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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程度比他强,你怎么可能考不上?”赵教授没好气地说,“这个电话我不能打,不是不愿意打,是没有必要打。”
“但他现在是总经理啊!听说最后都由他决定。”小赵急着说,又拉了拉妈妈的衣角。
“是啊!”赵太太赶紧挤到丈夫身边,“而且那个吴什么……”
“吴志勇。”
“对!吴志勇总经理,又是你的老学生,还来过咱们家,吃过我包的饺子呢!”看丈夫没反应,“好!你不打,我打,我不信他不给我这个师母的面子。”
“你也不准打。”赵教授哗的一声,把报纸放下,沉声吼道,“我不信,以我儿子的才华,会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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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操心,不找吴志勇,找别人,妈自有路子。”赵太太没跟丈夫争,把小赵拉了出去,接着查电话簿,找到廖学海的号码,拨了过去。
“什么?老师的大儿子考我们公司,您怎么不早说呢?这有什么问题?我明天就去找吴总经理。”廖学海这学生真够意思,“师母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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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廖学海没上去说,先跑去调出了小赵的卷子,翻一翻,吓一跳,天哪!中英文俱佳,尤其是那个假设题,答得真圆满,想得真周到,廖学海自己的脸都红了,心想:别说比我小廖强了,连吴总经理也没小赵的程度啊!
满怀信心地冲上楼,跟王秘书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吴总的办公室:“学长!学长!报告你一个好消息。”廖学海进门就喊,“赵教授的大儿子来考咱们公司了。”
“赵教授?”
“是啊!我们的企管教授啊!”
“他儿子这么大了!”吴总翻着桌上的文件,找出报考的名单,“他来考,我怎么不知道?”猛一抬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师母告诉我的。”廖学海兴奋地说,“你放心,咱们根本不必放水,他考得好极了,这种人才,我们求之不得呢!”
“噢!你都先看过了。”
“对!对!对!”廖学海趋前一步,“当然,还是要由学长决定。”
“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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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廖学海每天跑去总经理办公室一趟,先是直接问吴总,看脸色不太好,后来就向王秘书打听:“怎么样?老总批下来没有?”
“还没批下来耶!”每天晚上,廖学海都向师母这么报告。
第五天,还是没消息,站在老妈身边的小赵急了:“可是,可是,我同学项国模说他已经接到录取通知书了。”
“有这回事吗?”电话两头的人都大吃一惊,廖学海更急了,“我明天亲自去找吴总问,他一定搞错了。说句实话,卷子我看过,赵小弟考得好极了,不可能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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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来问小赵的事了,对不对?”廖学海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吴总经理就说话了:“你拿了赵师母什么好处?你不知道不能偷看考试卷吗?这是违规的。”
廖学海的脸一下子白了:“我只是看,我可没有动半个字,人事部的人都在场,可以作证啊。”
“对不起!”吴总过来拍拍廖学海,“你也是公司的高级主管,愈是主管愈得守规矩,所以如果你非要向赵师母报告,就说‘小赵犯了规,没考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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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可不知的人性】
答案都在眼前了。想想,如果赵师母没打电话托小廖,小廖又没上去问吴总,以小赵的本事,会考不上吗?
他当然考得上,不但考得上,而且可能拿第一名;不但拿第一名,而且会特别受尊重。 为什么?因为当公司上上下下,知道他是赵教授的公子,却完全没靠老子的关系,凭实力自己考上的时候,对他必定另眼相看。
可惜,这步棋走错了。错在师母不懂人性,小廖也不懂人性,更错在这种社会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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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很妙,明明有实力,并且靠实力必定过关的事,总觉得再托个人,打个招呼,会更有把握。岂知道,这招呼如果没打好,明明可以赢的,反而变成满盘皆输,而且输了都不知道怎么输的。你想,廖学海真会去跟师母报告,只怪他去翻了试卷、犯了规吗?话再说回来,小赵真因为小廖犯规,而落榜吗?
让我再说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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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国宝级的画家,有一天老学生来访,看到老师宝刀未老,佳作频出,就建议:“老师,您何不在某博物馆办个回顾展?”
“好啊!”老画家居然一口答应了。
学生也就跟廖学海一样,立刻跑去博物馆,找那同样是老画家学生的馆长。
能请这位十多年未开画展的国宝出来,对博物馆而言,是大好的消息。可是你猜,那馆长立刻同意了吗?
他跟吴总的反应一样,没同意。他压着,只当没听见这消息。
当有一天,老画家憋不住,自己打电话过去。那馆长却像触电一样,立刻飞车赶到老师的家里,进门就喊:“哇!太好了!太好了!老师愿意出来办展览了。”
“那个谁谁谁不是早跟你提了吗?”老画家不解地问。
“谁?”馆长歪着头想,“他是来过,可是我不记得他说了啊,他倒说他自己想开画展呢。”然后大声笑起来,“老师啊!您一个电话,不就成了吗?干吗要他来说?他算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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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故事不够,再讲个我的亲身经历。
有个学校的训导主任在某场合遇到我,问我能不能去她学校演讲。
我是极少演讲的,主要是因为身体不好,很怕答应了学校,到时候却不能出席。所以我说:“对不起!我不能早答应,除非是下礼拜,因为最近天气好,我不气喘。只是你们临时,恐怕安排不来。”
没想到,那训导主任回去就打电话给原来的演讲者,拜托人家改期,接着跟我敲定时间,并告诉了学生。然后,她跑去向校长报告这个不错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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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说到这儿,你也知道下面的结果了,对不对?如果你知道,表示你了解了人性。
果然,跟“吴总”和“馆长”一样,校长说:“原来定好的演讲者,不能随便改,这已经上了行事历,对人家也不礼貌。”
于是,我接到了那训导主任“不知道怎么解说”的电话,又接到一大堆那学校学生抱怨的信。
学生抱怨谁?抱怨训导主任,因为那主任不敢说是校长不同意,只好自己吃了下来。
过了两个月,我又接到那学校邀请演讲的电话,你猜!谁打来的?
你一定猜对了——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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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没有的谅解】
这就是人性!
什么叫走门路、托关系?托关系就是卖人情、卖面子。面子卖给谁?卖给我最尊重的人,对我最有好处的人,有一天我有求的人。
如果吴总经理对小廖说“小赵考取了”。有一天,赵教授知道是小廖在“穿针引线”,他会感激谁?凭什么我吴总经理做主的事,要由那廖学海得“面子”?而且赵教授为什么不找我,去找那小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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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道理,如果博物馆馆长早早同意了,那老画家会感谢谁?当然是那传话的学生。他只怕还私下赏一张好画呢!
再想想,当学生由训导主任那儿得到消息,高兴欢呼的时候,如果你是校长,你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会高兴吗?
由此可知,你托关系如果托不好,足以坏事。而且当来找你的人,他在办事伦理上没搞好,也会使你受害。
如果国宝级的画家自己不打电话,他不是受害了吗?他不单受害,还可能受辱——
这么伟大的画家,主动要办展览,居然被打了回票。不是受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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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老画家打了电话。
于是,他没受辱,“辱”给了那传话的学生。如果老人昏聩,还可能因此以为学生没办好事情,只想借机图利他自己呢!
同样地,小廖受了辱、训导主任受了辱。谁要你们瞎揽事情,谁要你们自认为能干呢?
当学生们向主任三呼万岁,就像人民向打胜的将军三呼万岁,被皇上听到,谁要倒霉?
所以,你不但不能随便托人,而且不能随意“揽事”。你要揽,就要揽得有技巧。
譬如,你是小廖,看小赵考得一定能过关,就私下向师母报告:“我看了卷子,一定过关,不必托吴总了。”于是师母会谢你,吴总不恨你。
又譬如学生去对馆长说:“我看到老师画了不少好画,我是没敢提,提也没用,但我想,如果你打个电话,老师说不定会同意开个展览。”
结果事情办成,老师、馆长都高兴,都感谢这学生在中间牵线。
至于那位训导主任,她如果能回去向校长报告:“今天我遇到某人,他难得出来演讲,但说下礼拜可以。我也看了下礼拜原定的演讲者,可以改时间。现在只要您的一句话了。”
你想,校长会不答应?又犯得着隔两个月再亲自打电话吗?尤其重要的是,校长会高兴这主任懂得工作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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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社会就是如此——一环扣着一环。
仗打输了,明明打的是士兵,受罚的却是将领,甚至可能因此掉了脑袋。
同样地,仗打赢了,明明卖命死伤的是士兵,受赏的也是将领,这就叫“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个主管要做主,就要负责,就得背过,就得居功。当然,有面子,也要由他来卖。因为今天他给别人一个面子,别人明天也会卖他一个面子,靠这利益交换,他才能往上爬。
回头想,今天你把好处给了他,他私下感谢你,你不是改天也有好处,能往上爬吗?
所以,不要觉得人性可悲,要谅解这就是人类的社会,是有组织、有环节、有伦理、有往来的。
你也要由前面故事中得到几点教训——
一、托错人足以坏事。
二、有实力就不要靠关系。
三、能自己直接打招呼,就不要求别人在中间传话。
四、没事别自己找事,免得到头来里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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