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领导者的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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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她如此之近。蜷缩在阴暗的雪洞,我们距地球之巅仅3 500英尺之遥——用不了两天时间我们就能登上珠穆朗玛峰嶙峋的北峰。
但我们只是躲在雪洞中,并未继续攀登。现在已是秋末时分,冬日的寒风也已经光顾——没有人知道它会持续多久。我坐在睡袋里,大腿上放着杯热咖啡,暂时忘却了海拔25 500英尺处感到的揪心的生存压力。我可以想象外面肆虐的暴风雪开始逐渐平息下来。我甚至可以让自己相信:当黎明来临时,我们不需要就此返回。但是这一切并不容易。
多年以来,我一直梦想着能在世界之巅留下脚印,现在一切似乎正朝着这一梦想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多年的梦想、数月的计划、数以千计的美元、一些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的资助、七周的攀登,以及我们的声誉。不管别人怎么说,攀登珠穆朗玛峰这件事本身只有两种结果:要么登上顶峰,要么回家解释攀登失败的原因。我们必须登上峰顶,因为我们付出太多已不能放弃。
但是在我内心最深处,尽管不愿意承认,我知道25 500英尺的高度也许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我们登山队由5位女士、10位男士组成,没有请夏尔巴人来帮助我们。我们是作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始攀登之旅的,所以我们并不在意谁做领导,谁做追随者。公司生活中需要等级制度,但登山不需要。我们因共同的目标走到了一起:成为第一批登上世界之巅的美国女性。但是,最终导致我们失败的正是此前从未认真思考过的领导问题。
没有领导者的团队
斯科特·菲舍尔已经获得了攀登珠穆朗玛峰的通行证。作为“山之狂”旅游服务公司的所有人之一,斯科特于1987年获得了中国政府的批文,开始了传说中的征服珠穆朗玛北峰之旅。
在获得通行证后,斯科特就担当起探险队领导者的角色。他根据在策划和实际攀登中表现出的不同能力精心挑选队员组队。斯科特和他的商业伙伴韦斯·克劳斯都是身经百战的向导。同样经验丰富的还有队员伊弗林·李斯、里克·怀亚特、梅丽·鲁尔苓和麦克·格拉博。丽兹·尼克尔拥有一家食品店,因此她担任我们的食品总监。债券交易商贝尔克和本·托兰德(他是户外装备生产商Sierra Designs的营销经理)担任我们的营销总监。我则因为自己的建筑生意成为装配总监。矫形外科医生大卫·布莱克同意为我们提供医疗服务。刚从医学院毕业的米米·斯通将作为我们的后备人员。任何一次探险若没有自己的律师都说不上是完整的,我们队就有三名律师,分别是鲍勃·麦康奈尔、彼得·古德曼和乔治·希温克。所有人和斯科特都是好朋友,这一层关系增加了我们团队的凝聚力。
当我们还在西雅图筹备此次攀登时,我们就已达成共识:赢得赞助的最佳卖点是将第一位美国女性送上地球之巅。当时世界上已有六位妇女登上了珠穆朗玛峰顶峰,但她们都来自美国以外的国家。这个卖点获得了一些公司和美国公众的全力拥护。我们成功地筹集了25万美元,并获得了价值3万英镑的装备和食物。准备工作进展顺利。
在远征的最初阶段,没有任何凶险可言,斯科特显然是我们中的领导者,而且干得非常出色。他根据我们每个人的特长和性格分配各自角色和责任,使每个人专注于自己的任务。我们建立了精细的体系和开放的直线交流机制。斯科特让每个人各司其职。一切都组织得井井有条,斯科特甚至还聘请了一名咨询顾问来辅助我们的团队会议,确保每个人都严格遵守日程安排和时间表。
然而,就在我们离开美国前的最后一次团队会议上,斯科特准备改变团队的规则。“一旦我们开始登山,”他宣布,“我希望我不再是探险队的领导者。在我们去大本营的路上,我仍然担任领导者的角色,但是在山上需要作出决定时,我并不比任何人拥有更多权力。我们都是久经沙场的登山者,因此没人需要被领导。”
在某个角度看,他是正确的。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相识多年,而且一起攀登过好几次了。如果连我们都不能成功,那么谁还可以呢?这个问题经常浮现于我们的脑海。
在最初几个星期里,我们的目标是确定路线、建立中间营地。开始攀登后,我们需要将保护绳用3英尺长的铝制桩和1英尺长的冰螺丝固定在冰雪中。一旦这些保护绳各就其位,我们就可以把自己和升降器一起绑缚在绳索上。它可以使我们又快又安全地上下活动。
大本营是我们的第一个营地。我们从西藏坐卡车,在一个海拔17 000英尺的地方下车,然后将大多数装备搬到珠穆朗玛峰北坡,建立了前进营地。从这里,我们将建立一号、二号、三号和四号营地,每个营地垂直距离约两千英尺。这些营地是我们用来休息和适应环境的中间站。一旦建好一个营地,我们就可以向下一个营地运输食物、燃料和装备了。这种金字塔式的物资储备可以确保我们最终登顶。
大多数探险队都有特定的负重日程安排。探险队队长会和大本营经理一起商议以确保合适的时刻能用上合适的装备。但是我们没有这么正规。我们认为搬运燃料和装置都是心血来潮之举。早晨,任何想攀登的人会早早吃完早餐,然后开始爬山。他所携带的负荷重量和内容完全根据他的观点和心情而定。我们以前都曾经攀过高峰,所以我们都采取顺其自然的态度。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最终目的,而且我们也都知道怎么做才能实现这一目的。
在这样的精神指引下,当我们还在搬运物资到前进营地之时,斯科特和韦斯却爬到一号营地,并不再返回。虽然知道通往二号营地的路线还未固定好,他们还是向更高的山峰进发了。在北峰的下端,他们在冰里打桩,固定了大约八百英尺的绳索。
而山下的我们并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伊弗林·李斯是来自大梯顿山国家公园艾克桑登山公司的向导,她的经验相当丰富,她建议派人上去瞧瞧。就在我们积极考虑她的建议的时候,宣布不再担任领导的斯科特和他的同伴从一号营地用无线电发来了消息。此时已是黄昏时分。
“我们准备在这里过夜。”斯科特说。
大多数探险攀登都选择缓慢上升,就像推土机一样。随着一英寸一英寸地向前推进,他们不断建立储备和营地,确定路线。但我们不是这样。我们虽知道该怎么做,却并没有那样做。我们自由散漫的计划开始显现它的缺陷。
这仅是我们在山上呆的第一个星期,但似乎我们已经四分五裂了。我们的组织者们前进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致于我们不得不匆忙赶路才能望其项背。这样做不仅让人觉得沮丧和疑惑,也使队员变得越来越自私。斯科特和韦斯为全队树立了牺牲团体利益追求个人目标的榜样。很快,其他队员也开始作出对探险不利的选择。
追求个性开始在探险队里风行,团队礼让也随之消失。一天,当我正在前进营地里休息的时候,大本营经理鲍勃·麦康奈尔在用餐帐篷里走近我,问我是否愿意搬运一些食物到一号营地去。
“不行。”我连头都没抬就这么回答道。鲍勃知道我的怨恨是从何而来。
就在一周以前,我曾爬到一号营地。我本希望在那里发现可以向山上搬运的食物和装备,但是我所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帐篷。出于愤怒,我用步话机呼叫鲍勃。
“装备在哪?”我大喊。
“什么装备?”鲍勃疑惑的声音在无线电波里发出噼啪声。
“你认为已经搬运到这里、可以继续向上搬的物资。”
“你现在需要什么?”鲍勃耐心地问。
“鲍勃,我们需要物资,继续搬运的物资。”
“那么究竟是些什么呢?绳子?燃料?食物?我们都已经搬到下面了。准确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所有物资!”我咆哮着,“我们已准备搬运,但是我们得有可以搬上山的物资!”
不论每个队员对自己所做的如何擅长,他们必须明确告诉相互依赖的同伴自己的明确期望。因为鲍勃不知道自己必须准备好物品,所以我没法完成搬运的任务。这样既浪费了时间,又没有有效利用体力,为此我们需要付出双倍的努力。没有人知道计划,原因非常简单:我们本来就没有计划。由于没有明确的角色和期望,不再有人做事。工作本来应该使得我们团结为一个集体,现在却反倒弄得我们分崩离析。
在宣布他不再是领导之时,斯科特创造了一个领导真空。由于团队缺乏强有力的指导,我们彼此失去了信心、信任和尊重。我们很少觉得有义务作贡献、帮助他人。最容易做的事莫过于关注自己的进程,按个人利益、不顾共同日程行动。西雅图的理想主义在喜马拉雅山的磨炼下支离破碎,而强大的珠穆朗玛峰还没开始考验我们呢。
过了几个星期,气氛越来越紧张。每天我都和不同的人一起登山,我算计着他们的速度和技术,他们也这样算计着我。在山上,以前的声誉不再有任何意义。我们都密切关注着每个人在这种状况下,在这次攀登中的所作所为。我们对别人的评估也不再宽容,任何弱点若被觉察将会招致公开的嘲讽。向上攀登或呆在营地成为我们新的座右铭。
来自犹他州交通局的雪崩预测员里克·怀亚特既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登山向导,也是一个强壮的登山者。但当我们在北峰越爬越高的时候,腹泻使他精疲力尽。一天早晨,当我们从一号营地向二号营地攀登时,里克只能迈着缓慢的步伐。在某一点上,他用了半个多钟头才一英寸一英寸地爬完了一个长度为40英尺的易碎岩石和寒冰地带。在等他时,我们挥舞着胳膊、活动着腿使血液在这个寒冷的黎明前时分能够循环。刚从华盛顿医学院毕业的米米显得十分生气。
“他怎么了?”她生气地看了里克一眼,“我都冻僵了。如果他这里爬不上来,就应该在下面老实呆着。”
在二号营地建成前,我们第一次真正的冲突出现了。去营地的路线已经完成了,我们甚至还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储物帐篷。但我们没有挖过夜的雪洞。我们的想法是,在过夜前最好先准备一些储备,以防耗尽时不能得到及时的补充。
一周来,我们都按这样的安排行事,直到有一天麦克和米米赶往二号营地。那天,从早晨10点钟起,暴风雨来临前的阴云就在地平线上酝酿着。当他们在中午与前进营地通话时,斯科特给了特别指示:“在暴风雨袭击前下来。”
“不。”麦克答复,“我们今晚就想在这上面适应一下。”
斯科特盯着他的步话机看了一会。“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他说,他的声音显得越发沮丧,“如果暴风雨来临的话,你们要在上面呆不止一个晚上的。”
“那没关系,”麦克的声音在步话机里噼啪作响,“我们想碰碰运气。”
最后,麦克和米米还是如愿以偿地留在了上面,暴风雨也如期而至。他们被困在山脊上数日,耗尽了储存在那里的食物和燃料。那些食物和燃料本来是为我们所有人向更高处攀登时准备的。
后来又发生了不少像这样的事情。由于缺乏领导,我们缺少统一的目标。缺少统一目标的后果不难预测:事情没有轻重缓急,努力没有方向,资源得不到有效利用,争夺地盘的斗争不断。
整个团队是否就这样变成一个独立者的松散联盟?斯科特是否会再次承担起领导的责任?如果他不能创造团队责任感,那么谁又能够呢?我们怎能互相信赖一起登上峰顶?当一个人刚开始攀登这座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时,他并不会想到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