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起点都有危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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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7月1日,一个穿着落伍一个年代的衣服的女孩站在北京长城饭店门外人工瀑布的后面,偷偷地仔细观察如何走进转门的诀窍。最后,她终于鼓足勇气,通过转门。这一天,吴士宏开始进入美国IBM公司,做蓝领勤务。
IBM几个字母代表国际商业机器公司(International Business Machine),有70多年历史了,从称盘到打字机到打孔机一直卖到计算机,现在是全世界最大的计算机公司。豪华的地毯,还有音乐、花香,吴士宏为它的一切感叹,也为自己能进入IBM感到欣喜。
吴士宏一路小跑,在几个“老板”(她的服务对象)的呼来唤去里忙得像陀螺。复印、接电话、银行取钱、跑海关、收拾房间……一天下来,晚上脱鞋都费劲:脚肿了。
每天忙得脚不点地,吴士宏却感到深深的孤独。她在IBM工作,但她和IBM的员工是两类人,做两种事,属于两个世界。不是因为她的关系还在外企服务公司,而是她与这里无法融合。曾经为进入外企、工资从三四十元一下涨到200多元而狂喜、幸福过的吴士宏感到自卑了,自己在IBM就是一粒沙子。她心里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别忘了,她小时候向来是以疯狂地表现自己来面对自卑的。
她依旧做好所有事情,决不让事情耽搁。她学会了设计完成多项任务的最佳路线,尽量多快好省。“老板”们开始表扬她了,人事经理开始对她露出笑脸了。她知道,办事员的资格被承认了。
有一天,她上街买了一大堆文具,要推办公用的平板车进长城饭店大门。转门进不来,旁边的推门上锁,她请门僮帮忙开门。门僮向她要在这里工作的证明,她正好没带外企工作证。她请门僮打电话查证,他却不管。每天都上班,自己对门僮而言,肯定是熟面孔,即使不是,他也完全可以很简单地处理此事。吴士宏分明看到门僮眼里的轻视。一个金发碧眼的同事正好回来,她才得以进门。躲在洗手间里,吴士宏痛哭了一场。
同在426房间的香港小姐,一向让吴士宏替她做一半的工作。一天,香港小姐居然怀疑吴士宏偷喝了她的咖啡。吴士宏气疯了!她向香港小姐一步步地逼近……香港小姐道歉了,但是吴士宏心头还是留下了阴影。
到了1986年的新年,开始年度公司财务统计。吴士宏负责检查所有的桌椅家具,这让她有机会进入她一直感到神秘的各间办公室,并停留一刻。更令她高兴的是,她还被教会了使用电脑,让她体会到了无限的乐趣:计算机真伟大!
这一天,吴士宏进到一个全是中国人的房间,他们正在谈论去香港参加培训的事。钻到桌子下面检验条码的吴士宏看着桌子四周的皮鞋,一道强光在脑海里闪现:“他们也是本地人哪,他们能做,我为什么不能?”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对吴士宏产生了强烈的刺激,她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改变自己的位置,去争取生存的价值!她想,如果不去争取,自己所渴望的生活永远不会来临;即便争取不成,自己也不会失去什么。
吴士宏去见培训部经理———优雅美丽和气的苏珊·凯文小姐,讲起事先准备了好久的内容:她的经历、自学、面试、工作能力和学习能力、对公司的了解、自己的愿望……苏珊仔细地听着,问了几个小问题,礼貌地表示她考虑一下再答复。吴士宏觉得希望渺茫,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看着苏珊:“请给我一次机会吧,考不上我自己不后悔;要是我能考上,我不会让IBM后悔!只请给我一次考试的机会!”
吴士宏最后一刻的表白,充满了绝望和激情。正是这句话,打动了本来非常犹豫是否要为她特殊破例的苏珊。
两天后,吴士宏通过了IBM专业人员应聘考试,这是偏重数据处理能力的智商测验,全世界统一标准试题。由于吴士宏的情况太过破例,苏珊委婉地提出要加试一门计算机语言的考试。吴士宏觉得,多考是应该的,只要给机会就行!
两个星期,吴士宏白天要完成日常工作,晚上要读貌似简单、实为天书的计算机语言。后来的考试她得了89分。
吴士宏在1986年7月1日正式转为专业学员,名片上印着:助理工程师。工资的增加已不能让她狂喜,她感到狂喜的是,她从此进入了优秀的人群,完成了从生存到生活的转折。
所有的人都说吴士宏变化特别大,她也知道自己变了。从那一刻起,她的心突破了多年自卑的沉重禁锢,开始跃跃欲动。她开始抬起眼睛看人、看世界,也就发现了周围的美好。激情得到释放的快乐,让她特别爱笑,见谁都笑。
在香港的培训让吴士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在模拟销售专业训练中,吴士宏终于彻底改掉了多年的逃避别人目光的习惯。她在培训中也感受到了危机,这个行业、这个公司里的都是聪明人,要想跟上,要想出头,必须去拼。
1986年10月,公司要培养几名销售员。吴士宏觉得,自己的计算机基础太差,做工程师会非常吃力而收效甚微;而对销售她更喜欢,香港培训的模拟销售成绩非常可观。直觉告诉她,做销售机会更大。她又争取到了从“助理工程师”转向“助理销售代表”的机会,接受了第二次培训:销售培训。
虽然当时做销售的地位比不上搞技术的,但适合的才是最好的。吴士宏后来在她的书里写道:“方向和时机对每个人的事业都很重要。审时度势更要了解自己才能把握方向;时机,则只是为有准备的人。”不断准备自己,总会抓住机会的。
吴士宏的理想又升格了:要做个好的销售员,至少要领先半步!
吴士宏的生活内容发生了很大变化:做文案、研究技术细节、喝酒、说服客户,一切的努力都有一个目标:销售额。她的第一个困难是把销售专业知识转化成具体的推销方案,要把知识转化为自己的活学活用;第二个困难是要掌握技术专业知识,不仅是计算机技术知识,还有客户所在领域的专业知识,这是关系到她和客户有无共同语言的重要方面。后来,她被客户誉为“最懂技术的业务代表”。
为了领先半步,她晕倒过两次,吐过血,有过心绞痛,得过肾结石,熬夜是家常便饭。但她经常拒绝去医院,也不休假。斗争了两三年,居然把病都吓退了。
她在总结自己的销售经验时说:“推销,先要推销自己,不能只靠说,要靠真练,要靠为人!”也正因为这一点,接受她的推销并没有让客户后悔,客户反而成了她的好朋友。
三年后,她成为IBM华南公司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