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雨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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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上班的日子/我们都得装腔作势地度过
只巴望不要被拆穿面具/露出愚昧的真相
大象公司就像一个庞大的热带雨林,住满了来自五湖四海、操着各自的方言、每分钟都在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使自己显得更聪明的动物。大象先生从来不会雇用猛禽和猛兽,就是为了保持公司“一团和气”的良好工作氛围。
如同世上任何一种食物链一样,大象公司也呈现出一种底部远远大于顶部的金字塔结构,有着明确的等级划分:
1. 鼹鼠,大象公司最底层者,构成所谓的“鼹鼠”阶层。他们报酬很少,姿态很低,对待生活的态度显得玩世不恭。鼹鼠们维护着大象公司的基础,他们这样做基本是出于个人爱好或者是因为缺乏长远的规划。鼹鼠没有自己的生产工具,他们的所有资本就在于他们善于挖掘的本能。
2. 鼬鼠,真正具备扎实的功力和技术知识者。他们一旦远离曾经属于的“鼠辈”阶层后,就会想方设法向最高阶层攀登。他们对公司的依赖性不强,一切建立在自己不断学习的基础上。
3. 猎狗,业务人员。他们具有超乎常人的灵敏嗅觉,嗅得出财富和利润的味道。他们对金钱的敏感本能更像大海中的鲨鱼一样,哪怕在百米之外,只要闻到一点点血腥味,就会扑向他们的猎物。他们的听觉比兔子还灵。每只猎狗都有着强烈的野心,即使他们面对一头大象,也会冲动地想扑上去,对着肥厚的屁股来上一口。
4. 狐狸,人事总监。他们负责整个公司的人力资源整合,负责检查人事制度是否存在着漏洞,是否会让其他动物有机可乘。他们认为人力资源最充分的应用模式就是人力车——大象坐在上面,职员拉车。
5. 犀牛鸟,热情很高的自由职业者。他们不断转换自己所从事的工作。他们经常会得到较高的报酬,但很难有稳定的长期的工作岗位,一切都看能到手多少银子而定。他们是多面手,既能伺候大象,也能伺候犀牛,不过目的往往只是为了讨几个小虫。
6. 猴子,从事市场分析的人员,主要为营销经理们制定商业计划。他们一般年纪较轻,工作压力很大,经常会怨气冲天。
7. 鸭子,财务人员。无事忙,有事也忙,更多时候是自己把自己弄得很忙。
8. 犀牛,公司副总裁,负责营销和市场,他的任务就是向每一个未知的领域和未知的人发起冲击。犀牛有一个很好的习性,就是他见不得火,只要他见到火,就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把火踩灭。在一部著名的作品中,犀牛被赋予了迷幻的色彩,他冲进了一座城市,并在里面肆无忌惮地冲撞。那些受到他攻击的人也变成了犀牛。最后这件事以悲剧结束,一个人向这群犀牛提起了抗议,结果他被一群犀牛踩死了。这就是犀牛先生的行事风格和他的市场拓展手段。
9. 河马,公司副总裁,负责财务,很多时候,他的任务就是伏在水面下默默地进行作业,偶尔露出头就是为了对着太阳打个哈欠或是喷嚏。河马并不是一种温驯的动物,曾经有人在河边挑逗潜伏在水中的河马,结果被咬破了肚子。
10. 大象,掌握所有权力的统治者。较低阶层的人对他是既敬畏又喜欢,期待得到他的赏识。饥肠辘辘的大象总是在饥饿的边缘游荡。他们是沙文主义者,他们信奉要做就做最好的原则,目标是成为巨富,进入世界N强。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财富超过自己的人,他们就永远睡不着。对每头大象来说,生存的问题比鼹鼠要严峻得多,活着就是一种巨大的挑战。因为其巨大的影响力,人们很少去关心鼹鼠的死活,但会为大象的灭亡担忧。
大象公司的动物们都在一间敞开的大厅中办公,各部门之间只有隔离屏分隔,除大象先生的办公室和会议室、会客室外,无论哪级管事儿的都不设单独的办公室,同时不称职衔,即使对大象先生也可以直呼其名,叫他马洛或马洛先生。大象马洛以为他所独创的这个“大象式管理法”有利于上下左右通气,创造无拘束和合作的气氛。员工也很争气,他们干脆把这里布置成热带雨林的模样,这样待在里面一点都不闷。
为了促进员工绩效的提高,大象公司开办了宠物看护中心,作为员工的福利。猴子的宠物是一只加拉帕戈斯岛大蜥蜴,鸭子的宠物是一只绿毛鹦鹉,每当宠物之间发生战争或是从看护中心越狱的时候,就会是大象公司的灾难日,大家会互相指责。
表面看起来,所有的办公室动物都是人中之龙,但这不过是表象,其实,他们都是可怜虫。每个动物都面临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都以为自己很聪明,难得察觉自己的愚蠢,但别人的愚蠢他们却看得一清二楚。为了避免别人看到自己的愚蠢,他们要比别人做得更好,于是他们变得很紧张。
鸭子因为报表上的问题总是被大象和犀牛指责。为了避免被严厉地对待,她只要看到大象马洛走过来,就爬到桌上,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变成一块黑色的抹布。如果她不动,那也就躲过厄运了。大象马洛就是这样,只要他看不到你,那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因为他总是指责干事的人。
前几次马洛没有注意到她,或者只是盯着扭动的抹布看一下就过去了,想必他以为这是公司新购买的自动清洁设备,他可不想当众暴露自己的无知。时间一长,马洛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一看到变成抹布的鸭子不停地从这边到那边、卖力地擦着桌子就会出奇地愤怒。有一次他看到鸭子在桌子上扭来扭去,忍不住一把将她提起来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两下。动物们都闭上了眼睛,以为鸭子必死无疑。可鸭子居然还能从地下撑起身子,对着马洛媚笑。办公室的动物全都吐了,然后翻倒,处于集体假死状态三秒钟。因为大于三秒钟的话,马洛就要扣工资了。
在鸭子事件的刺激下,大象马洛宣称要重塑员工的尊严。他先拿猴子开刀,用一把巨大的电动剃须刀向猴子发动了攻击。这次攻击的后果是严重的,猴子不得不买了一套昂贵的西装来掩盖自己那些原本隐藏在皮毛下的东西。他回去还和老婆打了一架,因为老婆已经不认识他了,居然让他这个像人一样的东西滚出去。猴子从此一听见大象的电动剃须刀响,就像胆小鬼一样一溜烟逃跑,要不然就躲在中央空调的通风孔里,胆战心惊地观察下面的情况。
大象马洛有时候还会做一些更荒谬的事。
在马洛喜欢打高尔夫球的时候,他要求所有的员工兜里整天都得装着一个高尔夫球。马洛采用的是巡行式管理,所以,他对看到的每一件事都会提出意见。没有人敢轻易争辩,因为他随身带着一根亮晶晶的、钛镁合金的高尔夫球杆。如果有谁被马洛发现了差错,在他大发雷霆之前,用嘴衔着高尔夫球躺在地上当球托是个好办法,他立刻会转移注意力,挥杆上阵。当然,这样做也意味着某种风险,你知道,马洛先生的眼神不是特别好。鼹鼠莫尔曾不止一次当过球托,他的牙齿也为此受过伤。他曾经幻想从大象手中夺来高尔夫球棒,然后重重地打在大象厚厚的屁股上,但这件事只是想想而已。
在高尔夫球共计打碎了21块玻璃之后,大象马洛又捧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用手弹着桌面,想怎么给自己再找个乐子。几天之后,一种花了研发人员很多心血的“员工定位装置”——即俗称的“狗项圈”又被挂在了动物的脖子上。这个装置可以很直观地发现哪些员工是在卖力地干活,哪些动物在聚众聊天或是整天瞎溜达,大象马洛坐在办公室就可以掌控这些游移的小亮点并不时对他们发出指令。动物们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高等动物了,但这个“狗项圈”的出现又让他们郁闷了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