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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物质匮乏的国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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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10月20日,中南海批准了一个文件—《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里面有很多话在今天看来已属不言而喻的道理,但在当时,却让无数人激动不已,也把普通百姓被压抑多年的本能激发出来。比如它说“平均主义的泛滥必然破坏社会生产力”,又说“允许和鼓励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企业和一部分人依靠勤奋劳动先富起来”,“带动越来越多的人一浪一浪地走向富裕”。
党的领导中枢把改革说成“迫切需要”,这也是前所未有的。这年秋天,新时代的气息弥漫了我们国家的每一个角落,也冲进中国科学院来了。物理研究所埋下了正负电子对撞机国家实验室的第一块基石,邓小平和他在中南海的那些同事都来祝贺,说了很多高瞻远瞩、热情洋溢的话,还纷纷为奠基石培土。对于柳传志来说,这种场面的象征意义总是大于实际的价值,更何况新生活的召唤近在咫尺—那块奠基石与他一家三代人居住的房子,只有一墙之隔。
这房子靠在计算所的东院墙,高两米,宽三米,头顶是石棉瓦,脚下是水泥砖。它本来只是个自行车棚,现在则成了一群技术人员的栖息之地。由储物到人居的过程,是那个时代中国人物质生活的经典写照。自从20世纪60年代后期,我们的国家已是一个自行车的王国,人们有了积蓄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购买自行车。在自己的院子边缘圈出一块土地,架起一片石棉瓦,供员工免费停放自行车,成为城市里每个机构的通例,计算所自在其中。此后“文革”结束,百废待兴,人人期待安居乐业,机构迅速扩张起来,“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一代也已长大。年轻人开始结婚,中年人迁进户籍,守卫院子的军人也把家眷搬进城市,住房短缺渐渐酿成重大的社会问题。在计算所里,一群急红了眼的人侵入自行车的空间。他们把这自行车棚分成一间间方格子,用泥巴掺着芦苇杆填补四围缝隙,在东围墙上打出方洞当做窗户,在另一面墙开出缺口安装门框。就这样为自己建造了一排新家。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大约40户人家住在这里,包括工人、武装警察,还有像柳传志这样年轻资浅的科研人员。
每户人家拥有一个12平方米的房间,房间的外面还有一个狭窄的过道,可以安放煤球炉、油盐酱醋、刷牙杯和洗脸盆。那时候大多数北京人没有自己的卫生间,使用街上的公共厕所和浴室,不论酷暑寒冬、风霜雨雪,都要穿戴整齐跑出门去。计算所里的这群人也有一个公用的水房和厕所。厕所里有个长坑,深及两米,上面盖块水泥板,谁想拉屎便蹲在上面,所以叫“蹲坑”。
到了20世纪70年代后期,计算所东墙根的小区已有相当规模,又有一条狭长的小巷贯穿头尾,所以被叫做“东郊民巷”。真正的东交民巷本是京城中心一片闹中取静的地方,40年前是外国人的居住区,30年前又成为北京市政府的所在地,所以它在京城百姓的眼里是富人区的代名词。现在,计算所里这一帮科学家把自己的住宅叫做“东郊民巷”,其中的苦涩与达观,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一听便知。
柳传志在1971年住进“东郊民巷”。夫妻两人自己动手把房间四周糊上报纸,在顶棚架上竹席,就把一家人都搬了进来。那是一个快乐的日子。此前他们分居男女宿舍,又在一间大型机房的狭小过厅里挨过数月时光,如今这自行车棚虽然低矮简陋,但毕竟是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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