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约翰·伍顿一样，我也是以一名体育教练的身份开始职业生涯的。在加利福尼亚州圣费尔南多山谷的八年时间里，我享受到了担任竞技游泳教练所带来的快乐。我执教的不是一支校队，而是一支美国游泳队。这意味着我和队员们全年都要努力，而不是只努力一个赛季或一个学期。我连续执教了八年，并成为我手下的这些年轻人生命中真正的一部分。这真是非常美妙的一段经历。
一个难忘的教训
这段教练经历教会我很多东西，而我所得到的最难忘的教训之一来自一个名叫艾莉森的游泳运动员。艾莉森肯定称不上“明星”，虽然她在我们队中效力多年，但从来没有获得过任何重大荣誉。她个子不高，体格偏瘦，但心胸非常开阔。她有一头漂亮的红发。她来训练时总是带着乐观的态度，并决心尽可能努力地训练。她非常无私，不断支持和鼓励队友。
在本地年龄组游泳比赛中，孩子们的主要目标就是获得青少年奥运会比赛的参赛资格。年龄组游泳比赛就像是游乐场里的环滑车：正当孩子们成为年龄组里的佼佼者时，他们的生日就快到了，这样他们就得加入到年龄更大一些的年龄组里，但在这个组里他们往往会发现自己又再次处于垫底的位置。有好几次，艾莉森都差点拿到了青少年奥运会比赛的参赛资格，但总是由于年龄的原因与这一资格擦肩而过。尽管如此，她也从未放弃过努力！
最终，艾莉森取得了成功！在我执教的最后一个夏天，她拿到了青少年奥运会百米蝶泳比赛的参赛资格。她游出的时间刚好达标——如果慢了1％秒，她都拿不到参赛资格。我确信这是她游泳职业生涯的顶峰，我们所有人都为她的成功感到兴奋不已，而她也终于有机会参加青少年奥运会这一重大赛事了。我尤其感到高兴，因为这是我任教期间的最后一次青少年奥运会。此前我已经在队中宣布，我将离开游泳队去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读研究生，因此这一刻孩子们和我都非常动情。
艾莉森是教练们所称的“引人注目的短跑选手”的典型例子。她有非常出色的天生的速度，但在跑向比赛终点时总是不可避免地要“停顿下来”。我一再看到，她在开始一段往往游得很好，然后就游得非常吃力，而其他的孩子在最后不长的一段常常会超过她。出了游泳池向我走过来时，她常常显得非常疲惫，情绪也很低落。
据说“精神错乱”一词的定义是：反复做同一件事并期待会有不同的结果。如果你在字典里查“精神错乱”这个词，那么也许你会在里面看到我这些年的形象。这是因为，每次艾莉森在比赛失利后向我寻求支持和鼓励时，我说的都是同样荒唐的话。我常常用鼓励的口吻对她说：“艾莉森，总有一天你不会输的！”伟大的教练艺术，是吧？接下来我会紧抱她一下，以此来表达情感并让她放松。然后她就走开了，身体仍然很紧张，整个脑子里想的都是“输”。如果我跟你说，“别老想着得了第三名”，那么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呢？自然地，“三”这个数字会进入你的脑海。你越想把它推开，它就越多地出现在面前。不知不觉地，我一直在把艾莉森和我自己引向一种信念：她将输掉比赛。我的本意是好的，但我非常有效地扮演的却是一个消极的皮格马利翁！
很多人都有一种错误的印象，认为游泳是一项个人运动。毕竟，一旦你跳入水中，看上去你就是单独的一个人。然而，没有什么比这种印象更偏离真理了。多年的教练生涯使我明白，游泳是一项团队性很强的运动。每天这些孩子们都在一起训练，训练时他们吐露各自的心声，提出挑战，并互相鼓励和支持。这带来的整体感在精神和能力上把他们联系了起来。在一些训练和比赛中，游泳池里的水就好像在往下流一样，每名队员都从其他人那里获得了力量，每个人都游得飞快！然而也有一些时候，每个人都游得特别慢，似乎感染上了同样的“慢动作病”。
我们队非常重视青少年奥运会比赛，将它视为最重大的团队赛事。在加利福尼亚这个全球年龄组游泳实力最强的地区，我们常常位居第二。我们拥有一支人数众多的游泳代表队，队员们已经获得了青少年奥运会比赛更大年龄组的参赛资格。理论上，我们看上去又将再次成为第二名的有力争夺者。由于这是我的最后一次青少年奥运会，因此孩子们都希望用特别的表现来和我告别。随着比赛日期的临近，大家的情绪也日益高涨起来。
艾莉森参加的恰好是这次青少年奥运会的首项赛事。此外，尽管她获得了参赛资格，但由于她是速度最慢的选手，因此她必须参加这一赛事的首场预赛。共有64名女孩参加百米蝶泳比赛，这意味着她将在首场预赛中出场，游第八道，旁边就是泳池的池边。
我们在比赛时往往采用相同的热身方式。我会先让孩子们游一段较长的距离，但强度不大，目的是让他们活动开，舒展肌肉并感受一下泳池。在他们进行了充分的热身之后，我会让孩子们以冲刺速度游一段较短的距离并给他们计时。这时他们往往已经作好心理准备，精力也比较充沛，因此能游出优异的成绩。
艾莉森向起点走去，准备进行短距离冲刺。这时的她就像一束阳光般灿烂。她对自己终于能参加青少年奥运会比赛感到兴奋不已，甚至显得有些兴奋过度。作为速度最慢的参赛选手，她丝毫没有压力，只是为能参赛本身感到纯粹和不加掩饰的高兴。我示意她走上起点，然后大声喊道：“准备，开始！”她向我游过来，速度和力量是我以前在她身上从未见过的。当她游过我身边的25米标志时，我掐住秒表并把成绩读给她听。这时候的她笑得分外地开心。这是到当时为止她游出的最好成绩，她当然会感到欢欣鼓舞。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她游出的成绩给我带来的震惊，或者是她眼中透出来的兴奋之情，但我的脑子里确实闪过某种东西，并使我产生了一个新想法。别忘了，在七年时间里我都一再告诉艾莉森：“总有一天你不会输的。”但这次她在冲刺中的表现实在是太出色了，于是我弯下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然后对她说：“艾莉森，这实在是太棒了！还记得你刚才的感觉吗？太好了！还记得你刚才游的时候离水面有多高，游得多么轻盈有力吗？”
她抬起头看着我。她兴奋地点头说：“是的教练，我感觉好极了！我真希望比赛马上就开始！”
我直视着她明亮的眼睛说：“艾莉森，当你跳入水中进行百米蝶泳比赛时，我希望你还能记住刚才冲刺时的感觉。我就站在这里，这是75米标志。等你游到这里还剩最后25米时，我会大喊一声，‘冲’！我希望你听到我的喊声后，就当自己是刚刚跳入水中，并和刚才一样再来一次短距离冲刺。你能看见这个标志吗？”
“能看见，教练！”
“你能感觉到我的喊声吗？”
“能，教练！”
“棒极了！”
有时候，平庸和发挥出自己内在伟大一面之间的区别是非常轻微的。作为领导人，你随时都要作好成为催化剂的准备，从而把你所领导的人的最好一面发挥出来。这种可能性时刻都存在着。通常情况下，你能采取的简单而最有力的行动就是帮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他们想要的东西上面，而不是他们不想要的东西上面。如果他们清楚而明确地知道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你就瞧好吧！
我让艾莉森去登记参赛，然后把其他队员叫到一起。我们经常是让一大帮队员走到泳池的另一端，等正在比赛的队友游到这里时为他们加油。看到这些孩子们兴奋地大喊大叫，通常就足以让参赛队员感到更兴奋。但这次我决定采取和以往不同的做法。我让一半的队员走到泳池的另一端为艾莉森加油，而让另一半队员聚在我的周围。我指给他们看了我给艾莉森设立的75米标志，并告诉他们一看到我打出手势，就一齐喊出历史上声音最大的一次“冲”！我希望我们的喊声能让这个地方都为之发抖。我们就在艾莉森的身边，我们的喊声一定会让她精神一振。即便没有其他东西，我们的喊声也会吓得她游出更好的成绩。
当艾莉森走向起点时，我可以明显感受到她的所有队友的希望和兴奋之情。真正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和她一起站在起点上的。这些孩子和艾莉森接受的是相同的训练方式，在相同的训练体系下为这次青少年奥运会做准备。如果她有出色表现，她们的信心会大大提升。如果她游得不好，孩子们也会找出一些理性的原因，但对于她们中的许多人来说，情绪上会受到一点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