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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围剿厉有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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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11月20日,北京下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深圳市委书记厉有为正在中共中央党校省市领导班学习。头一天,有人通知他第二天去参加校内的一场研讨会,还要发言。由于来不及准备,厉有为就抓上另外一篇题为《关于所有制若干问题的思考》的论文草稿匆匆忙忙跑上了讲台……
厉有为在《关于所有制若干问题的思考》中直言不讳地说:“为了适应中国已经设定的建立市场经济体制这一目标,中国必须在所有制问题上有所突破。”
他还进行了大胆的思考:“除了公有制与私有制以外,有没有第三种所有制形式?能否建立一种使多数劳动者占有多数生产资料的社会所有制形式?”
在研讨会一个星期后,厉有为突然发现这篇还在修改之中的文章,居然被人偷偷拿去翻印散发,并以雷霆之势发动了一场举世瞩目的“倒厉风暴”。自己无形中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成了一个“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及时而难得的反面教材”。
宛如晴空一声霹雳,厉有为一下子蒙了。
置厉于政治死地的是一篇无作者署名的“万言书”。这篇附加厉有为的学习体会的文章,在京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并借助国外势力首先在海外公开发起讨伐。
厉有为为什么会成为第一个靶子?
厉有为之所以成为第一个全力打击的靶子,不仅因为他是中共深圳市委书记的缘故,更主要的是与他在所有制上迈出了关键的一小步有关。2003年10月23日,享有“民间焦点访谈”的《南方周末》发表了记者李文凯写的标题为《厉有为的一小步》的述评。李文深刻地分析了厉有为为何要迈出对整个国家和民族来说是“一大步”的“一小步”的原因,以及为什么“左派”会恼羞成怒无法容忍他踏出这“一小步”。
1993年,厉有为就提出市场经济要建立五大体系,一年后,这个内容扩充为八大体系。有意思的是,无论是五大体系还是八大体系,厉有为当时都没有提到涉及所有制的体系。及至1996年深圳市场经济十大体系形成,最为核心的却恰恰是这个敏感的“所有制体系”。
如此,便有了这样一个逻辑:直到“所有制体系”形成,深圳的市场经济才终于“摸着了石头过了河”。
而厉有为正好在这个时候写就了《关于所有制若干问题的思考》一文,也就不仅仅只是学习马克思经典著作的体会了,更多的,应该是实践的体会。作为深圳市场经济体制建设的指导者与全程亲历者,厉有为显然清楚地知道,改革正在过难关,而能不能过关,就在于所有制问题能不能得到突破。
厉有为焦虑的,还有深圳的成就与经验,是会得到肯定,还是会被否定?
但他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深圳与其他地区的差别。所以在他看来似乎只是基于实践而在理论上理所当然的“小小一步”,结果会在北京遭到如此规模的“口诛笔伐”。
深圳作为中国的第一个经济特区,本质上就是为市场经济而生的。此前的深圳,工业基础基本为零,国有经济、计划经济也微乎其微,而且一开始就以学习香港的市场模式为导向,进驻这里的也大多是外资企业和有雄心壮志的中国民营企业。因而相对于中国其他地区来说,在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道路上,深圳并不存在“转型”的问题。
但作为特区的深圳,至少没有像香港一样获得“一国两制”的待遇,许多的“新鲜事物”,迟早还是需要一个“说法”的。
这样一个说法,在1995年厉有为与学者胡鞍钢进行“深圳该不该继续特下去”的辩论之后,显得尤其急迫起来。也就是在这之后,深圳提出了“第二次创业”的口号,其中的关键,则在于“制度创新”。而“制度创新”的方向,在此后一两年中已经非常明显。
虽然深圳的国有经济基础并不强大,但深圳市委依照中央的精神,也曾提出过将国有企业“做大做强”的方向,采用当时全国通用的方案,成立国有资产管理公司,选取6家大型国有企业为重点,制定了一个“六大百亿集团”的目标。
但此后人们看到的现实却是,以“华为”为代表的一批民营高科技企业迅速发展,成为深圳经济的中流砥柱。同时,中兴通讯、万科等国有企业通过股份制改革成功向民营经济转变之后,也开始崭露头角。
成立于1985年的中兴通讯公司,起初国有资产占绝对控股地位,在1993年改制后,国有股降到51%。突破性的产权结构改变则是在1997年,在国有股、集体法人股之外,增添了公众流通股,而且后者占到总股本的38%,国有股只具有相对控股的能力了。
厉有为的文章,正写成于中兴通讯改制的前夜。虽然两者并没有直接因果关联,但地方官员的自我理论思索与地方企业的自发改制,在这个时段如此丝丝相扣,反映的却是大势所趋。
对于厉有为来说,他不能接受“深圳只剩下五星红旗是红的”之类的批评,他强烈地希望为股份化正名——“股份制经济不是私有化”。
这一点恰恰碰触了“左派”抵命死守的红线——所有制问题。
批判厉有为的文章,都会引用这样的数据:“中国国有经济的比重,自1992年以来,每年以近5个百分点的速度下降,现已降到临界点(30%),甚至低于大张旗鼓搞私有化的俄罗斯(40%)。”因此得出结论:“市场经济和经济改革的深入,使国有企业丧失了主导地位,外资和私营经济却不断发展壮大,一个新生资产阶级已经在改革中萌生。”
“大批判”“流产”之谜
对于厉有为这样的干部展开如此严厉的批判,显然牵涉着全局的走势。很快,各种声音汇集进了中南海。2002年,厉有为在对《深圳特区报》记者回忆道:“如果没有江总书记,胡锦涛校长的支持,我的政治生命就完了。”时任国家副主席、中央党校校长的胡锦涛说,厉有为是在党校内部的讨论会上谈自己的学习体会,如果这样的发言也要批判,那么今后谁还敢说话?此后一段时间,不少关心政治风向的人便确信:对于厉有为的“大批判”“流产”了。因为极“左”派精心酝酿的第二波“口诛笔伐”迟迟没有出现。相反,在十五大召开的前一天,《中国经济时报》还发表了对厉有为的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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