走?那她……
  那她和曾不凡不是更不可能了吗?
  “我哥要搬来这里!”曾巧莉瞪了一眼正在小房间里打扫和清洗的曾不凡一眼。
  “嫌我和我妈‘迫害’他,‘逼’他,他要离我们远远的,要自己一个人住到这个‘杂货店’里来!”
  听到了妹妹的评语,曾不凡放下手上的清洗工具,来到了她们面前。
  “林佳敏,你别听她说那些酸不溜丢的话,好像我是无情无意的冷血动物。你真该感谢你的父母,他们没有给你添一个妹妹!”曾不凡“报复”自己妹妹所说的那些话,难得的透着一丝幽默。他的口才其实并不差,只是碰到其他女人就施展不出来,就一副无趣、乏味的老实状。
  “曾不凡——”曾巧莉一副深受伤害的表情。
  他则丝毫不为所动。
  林佳敏没有注意听他们兄妹吵什么,她被曾不凡今天的穿着给撼住了。一身的白内衣和牛仔裤吸引住她的目光,她眼睛动都不动。
  他一向很少穿牛仔裤,上班族嘛,总是西装裤衫、领带。
  但今天不同,他的白色有袖内衣扎进了牛仔裤里,衬托出他干日不被人注意到的结实体格,使他看起来比平日高大些、健壮些,充满了魅力。
  “佳敏!你评评理啊!”曾巧莉碰了碰她手肘。
  “我……”她回过神。
  “你说到底是他无情无义,还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多管闲事?”巧莉非要争出个胜负不可。
  佳敏则无辜的看着曾不凡。
  “你说吧!我会谅解你的‘违心之论’,毕竟没人敢得罪曾巧莉!她在这街坊的风评谁不知道!”不凡笑嘻嘻的看着妹妹,“泼辣,刁蛮、霸道,谁敢和她唱反调啊!不想混下去了吗?”
  “曾不凡!”巧莉拿起他平日很喜欢的一本精装书,准备撕个稀烂。
  “喂——”他一慌。
  “巧莉。”林佳敏不慌不忙的由巧莉的手中“抢救”回那本书。“你不知道现在是‘好女不与男斗’吗?更何况是自己的哥哥。”
  “他太过份了!”
  “你——”曾不凡看到林佳敏向他摇头示意,再看看四周都是他的一些“宝贝”,他可不能任巧莉摧残,退一步保百年身。“算你狠,算你有理,我怕你,行不行?你到前面看店好了!”
  “你以为我喜欢帮你弄这些废物啊!”
  “巧莉,给我一个面子吧。”林佳敏当和事佬。
  曾巧莉朝自己哥哥扮了一个大鬼脸,然后一扭身的转头走到前面去了。
  曾不凡摇头苦笑。
  “其实巧莉是关心你,你应该很高兴巧莉还会和你斗嘴、抬杠,有些兄弟姊妹连话都不说的!”林佳敏不知道为什么,一和曾不凡说话就特别的温柔、特别的感性、特别的轻声细语。
  “我知道巧莉关心我,但是你有没有听过‘弄巧成拙’?”他一副已被压抑许久的表情。“她和我妈联手安排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相亲,只要我稍有不从,一封‘遗书’就会在我的床头出现。”
  “什么遗书,巧莉的——”
  “不!我妈的!”
  “曾妈妈?”
  “这手段够高吧!”曾不凡没好气的说:“头一次看到,差点把我的心脏病吓出来,但是几次之后,我就看清了她们的伎俩!”
  “这点子真新!”佳敏佩服的说。
  “一定是巧莉想出来的!”
  “她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嘛,你也不小了,曾妈妈一定急着要抱孙子……”佳敏愈说声音愈小,而且娇羞不已。
  但是曾不凡没有注意到。
  “你不知道算命的说……”他欲言又止。
  “说什么?”她极感兴趣。
  “算了!”他居然摆出一副认命的表情。“改天再聊,我得忙着张罗我的‘新居’!”
  “我来帮忙!”
  “不用了!”
  “反正我没事!”她试着不要表现得太热心。
  “这不太好意思……”
  “女人的心细。”她说着已经朝后面走。“打扫、布置这些事是属于女人的。粗重的你来,这些擦擦抹抹的就交给我,我们分工合作,一定可以事半功倍,节省你很多的时间!”
  “林佳敏。”他专注的看着她。“你真是一个善良、识大体、懂事的女孩,改天我介绍一个男人给你,算是报答你!”
  林佳敏顿时愕住,抹布差点自她的手中飞出。她恨不得把抹布朝他睑上用力掷去,但是她忍下了这口气。
  有些男人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特别是曾不凡。
  曾不凡在公司里并不是不可或缺的角色,但是他开始自动的加班,每天加班到差不多八点才离开公司。再加上塞个车,回到他杂货店的窝已经快九点。吃完他妈准备给他的晚餐之后,差不多就九点,然后他陪着母亲打烊,处理一些琐事,送母亲回到只几步之遥的家,接着他就自由了。
  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时间。
  没有唠叨。
  没有“哀怨”的眼神,
  没有“谴责”的目光。
  刚开始他还有一些的不习惯,感觉到好静、好安宁、好沉闷,但是几天之后,他就习惯了,甚至享受着这种静、这种安宁、这种沉闷。
  耳边不再是巧莉好像永远讲不完的电话,也不再是连续剧煽情的哭哭啼啼声。妈妈不会在他嘴边叨念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巧莉也不会一直的催着他“男大当婚”,他的日子好像一下子亮了起来。
  少了这两个关心他、压迫他的女人,他开始觉得女人可以是可爱的、令人想念的,不再那么令人厌烦。他为什么不早些搬出来呢?
  现在日子真美。
  直到——
  这晚他母亲去喝喜酒,他自己一个人正准备提早打烊。就在他要按下电动铁卷门时,一名表情哀怨的少妇牵着一个差不多有五岁大的小男孩走了进来,她的模样叫人忍不住的要多瞧她几眼。
  “小姐,你要——”
  “有盐酸吗?”她冷而绝望的声音。
  “没有,但是——”
  “巴拉松?”
  “小姐,你是要——”他忍不住发慌的问。
  “清洁剂,清洁剂应该也可以……”她自己自言自语着,好像在和自己商量。
  曾不凡见这个少妇神情有些恍惚,有些失常,所以他弯下腰问这个表情也有些忧郁的小男生。
  “弟弟,告诉叔叔——” :
  “妈咪要自杀。”他用童稚的嗓音说。
  “什么?”曾不凡一楞。
  “妈咪说她不要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刻直起身,注视着这个可能真的要自杀的少妇,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人去寻死。
  “小姐,不可以——”
  “我要买清洁剂,所有店里的清洁剂我都要!”她说着,打开皮包拿出一叠的千元大钞,放在柜台边的收银机旁。“什么牌子都要——全部。我又不是没有钱,药房为什么不卖安眠药给我!”
  “天啊!”曾不凡暗叫一声,低语着:“她真的要自杀啊!”
  “活着有什么意思?我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在哪儿,皓中……”她看看儿子。
  “妈咪……”
  曾不凡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这件事他不能袖手旁观!顾不得打烊的事,他更不可能卖任何清洁剂给她,他将她的儿子轻轻坚定的拉了过来,并且搬了张椅子给她,硬将她按坐下去。
  “你——”她想起身。
  “坐下!”他以一种平日很罕有的强硬态度说。
  “你凭什么?”邱心美愤怒的说,似乎要把怒气出在他的身上。“把我儿子还给我,否则我告你绑架还有妨害自由,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好啊!”他不以为然的一笑。“叫警察来啊,我还可以告诉他们你企图自杀!”
  “这不干你的事!”她叫道。,
  “你真的想自杀?”
  这么一问叫邱心美彻底的崩溃,她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像个泪人儿,哭得惊天动地。她这一哭把她儿子也弄得嚎啕大哭,好像自己的妈咪被欺负似的,他甩开曾不凡的手,投向了母亲的怀抱,母子俩哭成了一团。
  这画面叫曾不凡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找巧莉来,想找林佳敏来,随便什么人来都好,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场面不是他平日可能碰到的。
  “小姐,拜托你不要哭了,我……”
  “你不知道……”她哭得更惨烈。
  “我是不知道,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如果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你帮不上忙……”哭得更厉害了,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儿子。“没有人可以帮得上我的忙,你知不知道我好绝望,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什么都变了,和婚前都不一样了!”
  “你丈夫——”
  “不要提那个死人!”她激烈的反应。
  曾不凡看着这个梨花带雨却依旧楚楚可怜的女人。
  虽然已经有一个差不多五岁大的小男孩,但她的身材依旧维持得很好,皮肤、睑蛋也都保养得不差,丈夫应该不会变心才是,是因为丈夫变心了吗?
  他没有头绪。
  他根本不知该从何帮起。
  邱心美眨着泪眼看着眼前这个看来忠厚、善良又热心的男人,现在这样的男人真的不多了,不像王定强,粗鲁、自私、眼中只有他的事业,哪有她和皓中的存在?为什么?为什么让她嫁这样子的男人?
  牵着儿子,邱心美打算离去,这里买不到她要的东西,她可以到别家去买。
  “你们要去哪里?”他着急的问.
  “不用你管!”她一副要他别再多管闲事的样子。
  “我可以送你们!”
  “不必!”
  “那我打电话请你的丈夫……或是你的家人来接你们!”他毫不松懈的说,两条人命耶。
  “你这个人真烦!”她掉头走出店门,紧紧的牵着她的儿子。
  曾不凡当机立断,抓了件外套和皮夹,也跟了出来。
  按下了电动铁卷门,他绝不能让憾事发生,他要盯牢他们母子。
  冒着被打、被人误会成色狼,被人当成是不法之徒的危险,他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母子走了一个多小时,终终于他们母子走累了,走进了一家速食店,曾不凡满怀感激的也走了进去,他终于知道了一件事。
  他平时太缺乏运动了。 ·
  他的两条腿快走断了。
  也许是他的诚意感动了她,她居然叫他过来和他们坐一桌。他立刻把自己的可乐、炸鸡、薯条全搬了过来,而最高兴的自然是这个小男生,因为他妈妈只给他叫了一怀奶昔。
  “平常我不让他吃这些垃圾食物的。”她有些不屑的看着他点的东西。
  “我也不吃,只是进了速食店,不点这些要点什么?”
  他有些期期艾艾的解释。
  “邱心美。”她自我介绍,再指了指她儿子。“皓中。”
  “我叫曾不凡。”
  这是今晚上邱心美的第一个笑容,她不是存心要取笑,但是他的名字实在有意思,这个男人能令女人产生好感、安全感,至于“不凡”……他和那些香烟及洋酒广告里的男主角比起来,真是不同的气质。
  “至少你笑了。”他自我解嘲。
  “你父母很有幽默感。”
  “谁叫我是长子,而他们希望我成龙、成才,算命的说——”
  “你信那一套?”她的表情冷冷的。
  “你不信?”他以为女人都信算命的,也都算过命,而且绝对不只一次。
  “算命的说我会嫁给一个部长,可以住别墅、戴钻石、有成群的女佣可以使唤,丈夫一百八十公分,又高又帅,我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命,结果呢?”她愈说是愈火,简直想杀了所有会算命的人似的。
  “不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准的。”他尽可能安抚的说,由于他和他家那两个女人相处的经验,他知道女人的情绪比天气变化还大。
  她瞪了他一眼,兀自低头不语,
  看到小男生正专注的吃着薯条,不可能去注意他们的交谈,所以他放大胆的问。
  “你为什么要自杀?”
  “你为什么要管这么多?”
  “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你居然还会想死?”他知道女人天生自然的母性,更知道女人的弱点。
  这么一说,又叫她的眼泪像坏掉的水笼头般,怎么都关不住。要不是现在身处公共场所,她真的会哭得死去活来;要不是考虑到皓中,她早就跳楼或一头撞死,不需要去买什么安眠药或是清洁剂了。
  “邱小姐……”他递出了手帕。
  她接过手帕,胡乱的抹着睑上的泪,好像心中有好多的恨,好多的怨。
  “妈……”皓中眼中噙着泪,好像又想跟着哭。
  “没事!妈没有事……”邱心美吸了吸鼻子,一副很坚强的样子。“有沙子跑到了妈妈的眼睛里,妈妈眼睛不舒服,才会掉眼泪。”
  “那我帮你吹吹!”皓中天真无邪的说。
  “不用了,已经好了,谢谢你。”她柔声的对着儿子说,非常的有爱心。
  皓中放心的拿起炸鸡,开始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好像很饿的样子。
  “什么事让你想不开?”他锲而不舍的低声追问。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我怕你真的自杀!”
  “不会了!”她突然一个很坚强、很有希望的表情。
  “解决事情的方法很多,我不需要赔上自己的宝贵生命,还让我的儿子没有妈。放心,那种念头不会再有了,我会奋战下去!”
  “太好了。”他总算没有白忙一场。
  “我不能便宜那个死人,更不会让他弄个后母来虐待我的儿子。”她咬牙切齿的表情。“我可以离婚,我可以带着儿子离开他,我可以当世上没有他这个人,我干嘛去死?为什么不是他去死!”
  女人的爱与憎往往都同样的强烈,同样的令男人无法消受。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叫男人真是苦也不是,喜也不是。
  “你丈夫到底做了什么?”曾不凡想顶多是外遇,外遇是所有已婚妇女都无法忍受的。
  “他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什么?”曾不凡嘴巴张得大大的,她这么寻死寻活的居然只是为了这么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不只是结婚纪念日,他还忘了我的生日,儿子的生口,一些有意义的日子,每天加班、每天晚归 每天有忙不完的事,而且脾气暴躁又没有耐心,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不是外遇?”他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是女人.你不了解有些事的杀伤力比外遇还来得大!例如丈夫的漠不关心、无法沟通、冷淡、不理不睬、不懂得温柔、体贴、生活情趣,这些照样可以毁掉一个婚姻的!”她非常自我而且一副自己很有道理的模样。
  “你或许要求太多了。”曾不凡站在男人的立场来说,女人同样不知道男人在打拚的艰辛。
  “你当然会替男人说话!”
  “我——”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这——”他无奈地双手一摊。

  第二章

  话虽那么说,但在那一次的速食店见面之后,曾不凡却常和邱心美及皓中见面。他们三个人反倒成了一家人似的,一起吃饭,一起去美术馆、一起去儿童乐园、一起逛“反斗城”。
  而在邱心美那边,曾不凡陪着她看电影,逛街、听音乐会、看美术展,只要有空,他总是尽可能的陪着她,听她诉苦,听她发牢骚。
  就曾不凡的了解和发现,他觉得邱心美的丈夫王定强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只是他冷落了自己的太太、不了解自己太太的想法。而曾不凡自己呢?他不知道自己扮演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有时邱心美和她老公一吵嘴,负气的要回南部的娘家时,皓中就成了他的责任。他必须负责接送皓中上幼稚园,必须喂皓中吃饭、帮他洗澡、说故事给他听,俨然就是他父亲似的。
  这情形曾母不是看不见,她也和儿子抱怨过,但是皓中那张小嘴一直曾奶奶长、曾奶奶短的叫,叫得她心头又痒又甜,干脆也由着儿子去了,反正就儿子的说法,他只是在帮朋友的忙而已,叫她这个做妈的怎么拦!
  能拦吗?
  儿子不由娘啊!生儿子有什么好?这年头生儿子只
  不过是在替别的女人养丈夫!
  她既然不方便出马,只好找她那个“鬼计多端”的女儿,由巧莉来刺探不凡,她这个做娘的最好置身事外,免得遭儿子的埋怨。
  曾巧莉其实早听到了风声,只是在给自己的哥哥一些时间.看他自己会不会及时醒悟,及时“回头”。但是——情况不太妙,她哥哥好像走上了“第三者”的“不归路”,而且还乐此不疲似的。
  她怎能任由这种事情发展下去?最后最无辜、受伤的一定是她这个可怜的哥哥。
  曾不凡一看到巧莉出现,就知道一场大战将起,幸好邱心美刚来把皓中接走了,也幸好店里已经打烊,否则不知道要吓跑多少客人。
  一见她哥那副防卫的态度,曾巧莉心里就不爽。
  “你干嘛?”她不悦的瞟着他。
  “你才干嘛!”他生硬的道。
  “我来和你‘聊天’!”
  “是‘聊天’吗?来‘审问’我的吧!”曾不凡打开冰柜,拿出一罐冰可乐。
  “不会拿一罐给你妹妹吗?”
  “你自己没有手啊!”
  曾巧莉恨恨的打开冰柜,一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的模样。反正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兄妹,不怕他跑掉,她有好几十个三年可等!斗嘴归斗嘴,碰到正事她可不能置身事外。
  “说吧!你要‘聊’什么?”他边灌可乐边问。
  “哥,我记得在高中时你曾做过一个测验,你的智商好像不低耶,有——”
  “一百三十几.”曾不凡立刻得意忘形的说,忘了巧莉可能的阴谋。
  “但是你表现出来的不像你的IQ有一百三十几的样子广她仰着头的说。
  ‘曾巧莉,你损起人来还真有艺术!’他也皮笑肉不笑的反击道。
  ‘哥……’曾巧莉马上换上一副关怀备至,苦口婆心的表情。‘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苛薄、跟不上时代,你吃饱了撑着吗?你去沾惹一个已婚的女人干嘛!而且还是一个有小孩的已婚女人1’
  ‘做朋友不行吗?’他正派的说。
  ‘“朋友”?你骗三岁小孩啊!你说给念幼稚园的小孩听,他们都不会相信:而且,你干嘛找个结过婚的女人来当朋友?’她质问.
  ‘总之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们是清白的!’他坦荡荡的回答。
  ‘没有人说你和她有染,但是——这是何苦呢?’
  ‘巧莉!’曾不凡试着和妹妹沟通。‘心美只是需要一个谈得来的朋友,而我……我也喜欢她、喜欢皓中,我并不觉得目前的状况有什么不好,如果有什么闲话,由大家去说,我才不在乎!’
  ‘如果她丈夫找上门来呢?’
  ‘我正好可以和他好好的谈谈!’曾不凡以一种很阿Q的梢神说。
  曾巧莉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副要昏倒的样子。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怎么还可能如此的天真呢?他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唐吉诃德吗?
  ‘哥!拜托你的脑筋清醒一点好不好?她的丈夫不会认为你是在和他的老婆做朋友,他会以为你是在勾引他的老婆——而且这么做会破坏别人的家庭,你知道吗?’,她慷慨激昂的说。
  ‘她的家庭本来就有问题!’
  ‘那是她家的事!’
  ‘巧莉,你不懂!’曾不凡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妹妹的支持,所以他干脆关上沟通的门。
  ‘我懂!不懂的是你!’
  他闷声不响的喝着可乐,一副不管他妹妹怎么说,反正他都默认的表情。
  曾巧莉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固执的人,但是固执也要固执得对地方,他这样搞下去会弄得两败俱伤,大家难看。她急,但是她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想。
  ‘回去吧!我明天还要上班!’他对巧莉下逐客令,一副疲惫的样子。
  ‘问题并没有解决。’
  ‘你想解决什么?’
  ‘解决……’她又说不上来。
  ‘你的目的不过是希望我不要再和邱心美母子见面,你干脆说出来不就结了嘛!’他将喝光了的可乐罐捏扁,平静的说。
  ‘那你做得到吗?’
  ‘不能!’
  ‘你爱上那个——’
  ‘巧莉,问题不像你想的这样,我不是不知道她结过婚,不是不知道她有个五岁大的儿子,我也不可能要求她离婚来嫁我。顺其自然,一切随缘,这是我的想法,你知道吗?’他表明自己的立场。
  ‘那她的想法呢?’巧莉也理智、平和的问。
  ‘我不知道……’
  ‘你一句不知道就算了吗?’她指责自己的哥哥,将可乐罐往桌面上重重的一放。‘说不定人家夫妻之间只有一点小问题,但是由于你的“介入”,却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大问题!’
  这个可能性令曾不凡的心一冷,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帮了邱心美的忙。
  ‘她有了你这个“靠山”,这个第二个“选择”,她是不是更有恃无恐了?’巧莉分析。
  ‘我——’
  ‘哥,婚姻那回事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不能光听她的一面之词,她绝不是唯一受到委屈的人,如果她的婚姻真的毫不值得她留恋,她为什么不离婚,不痛快的一刀两断呢?拖什么?’巧莉的话一针见血,毕竟还是女人懂女人。
  曾不凡沉思。
  ‘哥!多想想,在女人那方面,你太嫩了,你的心也太软了,当心——’
  ‘你说完了没?’他脸上一无表情,有点恼羞成怒。
  ‘你自己再多想想吧广
  曾不凡还是照常和邱心美见面,但是他的心情不再和以往一样的轻松,有一些罪恶感、有一些负担、有一些自责,尤其是皓中没和他们在一起时。
  他和邱心美到底算一对什么?
  朋友?
  爱人?
  不!不是爱人,她是有夫之妇,他不可能是她的爱人。但是这么下去,情况会走到什么地步呢?巧莉说的话不时在他的耳边响起。
  邱心美注意到曾不凡的异样,发觉到他的沉默和落落寡欢,好像心事重重,有很多解不开的结似的。虽然他们刚看了一部比较沉闷、凝重,艺术形态的电影,他也不需要如此啊!
  “你今晚怎么了?”她问。
  “我没事。”
  “少骗我,你一副好像被老婆抓奸在床的模样!”她故意取笑他。
  对她的玩笑话,他皱了皱眉头。
  知道自己的比喻失当,她轻叹了一声,经过了一家咖啡香四溢的咖啡座,她用手指了指,曾不凡点点头,两人一块走了进去。
  咖啡送上来之后,曾不凡并没有马上喝,他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啜了口咖啡,邱心美这个一向有话就说,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女人更加的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
  “是不是……”她试探的问。
  你到底有一个怎样的婚姻?’他一直没去问,故意去忽视这个问题,但现在他不能不问。
  ‘看过芭芭拉史翠珊导演的那部电影“浪潮王子”没?’她淡淡的问。
  ‘没有。’他没有看过那部电影。只知道男主角提名去年奥斯卡的最佳男主角,只是没有得到奖座。应该是部好片,但是他没有看,不知道邱心美提到这部电影的用意何在。
  ‘男主角的母亲曾说过一句话:嫁个窝囊丈夫,就得过窝囊的日子。我的意思是嫁了个什么样的老公,自然就要过哪种生活!’她有些莫可奈何,眼中虽没有火花,但是不像第一次那么的充满怨恨。
  ‘他窝囊吗?’
  ‘他不是窝囊,但他也不是一个好丈夫。’
  ‘他哪里不好?’曾不凡这一次追根究底的问。‘不要说上次你曾说过的那些理由,说些具体一点的!’
  ‘具体一点的?’她一脸的茫然。
  ‘他打你吗?’
  ‘他敢!’邱心美强悍的表情。‘我先拿菜刀砍他我?哼!’
  ‘他有外遇?’
  ‘就我所知他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
  ‘他有恶疾?’
  ‘当然没有!’她翻翻白眼。
  ‘那我真的就不懂了!’曾不凡不知道女人要的是什么。‘你说过他不抽烟、不渴酒、不赌博的,好像什么缺点都没有!’
  ‘谁说的!’她立刻反驳。‘谁说他没有缺点?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心里没有我!’
  ‘他要上班,他要让一个家温饱,他要和别的男人竞争。你不用上班,你不知道现在社会冷酷、现实的一面。
  他不打拚、他不花时间在工作上,你叫他如何在公司站住脚?’曾不凡有些生气的说。
  ‘你干嘛帮他说话?’邱心美的表情一变。‘我并没有强迫你一定要和我们母子在一起,我们不是你的负担,更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管我们的。’她起身作状要走,一副怒不可抑状。
  他也立刻拉住她,用眼神哀求她坐下。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夫妻——你的婚姻是不是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解释他问话的理由。
  她坐了回去,表情一缓,但是对他的新问题,她却也无言以对。
  如果她真的对王定强没有感情,如果真的对他们的婚姻不存任何希望,那她早就会想尽办法离婚了。她也不是完全不爱王定强,只是对他的冷落,他的漫不经心,他的满不在乎,叫她咽不下那口怨气。
  家中始终只有她和皓中。儿子是可爱,是她的命根子,但是天天哄带下来,一天从早耗到晚,她也会失去耐心,也会受不了。她需要丈夫的轻声细语,需要丈夫的轻怜疼爱,但是她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只有吵。
  所以只有闹。
  所以只有冷战。
  她要怎么回答曾不凡的问题?一切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看到她脸上的矛盾、挣扎、思考,他就知道邱心美对她丈夫还有爱,还有感情,否则她不需要想这么久,脸上的表情也不必那么的凝重。
  ‘你已经回答我了。’他说不出自己的感觉是怅然还是放松。
  ‘我……’她重重的一叹。
  ‘你为什么不和他开诚布公,好好的坐下来谈呢?’
  ‘没有用的!’
  ‘你试过了吗?’
  ‘我——’
  ‘心美,说句不怕你翻脸的话,你一直只想着你自己的感受、你的需要、你的要求,你只想到你的日子枯燥,乏味,你想过你丈夫没有?说不定他和你也是一样的想法呢!’他不是趁火打劫或是落井下石型的人。
  ‘你……’”她不知道曾不凡的心是那么的无私,那么的宽大。
  “中国人嘛!劝合不劝离。”他掩饰住心中的怅然,故作洒脱的说:“何况你们还有一个皓中,为了他,你们还有什么好争、好吵、好冷战的?”
  “可是你……”
  “难道你对我……”
  “不!是你对我!”她悲愁的一笑。“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感情吗?”
  曾不凡垂下头,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假,但是他对她能有什么感情?她是别人的老婆,皓中的母亲,他能妄想什么?或许一开始就是错,他根本不该和她及皓中混在一块。
  我在……
  有没有答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要他买单。
  “我得去接皓中了。”
  “明天要我去接他放学吗?你不是要到台中去找一个朋友吗?”
  她想了一下。“不用了,我会赶回来。”
  “心美……”
  她已经起身,领先往外走,留下他付帐。曾不凡很无辜、很沉重、很冤枉的叹口气,怪谁呢?能怪命运吗?还是他自己?
  故意列出了一张清单,故意选快要打烊的时间,林佳敏来到了“凡莉”平价中心,她不是没有听到风声,事实事上很多难听的话她都听到了。
  她真的觉得很悲哀、很无助,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矮人一截”,曾不凡宁可去追一个已经有小孩的已婚女人,宁可和有夫之妇“混”,却不肯正眼瞧一下她这个“良家妇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她不够风骚?
  她不够有手段?
  还是男人就喜欢挑战那种“致命的吸引力”,喜欢那种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危险关系”吗?
  不只是曾不凡,连曾巧莉对她的心事都一无所知,曾巧莉明明古灵精怪。脑筋反应比人快半拍,但是就看不出她对她哥哥的好感而能从中拉一把,这一对兄妹……
  叫林佳敏什么好呢?
  接过林佳敏的清单,曾不凡皱了皱鼻子,母亲已经先回家,有些东西他不知道摆哪儿,而且也没心情找。他有些歉疚的看着她。
  “你明天再来买好不好?”
  “为什么?”她有些难堪的问。
  “我不知道放哪,像这个——”
  “你可以找啊!”她木然的表情。
  “你又不急着用!”
  “我急着用!”
  “在晚上九点?沙拉油、罐头、餐巾纸、垃圾袋、酱油膏……”他照着单子念。
  “我妈要用的!”她非常固执地硬是把话给圆了过来。
  “我们今天晚上晚点开伙,所以……所以要买到这些东西,有些我知道放哪里,我可以帮你一起找,谁叫你家里好好的不住,非要住到这里来!”
  他没和她争辩,看出她的心情亦不是很好,何况她已经肯帮他找,他又不能叫她到别家买。
  林佳敏找得很漫不经心、很不当回事,她的脸上有一股怒气,动作也带着点粗鲁。
  曾不凡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林佳敏绝绝不是只为买东西而来的。她也住这附近,想必一定也听到有关他和邱心美母子的事,看来买东西只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一探究竟吧!
  “林佳敏。别管这些东西了,真要把东西找齐,恐怕你家要饿到明天早上呢!”他找了张椅子坐,一副要她有话直说的表情。
  既然他已经把话给摊开来,她也乐得不再伪装。单子随手一揉一扔,在他的不远处也坐下.
  “果然没错!”他有些自嘲的说。
  林佳敏在心里不知道骂过自己几遍了,曾不凡可不是超级大帅哥,更不是年轻多金的富家子,但他就是对她的味。他的执着、他的傻劲,他的正直、诚恳,还有一种解释不出来的感觉。
  “你愿意谈那对‘母子’的事吗?”
  “我以为你是从不听街坊流言,也不会三姑六婆的那型女孩!”他不太带劲的说。
  “本来是不听的,但传得已经……”
  “很难听?”
  “很难听!”
  曾不凡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女人一吃饱没事做,然变会无中生有、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其实也没什么。”他耸耸肩。
  林佳敏心中一喜,她知道她可以相信他的话,他这人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他说没什么,那这件事一定“没什么”。他不知道他的一句话令她整个人豁然开朗,心中大乐,不再一副世界末日将到的样子。
  “既然没什么,你为什么要背这么大的罪名?”她替他感到不值得。
  “什么‘罪名’?”
  “勾引‘良家’的‘有夫之妇’。”她故意夸张一些的说。
  “其实是我‘搭救’丁一个良家的有夫之妇,她的婚姻状况不佳,夫妻之间欠缺沟通吧,我……”他有些沮丧。“我只是陪陪他们母子,我真的好喜欢皓中那个小男孩,我并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的企图。”
  “你想当‘现成爸爸’?”
  “我只是喜欢小孩!”
  “那你自己生一个嘛!”
  “我得先结婚!”
  “那就结啊!”她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有些激动。
  就算她没有倾国倾城的姿色,至少还相貌端正,讨喜清新,他就不会看看她吗?
  “和谁结?”他没好气的看看她。
  “和——”她差点说“我”。
  “你知不知道现在找对象多难!”他开始大吐苦水。
  “没错,现在是社交公开,风气开放,男男女女都有一大堆的异性朋友,谁都有交友的自由,但是谈到结婚的对象……谈何容易啊!”
  “会不会是你的标准太高?”她故意起身,有意无意的在他的眼前晃了一圈。
  “我会有什么‘高标准’!”他对她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她差点拿一罐罐头往他的头上敲,他要不是白痴,就是瞎子!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朝她求救。“不和他们来往嘛,好像说不过去,也没有原因和理由,再继续和她交往下去,好像又有一大堆的困扰和麻烦,我能怎么办,怎么做都不是。”
  “说你有女朋友了嘛,你怕你的女朋友误会和吃醋。”
  林佳敏说的正是她自己的心声。
  “她知道我没有女朋友!”
  “你可以编一个嘛!”
  “我不会骗人。”他摇头。
  “那我帮你!”她一副自告奋勇状,怕他看出她的情感,她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反正我没有男朋友,不会有人误会的!”
  “我怕别人误会我们!”
  “你……”她想拿酒瓶敲他,而不是罐头了。“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
  “事情已经够烦了,我不想再拖你下水,反正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他搔了搔头,一副顺其自然的样子。
  “我只要行得直、坐得正,我相信这些闲言闲语很快就会结束,你不要替我担心。”
  如果她够悍、如果她够粗鲁,如果她够明快,她会给他一耳光的。
  “林佳敏,你先回去吧。”他好倦、好累的模样。“我要打烊了。”
  她两手空空的离开平价中心,曾不凡再这么不解风情下去,她的心也要打烊了。
  走出办公大楼,曾不凡正要去开他那辆国产的裕隆车时,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挡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头看看这个睑上带着怒气而且一睑酷相的男人。由于他并不认识他,所以曾不凡绕过他的身边准备离去,曾不凡心里想着明哲保身最重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逞什么英雄,路大得很,他没必要和这个男人对峙,“曾不凡?”男人在他的背后叫。
  曾不凡本能的停下脚步回头。这个男人认识他?“你就是曾不凡?”那男人很冷的声音。
  “我是——”
  话还没有完,一个拳头就落到了曾不凡的睑上。曾不凡结结实实地往地上一摔,这一拳的力道不小,而且是让他措手不及的一拳。
  “你——”
  “我是邱心美的丈夫!”
  曾不凡缓缓的爬了起来,他还在纳闷邱心美的丈夫可以再忍多久,没想到才想着,他就已经找上了门。看他那一副杀气腾腾的表情,好像已经认定他和邱心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
  见他已经站了起来,王定强握紧了拳头,抡起了拳,一副还要继续再打的样子。
  “等等!”曾不凡一面伸出手,一面用另一只手抹去嘴角边的血。
  “你还有话说?”王定强一脸寒意.
  “当然有!”
  “你敢否认你不认识邱心美和皓中?”
  “我当然认识他们。”
  “那你就该打!”他冲上前,抓起了曾不凡的衣领狠狠的又是一拳,打得曾不凡捂着肚子的往地上一倒,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这个野蛮男人根本不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而现在的人也真的很冷漠、很没有同情心,看到人挨揍,没有人出面伸以援手,甚至也不愿劝个架,当和事佬,一副自扫门前雪的疏离状。
  虽然痛得发出了呻吟,曾不凡还是挤出了声音。“你可不可以弄清楚状况再打人?”
  “弄清楚什么?”
  “弄清楚我和邱心美的真正关系,我和她……我们根本——”
  没来得及说完,王定强狠狠的踹了他一脚,他被踹得头晕目炫,想到他母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可不能被王定强活活的打死,更何况是为了莫须有的罪名,他不能“冤枉”死。
  “你会后悔……”他痛苦的说。
  “不打你我才后悔!”王定强把他从地上给整个的“提”了起来。“你不只该打,你还该死,你居然去勾引一个有夫之妇!”
  “什么?”他连笑都笑不出来。
  “你不知道她结婚了吗?你不知道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吗?”王定强又给了他一拳。
  “我当然知道。”虽然虚弱不堪,但是曾不凡还是飞快的说:“但我也知道她是一个婚姻不幸福、丈夫不关心她、对未来充满了绝望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和她成为朋友?”
  “为什么?”王定强怒声问。
  “因为她要自杀!”
  “自杀?”王定强一楞,他从来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更不知道心美有这个念头。
  他会知道曾不凡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些风声,而且心美也有意无意的向他示威,说他还有男人追,还有男人要;加上皓中嘴里经常曾叔叔这样,曾叔叔那样的,他才知道事态严重 他不能等闲视之。
  但是自杀……
  “你不知道?对不对!”
  “你最好不要编故事,心美干嘛要自杀?她才不是那种想不开的女人!”
  这就是做女人的悲哀,丈夫永远都自以为了解自己的太太。
  “她也不想死,但是你的冷落,你的只顾事业而不理她的冷漠,深深的刺伤了她.她宁可你少赚一点钱,多一点时间给她!”曾不凡把心美的感觉说出来。
  “我是为了她、为了儿子,为了那个家,我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啊!”王定强不满的说。
  “可是女人要的——”
  “这就是她外遇的理由吗?”王定强冒火的又是一拳,不知道自己是气曾不凡还是心美。
  “你……”曾不凡觉得自己的胃已经在抗议,再挨上个一拳,他的胃恐怕要报销了。
  “你们别做梦,我不会成全你们的!”王定强又补上了一脚。
  “我们不是外遇!”使出全身最后的一点力量,曾不凡推开了王定强。“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我只是她诉苦、打发时间、充当保姆的对象,我们不是外遇!”
  “啊?”王定强怔了怔。
  “她对你还有爱,她只是气得不想理你、不想再和你沟通,她只是呕你、怨你、怪你不解风情、不知道生活情趣。如果她真的想外遇,你以为她会选上我吗?”曾不凡愤怒的叫。
  王定强冷静些了。
  “我只是她的‘朋友’,听她倾诉心事,如此而已!”
  曾不凡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眼冒金星。
  “如此而已?”
  “你以为呢?”
  “可是……”
  “她说了她爱我吗?”
  “没有……”
  “她说了要和你离婚来嫁我吗?”
  “也没有……”
  “她说我是她外遇的对象吗?”
  王定强一想,再冷静下来分析,他终于知道心美说的都是一些气话。一些存心激怒他的话;虽然她是说为了皓中才不和他离婚,怕失去皓中的监护权,但她明明对他还有一点留恋的。
  再看看曾不凡这个看起来温和、老实、忠厚,就像一怀白开水型的男人,根本不是心美会爱上的对象,他在想……他是不是太冲动了?
  “你真的要相信我!”曾不凡已经气若游丝,一副随时会死的样子,活到三十好几,他还没有像今天被打得这么惨过。“我不是那种人,心美也不是,她只是……只是需要一个了解她、关心她的人……”说着,曾不凡往前一倒。
  “你——”王定强本能的上前扶住他。
  “叫救护车……”说没说完,他已沉沉昏去。

  第三章

  除了一些瘀伤和内伤,曾不凡算是没什么大碍,在病床上躺个几天就可以了。
  曾不凡人是没有事,但是他被打的事则引起了轩然大波;曾母非告王定强不可,但曾不凡死都不肯。而邱心美则是一睑的歉意,在一开始见到他的惨状时,她就誓言要回去和王定强离婚。
  曾巧莉则怪自己的哥哥活该!她早就警告过他,他没有被打死是他的幸运,是老天可怜他是曾家的独子。早说结过婚的女人沾不得,他偏不信邪,这下可得到“报应”了,谁叫他不听“智者”的话。
  只有林佳敏默默的来医院,默默的看护着他,什么责怪的话都没有。
  她的耐心和细心让曾不凡感慨。
  曾母和曾巧莉则忙着要告王定强。既然林佳敏肯到医院来看护他,她们是求之不得。医院里静悄悄,医院外则一场战争正要开打。
  曾家非告不可!
  而邱心美则好像是站在丈夫那边,可能回去沟通过之后,两人的感情有了突破性的发展。
  很多事就是这么绝。
  人虽然是躺在医院里,但是很多医院外的事曾不凡都知道,看着正坐在病床边帮他削苹果的林佳敏,他重重的叹了一大口气。
  林佳敏立刻停止了动作,担心的看着他。“伤口痛吗?要不要叫医生?”
  曾不凡摇摇头。
  “那你干嘛叹气?”
  “听说当小学老师的女性社交圈窄,很多人到了适婚年龄都嫁不出去,最后成了老处女,是不是这样?”他很正经八百的问。
  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更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媒体是曾经这么报道过,说很多女老师都找不到适合的对象,怕老师封闭的心会影响到学生的学习情绪及心态,但有结婚、适婚压力的不只是女老师啊1
  “你问这个——”
  “你时间一定很多。”
  “我——”
  “你一定没有男朋友。”
  “有人追——”
  “否则你不会这么热心的留在医院里照顾我,我真的很感谢你。”他原来是在叹这种气。
  “你——”她的手气得发抖。
  “我妈和我妹要忙着打官司,邱心美见我被她丈夫修理成这样,在大怒之后觉得这是他深爱她的反应,搞不好两人正如胶似漆,而在医院里陪我的竟是……一个最不相干的人。”他不知死活的继续说着。
  林佳敏将手中的水果刀狠狠的往苹果的果身上一刺,既然她不能将刀刺向曾不凡的心脏,她只能如此的泄愤,如此的平衡自己。
  她的一番好意;她的一片真情,居然被他如此的解释,如此的误会。
  “我会报答你的!”他很知道有恩报恩的道理似的。
  “你要怎么报答我?”她已经气得差点问不出话来。
  “我还能怎么报答你?当然是想尽办法帮你介绍男朋友啊!”他笑嘻嘻的说。
  本来林佳敏很恨王定强的,恨他把曾不凡打成这样!如果她也是男人,她一定找王定强单挑,替曾不凡讨个公道回来,但现在她感谢死王定强了,他该再把曾不凡打得惨些,好替她出一口气。
  “林佳敏!你的睑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如果他现在还在打点滴,她非要加一些致命的药物到他的点滴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解决掉,他这种男人不值得她这么掏心掏肺,不值得她傻得以为他早晚会注意她,她该弄瞎他的双眼的。
  “你说话啊!”
  她不知道自己憋了多久的气,当她终于要开口时,她才知道她差点闷死自己。
  “曾不凡!你被打得并不冤枉!”她压抑过多的口吻恨恨地说。
  “我知道啊!”他苦笑。“我活该去和‘已婚女人’做朋友。”
  林佳敏决定一试,她必须试过无效之后才死心,她必须谅解曾不凡是个没有心机、直来直往,脑筋不会变通的人,她要点点他.
  如果不行……
  那她真要趁早“看破”
  “曾不凡,你知不知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句话?”她注视着他的眼睛问。
  “知道啊!”
  “那你应该也听过‘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那句话喽?”她再打比喻。
  “当然听过,我的国文造诣不差,而且我大学是念中文系的,就算不念中文系,这么通俗的句子谁不知道?谁没有听过?你简直是爱说笑嘛!”他笑出了声,但胃部的疼痛提醒他要控制自己。
  瞧他说得那么自信,她故意坐到了他正躺着的病床上,低头凝望着他。
  “这是干嘛?”他疑惑的问。
  “你看呢?”
  他看了很久。“看不出来耶!”
  她猛的整个人弹了起来,好像他是爱滋病的带原者似的,离他远远的,她就知道,她心里早就有预感,他要不是真的对她没有兴趣,就是他根本没有智商,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伤心?自怜?
  见她抓起皮包,脸上一副比暴风雨还可怕的表情。
  “你——”
  “你不是说我脸色不好吗?我需要回去好好的‘休息’了。”她的眼神带着重重的杀气。
  “也好!不过明天来的时候别忘了帮我带一些杂志!”
  他吩咐。
  林佳敏怀疑自己的听力,她死盯着他,两眼射出了愤怒的火花;她以为他看得出来,但他回她的竟然是无辜的眼神,好像他完全都不知道她的心境、她的愤怒、她的感觉似的。
  “曾不凡,你——”她紧握着门把。
  “不方便吗?”
  “哼!明天见!”丢下这句话,她连万分之一秒也无法多待的就冲了出去。
  再待下去铁出人命!曾不凡把她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善良全部都磨光了,她不知道自己曾经温婉可人,不知道自己曾经和蔼可亲。
  该下二十层地狱的曾不凡。
  在曾卜凡的住院期间,邱心美只来探望过他两、三次。等到他要出院的那天,她却带着自己的丈夫王定强和儿子皓中一起出现,一家三口一副甜蜜、和乐、幸福的小家庭模佯。
  原来邱心美和王定强两人之间的危机经过这一次的“打人事件”后,巳经雨过天晴了,感情有增无减,恢复到了婚前谈恋爱的那种热度。
  邱心美“发现”到丈夫原来还是爱她、在乎她的,只是她一直任性、孩子气的忽略而已。她要替自己的丈夫向曾不凡道歉,同时希望他能劝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撤回打官司的那件事,王定强知道自己错了。
  这下官司怎么打得下去!
  原来一个即将破碎的家庭,现在却变得圆圆满满的,谁狠得下心去告呢?
  为了表达他们的歉意,他们让儿了皓中认曾不凡当干爸爸,曾母当于奶奶,算是赔罪。
  所以不愉快已是烟消云散。
  “打人事件”也落幕了。
  但是真正的“麻烦”却在后头。
  顺理成章的,无法推却的,只要是王定强和邱心美夫妇去度假、要去吃只有两个人的情调晚餐、要去看电影、要去和朋友相聚,他就成了他们的免费保姆,曾不凡想躲都躲不掉,
  好在曾不凡也乐得当现成的爸爸。虽然他的举动被他母亲和妹妹巧莉骂到臭头,但是他依然乐此不疲,乐在其中,做人快乐比较重要。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心血来潮的曾巧莉有天突然想到要去平价中心帮母亲打烊,就在她家平价中心的旁边,她发现一个昏倒路旁的女孩,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刻唤来了哥哥,紧急的将女孩送到医院去急诊。
  女孩是醒了过来,她告诉大家她叫陈宜蓉。根据医生的诊断,她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当大家说要通知地丈夫时,她却黯然不语.
  曾巧莉马上就嗅到了“麻烦”的味道。
  拉着哥哥的手,到缴费处缴了钱,她一副急着要回家的样子。
  “你急什么?”曾不凡有些不悦的问,视线望着那个仍然躺在急诊室里休息的女孩;
  陈宜蓉在病历上写的出生年月是六十年八月,那她只有二十二岁而已。脸庞秀丽、长发及肩,看起来像是受过良好教育,出身好家庭的样子,但是她却已经怀孕,如此的年轻……
  “哥……”曾巧莉太了解她哥哥了,他决不可能就这样的算了。但是邱心美的事才刚解决,她可不想再去应付一个未婚妈妈,甚至未婚妈妈肚子里孩子的爸爸,真的不必要自找麻烦。
  “你真能忍心?”
  “你想当救世主吗?”她反唇相讥。
  “我并不想当救世主,但是总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至少我们可以送她回家。”
  “那我去叫一辆计程车!”她马上说。
  “我是说送她回家!”
  “你——”
  “如果你不想送,我自己送就好了。”他非常坚持这一点。
  “哥,你忘了邱心美的教训吗?”
  “‘教训’?”他反驳:“我是挨了揍没有错,但是你看到结果没?他们现在一家幸福、和乐,我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善事,你怎么能说是‘教训’,怎么能不管她呢?她怀着身孕啊!”
  “哥!她可不是未成年的少女,她可以为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根本不需要你的担心!”曾巧莉和哥哥力争,她怕死了一些可能的“后遗症”。
  “巧莉!你先回去!”
  “我不!”
  “那就和我一起送她回家。”
  “我也不!”
  “那你要怎么样?”他愈来愈没有耐心。
  “想想妈妈好不好?”她使出苦肉计。“在她看到你被王定强打得‘奄奄一息’时,她也差点‘奄奄一息’,你知道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依旧盯着那女孩,她睑上的痛苦、茫然和无措激荡着他的心。
  “她可能是个逃家的女孩,可能是黑社会老大的情妇,可能和有妇之夫有暖昧关系,有无数种的可能,而这无数种可能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的危机,你想过没?”
  巧莉飞快的分析。
  “巧莉,我不知道你的想像力是这么的丰富!”他瞪着自己的妹妹。
  “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单纯’?”
  “单纯有什么不好?”他不以为然的表情。
  “我的‘单纯’就是愚蠢!”
  “你是在说我愚蠢?”他一怒。
  “哥!”曾巧莉说什么都不肯让她的哥哥滥用同情心。
  “我们发现她、我们送她到医院、我们让她受到好的医疗照顾,我们的责任已经尽到了,不要再无端的给自己找麻烦,想想咱们的老妈。”
  有一秒钟,曾不凡被自己的妹妹给说动了。的确,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子应该有能力去照顾她自己。
  看出他的心理转变,巧莉立刻拉着她的哥哥要往外走,免得他改变了主意。
  曾不凡告诉自己再看那女孩一眼就好。
  一眼就好。
  结果,他实在收不回自己的视线。她的无助、她的微弱、她的茫然、她的迷惘……她需要他的帮助,他不能丢下她不管,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一辈子都怀着罪恶感,他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
  “你先走吧!”他的表情坚决。
  “哥——”
  他不再理会曾巧莉,迳自的朝那个女孩走去,不理会在他身后气得跺脚的妹妹。
  陈宜蓉看着这个好心的男人走向她。她知道对她伸出援手的是一对兄妹,她不知道他们兄妹俩在一边争执什么,只知道妹妹气呼呼的走了。虽然她无法肯定,但是想必和她有关。
  “小姐,你没事了吧!”曾不凡友善的问,一脸的关怀之情。
  她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医生说你可以回家休息了,你有三个月的身孕,所以要特别注意营养、休息、和自己的健康。”他不厌其烦的转述一次医生的话。
  “我知道,谢谢。”她低沉的说。
  “我有车,送你回家好吗?”
  她立刻摇头。
  “你想在这里待下来?医生已经说没有什么关系了,小孩很好,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他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健康和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能回家。”她幽幽的说。
  “不能回家?”
  “是的!我不能回家。”她并没有告诉他是什么原因不能回家。“谢谢你,谢谢你的好意和……你所做的一切,我没事,你请回吧!一会儿我自己会走,至于医药费,我可能——”
  “不要管什么医药费,没有人要向你讨医药费!”他打断她的话,要她放心。
  “谢谢。”她又低下头。
  曾不凡再迟钝也想得出这个女孩可能无处可去,可能是怕家人知道她怀孕的事,也可能是被人抛弃了无路可走。总之,看这个情形,他是不可能丢下她不管了。
  “这位小姐……”他嫌拗口而改了称呼。“陈宜蓉,你何不把你的困难告诉我!”
  她略抬起头瞧瞧他。
  “我姓曾,叫曾不凡。我不敢说自己是大好人,但你可以放心,我绝不是坏蛋。我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帮你,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让你看我的身份证。”说着,他伸手到后面的裤袋要掏出皮夹。
  “我相信你!”她即刻说。
  “我家就在你晕倒的那个杂货……平价中心附近。”
  他要取得她的信任。
  “曾大哥。”她哀伤的叫道:“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绝对是一个好人,只是……你已帮了我那么多,我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你不要管我,我没有事的!”
  “好!那你告诉我你一会儿要去哪里?”
  “我……”她不知道。
  “你身上有钱吗?”
  她摇摇头。
  “那你还不需要帮助?”
  陈宜蓉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心一酸,眼泪就如决堤般的涌出,而且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男人都怕女人的眼泪,曾不凡亦是。
  “拜托,别哭!”他哀求道:“我知道你有困难,我知道你需要帮助,我绝对不会撒手不管。你可以安心。我虽然没有天大的本事,但是我想我还有能力帮助你的,你千万别哭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抽噎道,不知道自己有幸碰到这么好的人。
  “就当我同情你好了。”
  “同情……”她喃喃道。
  “还有怜悯吧!”
  “怜悯?同情……”
  “不然你要我说什么理由呢?”他双手一摊,对她憨憨的一笑。
  陈宜蓉有些可笑又悲哀的感觉。曾几何时,她这个天之骄女也会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如果她没有怀孕,如果不是门当户对的观念作崇,如果不是她太年轻,今天……今天不会是这个样子。
  “你能怎么帮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坚强的问,也许有天她能报答他。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我需要住的地方。”
  “我家——”自己想想不妥,妈和巧莉会抓狂的,邱心美的事已够她们念上一辈子。“我可以帮你找个地方,但暂时你可能要先住饭店里。”
  “我需要一点钱……”她低下头。
  这会她真的希望自己有把提款卡带出来,但即使带出来了,被她的父母申请冻结她的钱或是止付,那惹出来的风波更大。她真正该带的是一些可以变卖的手饰或是珠宝、金子,也不会现在落了个身无分文。
  曾不凡立刻二话不说的掏出了皮夹,由其中拿出了他的银行金融卡给她。
  “三四五六。”
  “三四五六?”她不解的重复。
  “我的金融卡密码,好记吧!”他憨笑的说:“里面有二十几万的存款,你想提多少就提多少。”
  拿着他的金融卡,陈宜蓉一时感触良深,现在要碰上像曾不凡这样的男人真是天方夜谭。
  也许是老天在冥冥之中暗助她吧!
  “曾大哥,只要我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她揉了揉眼睛,忍着泪。
  “拜托,你当我们在演连续剧吗?”他故作幽默的说:
  “我帮你不是要等你报答,只不过是本着日行一善和一颗助人的心。今天我帮了一个人,也许有一天轮到我接受别人的帮助。人生是如此,没有人永远顺境,也没有人永远逆境,你无需放在心上。”
  “曾大哥……”
  “别忘了你肚子里的小宝宝,擦干眼泪,好好的为他而活!”曾不凡并没有去问这个小孩的“来历”或是孩子的爸爸在哪里。
  “我会的!”曾不凡的话和协助对陈宜蓉的未来有了绝佳的鼓励,也使她对每一个明天都充满了希望。
  总有路的。
  总可以走下去的。
  她开始有了乐观的心境。
  曾不凡真的做到了。
  他在短短的两天之内就在他住的平价中心附近帮陈宜蓉分租到一个小房间,也在她坚持下,替她安排了一个“工作”,这工作不是别的,是在他家的平价中心里当收银员。
  其实有了曾母,根本不需要一个“收银员”。毕竟这只是一间比杂货店规模大一点的平价中心,又不是超市;但是曾不凡坚持这个安排,不惜和家中的两个女人宣战,甚至连陈宜蓉的薪水都由他来付。
  不只是如此。
  他逼着陈宜蓉定期产检,并且还陪着她去医院,好像他是孩子的爸爸似的,更像他是陈宜蓉的丈夫。他盯着她、照顾她、陪着她,好像她现在是他生活的重心,生命的目的似的。
  曾母非常不满意这个情况,但是对一个怀孕了的、可怜的未婚妈妈,她又能怎样!尽管心中老大不愿意,她还是得接受这个“收银员”。
  但私底下,曾母也不得不找女儿“商量对策”。
  曾巧莉一副懒得管也不想管的样子,好像曾不凡不是她亲哥哥似的。
  “曾巧莉!”曾母有些发火。“你就这么个哥哥耶!你真要看着他最后和这个未婚妈妈绑在一起一辈子吗?”
  “那我又能怎样?”她一副无辜的表情。“我说的话哥当放屁,当我是在人身攻击,而且你又不是没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是陈宜蓉的守护神,陈宜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活像他的责任似的!”
  “这就更糟了!”曾母忧心如焚。
  曾巧莉摊摊手,继续看她的小说。
  “‘遗书’呢?我再在他的床头放‘遗书’?”曾母老技重施的说。
  “别让哥笑死了!”曾巧莉冷嗤。
  “那再替他安排相亲啊1”
  “你想他肯去相亲吗?”巧莉冷笑一声。“只怕他会带着陈宜蓉一起去相亲!”
  “这……”曾母的头发真要急白了,平时她常染发,只为了保持年轻,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小上个十岁。但是给儿子不凡这么一整,她立刻就苍老了二十岁。“你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有啊!”曾巧莉懒洋洋的说。
  曾母大乐。
  “换心、换脑,整个人来一次大整修,或许会有一些改变吧!”曾巧莉一脸的调侃。
  曾母想也不想的在女儿的头上狠狠的敲上一记。
  “妈——”巧莉抗议。
  “我和你讲真的,你居然在寻我开心!”曾母一副伤心欲绝状。“我就只生你们这两个,怪只怪我自己肚子不争气,也怪当时的环境不好,如果可能,你以为我不想多生几个吗?现在……现在让你们两个这么气我!”
  “妈……”巧莉知道母亲在施展她一贯使用的“慈母苦肉计”了。
  “我辛苦了大半辈子为的是什么?你老爸死了我没有再嫁是为了什么?我这么的含辛茹苦又是为了什么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妈!我会想办法,我——”
  “你在应付我……”曾母“哭”得更大声。
  “我找佳敏。”曾巧莉果断的说:“我找佳敏去劝劝,她是老师,而且在哥住院的期间,都是她在照顾他。哥欠她一份情,找她去劝哥会有用的,至少这是一个办法啊!”
  “这么麻烦林老师……”
  “反正她也闲着嘛!”巧莉想到就立刻要行动。
  “那就拜托她了!”
  林佳敏真的好恨曾家的人。
  想不恨都很难。
  原本她只注意到平价中心多了一个收钱的小姐,她还以为是曾家兄妹怕自己的母亲太过劳累,是出于孝心,才替母亲找一个来帮忙的人,没有想到……
  如果不是曾巧莉的“求助”,她还不知道曾不凡和那个未婚妈妈的事,她知道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了,曾巧莉又何需她的帮忙?巧莉的点子不知道比她多上多少,而巧莉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反正“闲着”。
  林佳敏有时更恨巧莉,她不知道巧莉为什么看不出她对曾不凡的心意,或许是巧莉根本不希望她成为她的大嫂,所以才要如此的折腾她,但是她和巧莉明明处得很好,明明是好友啊!
  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了,重要的是这个未婚妈妈的问题,这个大问题。
  上次是个已婚女人。
  现在是个未婚妈妈。
  下次呢?
  下次曾不凡打算和什么类型的女人牵扯在一起?他就不会考虑一下他身边的小学老师吗?
  怕曾不凡借故不见她,她特别等在他的办公大楼前,在他下班前的五分钟在那等着。巧莉告诉她他现在是归心似箭,不会在外面多待一分钟。
  这个事实令林佳敏忍不住的妒火中烧、心里不平,曾不凡哪天才能如此的对她?会有这一天吗?
  林佳敏的出现令曾不凡颇为意外,他一脸很赶时间的表情。
  “是你?”他多此一举的问。
  “是我!”她的语气不好。
  “你等我?”
  “没错!”
  他马上做出看表状。“有事找我谈?好!我们先上车,在回家的路上谈。”
  见他为了那个未婚妈妈连一点时间都不能给她,要她和他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谈——想到这里,她能不死心吗?她还需要再痴心下去吗?
  她该开始相亲的,她该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她又不是没人要,又不是真的除了曾不凡就再也找不到心仪的男人,她应该学聪明些、学精些,再耗下去是她的青春、她的时间。
  这回她连一个未婚妈妈都不如了。
  “你到底上不上车?”他有些不耐烦的问。
  想归想,她还是乖乖的跟他上了他的那辆破车。她真是中了邪,上一辈子一定是欠了他、负了他,否则不会这辈子来受这种罪,他急是因为他要赶回去看另一个女人,她呢?
  她算什么!
  曾不凡以一种不怕被罚的车速开着车,他也不在乎林佳敏想和他说什么,他一心一意只想回家。
  林佳敏不知道自己已经红了眼眶,不知道自己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一次又一欠的伤心,—次又一次的看着曾不凡对其他的女人付出。
  曾不凡随意的瞄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异状。
  “你怎么了?”
  “哼!”
  “干嘛啊?”他说:“我久了你钱没有还吗?我是关心你,看你一副被人欺负无处诉的模样才问你的。如果你需要帮忙,只要告诉我一声,我会帮你的!”
  “你才需要帮忙!”她再次冷哼。
  “我……”
  “未婚妈妈!”
  曾不凡总算清楚了。如果不是他妈,那就是巧莉,不知道是她们之中的哪一个去找上林佳敏的,那么陈宜蓉的事八成又要弄得街坊皆知了。女人啊!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就有麻烦,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林佳敏,其实这只是一件很简单、很平凡、很普通的事。”他解释道。
  “但是你却偏偏弄得很不简单;很不平凡、很不普通!”她口齿犀利的说:“不知道的人可能以为你就是孩子的爸爸,你是那个‘蓝田种玉’的人,你管得也未免太离谱了一些吧!”
  “你不知道助人为快乐之本吗?”
  “你真的只是日行一善吗?”
  “我……”他想了一下。
  “你自己都不知道!”她忍不住悲愤的说:“你自己都不清楚你自己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她怀了身孕、没有钱、没有地方可去,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依赖、信任的人?她只有二十二岁,你能叫我不管吗?任她自生自灭?她可能会拿掉小孩,可能也会想不开,你希望见到悲剧发生吗?”他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驳斥她的话。
  “你当然可以帮她,但应该是仅止于某一个程度的帮忙,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当个滥好人,我听说——”
  “不要听我妈或是巧莉的话。”
  “她们——”
  “佳敏,我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指望别人的认同或是了解,但至少她们不要阻止我!”他用力地拍打着方向盘。
  “那女孩对你真的那么重要?”林佳敏心灰意冷的说,整个人无精打采。
  “我不需要向你或是任何人解释什么!”曾不凡也被惹火了。“我就是要照顾她,就是要给她所有的帮助,说不定……”他生气的看了林佳敏一眼。“说不定我还要娶她呢!”

  第四章

  陈宜蓉不是不知道自己给曾不凡带来的困扰和麻烦,她不是没看到曾不凡的母亲和妹妹并不赞同的眼光和有所保留的态度;她们同情她,同情她是一个遇人不淑的未婚妈妈,但是她们绝不可能、更没有必要接受她。
  这不能怪她们。她知道,如果今天主客易位,说不定她的态度会比她们更激烈。
  她不知道世上真的还有像曾不凡这么好的男人,他并没有因为她是未婚妈妈而嫌弃她、看轻她,相反的,他呵护她、尊敬她,丝毫不曾占她的便宜或是在言语上轻薄她,她不知道在现今的社会中居然还存在着这么好的男人。
  他愈是对她好,她愈是心里难过。她没想到对她伸出援手、帮她度过难关的竟是一个陌生人,而他这一切无私的付出,并不要求得到任何的回报,更叫她感到十分愧疚。
  在她所分租的这层公寓中,曾不凡正在公共的厨房里炖鸡汤,她不知道一个大男人也会烹饪。
  曾不凡用慢火炖着鸡,他也搬了张椅子坐在瓦斯炉边,非常的小心,非常的慎重其事。
  一个月过去了,他对她的照顾和关心从来都不会动摇过,而这一个月的相处,使她知道自己真的是碰上了“贵人”。
  站在厨房门口,她有些哀伤又失神的看着他。
  发现到她,曾不凡马上一副关心但是并不同意的表情他站起了身。
  “你为什么不到床上去躺着?”
  “曾大哥,我是怀孕,不是残废。”
  “孕妇不适合久站。”他专家口吻的说。
  “我还站不到三分钟呢!”
  “躺着好一些。”他坚持,想过去扶她。
  “曾大哥,躺久了我背也会酸。”她顺口胡诌,鼻子有些发酸,她不知道自己是何德何能让他如此的待她。“是吗?”他想了一下。“好吧!那就让你再站七分钟,十分钟就足够了,时间一到,你好好的到床上躺着休息,鸡汤我会端进去。” “曾大哥……”她的眼眶盈泪。
  “你又来了……”他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我知道孕妇很容易掉眼泪,很容易情绪波动,但是常哭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你不知道‘胎教’这两个字的重要性吗?会影响宝宝一生的!”“曾大哥……”她语塞。
  “又要说什么‘废话’了吗?宜蓉!你只要安心地待产,其余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他实在不想再听任何感谢的话。“曾大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幸运的碰到你,如果当初救我的不是你,我今天可能被强暴、被推入火坑、甚至是更悲惨的命运,我肚子里的宝宝可能根本就保不下来,我——”她表情激动,眼眶噙着泪水。
  “你的想像力和巧莉一样丰富!”他没有让她再说下去。
  “曾大哥,我害你难做人了。”说到巧莉,陈宜蓉心有愧欠的说。
  “这是什么话!”他温和的一笑。“我知道你未婚妈妈的‘身份’比较难令人接受,但是谁都看得出你是一个并不随便的好女孩,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苦衷……”凄然的——笑。
  “算了!别想这些了。”他转移话题。
  “不!曾大哥,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
  “不问你什么?”
  “有关我肚子里宝宝的事。”
  “那是你的隐私,如果你想说,你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了又有什么用?我只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你不是一个坏女孩,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好问的?”
  他很恳切的表情。
  陈宜蓉又想哭了,而且还是大哭特哭一场,她宁可他残忍一些。
  “但是有个问题……”他凝视着她。“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六个月之后呢?”
  “六个月之后……”她没有想那么远,眼前都不知道如何了,她哪会去想到那么远以后的事。不过他说得不错,孩子总要有个爸爸,即使再开放、再无禁忌的时代,“私生子”总不是受欢迎的!“曾大哥,我何尝不想让孩子有爸爸,但是现实……”她苦涩的一叹。 “对方是有妇之夫?”他还是忍不住的脱口而出。
  她摇头。
  他也没有再问。
  但是陈宜蓉却主动的说了。“他是修车厂里的黑手,年轻、肯拚、肯努力、肯冲、也真的爱我,但是他太年轻,他什么都没有。扣掉生活所需,他的每一块钱都必须寄回家,他根本没有办法结婚。”
  “那你们为什么不小心一些?”话一出口,曾不凡自己先睑红了。
  陈宜蓉只是苦笑。“我们深爱彼此,而且我们以为一切都不会有问题,我们想得太天真了,不知道我的家人……总之一切全乱了。”
  “那他知道你怀孕了?”
  “知道,但我们大吵了一架,我跑了……”她一个身不由己的表情。“我不忍心拖累他,他想娶我,他也要娶我,但是我不愿意他年纪轻轻的就被孩子和妻子的责任给压得喘不过气,所以……”“所以——”在一分钟的沉默之后,曾不凡很坚定的开口:“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嫁给你?”她目瞪口呆。
  “是的!嫁给我!”他不是开玩笑的表情。
  “曾大哥——”
  “我不会要你履行当妻子的义务,我只是想让你的孩子有个爸爸。如果有天……有天你不再需要这个‘婚姻’,我们可以离婚,你马上可以得到自由。”他完全为她设想周到的建议。
  陈宜蓉扶着椅子的把手,她心情激荡得无法稍稍的冷静下来,曾不凡他……
  “我没有要你爱上我,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了。我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虽然我不是月入十几万,但是照颐、养活一个家是绰绰有余,你不必担心经济压力!”
  他很温柔的接着说。
  “我……”
  “孩子需要父亲、需要一个健全的家,既然你等不到那个你心爱的男人,你何不屈就一下我?”曾不凡很低调但很真诚。
  “曾大哥,不是我屈就,是委屈了你啊!”她哭着向他抗议。“你才委屈!”
  “我没有这种感觉啊!”
  “我有!”
  “那是你想太多了!”他笑得憨直。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值得你为我这么的付出!”她咬若唇。
  “缘吧。”他一个深呼吸。“就是这个‘缘’字。”
  “但是你的母亲和妹妹——”
  “结婚的是我。”他略显迟疑,但仍坚定地说。
  “你想清楚了?你真的要娶我?”
  “我曾不凡从来不说自己做不到的事。”
  “你会被人家笑傻、笑笨。”
  “我自己快乐就行了,我不是为了别人的感觉和喜怒而活。”他握住了她的手。“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样的快乐,不要在乎那些三姑六婆的话。”
  陈宜蓉挣扎着,表面上她并不激动,但是心里却乱成了一团。
  “你可以考虑。”他丝毫没有勉强的意思。
  “你真的……真的想娶一个未婚妈妈?”
  “我想娶的是‘你’,不是什么未婚妈妈。我娶的是陈宜蓉,不是肚子里已有四个月身孕的女人。”他沉静、平稳的说。
  她被折服了。“好!我答应你!”
  “你答应了?”他在一阵愕然之后喜不自胜。
  “是的!我愿意嫁给你!”
  曾不凡求婚成功的消息一传出,不只是曾母真的要把“遗书”公诸于世,连曾巧莉都想来个死谏!她们原本只怕曾不凡甩不掉这个麻烦,要照顾陈宜蓉不知道到哪一年哪一月,没想到他居然向她求婚!这一来曾家只能用鸡飞狗跳、永无宁日来形容。没错!曾母是希望儿子快讨老婆,但绝不是讨一个已经怀了四个月身孕,更离谱的是孩子还不是自己儿子的骨肉,她不要当这种“现成”的奶奶,更不要这种“现成”的孙子。
  曾巧莉的反应和曾母同样的激烈,她哥哥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或是被毁了容,还怕娶不到女人吗?为什么要娶一个身份不明的未婚妈妈?她不要这种大嫂。
  曾不凡知道会有阻力,但是没想到母亲和妹妹的反应会是如此的激烈,如此的强悍。
  “遗书”就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最抢眼的地方。
  而茶几边还有几大箱的行李,由行李箱他认出那是巧莉的。
  “这是干嘛?”他处变不惊的问。
  “我要死了。”曾母说。
  “我要走了。”巧莉说。
  “哦——拜托……”他还是很“庄敬自强”的沉稳状。
  “如果你要娶陈宜蓉那个未婚妈妈的话。”母女俩异口同声,同一个鼻孔出气的说。
  “这是‘威胁’吗?”他不为所动的一笑。
  “哥,如果以前相亲的那些女孩你都不满意,你可以开出条件,看身高要多高、体重要多重、眼睛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头发是长或短、学历、家世……只要你开出条件,我可以去找!”巧莉连珠炮的叫。
  “是啊!如果这个‘完美女性’一时还没有出现,妈可以等,你也可以等,反正都已经等了三十几年,妈也不在乎再等个一、两年,这样你懂妈和妹妹的意思了吗?”
  曾母急出一身汗的说。
  “懂。”曾不凡合作的应道。
  曾母和巧莉都松了口气,一个要拿回“遗书”,一个准备把行李拖往自己的房间。
  “但我还是要娶她!”
  曾母的手僵在半空中。
  曾巧莉也差点被自己的行李箱绊倒。
  “妈,巧莉,你们这么大力排斥、反对的原因只因为宜蓉是未婚妈妈,除了‘未婚妈妈’之外,你们还能在她的身上发现什么缺点吗?”曾不凡打算一步步的和自己的母亲及妹妹好好沟通。
  “‘未婚妈妈’还不够糟吗?”曾母从不曾如此的激动过,这比儿子的晚婚更叫她害怕。
  “她是有苦衷的,除了这个因素,宜蓉百分之百是个好女孩。”曾不凡还是冷静的为陈宜蓉说话,而这本来也是事实。
  “哥!好女孩不会‘未婚怀孕’。”
  “圣母玛利亚呢?”
  “哥!”曾巧莉被她哥哥这个荒谬的比喻弄得七窍生烟,头昏脑胀。
  “你们不要只挑剔这件事好不好?”
  “那要看哪一件事?”曾母平常什么都可以顺着儿子,但这一件不行。“我没说她一定是坏女孩,但她未婚怀孕是事实,孩子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叫我接受一个这样的媳妇?”
  “妈,时代不同了。”曾不凡力争。
  “时代再怎么不同,男人的观念永远不会变!”曾巧莉抢在母亲之前说:“男人想玩女人,希望女人开放、女人前卫、女人风骚、女人浪,但是讨老婆时,又都要求,老婆是处女!”
  “巧莉!”曾母低呼。
  “就算现在的男人思想进步了一些,可以接受自己的老婆不是处女,但是娶一个‘未婚妈妈’……哥,你的脑筋是不是‘透逗’了?”曾巧莉严苛的批评。
  “我不同意你的话。”曾不凡没有动怒、没有发脾气的淡然表情。
  “哥,你明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你能疼进心里吗?”
  “我能!”
  “不凡……”曾母真是欲哭无泪,叫天不应,求地不灵。“妈从来没有要你娶什么富家女、天仙美人,妈要的只是一个好女孩,一个可以给你幸福的女孩,一个能和咱们家合得来的女孩——”
  “陈宜蓉是啊!她是这样的女孩!”曾不凡一副陈宜蓉完全符合他母亲要求标准的模样。
  “她不是!”曾母快要气得脑溢血。
  “她是!”
  “哥……”巧莉摆出一副柔顺的模样。“同情可不能当婚姻的基础。”
  “我喜欢她。”
  “你爱她吗?”巧莉一针见血的问。
  “我‘很’、‘非常’、‘十分’喜欢她!”
  “那她呢?”巧莉很实际的问:“她也‘很’、‘非常’、‘十分’的喜欢你吗?”“她愿意嫁给我就是!”
  “哥,婚姻是需要真爱及互相了解,不能只建立在感激和照顾上。我相信她是一个好女孩,我相信她未婚怀孕有她的苦衷,但她心中永远有着另一个男人。哥,你想过没?你想她可能会有爱上你的一天吗?即使她一辈子和你在一起,那也是出于感恩,绝对不是爱你!”不怕她哥生气、翻睑,巧莉对症下药,严厉剖析。 “不凡,巧莉说得没有错,就算我们接受丁她,就算你们结了婚,一桩没有‘爱’的婚姻能维持多久?她当然感谢你,当然想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爸爸,但是这么做你们划得来吗?”曾不凡沉默下来。
  “哥。”巧莉半蹲在自己哥哥的脚边。“你自己再好好的想想,好吗?”
  “她是好女孩。”他只有这一句话。
  “但是她对你有爱吗?”巧莉问:“如果你以为时间可以把喜欢变成爱,那你就错了,如果她曾经爱得刻骨铭心,你一辈子也得不到她的心。”
  曾不凡的心像被刺了一下。 “决定权在你,哥,这是一辈子的事。”
  “不凡……”曾母一声沉重的叹息.“婚姻不光是两个人的事。”
  空气中窒闷沉静。
  客厅里突然静得连一根针掉地都会听见。
  “妈,巧莉,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是我……”他明知道自己会伤了她们的心。“我还是要娶她!”
  绝望立刻爬上了曾母和曾巧莉的脸上,她们费了那么多唇舌,花了那么多时间,竟还是抵不上一个陈宜蓉,她们注定得接受失败的事实,但她们不甘心啊!真不甘心,这根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嘛!虽然有曾母和曾巧莉的消极抗争,但曾不凡要娶平价中心那个“收银员”小姐的事还是传开了。
  林佳敏自然不可能装不知道。
  她向学校递了辞呈,准备考托福到国外去进修。家人虽然不了解她怎么会做这么突然的决定,但是多念一些书总是好的,何况他们这“书香世家”,多一个硕士也没有什么不好,所以她的事就这么的定了。
  但事情定了以后,她反而变得落寞、变得憔悴、变得闷闷不乐,好像这并不是她要的,好像她这么做是和人呕气似的。
  家人只知道她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女孩子的心毕竟细些,至少林佳琪会想知道妹妹做这么大转变的关键是什么。看到姊姊拿了零嘴和饮料进她房间,林佳敏就知道自己的姊姊是有备而来,但是她没有打算和姊姊分享她的心事,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都是你爱吃的。”林佳琪讨好的说,在妹妹的床上坐了下去。
  “别想贿赂我!”佳敏从床上弹跳起来,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是分享,谁要贿赂你啊!”
  “那你东西放着,我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吃,我要准备托福,你不要来打扰我念书!”她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佳敏,你不是读书的料!”
  “姊!”
  林佳琪了解自己的妹妹,如果佳敏真有出国的打算,她应该一毕业就去,而不是混到二十六、七岁的高龄才出国;她分明是受到刺激或是受了挫折,而这通常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失恋。
  要不就是——单恋。
  只有失恋或单恋才能叫女人心灰意冷.她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前者或是后者,只是她从没听说妹妹和哪个男人谈恋爱,那八成是单恋了。这年头虽然社交公开,但是单恋的事还是好多,害羞的女人毕竟比大胆的女人多。“是谁?”林佳琪大胆的假设。
  “你问的是什么?没头没脑的!”佳敏自我设防的说,回避姊姊的视线。
  “你是失恋还是单恋?” 。
  “姊!”
  “我说错了吗?”
  “我要念书!”
  “为谁念?”
  “为我自己念!”佳敏心中好像有一把无名火般的叫道:“谁叫我的哥哥、姊姊这么出色,我能不迎头赶上吗?念书也错了吗?是你自己说的,学问无价,念了就是自己的,而且一张高学历的文凭比嫁妆管用!”“我说了这些话?”佳琪一脸的迷糊。“好吧!就算我曾经说过这些话,但这些话是适合某些女孩,不过不适合你!”林佳敏一副气结状,憾得再理自己的姊姊,干脆打开收音机,听听ICRT的调频。林佳琪不甘示弱,走过去使劲扭上收音机。
  “喂!你有点礼貌行不行?”
  “姊!这是我的房间!”
  “我这么关心你,来舒解你的烦闷,你居然如此的不识抬举!”佳琪摇头。“真应了那句话,要亲你你还以为是要咬你!佳敏,把心事跟姊姊说吧!我心理学拿A+哦!”“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真的没有心事。”佳敏知道姊姊是“姊妹情深”,但她的失意实在不足为外人道矣,曾不凡根本不曾注意过她。反正现在她也死了心,她要到国外去念书,只要能离台湾愈远愈好,那她就不必看着曾不凡和那个未婚妈妈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更不必自己一个人自怨自怜自艾,她居然比不上一个未婚妈妈。“你真是为了念书?”佳琪眯着眼。
  “千真万确!”
  “你不怕学历太高不好嫁?”
  “我根本不想嫁!”
  “为什么?被人抛弃了?受了大刺激?”佳琪紧逼着佳敏已经有些爆发的心态。知道不问出个所以然,她姊姊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所以她一个痛下决心的表情。“好吧!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是谁!”
  她先声明。
  “单恋?”
  “嗯!”
  “怎么这么逊?”林佳琪一副替自己妹妹喊冤的表情。
  “你的条件又不差,干嘛要单恋,干嘛不正大光明的让他知道你的感觉?笑死人了,二十世纪末了还有‘单恋’?你傻不傻啊!”“姊!”林佳敏瞪她。
  “好吧!那你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单恋,突然要出国去念书?”
  “他要结婚了。”佳敏低低的说。
  “所以你要退出战场了?”
  “不然留着享受失败、痛苦的果实吗?”
  “那男人到底是谁……”每个人都有好奇心,看好奇心强不强而已,林佳琪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是何方的神圣,能叫佳敏如此痴傻。“别猜了,我不会说!”
  抓起一把鱿鱼丝,林佳琪躺在妹妹的床上,边吃边想,她应该找得出是谁。佳敏的生活圈和交友圈并不大,认识的也就是那些人,数都数得出来,只要一一加以过滤,一定找得出来。“姊!你别想了,谢谢你的关心,出去吧!我真的要K书了,你总希望我考个高分,申请到好学校吧!”林佳琪不理妹妹的催促,她正一个一个删除掉一些不可能的人选,再加上近日要结婚的,佳敏曾表示好感、付出关心过的,还有佳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闷闷不乐,才突然辞职……想着想着,突然,一个名字闯进了林佳琪的脑中。
  “不可能!”她大叫一声。
  “姊——”林佳敏深怕被姊姊猜中。
  “曾不凡!”她叫了出来。“是他对不对?是这个家伙,他要娶那个——”林佳敏的反应和回答是成串的眼泪,她背着自己的姊姊,泣不成声。
  “哦,佳敏……”、林佳琪同情的表情。“怎么会是他?他和梅尔吉勃逊能比吗?你不是喜欢粗犷、野性、酷呆了的男人吗?”“姊!”她一睑泪的转过身。“那是电影,真实人生不同啊!”
  “曾不凡哪里好?”
  “他真诚、善良、实在、有爱心、肯付出;懂得体谅,这种男人哪里不好,打着灯笼都没得找!”尽管气曾不凡,她还是护着他,为他说好话。“但是他笨、他没有眼光、他没有智商,居然没有注意你而——”
  “姊!”林佳敏的表情好像是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或是最心爱的宠物。“我现在需要的是清静,出国念书没有什么不好,说不定我会碰到一个比曾不凡还要好的男人,那我破碎的心也就会痊愈……”“会吗?”
  “我希望会,我希望会……”
  耳闻林佳敏决定要出国念书的事,曾不凡的心里居然有些怪怪的,他弄不懂,她小学教得好好的,干嘛再去念什么书?想到他住院期间她对他的照顾,所以他约她吃饭,想帮她饯别。 虽然对曾不凡又爱又恨,但林佳敏还是赴约了,还是答应他去吃这一顿她根本不可能咽下去的饭。
  见了面,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上一次的不愉快他们都没有忘记;在他的车上,他的最后回答是他可能会娶陈宜蓉,而他真的要娶她。
  “你怎么有空请我?”她先开口。
  “为什么没有空?”他边说边看菜单。
  “不用照顾你老婆吗?”她有些醋意的说,故意低下头看菜单。“而且我也不是马上要走,托福都还没有考,学校也还没有申请,你就已经急着要帮我饯行,是不是巴不得我快点走啊?”
  “那就当今天是很平常的一顿饭好了!”他大方的说:“反正我早就该请你的!”
  “为什么?”
  “我住院——”
  “算了!”她把菜单一放,“不要提以前,你随便点几个菜,我们随便吃吃,不过帮我叫一瓶酒就是。”
  “酒?”
  “我自己付酒的钱!”
  “不是——”
  “女人不能喝酒吗?”她有些大声的说:“还是你顾虑到我的形象?不必了,我现在不是老师,而且不管我是不是老师,女人和男人一样,可以喝酒,可以借酒浇愁,可以发泄!”曾不凡向侍者点了几个菜,也叫了酒,之后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怎么样?”她有些挑衅的看他。
  “你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她冷笑。
  “我不知道你也有脾气、也有忧愁。”
  她一睑恨不得狠狠揍他一拳的样子。“曾不凡,我不是人吗?为什么我没有脾气、没有忧愁?我有!我也有喜怒哀乐,有爱有恨,你没有注意到吗?你一直都没有发现吗?”他摇头,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柔顺、没有烦恼、乐天知命,而且平凡快乐的女孩,他不知道她有那么多的“情绪”。“那是你麻木不仁!”她的语气欠佳。
  “的确,我到现在才知道你也有这么火爆的一面,以前我真的是麻木不仁。”想到她可能心情不好,所以他就顺着她的话。“不知道一会又会发现哪些以前我根本不会注意到的!”“来不及了。”她无意识的对自己说。
  “什么?”他没听清楚。
  “我是说你老婆还好吗?”她真想将桌上的那杯茶朝他脸上泼去,她真的好恨,曾不凡为什么还没有下地狱呢?“宜蓉还不是我老婆。”
  “有差别吗?”
  “是没有……”他笑笑,但是笑容有些不自然。
  “婚事筹备得如何?”
  “进行中。”
  “曾妈妈和巧莉……”
  “反应冷淡。”
  “不能怪她们。”林佳敏虽然不想破坏任何事,但她本能的是站在她们那边。“也不能怪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的想法,毕竟你不是惊世骇俗型的男人,而娶一个未婚……”“未婚妈妈。”他很平静的替她接下去。“这四个字没有病菌,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专有名词。”“反正你自己觉得幸福就好。”她一个洒脱的表情,强装出来的洒脱。“毕竟是你要和她过一辈子,不是我们这些人,我们的观感对你并‘不重要’!”“你为什么突然不教书要出国念书?”他换了一个话题。
  “你会关心吗?”她的话中带刺。
  “林佳敏——”
  “充实自己啊!”她吊儿啷当地说:“嫁不出去嘛,没有人爱嘛,所以只好多念一些书,多充实自己的内涵,说不定有天可以碰到一个‘识货’、重视‘内在美’的男人?你说是不是?”
  “林佳敏!我有哪点对不起你吗?”他再傻、反应再慢,也不可能毫无所知。“你不知道吗?”逮到了机会,她存心问道。
  “那么我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了?”
  “算了……”她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要娶别人,而她要出国。侍者先送上了酒和两个酒杯。
  不等曾不凡服务,林佳敏先替自己倒了杯酒,不是浅尝慢饮,而是一口干了!她是给呛得要命,但是依然一睑的坚决,一睑的无悔。“你不先在胃里填点东西,这样吃是会醉的……”他善意的说。
  “醉?好啊!”她什么形象都不顾,豁出去的说:“我还没有醉过,还不知道醉的滋味,试试也好,你呢?你醉过没,感觉如何?是不是真的可以一醉解千愁,可以忘掉所有的烦恼?”“林佳敏——”曾不凡知道女人心海底针,但是像她前后变化如此之大的,真是少见。“喝吧!”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真的好想大醉一场,醉了之后就什么禁忌、什么顾虑都可以抛开,可以说出我心中的话,你想听吗?你想不想知道我心中的秘密啊?”“秘密?”
  “大秘密哦!”她神秘的笑。

  第五章

  林佳敏真的醉了,醉得一塌糊涂,醉得忘了自己是谁,醉得胡言乱语。
  曾不凡不敢把这样的林佳敏送回去,毕竟大家以后还要做邻居,他怕林佳敏那对古板、严肃的父母会找他算帐,以后大家会形同陌路。所以他将林佳敏带到公园,也许凉风一吹,休息一下,她会好一些。
  他不知道她没有酒量却有酒胆,一杯接着一杯,菜也不吃,汤也不喝,而且他怎么劝都没有用,她就是要喝;她一直嚷着秘密,她有大秘密要告诉他,但是她酒拚命的喝了,秘密却始终是秘密。
  真到今晚他才发现,才发现到林佳敏在她温柔、纯良之外的另一面。另一面的她有些疯狂、率真,而且还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真性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这一型的女孩,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
  林佳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副头昏脑胀,恶心想吐的模样,但是她拚命的忍着。
  她是有些醉,但是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她知道自己在哪里,知道自己是和谁在一起,知道今晚所有经过。
  她什么都知道。
  不知道的人是曾不凡,他什么都不知道。
  看她一直打酒嗝,不时的掩着口,他真替她感到难过。他只醉过一次,而只那一次的经验,他就告诉自己日后喝酒要节制,别和自己过不去。
  “吐一吐会比较好。”他轻柔的说,“淑女不会随便呕吐的。”她又打了个嗝。
  “那你就一直撑下去好了。”
  话是说得强硬,但在经过公园里的女厕所时,林佳敏还是冲进去好好的吐了一下。这一吐之后,她舒服了一些,不只一些,真是舒服多了;她发誓,她发誓以后她会是个滴酒不沾的模范生。
  出了女厕所,曾不凡立刻递了条手帕过来,她接过,在嘴边擦了擦,然后将脏手帕塞进自己的皮包。
  曾不凡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当心着凉!”他说。
  “我失态了!”她说着,眼睛茫茫地望着远方。
  “不能算失态,只是令我有点惊奇而已。”他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一面。
  “淑女当太久了,要解放自己一下。”她自我消遣的说。
  “结果你还是没有说出你的秘密。”
  她偏过头去的瞄瞄他,她还是没有说,但是他就这么笨的猜不出来吗?连姊姊都可拼凑得出,他却浑然不知,抓不到一点概念,这种男人是该一头去撞死,还是放在博物馆当标本?“曾不凡,我知道你不笨,你绝不是一个麻木不仁的人,但是很多事你却表现得好像你真的不知道。”她有些哀怨的眼神。“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
  “我——”她差点就要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
  “你是不是喝醉了?”
  既然他认为她喝醉了,所以她干脆来个“借酒装疯”,故意一睑的醉相,加上有些摇摆的脚步,好像她是真正的醉了。“我……我心里好苦。”
  “苦?”他扶着她。“你有什么好苦的?你明明是一个幸福又单纯的女孩,你没有婚姻的问题,没有遇人不淑的困扰,没有压力,工作甚至都辞了,准备出国去念书,你到底有什么苦?”“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国去念书吗?”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求得更高深的学问,还有一张文凭啊!”他看着她的睑。“不是!”她静静的说。
  “不是。”他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决定出国深造是为了一张文凭。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她故意看着他,眼神有些迷蒙。“他不知道我爱他,而现在他就要结婚了,我……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我决定远走他乡,我……我只有默默的祝福他。”听完之后,曾不凡的表情是狐疑,是半信半疑,不知道她说的是醉话还是酒后吐真言。“你不信?”他的表情令她为之气结。
  “好像……”
  “好像怎么样?”
  “好像不可能是真的!”他打量着他,扶着她腰的手是那么纯洁,没有一点色彩。“你是说我没有爱人的能力吗?”
  “不是!”他急忙的解释。“只是如果你爱那男人,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为什么要‘默默’的爱,然后才来觉得苦?人家要结婚了,你就来个远走他乡,这好像有些滑稽,不合乎现代人的精神。”
  “我……”她不知道他能这么犀利的就把她的感觉解释得如此清晰,而在这一方面,他好像非常的现代,非常的实际。
  “你应该让他知道的!”
  “但是他已经要结婚了。”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吗?”
  林佳敏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迟了?如果曾不凡坚持要娶那个未婚妈妈,她现在说出她的感觉只是让自己成为笑话,只是给曾不凡造成困扰罢了,但是,如果她不试一下,那她只有自己苦一辈子,遗憾一辈子。
  “曾不凡,你……你是真的要和那个……陈宜蓉结婚吗?”她故作不在乎的问。“当然是真的!”
  “你……不可能改变心意?”
  “不可能!婚姻不是儿戏,我已经向她求婚,而她也答应了,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改变心意,否则带给她的伤害不是可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她已经受伤了一次,我不能再伤她第二次!”他说得笃定。林佳敏轻轻拨开了他扶着她腰的手,她试了,也得到了结果。是迟了,早些说可能不迟,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再努力的必要。“送我回家吧!”她绝望的神情。
  “可是你……醉了。”
  “我没有醉!”她叫嚷。“我清楚得很,我现在只想回家!” “你不怕你家人——”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真的什么都不放在眼中的模样。“你忘了吗?我要出国了,我何必在乎我的家人会怎么想,反正我就要一个人……一个人过一辈子!”
  “冷静一些。”他有些手足无措。“你……你真的是醉了——”
  “我是醉了,曾不凡,但你瞎了!”
  “林佳敏——”
  她没有理会他的呼唤,也不管晚上一个女孩家坐计程车有多危险,她冲出了公园。曾不凡无私的付出及真诚的关怀令陈宜蓉感到不安,感到惶恐。她并不爱他,她不能“毁”掉他的一辈子,他应该配一个和他一样好的人,她无法和他走进礼堂,看他为婚礼的事而忙碌、而张罗,甚至还要和自己的母亲及妹妹对抗,她更加的于心难安。于是她悄悄的离开。
  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好的决定,也是她唯一能报答他的办法;她已经欠他太多了,多得她无法偿还。她离开的那天不巧下着雨,由于视线不良,她被一辆急驶而过的计程车扫到衣角,整个人因为惊慌害怕而跌倒在地。她被送进了医院,孩子暂时保住了,但是需要住院观察。在她住院安胎的这段时间,不凡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的照颐着她,曾母和曾巧莉看在眼中,知道曾不凡的心意已决,再拦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也只得勉强地接受了陈宜蓉。事情发展到这里,应该是有个可以令大家都满意的结局,但在住院的这段期间,陈宜蓉左思右想,想了非常多的事。她知道曾家母女已经接受了她,但这是为接受而接受,并不是出于她们对她的真心喜欢,而且她认为自己还是必须靠自己、为自己负责,更必须独立。终于,她打了一通电话。
  当曾不凡提着母亲所炖的补品走进病房里时,见到的是一幕男女紧紧相拥的画面。画面中的女主角是陈宜蓉。
  男主角则是一个皮肤黝黑、看起来性格粗犷、豪迈的男人,和曾不凡似乎是极强烈的对比。而他们在见到曾不凡时,离开了彼此的怀抱。曾不凡并没有愤怒的感觉,如果他猜得没有错,这个男人应该是孩子的爸爸,而孩子的爸爸一出现,那他和陈宜蓉的婚礼……还会有婚礼吗?“曾大哥。”陈宜蓉有些羞涩的开口。“他叫莫奇,是——”
  “孩子的爸爸?”
  莫奇点点头,朝曾不凡伸出了手,一睑的感激。
  “曾先生,我没念过多少书,所以不太会讲话,对你,我只有感激之情。谢谢你这一阵子对宜蓉的照顾,她都跟我说了。如果没有你,她今天不知道会流落到哪,所以我由衷的谢谢你。”他紧握着曾不凡的手。“不客气……”曾不凡说,他看看陈宜蓉。“我想这都是缘份。”
  “这阵子我为了找宜蓉吃足了苦头,她的家人也是;幸好现在平安无事,目前我没有能力报答你,但是只要我有成功的一天,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惠。”莫奇向他承诺,他这个人有恩必报。 “莫奇,你出去一下好吗?我想和曾大哥谈谈,”陈宜蓉把枕头堆高,坐正了身体。“好。”莫奇一口就答应了,他是那种干脆而不拖泥带水的人.“我在外面等。”莫奇一出去,陈宜蓉立刻用歉意的眼光看着曾不凡。
  “没有婚礼了?”曾不凡早料到的说。
  “曾大哥……”“莫奇看起来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他的确是。”
  “那现在你们……”
  “曾大哥,我知道你为了我们的婚礼花了很多心思,光是一些筹备婚礼的细节、琐事,再加上曾妈妈和巧莉姐的阻力,一定让你很烦、很累,现在突然没有了婚礼,你一定会很生气吧?”她小心又道歉连连的眼神。曾不凡耸耸肩。他能生气、能发火吗?现在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他高兴都来不及,至于他精神和金钱方面的损失……算了。做人要计较那么多就会很累。
  “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那通电话。我想了很多,想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曾大哥,我会一辈子记得你、感激你,我肚子里的孩子可以认你当干爸爸,但是我不能嫁你!”她勇敢的说.他一个了解的神情。
  “我不能害你!不能毁了你的一生。”
  “没有这么严重啦!”
  “我知道你既有同情心又很有爱心,但是我不是流浪在街上的小猫或小狗,你的付出必须有个程度,我不能让你花一辈子的时间照顾我和肚子里的宝宝,这担子太重了。”她有点羞涩愧疚的说。“我扛得起。”曾不凡笑得酸涩。
  “其实我来自一个富有的家庭,也算得上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我的‘失踪’让他们震撼不巳,也让他们愿意考虑重新评估我和莫奇的事。”“这么说一切都有转机了!”曾不凡的心有喜有悲,有高兴也有无奈。
  “是的!”
  算命的果然没有说错!曾不凡本来是不信算命的那江湖嘴,但是在情路上,他果然走得坎坷.不知道他是不是该再去算一次命,看看有没有破解之道,他的心不知道还可承受多少伤害。“曾大哥,我父母愿意拿出一笔钱,以无息贷款的方式借给莫奇,让他开一家自己的修车厂。”陈宜蓉很喜悦的声音。“这么说,你父母终于同意了?”
  “是的,他们不打算铺张,但是会有一个简单而隆重的婚礼。”她满意的表情。“恭喜你了。”他声音有些沙哑。
  “莫奇想请你当伴郎。”
  由新郎降格到伴郎,这种事是真的少有,但是却叫曾不凡他碰上了。
  “曾大哥,我想过,如果我贸然的嫁给你,非但不可能给你带来幸福,反而会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这绝不是我的感激之道。”她很委婉的说,就是怕他无法接受她的解释。他没有答腔。
  “像你这么好的男人,上天一定会配给你一个纯洁、温柔、善良、完美的天使,而我绝不是那个女孩。”她一脸肃然的说。“宜蓉,不要贬低自己。即使你是个未婚妈妈,你还是一个完美的天使!”他真心的说。“曾大哥……”她感动不已。
  “我不能说我喜欢这个结局,但是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结局,但至少你是和孩子的爸爸,也是你真心所爱的人一起。我会怅然,但我更会衷心的祝福你们,施比爱更有福,只要你得到真正的幸福,我就没有任何的遗憾。”他缓缓的、平静的说,表情虽落寞,但是也有温暖的笑意在。
  “曾大哥,你不介意多一个妹妹吧?”陈宜蓉吸了吸鼻子,开心的问。
  “你的意思是——”
  “我想有你这个哥哥。”
  “哥哥……”他自我解嘲。“太太成妹妹了,这真是……造化弄人。”
  “你肯吗?”
  “我愿意!”
  “莫奇!”陈宜蓉大声的叫道:“他答应了,我们有个哥哥了!”
  莫奇冲了进来,跟着陈宜蓉喊曾不凡哥哥。
  曾不凡看他们兴奋得根本忘了他的存在,于是他悄悄的退出了病房。这时他的心情很难形容,照说这结果应该是皆大欢喜的,只是他印的那些喜帖,订的酒席,预付的某一些订金……算了。
  他无奈的笑笑——算了!虽然性格迥异,作风却截然不同,但郑经是曾不凡最好的朋友。
  从高中开始,他就是不凡的知己、死党、军师,虽然成年之后,各有各的工作、各有各的生活圈、社交圈,但他依然是曾不凡最谈得来,也是最能倾吐心声的对象。郑经令人难忘的,除了他玩世不恭、吊儿啷当的作风外,还有他的名字。一个明明不是很正经的男人,居然姓郑名经。他结婚得早,但结了婚之后不改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习惯,妻子受不了他的风流而离去,但他大丈夫依然不改其潇洒,继续的游戏人间。他的名言是“风流不等于下流”,做他的老婆要有肚量。
  更要有雅量。
  就因为平日大家都忙,所以没有很多见面的时间。当曾不凡主动打电话要找他喝酒时,他就知道不凡一定出了问题。
  见曾不凡一杯接着一杯的黄汤下肚,他也忍不住的开口了。
  “不凡,这里是PUB,不是酒家!浅酌一下,不要豪饮行不行?你到底碰到什么挫折了?相亲又不成?还是哪个女人给了你刺激?”
  曾不凡抬起微醉的眼皮,看着郑经。郑经在和他说话的当儿,眼睛还不停的朝PUB里的女人四处放电,标准一副风流种子!想到郑经的左右逢源,再想到自己的“处境”,真是叫他不感慨也难。
  “郑经,算命的话有时不能不信!”曾不凡一脸的灰心失志。
  “算命的怎么说?”郑经边问边朝一个女人笑着。
  “说我情路坎坷,姻缘路上波折重重。”
  “这年头谁不是!”郑经一板一眼的说:“谁不是寻寻觅觅,阅历无数,一个换了又一个,有哪一个人的情路是一次就直达目的地?还不是得走走停停,有时弯错了路得再绕回来,重新再开始。”
  “你说得真潇洒!”曾不凡颓丧的语气。
  “你是怎么了?”
  “先是一个有夫之妇,然后是未婚妈妈……”曾不凡把他这阵子的经历说给郑经听。“不凡,你也未免太背了!”
  “你也这么觉得!”
  “你都三十好几了,又不是初出社会的小毛头,难道不知道哪些女人可以碰,哪些女人碰不得吗?”郑经一副老经验的说。“她们都需要我的帮助——”
  “帮助?”郑经冷哼。
  “她们——”
  “不凡,这年头的女人不比男人弱,甚至比男人强的满街都是。她们根本不需要男人的帮助,她们只是利用男人保护弱小的同情心来玩弄男人的感情。”郑经有些尖酸刻薄的强调。“我不同意!”在曾不凡的心目中,女人是可爱的、柔弱的,需要有男人坚强的臂膀呵护的。“所以你活该被甩!”
  “我不是被甩!”他抗议。
  “差不多了啦!”郑经朝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抛了个色迷迷的眼色。
  “你根本不知道,她们——”不凡一直努力的想着为自己辩白,他不是傻子。“像那个有夫之妇,她口口声声要自杀,结果自杀了没?”郑经一个冷笑。“是因为你才打消她自杀的念头吗?不是!因为她只是一时的气愤,和丈夫呕呕气,结果呢?你挨了一顿‘毒打’,她快快乐乐的回到了她丈夫的身边去。”“至少结局是圆满的。”曾不凡颇感安慰的说,邱心美的婚姻和家庭非但没有毁掉,夫妻之间反而能真正的冷静下来沟通,因而幸运地保住了一个原本可能濒临破碎的家。“但你白挨了一顿打,而且还当了一次傻瓜。”
  “我多了一个干儿子。”
  “干儿子……”郑经捶了不凡的肩膀一下。“你倒是很会安慰自己。”
  “郑经,我觉得这样的结果最好。”不凡打从心眼里说出:“皆大欢喜。”“那这个未婚妈妈呢?”郑经糗道。
  “陈宜蓉……”
  “人家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孩,而且还告诉了你她是真心的爱孩子的爸爸,你还要向她求婚,一个劲的想照顾人家母子,你知不知道你是滥好人一个?”郑经不以为然的责骂道。“我不能看着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私生子——”
  “那是那个未婚妈妈的事,不是你的事,这年头做人做事都要敢做敢当,她敢没结婚就先和人上床,她自己就要有最坏的打算和心理准备。”郑经很实际、很不矫情的说。“郑经,那照你这么说,天底下的女人都不值得同情了?”不凡苦涩的问。“同情女人?那谁会同情我们男人呢?”
  郑经的这句话令不凡沉思。
  “你也许会说这个未婚妈妈的事又让你得到了一个干儿子或是干女儿,甚至你认了一个干妹妹、干妹夫,那又怎样?这不过是给你心里安慰而已,谁看到了你的心在淌血?”郑经分析得一针见血。“我……”不凡的心真的开始痛了。
  “每个人都说我风流,都说我乱搞,都说是我弄坏了我的婚姻,没有人同情我,没有人可怜我,结果呢……”郑经感伤的一叹。“结果怎样?”
  “她得到了房子、车子、存款;而我现在住租来的房子,开的车还在分期付款,银行里也只有四位数的存款,结果你看到有谁同情我、安慰过我一声?”郑经很少这么向人吐苦水。曾不凡听了之后用另一种眼光去看郑经,第一次觉得真正该被同情的是男人。“这个社会永远倾向于同情女人,男人都该下十八层地狱,而且千万不能犯错!”“你的婚姻……”不凡的话要说。
  “我承认我有错,我是花心,但一桩失败的婚姻绝不只是单方面的责任。”
  “所以你打算继续游戏人间?”
  “有何不可!”郑经自负的一笑。
  “你不打算再结婚?”
  “结婚?”郑经一哼。“你不如杀了我或是给我一把刀,叫我自杀吧!”
  “可是……”
  “不凡,你不怕死、你有勇气,你再继续的努力下去吧,希望你下一个碰到的是好一点的对象。”郑经半揶揄半祝福的说。
  “下——个……”
  “现在先不管下一个,我们换个地方,今晚不醉不归,好好的解放一下自己,去他的女人,叫女人都下地狱去!”
  郑经狂妄的叫嚣。
  “好!今晚就不醉不归!”
  陈宜蓉被一辆豪华的宾士轿车给接走了,她的父母开了一张面额不小的支票要给曾不凡,但是被他婉拒了。
  陈宜蓉上车之前特别给了他一个香吻,但这个吻已经激不起曾不凡心中的任何涟漪。
  郑经说得对,真正厉害的是女人,最后一张王牌永远是掌握在女人的手中。
  不过不管如何,曾家至少恢复了平静,曾母和曾巧莉的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曾不凡的婚事告吹之后,林佳敏申请的美国学校也出了“问题”,所以她又回学校代课去了,“暂时”放弃出国的计划。对这个消息,曾不凡以平常心视之,毕竟一个女孩子只身跑到大老远的美国去念书也不是一件好事。
  有天在巷口碰到林佳敏,他还问了她有关她心中所爱,那个要结婚男人的事,她的回答竟是一脸的笑,说事情已有了转机。女人!曾不凡可能再几辈子也不能了解女人!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依理智还是感情做决定,而在做了决定之后,她们是义无反颐的勇往直前,还是犹豫不决的后悔、迟疑,甚至更改决定?他不能理解。
  他只知道日子又恢复到从前。一样的平凡、一样的枯燥,一样的乏味,一样的上班,一样的下班……他不知道林佳敏这会儿对他真是爱恨交加,更不知道是要继续爱他,还是杀了他。事情已经算是摊在阳光下了,她的一些举动难道还不足以引起很多人的“联想”吗?他结婚她就要出国念书,他们婚事一告吹,她又继续留下来教书,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她又得再等?她该再等吗?曾家深怕曾不凡又再惹上些什么根本不适合他的女人,对曾不凡采取紧迫盯人的方式,曾巧莉更是一下班没事就到平价中心来泡。
  一切都是为了曾家这个独子。
  哪天他才能真正找到那个“MISS RIGHT”?曾不凡对妹妹的亦步亦趋有些厌烦,他自己的心情已经调适得差不多,但如果她再这么烦他的话,难保他的脾气不会整个的爆发。
  兄妹俩坐在平价中心里,互相瞪着对方,一场“眼神战”持续的打着。 “我一会儿就送去。”曾母挂上电话,看着她刚抄下来的那张清单。
  “送什么?”曾不凡问。
  “前面那个社区刚搬来一个女人,叫了一大堆的日用品,要我们送过去。”
  “我去。”不凡立刻说。
  “哥,你一向不是不屑‘送货’的吗?”
  “只要能离开你的视线,叫我送到月球上都肯。”他冷冷的说。
  “你——”
  “够了!”曾母在战争还没有打时就先叫停战。“你们两个都不小了,不要再像小时候那样的斗个没完,货给不凡送,巧莉,你帮我准备东西,这女人好像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些大家具。”
  “女人……”曾巧莉看看清单上的东西,洗发精、卫生棉、香皂、沐浴精,除了一些家庭日常用品,大都是女性的东西。“妈,我看……我看还是我去送货好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怎么了?”曾母一睑的迷惘。
  “妈,我有不祥的预感……”曾巧莉偷偷的瞄了她哥哥一眼。
  “你在说什么?”曾母瞪着女儿。
  “我怕——”
  曾不凡听到了整个的对话,而他真的无法再忍受下去。
  “曾巧莉!我知道女人神经质、喜欢无中生有、喜欢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但是如果要论到个中的翘楚,那真是非你莫属了!”曾不凡毫不留情的批评着自己的妹妹。 “哥,你不要心理不平衡就找我出气!是人家反悔不嫁你,又不是我从中去破坏或是做了法,你惹我干嘛?”
  她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连我送个货你都有一大堆的理由!”
  “我的预感——”
  “巧莉。”曾母出来打圆场。“你去帮我收拾她要的东西,货交给你哥去送,就这样了!”
  “妈,哪天你不要向我求救。”
  “神经病!”曾不凡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准备好了再叫我吧!”
  曾巧莉看着她哥哥的背影,心情更加的沉重。她解释不出来,但她的眼皮直跳,是她过敏吗?但是她的第六感一向非常的准,她……她有点头皮发麻,肯定麻烦又要来了,一定是如此!“妈……”
  “巧莉,别去惹你哥。现在是风干浪静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再掀起惊涛骇浪。”曾巧莉耸耸肩,反正该来的总会来,该碰到的总是会碰到,由不得她。
  真的由不得她。
  按着地址找了半天,扛了一大箱的东西,曾不凡累得气喘吁吁,难怪要用电话叫货,这么多的东西,相信一个女人也是提不动。按了电铃,他耐心的等着。
  “来了!”屋内传来女人柔媚、娇滴滴的声音。“马上来。”
  曾不凡把东西暂时的放在地下,很有耐心的等着。这个新社区刚刚搬进不少的住户,可以给他妈带来不少的生意,现在平价中心的生意并不好做,便利商店和大型的量贩店拉走了太多的生意。门一开,曾不凡当场傻住了。
  他的眼睛连动都动不了。
  一个穿着一袭薄纱睡衣,妖娆、妩媚、身材丰满、曲线突出的女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她的手倚在门框上,摆出了一个很迷人的POSE,对着曾不凡轻柔又挑逗的一笑,然后她开口了。

  第六章

  “嗨!”杜艾蒂亲切、热情的招呼。
  曾不凡立刻垂下头,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她身上那袭若隐若现的薄纱睡衣。他不知道一个正常的女人会穿成这样来等送货的人?她不怕被心怀邪念的人给欺负吗?还是她天性如此?时代真的变了。
  女人真的变了。
  杜艾蒂不知道现代还有会睑红的男人,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只消她看一眼,一眼就知道他是什么类型的男人,像他这种男人真的快绝种了。
  她是个寡妇,如果要说起她丈夫的死因,她真不知道是该冷笑,还是一掬伤心之泪。
  她丈夫是死在他情妇的床上,原因是心脏衰竭,这结果曾跌破很多人的眼镜。
  有些丈夫偷腥把嘴抹干净。
  有些丈夫外遇会弄得神不知鬼不觉。
  有些丈夫拈花惹草起来很高竿。
  但是死在情妇的床上……
  所以杜艾蒂恨透了花心、风流的男人,她继承了一笔遗产,也想要再婚,但这一次,她一定要找一个老实、忠厚、不会外遇、不会走私,对婚姻和妻子会完全忠实的男人,她要找这样的男人。
  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未婚,那……
  “一共……一共是一千五百四十六元。”曾不凡低着头,对着地面说。
  “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她热情的说。
  “不!”他猛的抬起头。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身上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放钱了。”她换了一个撩人的姿势,再白痴的人也看得出除了这黑纱睡衣,她是……身无寸缕。“我等。”他把视线转开。
  “你不帮我把东西拿进去吗?”
  “我——”
  “太重了。”她娇弱的声音。
  “我……没有人可以帮你拿吗?我……我还有事!”他随便捏造了个借口。“我独居。”她似乎有什么暗示的意味着。
  曾不凡不敢呻吟出声,他不知道这女人所说和所暗示的种种算不算性挑逗,她似乎一点都不怕他会临时起什么歹念吗?好像吃定了他似的,难道他是一个看起来如此安全的男人吗?“我叫杜艾蒂,你尊姓大名啊?”
  曾不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报上大名,这女人太主动、太前卫了,叫他害怕。他承认,他承认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他甚至可以连钱都不要,他只想快点走,快点脱身,杜艾蒂是个可怕的女人。
  他应付不来。
  “你怕我吃了你吗?你怕我是什么变态狂或是虎姑婆吗?”她故意激他。
  “不……我——”
  “那请进啊!”她让开了身。
  硬着头皮,壮着胆子,他扛起那箱日用品走进她的屋子里。
  她把屋子布置得就像有个独居女人所住的地方。粉红色系、浪漫的窗帘、非常个人化的家具和摆饰,整个屋子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他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用心,难不成,难不成她想引诱……
  “要喝点什么?”她走到客厅一隅的小吧台,拿出了杯子和酒,一副打算留下他,不准备让他立刻走掉的样子,她还拿出装冰块的冰桶。
  “我要钱。”
  “钱……哦!”她拍拍脑袋。“一千五百四十六元,对不对啊?”
  他点点头,只想拿钱走人,甚至不拿钱都行。但是她已经倒好了两杯酒,而且端到了他的面前。她一副风度高雅,仪态万千的贵妇状,将酒递给了他,并且看着他的反应。“我不会喝。”他有些勉强状。
  “现在没有不会喝酒的男人。”
  “我酒量不好。”
  “你怕我灌醉你吗?”
  “杜小姐——”
  “叫我艾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曾不凡。”他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我必须要走了——”
  “曾不凡……‘不凡’……”她给了他——个媚笑。
  “好名字,和你的人一样,一个不平凡的男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名字!”他开始冒汗,开始站立难安,不着痕迹的往门边移,他打算如果情况不妙的话,他要夺门而出。他是不怕她“强奸”他或是“非礼”他,但是他怕她和他纠缠不清,和他没完没了的。杜艾蒂不是不知道他的举动,她也往门边移,必要时好拦住他。
  “杜小姐,我……钱……我真的……真的得走了!”他真的起了鸡皮疙瘩。“曾不凡,你结婚了吗?”
  “我……”他想说有,但是他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没有。”
  “没有……”杜艾蒂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满面春风,一切正如她的意。“那女朋友呢?你有女朋友吗?”见他一副不知如何启齿的模样,她笑得鱼尾纹都跑出来了。“没有是不是?”
  “我——”
  “你干日有什么嗜好吗?”她丝毫没有让他走的意思,问得很仔细、很清楚。“我什么……”他结结巴巴。
  “什么都玩上一点是吗?”
  “玩?”
  她轻浮的一笑,曾不凡果然是一个老实的男人,这才是她要的,她要一个安定的婚姻,一个“安全”、别的女人不会打主意的男人,看来曾不凡是她要尽全力、努力争取的目标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好吗?”她主动的开口约他。
  “我——”他吓坏了,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的拒绝,从来没有女人主动的要约他吃饭,尤其是一个像杜艾蒂这样的女人,他直觉的想找郑经。“我很会做菜!”她偎到了他的身边来。
  “我没有空!”
  “那吃早餐呢?”她的眼神挑逗着他,撩拨着他。“一份三明治,一杯鲜柳橙汁,或者是咖啡,很容易准备的,我只有一个人……你想多早来吃早餐都行,怎么样啊?明天早上如何?”没有再多想,他连酒杯都来不及放下,越过她的身边,他像逃命似的夺门而出。离开她家。
  离开她这个人。
  他真的被杜艾蒂吓到了。
  隔天。杜艾蒂亲自把钱送到曾母的平价中心来,并且马上和曾母打成了一片。以杜艾蒂的手腕和历练,她知道对什么人要说什么话。在这之后,她三天两头的到平价中心来串门子、闲磕牙,打听任何有关曾不凡的事,而她也在有意无意中透露一些自己的事。由她的口中说出,她成了一个可怜、令人同情的寡妇。她丈夫背叛了她,他死在他情妇的床上,但是她却宽宏大量的不计前嫌,原谅了他们;而现在她正开始她独立、坚强的生活。她把自己弄得令人想好好的疼惜她,连曾母都在自己儿子的面前夸她。
  曾不凡的感觉就不同了。
  她叫他退避三舍,视送货到她家为畏途,连回家他都不敢走前门,得走后门的小巷,并且选在打烊之后。一切只怕遇见她,只怕她那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和企图心,她真叫人觉得恐惧。对曾不凡而言,杜艾蒂是一个“风流寡妇”一个他招惹不起的女人。
  他知道她在“倒追”他,但是他不敢让人家知道,怕人家说他自作多情。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找林佳敏。
  林佳敏的态度一点都不热衷。
  “什么事?”她在冰店一坐下后就有些冷漠的说。
  “我有麻烦了!”他着急的说。
  “我知道!”
  “你知道?”
  “不然你怎么会找我?”她叫了碗雪花冰。
  “你知不知道那个叫杜艾蒂的寡妇?”不去理她那副冷若冰霜的态度,他满睑恐惧的神色。
  “新搬来的那个,总是穿得时髦、亮丽,好像随时准备要去赴什么宴会似的那个杜艾蒂?”佳敏也是听人家说的,这附近住的都是一些老邻居,只要出现新人,总是会被品头论足一番。
  “就是她!”曾不凡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你一定不相信,可能大家都不会相信,但是她……”
  “她怎么样?”
  “她倒追我!”他还是冲口而出。
  林佳敏先是一楞,接着差点把吃在嘴里的冰给吐了出来。她立刻拿出面纸擦嘴,她见过杜艾蒂一、两次,擦身而过,杜艾蒂的身上永远有香水味。
  “你不信!”
  林佳敏不相信杜艾蒂有这么好的“眼光”,她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对曾不凡“情有独钟”,只有她才知道曾不凡的好处,如果曾不凡的推论正确,那杜艾蒂倒是一个颇重内涵的女人,她要重新估量她。“林佳敏,你一定要相信我!”曾不凡冲动的握住了地放在桌面上的手。
  她立刻感到有一股电流通过,整个人酥酥麻麻的,但是她的震撼曾不凡一点都感觉不到,他一心只挂念着杜艾蒂这个大问题。“你到底相不相信我啊?”他摇晃着她的手。
  “啊?”她一副如梦初醒般的表情。
  “杜艾蒂的事!”他叫。
  “她——”
  “她倒追我!”
  林佳敏一整神色,曾不凡不是个会大惊小怪型的男人,他会这样认为一定有他的理由,她不能等闲视之。好不容易曾不凡现在是“无事一身轻”,没有任何感情方面的困扰和牵扯,她可不希望又杀出个程咬金。“你说说看你这么认为的理由!”她甜甜的问,手依然被他握在手中。
  曾不凡把一些事实和迹象都说了一遍,如果只是一、两次,他会一笑置之,他可不是自恋狂,但当她在他上班的公司门口出现时,他就知道麻烦大了——她绝不是单纯地只当他是邻居或朋友。“这么听起来……”林佳敏现在也闻到了麻烦的味道,曾不凡担心得有理。“情况很糟!”
  “为什么不找巧莉,她的鬼点子比我多,我——”林佳敏想帮忙,但是她的能力有限,她不是那种鬼计多端型的人。“巧莉要是知道我的想法,她会笑掉大牙!”曾不凡抽回他的手。“我在她的眼中哪有这种‘魅力’!”“那个杜艾蒂——”
  “你知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因为和情妇在做爱——”他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喉咙。“她丈夫因为心脏衰竭死在情妇的床上,所以她最恨风流、花心的男人,这都是我听我妈和邻居聊天时说的!”“所以……”
  “所以她一直的暗示,如果她再婚,她要找一个忠厚、老实、善良、不会花天酒地、不会吃喝嫖赌、准时上下班的好男人,而她……似乎找到了!”曾不凡愈说心里愈烦,愈不知如何是好。“这么说是真的了?”林佳敏一惊,如此一拼凑起来,那杜艾蒂真是用心不良。“你相信了?”他马上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总算有人相信我。”
  “那现在——”
  “要你帮忙啊!”
  “我能帮上什么忙?”
  其实曾不凡已经想了又想,沙盘推演了无数次,他有一计,但是不知道林佳敏肯不肯配合,现在他能靠的只有她了。“当我的未婚妻。”
  “什么?”林佳敏整个人像是吃了安非他命或是兴奋剂似的,处于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狂喜中。“只是演戏而已。”他强调。
  “演戏……”她的心由天堂直落到地狱。
  “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更不可能会和我订婚,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所以……所以只有委屈你一下了。”他恳求着她。“曾不凡,其实我——”她想趁现在把她的心声说出来。
  “我知道你很无奈,甚至会有困扰,但只要一些时间,只要让杜艾蒂知难而退就行了,如果事后你有同样的麻烦,我也可以扮你的未婚夫,大家互相帮忙嘛!”他不给她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她好急。
  “我知道你真的不是很愿意,但为了朋友,为了老邻居,我求你!”
  她想掐死他。
  她想将他五马分尸。
  “杜艾蒂不是纯情小女生,只要知道我有未婚妻,她会马上转移目标,不会再缠着我。这花不了你多少的时间,必要时,你可以向你的家人偷偷的表示这一切只是演戏,林佳敏……”他扯下自尊的求她。“我只能靠你了,现在只能靠你了。”“我们什么时候订的婚?”她已经不想再向他表白什么了,再试下去她会气炸。“你答应了?”他喜出望外。
  “如果我不答应,只怕你会在我面前切腹自杀!”她冷冷的一哼。
  “如果你答应了,那现在我们就要仔细商量所有的细节了。”他的睑上露出了笑容。傻啊!林佳敏暗地里大骂自己傻。她真的是傻呆了、傻透了、无人能及!她可以叫他住嘴,叫他安安静静的听完她想说的话,但是她没有,她让机会又一次的和她擦身而过,而她必须再傻下去。“哥,你什么时候订的婚?”一进家门,曾不凡立刻面对着妹妹的质询。
  “你不知道?我没告诉你吗?”
  “现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尤其是杜姊,她说前天碰到你,你告诉她你已经订婚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曾巧莉非问个一清二楚不可。“杜姊?”
  “杜艾蒂嘛!”显然曾巧莉也被杜艾蒂收买了。“她说她不知道你已经订了婚,一副遗憾的样子,还得我们再三向她保证没有这回事,她的心情才开朗了一些,才转忧为喜!”“你……你向她保证根本没有这一回事?”曾不凡暴跳如雷。
  “难道有这回事吗?”曾巧莉不信的说。
  “有!”他叫嚷道:“有这回事!”
  “和林佳敏?”
  “没错!”
  “哥!”曾巧莉一副叫他别闹了的表情。“如果你和林佳敏是真的订了婚,那我就终生不嫁!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从来也没有听说你们两个人来电。订婚?你为什么不干脆说结婚呢?”“我……”曾不凡不知道该不该向自己的妹妹坦白,但他又怕她的嘴不牢,到时弄得满城风雨,大家都不好做人。唉……怎么会如此!“你知不知道你最近交上了桃花运?”曾巧莉神秘兮兮的表情。
  “桃花运?”
  “或者是狗运!”她嘲笑他的说:“杜姊居然对你有意思,真是太好笑了!”“你知道?”曾不凡一喜。
  “大家都知道啊!”
  “大家都知道?”曾不凡颓然的往身后的墙上一靠。杜艾蒂是怎么施手腕的,弄得大家都接受她,又这么坦白的让巧莉知道她的心事,连巧莉这会儿都帮着她,那他更没有好日子过。
  “这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为什么怕人家知道?人家杜姐正大光明得很。”
  “她是寡妇——” “是寡妇又如何?寡妇又不是爱滋病,寡妇不能有第二春吗?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伊莉莎白泰勒嫁了八次,你看有人批评过她什么吗?她还不是挺受人尊敬的!”曾巧莉举例。
  “所以你站在她那一边?”他无望的问。
  她点点头。
  “妈呢?”
  “妈也很喜欢她啊!”
  曾不凡怕的就是这个,他知道杜艾蒂是个见过世面、不简单的女人,现在连他妈和巧莉这么厉害的人都会被收服,那他真的毁了。
  曾巧莉指了指家中一些新的小家电和礼品。“你知道吗?这全是杜姊送的,她家里很多,是别人送给她,她却用不着的,所以都转送给我们了。她是挺会做人的,很懂得人情世故。”
  “所以你和妈都被收买了?”他真想把这些新东西和礼品退还给她。
  “太难听了吧!收买?”她抗议的叫。
  “不是吗?”他冷漠的笑。
  “这是她的好意!”曾巧莉又叫。
  “她居心不良!”她吼得更大声。
  “哥……”巧莉语重心长的说:“她是死了丈夫又不是离婚,你不能把她‘寡妇’的身份当成是她人格的缺陷,其实你配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也不坏,凭她一定能帮你发展事业,你才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才不会永远只当个‘大’公司里的‘小’职员。”
  “你——”曾不凡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这么的不了解他,杜艾蒂根本不是他喜欢的型。
  “杜姊的个性豪爽,作风明快,为人处事也一流,你不是很信算命的嘛,算命的说她有帮夫运!”巧莉一睑的笑。
  “帮夫?那她为什么成了寡妇?”他抓到巧莉的语病,立刻反击。
  “这……”巧莉顿了下。“是她丈夫自己花心,是她丈夫在外面偷情,这和她帮夫无关!”
  “你倒是很会自圆其说!”
  “哥!我是为你好!”
  “那就让她知道我对她没有兴趣,我已经是个订了婚的男人,叫她离我远一点,这才是为我好!”他已低声下气的模样。
  “哥!你明明没和林佳敏订婚!”
  “你可以当有,林佳敏都愿意配合了,你为什么不!”
  曾不凡一副他无福消受的表情。“你自己想想,像我这么个乏味、一成不变的男人能叫她保持多久的热度?根本不可能嘛!”
  “但是杜姊就喜欢你这种乏味、一成不变的男人啊!1她死都不要再找那种潇洒、自命风流型的男人!”巧莉耐心的解释。“巧莉,你真的不懂吗?”
  “我是不懂你的想法!”曾巧莉的火气也上来了。“杜姊又漂亮又有自己的房子,还有一笔遗产,做人也叫人称赞、夸奖,对你未来的人生和事业都有帮助,你不要那么傻好不好?”“那你嫁她好了!”
  “曾不凡!”曾巧莉跳脚。“你这是什么话?当我同性恋吗?”
  “是你觉得她那么完美!”曾不凡不改初衷的样子。
  “反正我和林佳敏就是订婚了,随你去否认,我死都会说自己订婚了!”
  “你无聊!”巧莉破口骂道。
  “我和杜艾蒂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他再一次重申。
  “那是你笨!”
  “让我笨到底好了!”
  杜艾蒂知道适可而止的妙用,她不能让曾不凡起反感。为了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订了婚,她打算从林佳敏的身上下手。打听到她的学校、她下课时间,她是该和林佳敏见上一面了。她应该看过林佳敏,只是不曾交谈过,现在为了曾不凡,她有必要好好的“认识”一下林佳敏。林佳敏一出校门就看到了杜艾蒂。她的打扮、穿着会令男人眼睛一亮,露得刚刚好。应展现的“本钱”展现了,该藏拙的都包得密不透风。曾不凡居然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林佳敏对曾不凡的爱意又增加了一分。
  “林小姐?”杜艾蒂很客气的说。
  “杜小姐。”她颔首。
  “你知道我?”
  “谁不知道你呢?”林佳敏的口气似褒亦贬,叫人听不太出来她的本意。
  “那好!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聊聊天。”杜艾蒂热诚的邀请……
  “那怎么好意思?”
  “我的荣幸啊!”
  林佳敏知道这一顿饭是跑不掉的,杜艾蒂早晚都会找上她,其实当初她该建议曾不凡用女朋友的名义就好了,“未婚妻”?谁会相信嘛!都怪她自己,是她想沉醉在当曾不凡未婚妻的喜悦里。即使是伪装的亦无妨。 现在可好了!杜艾蒂可不同于邱心美或陈宜蓉,她是一个世故、练达、精明的女人,曾不凡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她。她真怕自己应付不来,她不是杜艾蒂的对手。都怪曾不凡!杜艾蒂很大方,找了一家豪华的西餐厅,好似是无意,实则是在展现她的富有和品味。
  “林小姐,这里的小牛排很有名。”杜艾蒂推荐道。
  “我不吃牛肉。”
  “那海陆特餐怎么样?”
  “给我来一盘烩饭就好了。”她把菜单还给待者,不是存心和杜艾蒂过不去,而是她不想欠她一顿大餐,免得传出去难听。
  “烩饭?林小姐……”
  “我喜欢吃烩饭。”她说:“不凡是个节省的人,我们在吃上面不会浪费,反正吃东西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不需要摆场面,更不需要充阔。杜小姐,不知道你是否有同感?”
  “好吧!给我来一盘炒饭!”杜艾蒂是个知道应变的女人,能屈能伸。
  “杜小姐,这里的小牛排不是很有名吗?你不必客气啊!”林佳敏善意的说。
  “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嘛!”
  “说得也是!”
  杜艾蒂知道林佳敏看起来年轻,看起来单纯,好像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但是她也不是一个可以轻忽的对手。先前她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的摆平林佳敏,现在她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林佳敏。”她刻意拉近与林佳敏之间的距离。“你真的和不凡订婚了吗?”
  “你怀疑吗?”
  “不是我怀疑。”杜艾蒂八面玲珑的一笑。“是街坊邻居大家在怀疑,也没看你们约会、谈恋爱,也没有吃到你们的喜饼,结果你们就订婚了。”
  “我和不凡的个性都不喜欢大肆宣扬。”林佳敏谈笑道。
  “总不会连自己未来的婆婆和小姑都不知道吧?”杜艾蒂厉害的问。 林佳敏就知道会出纰漏。“未婚妻”这件事的漏洞太多,很多地方根本就圆不过去。再加上杜艾蒂可不是一个好骗的人,现在她真是骑虎难下,求救无门,而且瞧杜艾蒂这架势,她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林佳敏,你们的订婚有理由不让曾妈妈和巧莉知道吗?”杜艾蒂咄咄逼人。
  “有……”林佳敏坐正了身体,心里已经有了腹稿。
  “我们之所以没有公开,是怕曾妈妈会催我们结婚,由于我还年轻,不凡打算再等个两、三年,所以订婚的事我们才瞒着大家。”
  “是这样子……”杜艾蒂虽然不信,但是也没有当场点破。
  “是的!你不信?”林佳敏反问。
  “我为什么要不信?”
  “那就好。”佳敏偷偷的舒了口气。
  “不过……”杜艾蒂一副胸有成竹,另有打算的样子。
  “观在的人结婚都可以离婚了,更何况只是订婚而已,还没成定局嘛!”
  “当然。”林佳敏也不是省油的灯。“寡妇都可以再寻第二春,订了婚的当然也可以解除婚约。”杜艾蒂微眯了眼,不语。
  “我想我和不凡的感情是禁得起考验的,毕竟我们认识不是三天、两天了,我对他有信心,他不是那种善变、容易动摇心志的男人,所以我想……”林佳敏自负的一笑。“我们会结婚的!”“但是世事的变化难料哦1”杜艾蒂决心不让这女孩踩在她上头。
  “杜小姐,你是想暗示我什么吗?”林佳敏故作什么都不懂的问。
  “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嘛!”
  “但是由你口中说出好像别有用心哦!”
  “不会吧!”杜艾蒂眨着无辜的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反正你对不凡有好感也不是秘密。”
  “你别误会了,我——”
  “杜小姐,这其实没什么,这年头好男人总是奇货可居,不容易找到。你对不凡有好感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很多女人都对不凡有好感,但不凡只爱我一个!”林佳敏一副被爱、幸福的表情。
  林佳敏正说这些“谎言”的同时,心里却由衷的祈祷着这些谎言真能成真。
  “林佳敏,你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吗?”杜艾蒂好像存心要叫她没信心似的。
  “杜小姐,不能只因为你老公是死在情妇的床上,就把所有的男人都当成是坏男人。其实好男人不是没有,不凡就是其中之一,他有一项优点就是不会说‘甜言蜜语’,所以你不需要替我担心。”林佳敏摆出一副曾不凡绝不会负她的表情。
  “所以你认为没有任何人能从你手中抢走他?”杜艾蒂的表情和睑色都变得不太好看,当侍者送饭上来时,她一脸的冷漠。
  “我相信不凡。”
  “如果我说我对他有‘企图’呢?”
  “那我只能劝你不要浪费时间。”
  “我的条件并不比你差!”杜艾蒂高傲的说:“你并不是绝无仅有的女孩。”
  “我知道。”林佳敏一个充满了信心的笑。“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不凡正巧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所以我们很配。条件太好的女人不见得适合不凡,你知道吗?”
  杜艾蒂的脸色一变。
  “杜小姐,把青春花在较有可能的男人身上吧!”

  第七章

  杜艾蒂不但没有死心,她反而更加的积极,更常的出现在曾不凡的面前。曾不凡由林佳敏的口中得知她和杜艾蒂见面的事,杜艾蒂似乎没有打退堂鼓的样子,他知道最后只有找郑经出马了,这是他最后真正的——张王牌。如果郑经再搞不定杜艾蒂的话,那他真的只好办移民手续,或者是干脆自己把自己弄失踪算了!连他妈和巧莉都觉得杜艾蒂适合,那他还有什么活路可言,他干呢自行了断好了。听完了曾不凡所诉的苦,郑经有些无法接受的酸葡萄心理。
  “喂!你这小子到底是走什么运啊?”郑经心里有些不太平衡的说。
  “楣运!”
  “她真的很美、很正点?”郑经不太相信。
  “要不要我弄张她的相片来?”
  “很风骚、很浪?”
  “要看个人的标准和用什么角度去看!”曾不凡苦笑。
  “在我眼中,她已经是我所认可的尺度极限,但是在你看来,说不定……说不定只是一个小CASE,很难说的啦!”“这样的话……”
  “郑经,你绝对不会失望的,我保证!”曾不凡真怕他这个死党拒绝援助他。
  “那你要我怎么做?”
  “接近她!”
  “怎么接近她?”
  “她有事没事就会在我的面前出现,我要你一下班就寸步不离的跟着我,这样你就会认识她。而在认识她之后,其余的就看你自己怎么做了。”曾不凡苦苦哀求的表情。
  “你确定她是一个寡妇?”郑经有些不放心。
  “你要不要看看她丈夫的遗像或是医生所开的死亡证明书?”曾不凡没好气的苦笑。“这种事女人没有必要捏造,谁想当寡妇?”
  “一个风流的寡妇……”
  “郑经,用‘寂寞’的寡妇来形容好吗?”
  “但是,不凡啊……”郑经也有他的困扰。“我们两个是截然不同的典型,喜欢你的就不可能会看上我,会看上我的就绝不会喜欢上你,你说我可能成功吗?你别叫我去碰得满头包!”
  “你不是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吗?”不凡激着郑经,知道他这个人经不起激。
  “当然——”
  “你不是连‘处女’——”不凡脸微红。“不是连纯情玉女都可以骗上手的吗?”
  “不错!”郑经洋洋自得。
  “那你还操什么心!”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是郑经怕自己的招牌会在这一次砸掉.那个寡妇摆明了要找丈夫,要找一个忠厚、老实、可靠的丈夫,而他和这三项“美德”绝缘,他的胜算并不大啊!“郑经,这件事对你而言根本是如鱼得水,小事——桩嘛!”不凡又继续的吹捧。“先讲好,如果情形不对,我可是脚底抹油哦!”郑经丑话说在前头。
  “脚底抹油?只怕你会赖着不走!”
  “她真这么行?”
  “型不对,她不是我要的那一型,否则我还真想接受她的一片真心。她该找一个旗鼓相当的男人,而你和她;是势均力敌。”不凡故作舍不得状。“真的?”
  “郑经,我几时骗过人了!”
  “那倒是。”郑经知道曾不凡没有夸大事实的本事,一向有一分说一分。“所以就从今天开始。”
  “今天?”郑经看看自己。“你也得给我一些准备的时间嘛,称头的衣服,剪个时髦点的发型,买几瓶可以迷死女人的古龙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不能叫我这样上战场啊!”“郑经,真正优秀的战士是随时都可以上战场的,你的魅力难道是靠服饰、发型、古龙水给撑出米的吗?你太小看你自己了!”曾不凡发现自己说起话来是愈来愈流利,愈来愈顺口。
  “当然不是靠那些,我的魅力是天生自然的!”郑经自然不甘服输的说。
  “那我下了班就去接你!”
  “不凡,好兄弟归奸兄弟,有件事咱们可得先说在前头。免得伤感情。”郑经——副很实际的表情。
  “什么事?”
  “你知道的,泡妞要开销……”
  “行!”曾不凡不在乎这些小钱。“你拿发票来报帐,我一毛钱都不会少给你。只要能成功的移转她对我的注意力,事后我再包一个红包给你!”
  “——言为定!”郑经正色的说。
  “拜托你了!”
  有了郑经的帮忙,杜艾蒂出现在曾不凡面前的次数少了,不知道是郑经的魅力难挡,还是杜艾蒂另有打算,曾不凡只能忐忑过日。
  不凡问过郑经,但是得不到他的肯定答复,不凡只知道郑经是拚了命的缠着杜艾蒂,他几乎天天都约她出去。刚开始,郑经连喝个咖啡两百多元都会来报帐。后来就没有看他再拿着发票追不凡要钱的画面。
  不凡好纳闷。
  他觉得整件事好像有点失去控制,叫他不知道怎么走他的下一步,不知道危机是否已经解除。
  不过他妈和巧莉看他的眼光倒是充满了谴责,他们始终觉得他需要一个能干、会敝人、懂得交际手腕的女人来帮他。现在郑经一出面搅和,那他铁定是只有站一边的份,她们觉得他错过了一次好姻缘。
  女人啊!三十几年了,他妈不了解他、连巧莉这么精的女孩也看不穿他的心。
  七上八下了一阵子,杜艾蒂有天又突然的在他的办公大楼前出现。
  不凡是一睑的慌张,但是他却看不出杜艾蒂心中的打算。她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探索,有些深思,也有些研究。
  他怕呆了。
  他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又有什么打算。
  杜艾蒂知道自己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曾不凡瞧。她不是有意如此的“咄咄逼人”。她只是想比较曾不凡和郑经的不同,她只是想更确定一下自己的感觉,她想知道她即将做出的决定是对或错。
  “杜小姐……”他一碰到她话就不顺了。
  “找个地方坐吧!”她爽快的一笑。“只此一次,我只是想弄清一些事。”
  既然无法拒绝,他只好跟她去坐坐了。
  坐下之后他是坐立难安,连他自己点的是什么东西,他都不知道。
  “林佳敏真是你的未婚妻吗!”她劈头就问。
  “我——”
  “老实说好不好?”今天的杜艾蒂好像真的是要和他谈话,她的态度和以往完全的不同,没有风雅、没有挑逗、更没有侵略性。
  “不是!”
  “所以只是一个骗局?”
  “杜小姐,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我对你……没有兴趣,但是你……我不得不找林佳敏来帮忙,希望你……
  你能……你该知道的,我是一个乏味的男人。”曾不凡偏着头,没有看她。
  “你这种男人是乏味,但是当丈夫安全啊!”杜艾蒂叹了口气的说。
  “我不会娶你。”他很肯定的说。
  “我是一个这么不好的女人吗?”
  “不是你不好,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完全是感觉的问题,我曾向一个未婚妈妈求过婚,要不是她决定和孩子的爸爸一起面对问题,我们早结婚了。所以不是你好不好的问题。”
  “那是——”杜艾蒂不输的问。
  “感觉不对吧!”
  “所以我们真的没有可能?”
  “杜小姐,缘份这东西很难讲,老实说你是一个风姿绰约、干娇百媚的女人,我妈和我妹妹夸你夸个没完,你有你的优点和长处,只是……我真的不适合你。”他比较敢正视她了。
  “你喜欢像林佳敏那型的女孩?”
  “这……”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讨厌林佳敏,她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女孩。
  “你知不知道林佳敏演得多好,她几乎让我相信你们是真心相爱,真的要结婚了。”杜艾蒂一个浅笑,好像全变了个人似的。
  “佳敏是个聪慧的女孩。”
  “你要追她!”
  “我高攀不起她!”
  “但是我觉得……”杜艾蒂始终觉得林佳敏不像是在演戏,她表现得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真情流露。
  “杜小姐,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白我的心吗?”
  他急着问。
  “所以你找郑经来追我?”
  “我——”
  杜艾蒂一开始是很讨厌郑经的,他根本就是她死去丈夫的翻版,但是在更深的了解郑经之后,她发现自己对他的印象改观了,郑经算不上是个住家型的好男人,但是他对她的味。
  只是,她还有冒险的勇气吗?“郑经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她问着曾不凡,只要是由他口中所说出的话,她愿意相信。“他对你怎么样了吗?”如果是如此,曾不凡非找郑经算帐不可。
  “没有!”
  “那你……”
  “我只是想知道真正的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杜艾蒂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问。“表面上看起来他是一个花花公子,只知道吃喝玩乐,而且婚姻失败。其实他有他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学,我不敢说他是好男人,但是我敢肯定他绝对是一个可以交往的对象。”曾不凡平实的说。“他对你提过我吗?”
  曾不凡摇头。
  杜艾蒂有些三心两意似的,她知道郑经在追求她,但是她有种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理因素在作崇,她怕自己又碰上另一个可能会有外遇的男人。郑经向她保证过,保证过他会改。
  但是,男人的保证能信吗?所以她矛盾,她始终不知道是拒绝他呢,还是接受他?他是一个可以让她时时充满快乐,不会感到无聊的男人,如果曾不凡真被她追上,只怕她早晚会被他给闷死,她和郑经才是合适的一对。但是……
  “杜小姐,你和郑经——”曾不凡终于嗅到了那股一拍即合的气息,不是他和杜艾蒂,是郑经和杜艾蒂。
  “我不知道……”她有些茫然的表情。
  “你们?”
  “不相配吗?”
  曾不凡摇头,终于笑出了声,终于放开了心胸。郑经和仕艾蒂的确是最相配的一对,在一起谁都不吃亏。都占不了对方的便宜。或许真正制得住郑经的女人终于出现了,而杜艾蒂也乐于接受这个挑战。
  “杜小姐,如果要找配得上郑经的女人,那真是非你莫属!你见过世面,也经历过大风大浪,而且你绝不是弱者!郑经不敢小看你的,他也不敢再重蹈上一次婚姻所犯的错!”他真诚的说。
  杜艾蒂笑笑。
  “你们可以使彼此的日子多采多姿,充满乐趣,即使我的出发点不是很善意,但至少结果是好的!”曾不凡颇骄傲的说。
  “你赞成我们?”
  “我还祝福你们!”
  “郑经真的是一个女人可以托负终生的人?”杜艾蒂耐着性子的再问。
  “碰到你一定可以。”
  “你肯定?”
  不到一个月,他们已经宣布要结婚。
  郑经一反常态,真的变得正正经经,一丝不苟,对杜艾蒂表现出了他绝佳的诚意的爱意——也许是经过了一次错误的婚姻,所以他这次特别的小心、特别的谨慎,特别的战战兢兢。
  他知道杜艾蒂是可以陪他走完一生的那个女人!他们站在同一个水平上,同样的世故、同样的精干、同样的知道婚姻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这次会成功。
  她也是。
  郑经非但没有收曾不凡的红包,他还包了一个特大红包给曾不凡,甚至退回了那些他持发票向曾不凡所要的追杜艾蒂的开销。这回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会一辈子感谢不凡。
  曾不凡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的轻松,这么的充满了喜气,虽然逃不过他妈和巧莉的白眼,但他还是快乐极了。
  什么人玩什么鸟,他根本不是杜艾蒂的对手。
  郑经配杜艾蒂……
  绝配!但在这一次事件之后,曾不凡不免有些怅然,他的情路怎会这么的荆棘密布!莫非曾家的香火真要断在他的身上?不只是他妈不会原谅,他只怕他老爸也会从坟墓里“我了解郑经。”
  “好!有你这句话,那我就可以放心的和郑经来往了。”杜艾蒂好像给自己找到了接受郑经的强而有力的好理由。
  “什么时候可以喝你们的喜酒?”心情一开朗,他也会说说玩笑话了。
  “这么怕我会缠着你不放?”
  “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希望赶快看到郑经安定下来,也希望能看到你有一个好归宿,男有分,女有归嘛!”
  曾不凡抓起他面前的饮料喝,才知道自己叫的是他一向最不爱喝的蛋蜜汁。
  “有好消息,一定会先通知你的!”杜艾蒂的睑上居然出现丁红晕,居然也感到了娇羞。“其实我们也只是刚在交往。”
  “但至少是个开始。”
  “是的!是个开始!”杜艾蒂毫无心结、芥蒂的说,她该好好的给郑经和自己一个机会,他们已经不是纯情的少男少女,所以他们更该理性的面对他们的未来及可能的婚姻。
  郑经或许是个比曾不凡更好的选择。
  事实也真是如此。
  一旦杜艾蒂没有了顾虑,她和郑经淡起恋爱的过程只能用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的闪电速度来形容,爬出来数落他一顿。在下班回家的巷口和林佳敏不期而遇。对她,他真是衷心的感谢,心里一直的提醒着自己,提醒自己要记得介绍男朋友给像她这么好的女孩。“林佳敏!”他以比平日热情多了的口吻叫着她。
  林佳敏也知道杜艾蒂要结婚的消息,这个社区一向没有什么秘密。
  “事情结束了?”她有些忧愁的问。
  “是啊!杜艾蒂要结婚了,不过对象不是我,是我的死党郑经!”他轻松的告诉她。“所以戏演完了?”
  “是啊!”他知道她指的是她扮他未婚妻的那件事。
  “杜艾蒂还说你演得真像!”
  “‘演得真像’!”她抓着教科书的手在发抖。
  “是啊!”曾不凡少根筋的猛夸着她道:“杜艾蒂说她差点就相信你真的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是真的订了婚,你给了她那种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感觉,我不知道你演得这么好!”林佳敏希望现在有闪电或打雷,最好把曾不凡当场给劈死。
  “你参加过话剧社吗?”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巷口,虽然华灯初上,但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大家都可以看得见。如果不是怕会有太多的证人,如果不是怕会让林家蒙羞,她真的想杀了他,或者是在他的脑袋上敲开一个洞。“你想我该怎么谢你?”他一点也看不出她心中情绪的变化,还一副自己很会做人,不会忘掉别人对他有恩,而他一定会是有恩必报的样子。“下地狱!”她低低的说。
  “你说什么?”他没有听清楚。
  “我说你去死!”她含糊不清,说得非常迅速,嘴边带着笑。
  “林佳敏,你说慢一点,清楚一点,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嘟哝些什么!”曾不凡有些委屈的表情,她明明是口齿清晰的,当老师的口齿怎能不清晰,但她这会却把活说得连他都听不清楚。林佳敏知道自己上辈子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同胞的事,否则这辈子不会爱上曾不凡,不会受这种罪。她加快步伐,心中满是怒火的往她家的方向走。
  曾不凡快步的跟着。“你还没有说耶,我到底要怎么谢你?”
  “帮我介绍男朋友啊!”她咬牙切齿的说。
  “这个我会,我也知道。我是说除了介绍男朋友之外,我还要怎么谢你?”脚上仿佛有千斤重似的,她一步都走不下去了,是不是要她一字一句的说出她爱他,他才会知道她的感觉?如果她真这么做了,会不会像杜艾蒂一样,把他吓得又去找一个死党来“对付”她?她真没有用!为什么无法对他死心呢?“林佳敏——”
  “你不必谢我,如果有天我有‘需要’,我也会找你来假扮我的未婚夫,你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至于介绍男朋友嘛……不必了,我正‘如火如荼’的在相亲!”她恶狠狠的说。
  “你相你的亲,我照样介绍我的,反正你相亲又不一定成功,我多介绍一个男朋友给你,你就多一个机会了嘛!”他一副很好心的表情。“曾不凡——”她怕自己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她真的要发狂了。
  “像你这么好的女孩,早该找到一个好丈夫,难不成男人都瞎了眼了?”
  “你终于说对一句话了!”她好像出了口气般的叫。
  “现在的男人——”
  “曾不凡。”她决定打蛇随棍上,既然他都已经提到了。“你既然会这么说,你自己为什么不追我呢?你的眼睛没瞎,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好女孩,你为什么不来追我呢?为什么?”“你别说笑了!”他竟然当她是开玩笑。
  “‘说笑’?”她该找个杀手一枪毙了他。
  “我怎么可能去追你嘛!我们是好朋友,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这个道理——”他没讲完。
  曾不凡没有讲完是因为林佳敏已经冲了出去,没有听他把话讲完的拔腿就跑,好像有什么厉鬼在她的背后追她似的,一下子就没有了她的影子。
  他不懂女人。
  他更不懂林佳敏。
  奉了哥哥之命,曾巧莉带了盒礼盒来到林家找林佳敏。她哥哥说什么都要她跑这一趟,她自然知道是为了谢谢林佳敏假扮他未婚妻的事,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哥哥为什么不亲自来。
  林佳敏将她带到了她的房间,一副不想让她父母知道这件事的模样。
  她将礼盒交给了林佳敏。“我哥送的!”
  林佳敏没有拆的意思,她将礼盒随手往床上一扔,并不感兴趣。
  “你不看看吗?”巧莉不解的表情。
  “是什么东西,重要吗?”
  “我哥说他跑了好几家的商店,问了好多的人,好不容易才挑到这个礼物,他说你既然不让他请,他就买一样别致的礼物送你。”
  林佳敏听曾巧莉这么一说,懒洋洋的弯身捡起床上的礼盒,挺重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既然他花了心思,表示他还有一点良心,不是找人代买的,所以她很快的拆掉包装纸,打开来看。
  一看之后,两个女人都怔住了。
  是一本百科全书。
  一本书!林佳敏睑上的表情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生气,他明明可以送她化妆品、香水、任何女人用的东西都好,甚至是一束花、一张卡片也行,但是他却选择了一本书,一本可以增加她知识的百科全书?看了这礼物,曾巧莉也有啼笑皆非的感觉,她不知道哥哥心里是怎么想的,有那么多可以送女人的东西,她哥哥却挑了一本书。
  “佳敏,实用嘛!”曾巧莉看林佳敏的表情不对,赶快替自己的哥哥打圆场。
  “你哥哥送我一本书!”
  “他那个人……没脑筋的!”
  “一本书……”林佳敏自嘲的笑道,她不知道自己那么没女人味。
  “他想让你学问更好嘛!”
  “我要那么多学问干嘛?”林佳敏好想哭,只是她不能在曾巧莉的面前哭。
  曾巧莉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氛,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她只知道林佳敏看起来好感伤、好难过、好绝望,只因为她哥送错了礼物,还是另有原因呢?她想问,但是不知道从何问起。
  “巧莉,我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林佳敏淡淡的问。
  “在你的眼中。”
  “一个很好的女孩啊!”
  “‘好’?”
  “你知书达礼,识大体、优秀、善良、善解人意,会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是个很难得的女孩,像你这种个性的女孩,在社会中已经很少见了。”曾巧莉很直接、坦白的说出她的想法。“那你喜欢我吗?”
  “我当然喜欢你啊,在你的身上很难发现到缺点。”巧莉笑着说。
  “那你怎么没有想到把我介绍给你哥哥?”
  “你认识我哥哥啊!”
  “那么是你觉得我不配当你的大嫂?”
  “大嫂?”
  怕自己说得太露骨、太过火,更怕引起曾巧莉不必要的担心,弄得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所以林佳敏收敛了下自己的说法。“没什么意思啦!”她马上一个漫不经心的表情。“我只是在纳闷,你怎么从来……从来没有撮合过我和你哥,你一直怕他讨不到老婆,一直帮他介绍朋友,安排相亲,但为什么你从没有想到过我?”“你?不可能吧!”
  “不可能?——”林佳敏的心一沉。
  “我干嘛要自讨没趣,你根本不可能会爱上我哥,我干嘛要弄得你和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为什么我不可能会爱上你哥?”
  “你可能爱上我哥吗?”巧莉精明的立刻一问。
  “我……”
  “不可能的,对不对?”曾巧莉直觉的这么认为,她一直觉和林佳敏和她哥哥不可能,如果有可能,她早就帮忙了。曾家兄妹是一个样,流着同样的血,同样的盲目,林佳敏至此真是死了心了。她曾想通过巧莉来点醒曾不凡,但现在她知道自己根本不该做这种可笑的梦,她该好好的去相亲,认真的相亲。见林佳敏的神色有异,曾巧莉不免关怀的问:“佳敏,是不是有什么——”“没什么!”她马上摇头。“就当我说了一个大笑话好了,你笑笑就算了!我和你哥——”“门儿都没有——”巧莉自作聪明的说。
  “是的!”佳敏落寞的点点头。“真的门儿都没有,你说对了!”
  “既然这样,我公司里新进了一个男同事……”
  “你自己也没有对象——”
  “不合我的型啦!那家伙只比我哥哥活泼一点点,是个乏味的好男人,绝对安全,有没有兴趣?我介绍给你。男朋友可以花俏,要找老公一定要可靠的!”曾巧莉朝她挤眉弄眼。
  “不了,谢谢你,这阵子我正在忙着相亲。”林佳敏随便编了个谎。
  “我也替我哥安排了一些对象。”
  “他肯去吗!”
  “你忘了我妈那招‘遗书’的苦肉计?”曾巧莉哈哈一笑。“再加上几滴眼泪,我哥哥想不就范都不行,他那个人心软得很。”
  林佳敏只是微笑,面无表情的微笑。
  “我妈说今年非帮我哥讨房媳妇不可。”曾巧莉肯定的说。
  林佳敏看着那本百科全书,心里又是酸痛又是苦涩,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和曾不凡不可能?包括曾不凡自己的妹妹都这么认为,看来她也别去相什么亲,干脆出家当尼姑算了,反正她对这俗世的法缘已无任何的期待。 或许她真该如此。
  在经历了哀怨少妇、未婚妈妈、风流寡妇之后,曾不凡渐渐的对婚姻和感情死了心。他不相信有哪个男人的际遇会比他“惨”、比他无辜、比他可怜!他好像是没有碰对人,而且总是得不到对方真正的感情。他认了命,甚至抱着打光棍的准备,把全副的心力都放到了工作上。
  他决定从工作上得到成就,得到那份满足,这好像比较实际也比较可能些。
  一连串在工作上的出色表现,使曾不凡得到了新主管王雪琪的注意。
  王雪琪是现代社会上“女强人”的代名词。
  她只有三十岁,有企管的硕士学位,英文书写流利,工作能力更是高人一等。不只是在工作方面的杰出表现叫人刮目相看,她本人更是漂亮、高贵、大方、干练、出色,领高薪,下重大的决定。
  这种女人在公司得不到男同事的认同,只能叫老板赏识而已,所以当曾不凡被召见时,大家都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
  “小曾!你要小心了!”
  “说不定要炒你鱿鱼哦!”
  “不!可能要升你当她的特别助理哦!”
  “告诉她,我们要加薪!”
  同事你一言我语的,弄得曾不凡心烦意乱,不知道自己到底这一去是好是坏……
  这年头女强人太多了。
  多得叫男人反胃、不耐烦、恐惧,觉得很多男人的权利被侵犯了。
  不过既然获得“召见”,曾不凡也只有“慷慨就义”了!反正是好是坏,见了她就知道!现在说什么或是担心什么都没有用,而且他的同事们八成嫉妒的心理较重些,因为王雪琪是公司有史以来最美的女主管。

  第八章

  “请进。”王雪琪清脆、明快的声音。
  曾不凡走进这借大而且豪华的办公室,很快的看了他的女主管一眼之后,他立刻就别开了视线,这年头女人的目光总是比男人犀利。
  “坐啊!”她指了指她面前的椅子。
  他坐下,视线始终东飘西飘,但就是飘不到她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是要挨刮,还是要被叫进来称赞的。
  “这份企划案很不错,相当的创新,而且手法非常的特别,这个案子就照你的企划案通过。”
  “是。”
  “你需要公司增派一个助理给你吗?”
  “好。”
  “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去推动并完成这个案子的策划!”
  “可以。”
  王雪琪锐利的看着这个叫曾不凡的男人,看他现在这模样,实在很难想像他有出色灵活的脑筋。他看起来就像一般没有什么大志的公务员般,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企图和野心。
  这份企划案真是他的构想吗?台北还有这种好像民国初年般的男人吗?拿出了他的人事资料,她一边看资料,一边打量他这个人!他的学历是大学毕业,他来自简单的小康家庭,他有一个妹妹,无不良的嗜好,来公司快七年,是个忠贞的职员。
  “这案子是你一个人的构想?”她故意不着痕迹的问。
  “什么让你产生这种灵感的?”
  “是现代社会的一些现象。我觉得孝顺的定义已经变了,以前是子女孝顺父母,现在是父母孝顺子女,所以我觉得兴建老人公寓这个构想很可行。再加上在老人公寓的四周开发出老人的专门用品店、休闲室,成立一个小小的老人社区,既赚钱又可以回馈社会。”
  他们这家公司是属于一种综合性的开发公司,公司很大,所以所从事的行业和触角就很广,不只是建筑、百货、食品、外销,项目多且杂。
  听他这么一说,王雪琪觉得这个男人还挺有点灵活的,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男人。
  “有了老人公寓之后,我们还可以推出单身女子的公寓,现在未婚、不婚的女人愈来愈多……”
  “你这么觉得?”
  “这是社会现象。”他看着她。
  “你结婚了没?”
  “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过可以策划一个单身的‘男子’公寓,这年头未婚、不婚的男人也满街是,可别厚此薄彼了。”
  她微带挖苦的语气说,好像这年头未婚、不婚的男人是给未婚、不婚的女人害的似的。“男人可以住家里。”
  “女人就不行吗?”
  “但我以为现在的女人经济独立,喜欢过一个人没有约束,自由自在的日子。”他回答她。“男人不是吗?”
  “男人……”
  王雪琪的口气会变得尖锐是有原因的,她心中的痛没有人知道,表面上她看起来风风光光的,但下了班之后的落寞,谁瞧得见呢?“现在的男人比女人更怕束缚,更怕被绑的那种感觉,家就是‘枷’,他们才不会想住在家里,他们喜欢一个人过没有责任、没有承诺的生活,你不知道吗?”她的态度变得尖刻。“我……没有同感。”
  “所以你是‘住家型’的男人?”
  “我住在家里!”他忙说。
  王雪琪一笑,这一笑气氛就缓和了下来。曾不凡名字是出类拔萃,但他则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不会叫人一眼就心动,但是后劲十足,这个男人在公司里的评语也不错,似乎真是个好男人。好男人……
  一想到黄诚兴,她就觉得他和这三个字绝缘,但她为什么不死心呢?她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家啊!“总之,我觉得你在策划女子公寓之前,可以先策划男子公寓。”她用主管的口气说。“我知道了。”他有一种很窝囊的感觉。
  王雪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曾不凡产生一种保护欲,好像自己欠了他什么,好像她该补偿他什么,她对他似乎太苛刻了一些。“今晚有空吗?”她还没有思考清楚之前就问了。
  “什么?”
  “一起吃个饭。”
  “这是——”他又惊又怕,他的女主管找他吃饭,这到底算是公事的晚餐呢?还是……刚刚才解决掉杜艾蒂,他可不希望碰上另一个觉得他忠厚、老实、可靠的“八爪章鱼”。“很单纯的吃晚饭,你可以点头,也可以拒绝。”她很潇洒的说。
  “我怕……我怕公司的同事会说话。”
  “你到底是为自己活还是为别人活?”
  她说得对!曾不凡第一次去正视这个问题,他何必去在乎别人怎么说,只要他们行得正,坐得端,他怕什么?哪里都会有闲言闲语,都有吃饱没事的人,如果王雪琪坦然,他更可以坦然了。“我请客,好吗?”他也露出自信的说。
  “巴结上司?”她微笑以对。
  “绅士的原则,而且男人请女人天经地义的事,我不能让女人付钱。”
  “曾不凡,男女平等!”王雪琪有些大女人的说。
  “男女真的能平等吗?”他说了一句发人深省的话,看着她的表情。
  这一句话触动了王雪琪的心,男女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平等。
  永远不可能。
  吃完晚饭,王雪琪的兴致不错,她提议到PUB去喝一杯小酒,而曾不凡也答应了。在吃饭的时候他曾仔细的观察她,发现她在自信之余,是个随和、可爱的女人,一点也没有在公司当女主管的那种气焰。他发现自己对她第一个印象是错误的,王雪琪和一般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卸下了“女强人”的头衔后,她也只是一个女人。她流利的用英文叫了一杯“血腥玛丽”,问他喝过没,他摇头,于是她也帮他叫了一杯。“试试看!”她这么说。
  曾不凡不知道女人在公私两种场合中会有这么不同的转变,太叫人讶异了。脱去了西装外套,松开了衬衫上的一个钮扣,王雪琪看起来柔媚、有女人味了,充满了成熟都会女子的气息。曾不凡突然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但他心里有个小声音在告诉他,她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曾不凡,其实你并不呆板嘛!”她和他一见如故似的,卸下了她在办公室的张严肃脸孔。“现在的你也不像女强人嘛!”
  她立刻挽起了头发,然后摆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办公室里的那模样,看起来俏皮、活泼极了。他忍不住的一笑,女人的确是有很多张脸孔。
  “曾不凡,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
  “真的没有?”她不太相信的样子,皱了皱鼻子。
  “是真的,我的确没有女朋友,不过在情字这条路上,我走来是……”他不胜唏嘘的样子。“很辛苦?”
  “很惨烈!”
  她笑了笑,但不是嘲笑,而是一种温馨、了解、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笑。在曾不凡的身上有一个很温暖、很令人放心的特质,这个男人没有一点会叫女人产生压迫感的感觉,他像是温和的风,让人很舒服。“你呢?”
  “我当然有男朋友。”
  曾不凡知道自己问得很蠢,一个像王雪琪这么出众的女人,不可能会孤家寡人一个。她一定有很多的追求者、仰慕者,只是不知道有哪一个幸运的男人会得到这么杰出的女人。“很失望?”她偏着头问,然后喝了口酒。
  “不,我觉得自己问得好蠢。”
  “男朋友并不代表什么。”她有些负气的说:“没有法律的约束力,合则聚,不合则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一次可以有很多的男朋友。”“不像!”他悠哉的道。
  “什么不像?”她纳闷的问。
  “你不像豪放女。”
  “曾不凡,现在的女人一次或同时交很多个男朋友并没有什么稀奇,也不算是豪放女。每个人都可以有很多的选择,你也可以同时交很多的女朋友,慢慢挑啊。”她认真的说。“我……做不来。”他很老实的说;“我没有这种本事,一次交很多个女朋友?饶了我吧!”“我以为男人都有这种本能。”
  “我比较……不行吧!”他耸耸肩的说。
  王雪琪非但没有觉得他不行,反而觉得他是一个很诚实的男人,而这正是很多男人所欠缺的。“我一次只能和一个女性交往,只能对一个女人付出真心。我没有那种左右逢源、左拥右抱的本事,更无法今天对这个女人说我爱你,明天对另一个女人说,我做不到!”虽然他不喜欢“血腥玛丽”的滋味,但是他很努力的喝下去。她有些感动。
  “我知道很多女人觉得我很乏味、很无趣——”
  “不!你不乏味,也不会无趣。”她很温柔的说:“你有很多优点。”
  “那为什么新郎总不是我?”
  “你被抛弃过很多次?”
  “也不是啦,只是……”曾不凡实在很难把他历年来的“遭遇”说清楚。“反正你做新郎的时机还没有到就是了!”她很善解人意的替他把话说完。
  “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算命的说我……”他不想提算命的事,不该让她知道他居然会相信那些江湖术士的话。“其实我看得很开,不过谁叫我是独子,总是有结婚的压力在。”
  “我就没有这种压力,我有两个姊姊,一个妹妹,只剩我还没有嫁,我老爸老妈曾着急的催过。但是催久了,他们也没有那个劲了。”她撑着下巴。
  “你不想结婚吗?”
  “你是这么想的?”
  “现在很多女人都不结婚!她们宁可要事业,要成功,婚姻——”他的想法和一般人差不多。
  “你错了,我想结婚!我已经厌倦了回到家时迎接我的冷清和孤寂,你知道吗?成功并无法温暖一个女人的心,事业也无法丰富一个女人的生活。”
  “但是你有男朋友——”
  “男朋友?”这好像说到了她的痛处,她毫不讳言的道:“男朋友只是床伴,只能在冬天暖暖床,除了这个用处,男朋友其实并没有什么价值!”
  曾不凡闻后沉默。
  “我太坦白了?”她问。
  “你是一个诚实的女人。”
  “曾不凡,马上都廿一世纪了,我已经三十岁了,也有男明友。如果我告诉你说我还是处女,你会相信吗?”她盯着她。
  “我会!”
  “那你不是老实,你是白痴!”她忍不住骂道,控制不住自己。
  就算她不是处女,曾不凡也不会怎样!大家都不是少男少女,谁没有过去?谁是纯洁如一张白纸?只要真心相爱,两情相悦,有什么好去在乎、好去计较的?真正重要的并不是那一层处女膜。王雪琪没有想到自己会对曾不凡透露那么多,今天他们才第一次吃饭,但是她却告诉了他一箩筐有关她的事。以后在公司里,他会不会有恃无恐?会不会没分没寸?不!曾不凡不是这种人。她低头看一看手表。
  “很晚了。”曾不凡立刻警觉的说。
  “今天晚上——”
  “我很愉快。”
  “我也是,以后在公司里一—”她看看他。
  “你放心,在公司你是我的主管,我称呼你一声王小姐;私下的场合,如果你不介意,那我会叫你一声王雪琪。”他公私分明的模样。“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她语重心长。
  “谢谢你的这句评语。”
  “明天晚上呢?”她一睑微笑的问。
  “明天晚上?”
  “有没有空?”
  “有!”他笑咧了嘴。
  黄诚兴又一次的看着墙上的时钟,心情愈来愈浮躁,愈来愈静不下心。
  他是一个才华洋溢。英俊、挺拔、看起来很酷、很有男人味道的室内设计师。自己弄了个工作室,既有名气又多金,在女人堆里非常的吃得开。他也是王雪琪的朋友,她的情人。他同时是一个只谈感情不讲婚姻的男人,自由比什么都重要,不自由宁可结束自己的一生。他不要婚姻,不要妻子,他只要浪漫的罗曼史,可爱的情人,可以随时结束的关系。但是当王雪琪愈来愈晚归,而且很难找到她的人时,他竟感到非常的不快,心里非常的不平衡。
  他有她公寓的钥匙,但是人到了她的公寓却见不到她的人又有什么用!双腿搁放在她最爱的那张茶几上,手中拿着罐冰啤酒,小耳朵里正播放着意大利的歌剧,他的心情应该是很轻松的,但是他却轻松不起来。
  啤酒苦了。
  歌剧突然变得那么乏味。
  连王雪琪最爱的这张茶几,他都想狠狠的踹个几脚,发泄一下他的怒气。
  她到底上哪儿去了?加班?开会?应酬?交际?和别的男人约会?他希望他有空时,她能放一下切的陪伴他,他希望他来的时候,她能乖乖的在家里等着他,以前也确是如此,但现在不同了,她突然变得冷淡,好像她每天要日理万机,根本没有她的踪影。
  他不喜欢这种样子。
  听到钥匙插进锁洞里的声音,他按兵不动,保持他原来的姿势,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他要王雪琪主动向他解释,他不会去问她什么,他希望她最好有一个很好的解释。
  王雪琪并没有走向他,更没有开口向他说什么。她直接朝自己的卧室走去,一副好像屋子里并没有他这个人存在的样子。是黄诚兴先耐不住。
  他熬不下去的跟着她进了卧室,看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的扯下耳环,取下项练,拔下手镯,然后开始卸妆。她由镜子里看他,眼神非常的冰冷,而且找不到一点对他的爱。曾经有爱。
  曾经她对他有很浓很浓的爱。
  但现在……
  她找不到什么可以再继续爱他的理由,她真的找不到,从头到尾吃亏的都是她。“你到哪里去了?”他靠在门上,很性格、很冷的质问道。
  “约会去了。”她轻描淡写的回他。
  “约会?”
  “不行吗?”她转过身问他,眼神虽然很冷,但是语气却感觉不出来。“我不能出去和男人约会吗?我记得自己是个单身女郎,我并没有结婚啊!今天你有什么资格的这么质问我?” 他往她的床上一坐,表情也变冷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除非我是你的丈夫,否则我没有资格管你?”
  “对。”她对他——笑。
  他也笑了,但他却是一种不屑、轻蔑的笑,然后他站了起来,来到了她的梳妆台边。
  “王雪琪,这算是一种手段吗?一种逼我娶你的手段吗?”黄诚兴问。 “逼?”
  “你知道我不结婚的,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可没有骗你。当初你也喜欢这种方式,你也喜欢自由,也喜欢自己独立的生活,现在怎么了?和我玩手段吗?”他愤怒的质问她。
  “黄诚兴,你有没有想过我会老?”把化妆水重重的一放,她仰头看着他。“我不可能一辈子年轻,一辈子当女强人!”
  “那又怎样?”他就是不懂她的意思,可能是真的不懂吧!“那表示我需要一个家、一个丈夫、一群孩子。”她站起身,在房内来回的走着。“我不是在你寂寞或有闲时陪你打发时间和陪你上床的尤物,我要一个合法的关系,我不要自由!”
  他已经扭头要走,但是又打消念头,他想和她把话给说清楚。
  “你的事业呢?你不怕婚姻会影响你的事业吗?”
  “当我年老时,当我奄奄一息的躺在医院时,‘事业’会照颐我吗?”她紧握着拳的说。
  “你的意思是有了丈夫、有了小孩就会有保障吗?”他不信这一套。“你的丈夫可能不管你,你的小孩可能不孝顺你,即使结了婚,有了个家,当你年老时,当你奄奄一息时,你还是得一个人孤单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淡淡的说。
  “黄诚兴,你为什么要这么的悲观?”她悲哀的说。
  “我是实际。”
  “你想的为什么不是一个幸福的家、孝顺的子女、和乐的夫妻关系呢?”她轻轻的说。
  “那是神话。”
  “不!是你在逃避!”这一次她不再赞同他的论调。
  “你根本连试都不曾试过,你不要束缚,不要包袱,但你能潇洒一辈子吗?”
  他沉默。
  “你要我一辈子当你的情人,和你过着永远浪漫的生活,可能吗?”她请教他。
  “只要你和我有一样的信念,就有可能。”他始终不改他一贯的坚持。
  “‘信念’?”
  “雪琪,婚姻不一定能带给你你想要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离婚率之高、怨偶之多,结了婚又如何?还是可能离婚,到最后,你还不是又自己一个人在过日子,何必呢?如果有小孩,那小孩会有多可怜,你想过没有!”
  他把一些最冷酷的社会现象让她知道。
  “我想过,什么恶劣的状况我都想过,但是我愿意赌一下,如果这世界上的男男女女都和你一样的想法,那人类不就绝种了。”她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和她结婚、照顾她的诚意。
  “所以你现在是积极的在找丈夫?”他往她梳妆台上一坐。
  “我没有积极,我只是随缘。”她正大光明的回他。
  “这些日子你都在忙着‘随缘’,你刚刚所谓的‘约会’?”他吃醋、他愤怒,她是他的女人,她只能属于他一个,但是,他就是不让她知道这一点。
  “是的,我在约会。”既然他漫不关心,她就更可以大大方方的说。
  “那个幸运的男人是谁?”他的语气中有些讽刺。
  “是谁有什么差别?”她很伶牙利齿的反击回去。“我只知道自己找一个对结婚、对家庭、对小孩有兴趣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只要情人关系,不求永远的男人,诚兴,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
  “所以对你而言,我只是一个‘错误’?”他男人的自尊心快受不了了。
  “你不是‘错误’,是我自己错了!”她并没有把错和责任全推到他的身上。
  “意思是一样的,这个幸运的男人向你求婚了吗?”他嫉妒的问。
  “没有这么快!”
  “你有把握他会向你求婚?”
  王雪琪当然没有把握,她甚至还没有将曾不凡列入结婚的人选,她只知道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更是一个好男人,至于结婚……曾不凡不曾向她暗示过什么,他们根本是八字都还没一撇。
  但是黄诚兴的语气是如此的嚣张,如此的轻狂,她不得不为自己留点面子。
  “我当然有把握。”她咬着牙的说谎。
  “那我们呢?”
  “我们还是朋友。”
  “朋友?”黄诚兴猛的冲到了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肩。
  “我可没有兴趣和已婚的女人做‘朋友’,如果你要结婚,那你势必就要失去我。你最好想清楚了,我不会当你的‘情夫’!我的格调没有那么低!”
  他的话把她惹火了。
  “‘情夫’?格调低,我白白、心甘情愿的和你上床就格调高了吗?在一些保守人士的眼中,我可能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想过没有?”
  “不要脸?”
  “没结婚就和你上了床!”
  “时代——”
  “不要和我说时代变了,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如果你连朋友都不打算做,那你走吧!”她狠下心,有股抑制不住的冲动说。
  他放下了原本抓着她肩的手,眼睛无情的望着她。
  “你确定!”
  “如果你都放得下,我又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强忍住那股想夺眶而出的眼泪,要哭,她只要哭给自己看。
  他由裤袋中拿出了一串钥匙,再由里面取出了其中一支,然后轻轻的放在她的梳妆台上。
  “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男人。”
  “我知道。”
  “我不会求女人。”
  “我清楚。”
  “如果你找到好男人,我祝福你!”
  “谢谢你!”
  凝视了她一会儿,他掉头走出她的房间。不一会儿传来了大门关上的声音,那声音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那声音代表了结束,代表了再见,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崩溃的往她的床上一躺,哭出了声音。
  她的心好痛。
  她不知道会这么的痛。
  刚停好车,曾不凡看到林佳敏在一个男子的陪同下走进巷子里,他一边锁着车,一边打量着他们。他好奇,不知道这男人的身份是什么?是林佳敏的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他看到林佳敏并没有让那名男子把她送到家门口,不知道她和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只见他垂头丧气的走了,像只斗败的公鸡。
  曾不凡下了车,三、两步就赶上了林佳敏,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
  林佳敏吓了一大跳的猛回头,正要大骂出口时,才发现是曾不凡。
  她拍了拍胸口。“你想吓死人吗?”
  “这样就会吓死你吗?”
  林佳敏给了他一个卫生眼,她以为是刚刚的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和她相了一次亲,看上了她,然后三天两头的到学校里来找她、烦她。她暗示他也没用,请介绍他们相亲的人去说也没用,刚刚,她干脆自己明说了。
  那家伙没有大缺点,但是神经质、吝啬、小心眼、做事拖泥带水,居然还问起她的月薪……
  这种男人她不敢领教。
  但这会儿碰到了曾不凡,她心里的火气更是熊熊的燃烧起来!如果不是他的迟钝、他的麻木、他的浑然不知,她又何必受这种罪,去和一些她事后想想都会觉得可笑的男人相亲、见面。
  这一切全是他的错。
  “对!”她很不客气的说:“这样就会吓到我,人吓人会吓死人!”
  “你胆子很大的啊!”
  “你又知道了?你这么了解我吗?”她更加生气的朝他吼着。
  “林佳敏,你今天吃了炸药吗?”
  “是的!我是吃了炸药,你最好小心点,不要靠我太近,当心我炸死你!”她发现只要是碰上曾不凡,她很难维持她的文雅和风度。“那个人是谁啊?”他没有理会她话中带刺的意味,关心的问。
  “是男人!”
  “我知道是男人,但他是谁呢?”曾不凡不想问,但是他又很本能的问出口,而且还感到一丝的妒意,这妒意来得很突然、很强烈,所以他来不及掩饰住,没有多想的就问出了口。“我说了是谁,你也不认识!”在气头上,她没有去研究他的心情和动机。“男朋友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还在为那本百科全书的事生气吗?”他哄着她,不知道自己也有哄女人的本能。“我改天送你一瓶香水好了,或者是化妆品——”“谁稀罕!”她一点也不领情的说:“你就是送我钻石,送我法国名牌的衣饰,我都不会稀罕,反正你在我的心目中已经是个‘死人’了。曾不凡!你知不知道这个意思?死人!”“你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曾不凡不知道她“死人”那两个字的真正含义,但是他知道她很生气。“我——”
  “如果你有怒气需要发泄,就发泄在我的身上好了。”
  他挺直了背脊,一副什么都能承受的样子。
  给他这么一说,林佳敏慢慢的冷静下来。曾不凡没有错,他不爱她不是他的错,她去相亲也不是他的错。碰到一个不好的相亲对象更不是他的错,她能怪他什么?没有道理的嘛!“对不起,曾不凡。”她很有风度的向他道歉,挤出了一个笑。
  “不要说对不起,我知道女人……”他摊摊手。“我知道女人的心情和转变比台湾的天气还快,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向我倾诉啊!”“向你?”她咬着牙。
  “你帮过我的忙,我们又是好朋友,听你诉诉苦也无妨啊!”其实他是想知道那男人的事。“你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当然了。”
  “好。”林佳敏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去试试他的反应,至少他表现出了他关心她,她可以探他对她相亲的真正感觉。“那我请你喝茶去,你就慢慢的听我‘倾诉’好了。”她不怀好意的笑。

  第九章

  在一家温馨、清静的茶艺馆里,喝着茶,啃着瓜子,林佳敏已是一派轻松、悠闲状。“那家伙是我上个礼拜的相亲对象!”
  “你真的去相亲了?”
  “曾不凡,你从来不把我的话当话吗?”她挑着眉的问。“还记不记得陈淑桦唱的那首歌‘梦醒时分’——‘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刚好我爱上的那个男人就是我永远都不必去等的!”曾不凡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相亲其实没有什么不好,可以多认识一些人。就算没有婚姻的缘份,大家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她不想把话说绝的保留了弹性空间。“既然你是这么想,刚才你为什么要那么生气?”他知道她只是把话说得好听一些而已。“这个家伙好像不懂得‘不’这个字的意思,我已经和他说过好多次不可能,但他还是不停的来纠缠我,弄得我好烦。”她慨叹一声,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能摆脱得掉他。“要不要我假扮你的未婚夫?”
  “这——”她的心一喜。
  “开玩笑的啦!”他斟了些茶给她。
  林佳敏很想尖叫,她很想在他的面前大叫个几声,让他知道她的心声。他真是坦白得叫人想一脚踢死他,故意提出一个她求之不得的提议,然后再又一句将她打入到谷底的开玩笑,这种人该千刀万剐的。
  “曾不凡,你也太会开玩笑了!”她冷冷的说,把放在她面前的瓜子推远,她已经没有啃瓜子的情绪,她上辈子欠他的!“顶多你以后别去相亲了,如果你怕纠缠的话。”他建议她。
  “如果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呢?”
  “我娶你啊!”
  林佳敏的心一震,手有些不由自主、无法控制的轻颤着,她永远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一句这样的话,这句话像天籁,叫她的心刹时飞扬了起来,他亲口的说了他要娶她,即使前提是如果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曾不凡,这是一句玩笑话,对不对?”她怕他一会加上这一句,所以抢在他之前问。
  “我是说真的!”他很严肃的表情。
  “真的?”她的心跳快得叫她发晕。
  “是啊!如果你一直都没有对象,一直都嫁不出去,我就娶你。”
  “同情吗?”她尖锐的问。
  “林佳敏,你不需要人同情,你是一个出色的女孩,如果你一直没有结婚,不是你不好或是你的错,是一般男人没眼光,他们和你没有缘份!”喝了口茶,他先顿了一会。“然后呢?”她愈听愈高兴。
  “三、五年或更久之后,你的标准一定会慢慢的下降,不再那么的追求完美,或许我就可以捡到便宜,你就会随随便便的嫁我了。”他很单纯的说。“我现在就——”
  “现在当然不可能!”他以为她要说的是她现在当然不可能考虑嫁他。
  “不是!我——”林佳敏说的是她现在就愿意嫁他,百分之百,千分之千的愿意。“我知道的!”他安慰她,也安慰着自己。“我现在当然不敢做这种奢望,而且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嫁不出去,我假设的是最糟的状况,但你不可能碰到这种状况,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曾不凡,我想嫁——”她的“你”还没有说出口,她的话就被他打断了。“你想嫁的不是我这一型的!”他替她说了。
  “不是!”她都快急哭了。
  “我知道不是!”
  “不是你说的这个‘不是’!”她气急败坏。
  “那是哪一个‘不是’?”
  林佳敏真想拿自己的头去撞墙,不是她的脑袋坏掉,就是他的坏掉了。他平日的口齿并没有那么流利,但是一碰上了她,他总能抢在她之前把话给说了,而且次次误解她的意思,断章取义。
  她一睑的苍白的沉默不语,她已经无话可说;除非先把他的嘴给缝起来,让他安安静静、一次的听她把话讲完,但是,可能吗?“总之我得到了一个结论。”他很慎重的说。
  “什么结论?”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什么劲儿都没有了,她的无力感不是笔墨能形容的。
  “一切顺其自然,别去相亲了。”
  “等到七老八十时,我再嫁你?”她说这句话时,已经没有半点的兴奋。
  “当然。”
  “如果你先有对象了呢?”她故意这么问,看看他要怎么回答她。
  “那我会早早的就告诉你。其实难啊,算命的说……”他摇摇头,不想扯一些没有科学根据的无稽之谈。
  “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女主管近来和我很谈得来,我们常一起吃饭、聊天,你觉得这有没有代表什么?”
  “她结婚了没?”林佳敏小心的问。
  “没有,不过有男朋友。”
  “这……”林佳敏没有把握,不知道这名女主管的用心,如果女主管已经有男朋友,那她和曾不凡可能只是纯粹谈公事,做朋友,但这年头……很多事都很难说,谁都不知道对方真正在想什么。
  “我很欣赏她。”
  “你欣赏她?”林佳敏的心又要碎了。
  “她没有架子,没有那种叫人不敢恭维的女强人的作风,私底下她很随和、很好相处,而且很有智慧,和你满像的,我很喜欢她。”
  “你喜欢她……”林佳敏真的好绝望,他会说他的女主管像她,而他喜欢他的女主管,那他为什么不来追她呢?干嘛要舍近求远?“只是喜欢,她已经有要好的男朋友……”他的语气好像有些怅然。
  “你很失望?”林佳敏犀利的问。
  “不是……我也配不上……我和她不搭,但是我们真的很谈得来,什么都能拿出来扯。她公私分明,能力强,很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是个很不错的女人。”他对他的女主管显然有很高的评价。
  “别忘了她有男朋友!”林佳敏提醒他。
  “是啊,一切顺其自然。”
  “曾不凡,我——”
  他看了下表。“我知道很晚了,该送你回去了,不然你爸妈会以为你被绑架了。其实听我的话没有错,别去相亲了,该你的就是你的,你躲不掉也强求不来。再相下去,只怕你相出一堆的麻烦。”
  躲不掉……
  强求不来……
  曾不凡要她保持这种平常心,至少他还是给了她希望,如果她嫁不出去,他会娶她的。
  但要等多久?今晚的王雪琪似乎特别的沉默,特别的不来劲,好像心事重重,有很多解不开的心结似的。她显得意兴阑珊,显得落落寡欢。
  他知道她的酒量很好,但是这么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下肚,对她的身体也不好。
  “你换个东西喝好不好?”曾不凡正经的建议。
  “换什么喝?”
  “果汁啊!”
  “果汁……”
  “不然汽水也可以,再不然现在有奶茶、沙土、养乐多、鲜奶、减肥可乐、乌龙茶、运动饮料,你有很多很多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喝酒呢?喝酒不只伤肝、伤身,而且没有那个必要嘛!”他望着她。
  “我不怕伤肝、伤身,我只怕伤心啊!”她意有所指的又干了一杯。
  “伤什么心?”他知道她一定有事,否则怎么会借酒浇愁呢?“我和……”她苦笑。“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曾不凡知道她有男朋友,而且听她说交往已久,是个很成功的室内设计师,她还说人人都夸他们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一对。“怎么会呢?你不是说你们是全世界最相配的一对吗?”“曾经是。”
  “曾经……”
  “如果换男人能像你刚才所说换个不同种类的饮料来喝那么简单的话,世界就太平一半了。”她晃着手中的酒杯,显然今晚她不考虑喝其他的东西。“你们为什么分手?”曾不凡以一个朋友的立场关心地问道。
  “他是个‘不结婚的男人’。” “他是单纯的不想结婚,还是不想娶你?”不是曾不凡有意落井下石,而是他想明了整个的状况。“我想应该是前者吧!”她懒懒的说:“我们不是没有感情,我们不是没有爱,曾经我们是那么的契合,不只是身体,我们连心灵都能相通。他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现在呢?”他淡然的问。
  “现在……”她对自己嘲弄的一笑。“现在他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你想的是什么?”
  王雪琪看着曾不凡,曾不凡没有黄诚兴的帅、干练、魅力、男人味,那股狂野、大男人的劲;他是平凡,但是就像细水长流的小溪,永远不会枯竭,永远会在那儿,她是不是该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呢?“曾不凡,你对婚姻有什么看法?”她打起劲来的反问他。
  “人生的必经过程。”
  “你会结婚!”
  “我当然会结婚。”他理所当然的一笑。“先不提我是独子,我得传曾家的香火;另一方面我觉得一个家才是人人所该追求、所该努力的目标,而‘家’当然包括了丈夫、妻子和小孩子。”“他就不那么想……”王雪琪低低的说;“他觉得自由比什么都重要,家、妻子、孩子只会束缚他,只会使他停滞不前。”曾不凡一副不予置评的表情。
  “如果他爱我,他该给我一个家的!”王雪琪逼问曾不凡。
  “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该由你们自己去协调。”曾不凡中肯的说。
  “他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他应该知道的,他应该是最了解我的!”她忿忿不平的说。曾不凡不语的看着他手中的薄荷酒。
  “我有个女强人的名衔,我领高薪、我穿名牌、我有自己的房子,但是又如何?”曾不凡还是沉默。
  “这些都是假的,都只能短暂的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这不是真正的成功,不是永恒。一个幸福的婚姻,一个完整永恒的家才是真的,我终于了解了。”她自省的说,有些为时未晚的兴奋。“你说的没有错,但是每一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家、婚姻对每一个人的意义也不同,如果你们是真心的相爱,那我劝你们应该好好的沟通一下。”曾不凡很真心的说。“如果沟通有用,我们还会分手吗?”她一个冷哼。
  “也许你们努力得不够。”
  “曾不凡,你不了解他,他是个自负的男人,他也的确有自负的条件,我想我王雪琪还不够伟大到可以和‘自由’相提并论。所以不要谈沟通,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该选择什么。”她有些落寞。“哦。”曾不凡不再多说。
  “曾不凡,你想过我们没有?”王雪琪在旋转椅上一个转身,面对着他。
  “我们?”
  “你想结婚,那你会不会向我这种类型的女人求婚?”
  她单刀直入的问。
  “向你求婚?”他有些惊吓的表情。
  “想过没有?”她追问。
  “我配吗?”
  “这是什么话!”她生气的叫。“你哪里比别人差了?你不要这么谦虚好不好?”“我不是谦虚,我只是太了解自己,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没什么了不起的男人,和我的名字正好相反。”他揶揄自己。“随你怎么贬低你自己。我问你,你会不会向我求婚?”她坚持的说。
  “我只是一杯白开水。”
  “你忘了人不能缺少水。专家建议一天至少要喝八大杯的水,而黄诚兴像烈酒,可以偶尔浅尝,但是喝多了你也知道的!”她神情认真的凝视着他。“王雪琪,你——”
  “会不会向我求婚?”她很正色的问。
  “我……”
  “真正的日子和生活本来就是应该平凡、平淡、普通、枯燥、乏味、一成不变,多采多姿的日子我享受过,也已经没有留恋,所以我决定安定下来,也决定找个像你这样的丈夫!”她不像开玩笑的说。“这……”他有些失措,不知道事情怎么一下子变这样,他不知如何应付。“你向我求婚好不好?”
  “王雪琪——”
  “我可以学着怎么去做一个好太太,我会努力的,我的学习能力很强。”她兴奋的叫。“但是——”
  “你不会失望的,我还有一笔丰富的嫁妆,娶了我你绝不会吃亏,我愿意和你的家人同住,我愿意在家相夫教子,我要做一个最平凡、最普通的女人!”她滔滔不绝的说,好像这件事已经决定了。
  “王雪琪,你醉了吗?”有了上一次林佳敏的经验,他很小心的问。
  “不,我没醉。如果你向我求婚,我就会答应嫁你。”
  她正经八百的看着他。
  他迟迟不敢开口。
  “你——”她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请你嫁给我!”曾不凡看不得女人伤心,他从来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给王雪琪这么一说,加上她刚刚的神色,他能不向她求婚吗?女强人?他曾不凡这个平凡的男人将娶女强人?带着些微的酒意,王雪琪走进她所住的大厦电梯前。
  由于有警卫,所以曾不凡没有送她进到屋里,他只嘱咐她要早点上床休息,而他也需要再回家好好的想一想。
  他真的向她求婚了。
  如她所愿。
  走出电梯,远远的,王雪琪就看到了在她门前站卫兵的黄诚兴,由于他钥匙已经还给她,所以他必须站在她的家门前等。她知道现在已经快十二点,想到他可能已经站了很久,她就有一股莫名的快感。
  她愈走愈慢,存心叫他再多站一会似的,带着绝对自信而且绝对快乐的表情,她轻盈、明快的走向他。会有好戏看的,她心里想着。
  “有事吗?”她娇媚的问。
  “我来拿东西。”他冷冷的说。
  这是借口。
  他知道。
  她也知道。
  “好啊!”她拿出钥匙打开门,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你早该来拿了。”
  这不是黄诚兴所预料的结果,他以为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只要对她冷淡一阵子,她就会来求他回到她身边,她离不开他!但事实好像不是如此,在她的脸上看不到哀怨、看不到憔悴,反而是满面春风。
  他错估了整个情势吗? 她一个欢迎他进门的手势,然后一脸笑意的指了指整个屋内。
  “是你的东西你就全部都带走,一样也不要剩,否则我会当是垃圾的处理掉。”她很温和的说。
  “如果是我们共有的呢!”他故意这么问。
  “共有的?”她哈哈一笑。“黄诚兴,我们现在还‘共有’什么?没有了,你想带走的你就都带走好了,我不会心疼的。”
  她这种决绝的态度令他发慌,而且她显然不是在做态。和她相处了这些年,他了解她的个性,她说不要就真的是不要,而她这种反应叫他心情为之沉重,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吗?“雪琪,你是玩真的吗?”
  “‘玩’?你到现在还在问我这种话!”她真不知男人怎会如此的固执。
  “你真的要和我分手?”
  “那你以为是什么呢?我上次说大家可以当朋友,你却嗤之以鼻。”
  “雪琪,我们不可能是朋友。”
  “那就什么都不是好了。”她洒脱的一笑。
  他咬着牙的开始拿他的东西,她没有给他袋子,所以他把是他的东西就先堆放在沙发上,他根本没有心情,只是胡乱的抓一通,他只有一个意识,这个他所爱的女人将要走出他的生命。
  “喂!”她阻止他道:“那个小象牙屏风是我到南非买回来的,那可不是你的东西。不过,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留做纪念1”
  他立刻把小象牙屏风放回原位,这里有这么多他和她共有的回忆,即使能带走有形的东西,但无形的呢?……这里有那么多他俩所共同拥有的喜怒哀乐,他带走这些零碎的东西只是更提醒他他失去了她。
  他所为何来呢?“对不起,我忘了给你一个装东西的大袋子,我立刻去拿!”她笑着走进房间。他跟了进去。
  “别忘了你的衣服。”她指了指衣柜。“你的内衣、内裤,一些琐琐碎碎的……”
  “够了。”他暴怒的说。
  “怎么样?”她冷静的看他。
  “你赢了!”他恶声的道:“算你狠!我向你承诺,如果我要结婚的话,我一定娶你!”
  王雪琪真想大笑两声,这叫承诺?他是在同情她还是可怜她?黄诚兴想想这样的说法不太妥当,他又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会娶你,但是你要给我几年的时间,不能说结婚就结婚,结婚是一件大事,我们必须……总之,你总要给我一些适应的时间。”
  “不必了。”她摇摇头,很庆幸曾不凡开口向她求了婚,给了她退路。
  “雪琪——”
  “我已经要结婚了。”她得意的告诉他。
  “什么?”他整个人一呆。
  “难道你以为除了你就不会有其他男人想娶我吗?”
  她很高兴自己保住了面子。“今天晚上我刚刚答应了一个男人的求婚。”
  “是谁?”他现在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你怎么老喜欢问是谁?”她嘲弄他,把玩着梳妆台上的一把银质梳子。“反正我们早就把话说清楚了,我嫁阿猫、阿狗,张三李四的都没有你的事,你懂不懂?”
  黄诚兴眯起了眼,研究着她。她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女人,可能真有男人向她求婚,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给自己找到了丈夫?“雪琪,你不能为了气我就随便的找个男人嫁了!”他不忍见她受婚姻的苦。
  “黄诚兴,你未免太抬举自己了吧!”她没有动怒的说。
  “我不相信你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自己找到一个‘丈夫’。”他握紧拳头。
  “我幸运啊!”
  “你不是幸运,你是负气!”
  “黄诚兴,台北并不是没有好男人。没错!好男人是不多,但还是有,而且被我碰到了,我不知道自己是积了什么德,可以找到一个这么好的丈夫。所以,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你祝福我吧!”她一副很幸福的样子。
  “我希望你下地狱。”
  “你未免太没有风度了吧!”
  “你想嫁就嫁吧!”他转身。
  “你的东西——”
  “随便你怎么处理,都交给垃圾车好了。至于衣物、内裤什么的,你可以拿来当抹布,拿来擦地,甚至可以当‘纪念品’的放着,我只希望你不会后悔你的决定,好男人不见得适合你,而且你有当好太太的本事吗?”他冷嘲热讽。
  “黄诚兴!你才该下地狱!”
  “那我们结伴同行好了!”
  “你去死!滚出我家!”她疯狂的叫。
  黄诚兴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的人是走了,但是他知道他的心还在这里。
  怎么办?“结婚?”曾母和曾巧莉异口同声的叫,虽然是异口同声,但是她们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惊讶,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意外”,说是一回事,真正能结成婚又是一回事,几次的经验下来,她们期待的兴奋感显得淡漠多了。
  “是……”
  “这次又是谁咽?”曾母问,她只知道儿子最近这一阵子很忙,常常很晚回家,但是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不知道他和谁交往。
  曾巧莉也一脸的好奇,从杜艾蒂的事之后,她就懒得再管她哥的事了。
  “是我的……主管。”
  “主管?”母女又异口同声,但这次是满怀的惊异。
  “女的。”
  “我们当然知道是女的,只是……主管?”曾巧莉叹了口气。“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要娶老婆,又不是要做事业,娶一个女强人,你要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吗?你就不能找个和你搭一点的女人吗?”
  “女强人有什么不好?”这回曾母倒是帮儿子说话。
  “只要他们真心相爱。”
  “妈,你不怕讨到一个恶媳妇吗?”
  “反正我又不打算和他们一起住,只要他们开心我就开心,有空回来看看我就好,能干一点的女人可以照颐你哥啊,我也放心。”
  “哈!妈,你想得真天真,哥在办公室可能要看她的脸色,连回到家——”曾巧莉悲观的一叹。
  “巧莉,你真会想!”曾母笑道。
  “我是怕哥吃苦啊!”巧莉确实是一片爱护哥哥的心。
  “她是女强人,她是哥的主管,你想她可能在家洗衣、煮饭、带小孩吗?说不定哥哥得去侍候她,我觉得不妥,哥,你要不要——”
  “巧莉,由他吧,只要他肯结婚我就心满意足。”曾母已学会不苛求。
  “你现在高兴他结婚,只怕他结了婚之后,你才会开始烦恼。”巧莉这次似乎反对到底。
  曾不凡发现女人真是奇怪、好笑,只见她们两个讨论了半天,根本也不问问他的感受或是事情的经过,真叫他啼笑皆非。他知道他妈和巧莉的话都没有错,他婚求得也急促了一些,但……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曾母好像又发现曾不凡的存在。
  “在谈。”
  “到底成定局了没?”
  “应该是……”
  “‘应该’?”曾巧莉一睑的怀疑,她瞄瞄她哥,好像对他不是很信任似的。这一提,只怕他的耳根是别想清静了,他实在太莽撞了。
  “不凡。”曾母已经开始担心了。“既然你提到结婚,那订婚细节呢?谈到了没?”
  “我……”
  曾不凡还来不及回答,曾巧莉已经将她哥哥拉到自己的房间,并且关了房门,她很凝重的看着他。
  “哥,你三十几年都等了,不差这一点时间!娶自己的上司实在不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除非她爱你爱得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不在乎,否则……你男人的自尊心受得了吗?”曾巧莉的忧心不是没有原因。
  “巧莉,年头不一样了。”曾不凡只好如此解释。
  “你爱她吗?”
  “我……”
  “天啊,该不会又是另有隐情?”曾巧莉拍拍自己的脑袋,陈宜蓉的事她仍然余悸犹存。
  曾不凡不能说是另有隐情,但是他的求婚的确有些赶鸭子上架,他也知道自己和王雪琪不是很配,她那么强、那么能干,她现在急着想结婚,一旦她这个结婚的热度退去,那他将面对什么?“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曾巧莉现在反倒不急着催自己的哥哥结婚。 “巧莉,我知道你关心这个唯一的哥哥,我也知道这件事是……突然了些,但是,我想情况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糟。缘份嘛,有时来得叫人措手不及,雪琪……是个优秀的女人,你会喜欢她的。”曾不凡有些强颜欢笑的说。“哥,我喜不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是你要和她过一辈子,她能甘心当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还是继续当她的女强人?”“再研究。”他说。
  “反正你会尊重她的决定?”曾巧莉有些挖苦的笑。
  “唉,如果……如果林佳敏……”
  “她怎么了?”
  “如果她能和你来电就好了。”曾巧莉一个长而凝重的叹气。“至少我们知道她的背景、她的一切,而且她又是那么好的女孩,唉!缘份……哥,既然你能泡上你的主管,你为什么不努力去追佳敏呢?”“我哪追得上!”他苦笑。
  “你到底试过没?”巧莉纳闷。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
  “巧莉,缘份。”曾不凡还是这句老话。“我想一切都是缘份。”

  第十章

  接到电话时,曾不凡并不知道黄诚兴这号人物是谁,但当黄诚兴一提到王雪琪时,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和这个男人见面。
  王雪琪至少有她的眼光和标准,她不可能随便去爱上一个男人。所以曾不凡答应了对方所提的见面要求,而且不让王雪琪知道。他们男人有他们男人的话要说,不干王雪琪的事。
  一见到黄诚兴,曾不凡的感觉就好像是想到了郑经和杜艾蒂;黄诚兴和雪琪才是旗鼓相当而且很搭调的一对。
  黄诚兴英俊、潇洒、充满了自信,很典型的雅痞男人,也是很成功的专业人士。他的型就和王雪琪一样,他们是同一个水平、同一个层次的,曾不凡早知道自己和王雪琪是两个世界的;在见到黄诚兴之后,他更加的肯定了这一点。
  黄诚兴打听过,只要有心,他不会查不出来,他知道曾不凡就是雪琪要嫁的那个人。
  两人同时的在打量对方,没有人开口。
  侍者送上咖啡之后点头离去。
  黄诚兴知道是该他先开口,至少是他约曾不凡出来的,礼貌上应该如此。
  “谢谢你来,曾先生。”
  “我应该的。”曾不凡有些辞不达意。
  “我是为了——”
  “雪琪。”曾不凡冲口而出。
  “是的,雪琪。”黄诚兴笑了笑。“曾先生,我这个人说话一向直接,不拐弯抹角,如果——”“你尽管说,这样才不会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曾先生,你很爽快。”
  曾不凡笑得有些勉强,他很少被人夸“爽快”,一向是忠厚、老实、可靠、没有侵略性,如果他有黄诚兴一半的男人气概和酷劲,那他早就结婚了。“你想和我谈雪琪?”
  “你和她真的要结婚?”
  “我没有听她说要改变心意,”
  黄诚兴的表情变得莫测高深,他看得出来曾不凡是一个好男人,但是以王雪琪的个性,她能忍受这样的男人多久?她能过着平淡无奇的婚姻生活多久?她只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她早晚会腻的。“曾先生,你爱雪琪吗?”黄诚兴问,他想知道曾不凡的真正想法。
  “我欣赏她、喜欢她。”
  “只是如此?”
  “黄先生,你很清楚的,我和雪琪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久,我们是很谈得来,否则我们不会决定结婚,但是爱……我想雪琪也不爱我,她只足想要一个家,一桩婚姻。”曾不凡没有心眼的说。
  “而你还是愿意和她结婚?”
  “反正我也得结婚,而且我真的喜欢雪琪,她肯嫁我,我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曾不凡一点也不掩饰。“虽然我明知道她是爱你的。”
  “你知道她爱我?”黄诚兴有些激动。
  “她当然是爱你的,只是你不想结婚……其实你和雪琪才是最相配的一对。”他由衷的说。
  黄诚兴当然知道他和王雪琪是最相配的一对,但是一谈到婚姻,一旦想到失去自由……
  “黄先生,我知道自己是雪琪的第二个选择,如果你肯结婚,她根本不可能会想嫁我,但是你觉得自由胜过她,使她非常的灰心,她肯嫁我是嫁得有些勉强。”曾不凡说出心里的话。
  “那你该拒绝她的!”黄诚兴不以为然的说。
  “我不会去伤女人的心。”
  “如果她婚后不快乐,这岂不是更伤她的心?”黄诚兴和他强辩。
  “快不快乐是未知的事,说不定我和她结婚会出乎自己的和大家预料的快乐,倒是你……”他很冷静的看着黄诚兴。“你看着她嫁给我,看着她成为我的老婆,你会快乐吗?你能处之泰然吗?”
  这话真的是一针见血。
  黄诚兴无言可对,他不知道自己也有无言可对的时候,真的没有过,尤其对手是一个老实的男人。
  “有时候人要在失去以后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曾不凡又说。
  黄诚兴的心微微一颤。
  “我会用最大的诚心、耐心、爱心去对待雪琪,只希望你和她都不会后悔。”曾不凡说得极诚挚,似乎一点也不介意雪琪和黄诚兴的一段情。
  “婚礼……”
  “雪琪希望愈快愈好。”
  “她怕自己会后悔?”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她?”
  “我……”他敢问吗?“黄先生,我或许是个老实、忠厚、看起来没有什么侵略性和男子气概的男人,但一旦雪琪真的成了我的老婆之后,那我说什么都会保护她。”曾不凡把话给说清楚,也是要黄诚兴想清楚。
  黄诚兴挣扎着,现在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如果再拖下去……
  “我希望雪琪能得到她真正想要的,哪怕是她会后悔,这样你懂吗?”曾不凡暗示他。
  “你——”
  “黄先生,如果你不爱雪琪,我想你也不会约我见面,你会约我见面,那表示你是真的重视她,既然你有这个心,何不化为真正的行动呢?”曾不凡知道要以喜剧或是悲剧收场就靠黄诚兴的选择了。
  黄诚兴的脸上写着一个他了解并且感谢曾不凡的表情。
  “有时候鱼与熊掌是无法兼得的,就好比雪琪和你的自由,你只能选择一样。”
  “我了解。”
  “光是了解还不够!你并没有很多的时间。雪琪已经在挑结婚的摄影礼服公司了。”
  黄诚兴点点头。“不论结果如何,曾不凡,我都要谢谢你。”
  “希望雪琪有天也会对我这么说.”
  用“抓狂”、“崩溃”、“震怒”、“爆发”来形容林佳敏的感觉一点都不为过,当她从曾巧莉的口中得知曾不凡的婚讯时,她真的一秒钟都无法忍受,她当下冲到了他上班的地方。
  曾不凡正好在王雪琪的办公室里,她冲进王雪琪的办公室,二话不说的就把曾不凡给拖走,而且一副谁拦她就会闹出人命的表情。
  先是错愕,但当曾不凡被林佳敏拖到楼梯间时,他反而镇定了下来。
  “林佳敏,你这么搞法别人会报警的!”
  她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有人报警或是闹出什么笑话。她真的压抑太久了,即使她真的和曾不凡无缘,她也要让他知道她真正的感觉,她要叫他良心不安,她要他一辈子都有罪恶感。
  “你上次是怎么告诉我的?”她质问他。
  “上一次——”
  “如果我一辈子嫁不出去,你会娶我?”
  “我——”
  “你说过没有?”她用力的捶着他的胸瞠。“你敢否认你说过吗?”
  “我是说过了,但是你不可能嫁不出去的啊!”他有些委屈的表情。
  “我是嫁不出去!”
  “不会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曾不凡长到这么大,没有受过这种冲击,好像被一辆十吨重的大卡车辗过般。他有些不省人事似的迷茫茫一片,但他还是听到了一句话,一句林佳敏所说的话,她爱他!他的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他需要一个支撑物,否则他会重心不稳的滚下楼梯。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林佳敏居然会爱上他?一个出色的女孩,一个好女孩,结果却爱上一个平凡的男人。她可以什么都不顾的把他拖了出来,告诉他这一个“惊天动地”的事实,他是何德何能啊?林佳敏力什么会爱上他?“林佳敏……”他喃喃喃的无法完整说完一句话,他从来没有想过有这种可能。“我为什么愿意假扮你的未婚妻?我为什么每次相亲都不成功?我为什么在你不和陈宜蓉结婚后就立刻取消出国深造的计划?你想过没有?只要你稍微动一下脑筋,你不可能毫无所知!”她叫嚷着。“但是……”他无辜的说。
  “我只差没有说出那三个字而已!每次我想表白时,总是被你打断,总是让你把我的意思给整个弄拧,偏偏你不让我死心,说只要我嫁不出去,你就会娶我,现在呢?”她声音哽咽。“我——”
  “你居然要娶你的上司,一个‘女强人’?”她不可思议的说。
  “其实我——一”
  “有夫之妇、未婚妈妈、风流寡妇、女强人,你都碰上了,都有牵扯,就是我一一”她指指自己。“就是我这个小家碧玉你没有兴趣!”“不是!”他申辩。
  “你真恶劣!”
  “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存心要折磨我。”她泪流满面,无法自抑。
  “林佳敏!我不是那种人。”他大吼。
  “你是!”她也吼回去。
  “如果我曾经意识到你的这份情,我也不会和这些女人有那些牵扯!”
  “那现在你知道以后呢?”
  “我……”曾不凡想到自己向王雪琪求了婚,而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跟王雪琪说解除婚约,他真的很难做人,总会有一方要恨他。
  “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情?”林佳敏要知道这一点,她不要再猜,她要一切确确定定的,没有捉迷藏、没有阴错阳差、没有遗憾,她无法再忍受另一个女人的出现,她只是一个凡人。
  “我当然喜欢你!”
  “爱不爱?”
  “我现在说不上来!”他苦恼道,她爱他的事太突然了,。叫他一下于理不出自己的情感。
  “意思就是不爱?”她带着鼻音的说。
  “不——”
  “那你爱我了?”
  “林佳敏,你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一下,假如今天你是我,如果有个人突然的跟你说他爱你,而且是个你料想不到的人,那你会怎么样?”将心比心,他希望她能给他时间消化这个讯息。
  “我不管你怎么样,我只问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顿足。
  “我已经向王雪琪求了婚1”
  “所以你要娶她?”
  “除非她反悔不嫁我。”
  “曾不凡……”林佳敏一个寒心的表情。“永远在牺牲、奉献,永远都只替别人着想,怕伤别人的心,你真伟大,你真叫人佩服!”
  “佳敏——”他带着感情的叫。
  “我不能怪你的,对不对?是我自己傻,对不对?”她一副认命的模样。
  “不——”
  “你放心。”她一脸决绝的神情。“我不会让你为难,不会让你难做人,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嫁出去,我就不信我林佳敏会没有人要!你等着看,曾不凡,我要请你喝我的喜酒!”
  “佳敏!你别任性!”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她给了他一个一刀两断,大家老死不相往来的眼神。
  曾不凡想要再说什么——林佳敏却一个字都不想听,她扭头就走!她知道曾不凡是个重荣誉、一诺千金的人,只要他说出口的话,他就会做到。既然嫁不到曾不凡,那嫁什么男人都没有差别,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嫁掉。
  曾不凡会后悔。
  他一定会后悔!很积极的在进行所有的结婚事宜,但是王雪琪发现自己并不是很快乐。
  虽然曾不凡解释过有关林佳敏的事,但她还是有好深的罪恶感,好像自己做错了一件大事般,不过她却不知道要怎么“结束”这个错。
  曾不凡是个好男人,但她和黄诚兴才是真正“臭味相投”的一对。她和黄诚兴除了在结婚这件事上无法取得真正的共识以外,其余的,他们实在是够匹配、够有默契,非常的了解对方。
  婚要结。
  可是感觉不对了。
  王雪琪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婚姻、想要自己孩子的企图心依然,但真正结了婚以后,她和黄诚兴的一切势必是真正的要终止了。她不会对不起曾不凡,但现在她为什么又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呢?这种感觉不该有,但的确存在着。
  婚礼的日期并没有真正的决定,但是随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的心情也愈来愈乱。林佳敏那女孩似乎才真正的适合曾不凡。
  如果今天是她嫁给曾不凡,结局可能会好一些,快乐的人会多一些。
  王雪琪想悔婚。
  但她有借口吗?如果她够不负责任,她可以留下一封信.然后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但她偏偏不是这种人。
  现在她可尝到了进退两难的苦果。
  她要怎么向曾不凡这么好的男人开口说她的心已经动摇,她不再那么确定她要的是什么,他们如果结婚将是一个大错误……她怎么说得出口呢?他们的个性不适合当夫妻。
  黄诚兴不肯向她求婚,但至少他坦白。他很明确的告诉她他要的是什么,他不要的又是什么,他也承诺数年之后他会娶她,是她自己不愿意的,是她非向他下最后的通牒,她非要证明自己并不是没有人要。
  可惨了。
  真的惨了。
  低着头,虽然眼睛看着放在办公室上的企划案,但她的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敲门声响起。
  “进来。”她连头都没有抬。
  一片的沉默与寂静,在关门声和脚步声之后是一片的寂静无声,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古龙水味。
  猛一抬头。
  黄诚兴拿着一朵滴着水珠的红玫瑰站到了她的面前。他的睑上没有前几次他们见面时的剑拔弩张和火爆气息,他看起来平静、愉悦、轻松、想通了般的表情,她觉得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就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帅过。看着那一朵玫瑰花,她的心好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般整个人完全又活过来似的。她是爱着黄诚兴的。
  根本就没有变过。
  会和他决绝、和他一刀两断实非得已,她是在逼他,用最强烈的方法逼他下决定。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提早了。”他突如其来的一句。
  “什么提早了?”
  他将玫瑰花递给她,一个很潇洒、很深情的动作,眼神中除了深情和那份爱意,什么都没有,光用这种眼神,他就可以叫她悔不当初,接受曾不凡的求婚。“本来我说需要几年的时间,要你给我时间,现在想想不需要了。早几年和晚几年并没有什么差别,反正我总是得娶你。”他故意在语气中加入了勉强和好多的东西,明知她会气得眼睛翻白。而她真的是如此。
  “玫瑰花表示我向你认错,我求你。”他来到了她的椅子后面,在她的头顶上说。“求我什么?”
  “求你嫁给我。”他很温柔的说,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他给她的感觉是充满了柔情,充满了爱,叫她整个人都要化成一滩水似的,她根本无法抗拒他,也无从抗拒起。
  “你忘了我已经接受别人的求婚?”为了女性的尊严及面子,她不能马上投降。
  她更不能对不起曾不凡。
  “你真要害曾不凡?”黄诚兴嘲笑、温馨的语气。“我不知道你是如此的狠毒,如此的没有良心,你明知道他是一个好男人。”
  “我狠毒、没有良心?”
  “是的!但却刚刚好适合我。”
  王雪琪想哭,但是是喜悦的泪水,她知道她毕竟是等到了。但是曾不凡那边要怎么交代?当时可以说是她“逼”他向她求婚的,他根本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她要怎么开口?他拿出一枚闪闪发亮,精致而令人目眩的梨形钻石戒指。当初她一直吵着要,而他承诺会在一个特别的日子买给她,替她戴上,现在那个特别的日子来了,他抓起她的右手,正要替她戴上。
  她握着拳头,没有让他戴。
  “还有问题吗?”他笑问。
  “曾不凡。”
  “你是救了他啊!”
  “但是他会知道我悔婚是救了他吗?”
  “他当然会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傻瓜!”黄诚兴笑说,好像和曾不凡之间有什么默契似的。“你确定吗?”
  “我从来没有如此的确定过一件事。”
  她一笑,不需要再多任何一句酌言语,她放松了她原本握成拳的手,让他为她戴上戒指。绕了一圈,曾不凡没有一点怨恨或是不满的心情,事实上王雪琪得到他全部的谅解,这种结果是再圆满不过了,皆大欢喜。但说皆大欢喜又好像太早了些,就在曾不凡和王雪琪的事解决之后,真正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林佳敏居然相亲成功。
  而且正在筹备婚礼的事。
  曾不凡得知消息之后真想给自己几刀!或许他该学学邱心美,他不需要去买,他妈的店里就有好多的清洁剂,他自杀根本一毛钱都不需要花,他真该自我了断了,他这种迟钝的人留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他早该看出她对他的感情。
  她曾酒后吐真言。
  她曾非常配合的当他的“未婚妻”。
  她在他和陈宜蓉结不成婚之后,立刻取消出国计划。
  她一次又一次的暗示。
  是他不解风情,是他眼睛长在后脑门!如果林佳敏真嫁给了别人,那他真的得打一辈子的光棍,不可能再找到老婆,他知道是的的确确不可能了,林佳敏和他是真正相配的一对。
  他的痛苦和懊悔看在曾巧莉的眼中,她比哥还更懊悔、更痛苦。
  曾巧莉一向自认自己比别人聪明,居然会对林佳敏对她哥哥的好感毫无所知。
  她才该自我了断。
  她以后真要改叫自己“瞎子”了。
  更令人难过的是,林佳敏居然找她当伴娘,好像是在嘲弄他们兄妹似的,叫她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头发都要想白了。
  曾巧莉暗暗的立誓,她会当林佳敏的伴娘,但是是在林佳敏和她哥哥的婚礼上。自作主张的,很有技巧的,但是也很不道德、很没有良知的,曾巧莉向林佳敏结婚的对象捏造了一个很恶毒的“讯息”。
  林佳敏和她的哥哥“有染”。
  新郎立刻打了退堂鼓,立刻向林佳敏提出了悔婚的要求,并指责她“行为不检”。
  林佳敏气疯了。
  她不是气新郎的悔婚,反正她这个婚也是结得勉强,结得百般无奈。
  但他居然说她——行为不检。
  这个她无法接受,这比什么都叫她不平!如果她“行为不检”,那全台北找不到几个好女孩了。她不会利诱,只有威胁一途,她硬是逼那个没缘的“老公”说出消息的来源。曾巧莉!她的伴娘!曾不凡的妹妹!林佳敏早该想到的,只有曾巧莉会干出这种“缺德”的事,她非和曾巧莉“绝交”不可!没关系,这一次不成,她可以再相亲啊!的确!再相亲。
  她会把自己嫁出去,然后气死曾家兄妹,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有眼无珠,这么长的日子,她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和努力,他们都“视而不见”,这可怨不得她,她要“开开心心”的再开始她的相亲之旅。活该!曾家兄妹。
  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上了发条、没有自己思想的洋娃娃般,林佳敏又开始她的相亲。反正有得吃有得聊,而且说不定真的还可以碰到“理想”的对象,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也说不定啊!她听到了很多的“风声”,也有很多人居中传话,内容都一样,曾不凡想娶她。哼!他想娶她了!但是她已经没有兴趣嫁他了。
  不只是曾妈妈找过她,对她晓以大义,对她数落自己儿子的不是,曾不凡的“盲目”、“老实”、“内向”、“善良”,他应该早发现一切的,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又不太清,所以……连林佳敏的父母、兄姊都在帮曾不凡说话,都说曾不凡会是一个好丈夫,是所有有理智、有头脑的女人的最佳选择。她不信。
  她偏要和大家唱反调。
  她偏要去相亲。
  她不信这世上除了曾不凡外,没有第二个好男人,她也不信自己碰不到比曾不凡更好的男人。现在正是她扬眉吐气的时候。
  她“郁卒”了那么久,看着他换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类型的女人,他就是没有考虑过她,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不叫他吃吃苦头怎能令她舒坦!即使她最后会嫁他,她也要折磨他一阵。为了公平。
  为了正义。
  更为了自己被忽视的“耻辱”和“怨气”,她也宁愿跟他耗上一耗!又接受了一次相亲.这次的地点是挑在一家江浙小馆,没有排场,不是豪华的大饭店或是浪漫的西餐厅,但既来之则安之,山珍海味吃多了也得换换清粥小菜,她比对方先到,有些不快、不耐的先喝着茶,这次八成又要失败,也不喜欢不守时的男人。
  望着门,无聊的打量着在这家小馆里进进出出的客人,忽然她整个人一僵。
  曾不凡手中拿着好大一束玫瑰花,表情有些滑稽、有些诚惶诚恐的出现,他一眼就看到了她,没有耽搁半秒的直朝她走去。
  “你来干嘛?”她压低音量,但是很愤怒的说。
  “来相亲。”
  “相亲?”她气得眼睛都要凸出来,她还以为他有多真心,没想到……
  “是啊!”
  林佳敏立刻看了看四周,找寻曾不凡可能相亲的对象,当她发现自己是唯一单身前来的女性,而且介绍人说对方会穿白衬衫、打花领带、拿一大束的玫瑰花,一看就知道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她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被耍了。
  她很粗鲁、愤慨的站起身,但是被他挡住了去路,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过那么坚决的表情。
  “佳敏,我知道我不值得人同情,更不值得你的谅解,如果我有勇气,我该一死了之的。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辜负了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女孩,所以我愿意接受你任何的惩罚。只要你肯点头嫁我。”他好流利的说,好像练习了无数次似的。
  她面无表情的瞪着他。
  “你想想可以在往后的好几十年里折磨我、报复我、整我,你就不需要再考虑了。”曾不凡变活泼了,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还是没有出声。
  “除了我,你不可能相亲成功。别忘了巧莉那个‘恐怖分子’,除了我,她不会让你嫁别人。”
  “这是威胁?”林佳敏冷冰冰的说。
  “是哀求。”他好真心、好感动人的表情。
  最后,她一脸娇笑的由他的手中抢过了那束玫瑰花,并且害羞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们两个,没错,是两个,总算“相亲成功”了!
  

创建时间:2010-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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