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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国是什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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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的麦穗即将奉献自己,收割了的麦子已然献身,它们都是多么地幸福啊!”这一口号在1914年战争之前提出,原是要激发法国青年的爱国心,然而到了我们这一代的青年时期,仍有人为此激动不已。其作者夏尔·佩吉则以亲身经历作出了榜样,在马恩河战役的最初几个回合之后,他就为国捐躯了。佩吉用一生来维护正义而没有任何疑虑。的确,处在一个不懂得为自己的激情选择方向的年龄,我也和佩吉一样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我从学校所学中理解出爱国就是要准备好投身到与“世仇”的战斗中,而我们那个时代,法国的世仇便是德国。更早几个世纪的时候则是英国,我们说要以贞德圣女贞德(Jeanne d’Arc,1412~1431):法国女英雄,使围困奥尔良的英军撤退(1429),查理七世得以在兰斯加冕。后在英军策划下,她在鲁昂被火刑烧死。的方式“将英国人赶出法国”。可实际上,将对祖国的热爱与对另一个民族的仇恨联系在一起,这是真正的悲剧,我看简直需要再来一次可怕荒谬的战争,再加上思维清晰的有志之士的长期斗争,才可能从我们思想中,将这样的联系彻底根除。直到今天,我还是能感觉到一些旧的想法在作祟。我总觉得去德国跟去意大利、西班牙或是芬兰完全不同。尽管我很理智地对自己说,我在德国所遇到的也只是些与常人一样的普通人,他们对其先辈的所作所为并无责任,但我的想法还是白费力气,总有些相关的偏见会自然而然地冒出来。每当提到“德国人”这一称呼,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纳粹“”字旗飘荡在希沃里大街希沃里(Rivoli):巴黎主要道路之一,穿过卢浮宫。某家大酒店前面的场景。为什么这个场景于我而言就象征了德国胜利后的占领与压迫?我也无法回答。大概甚至除了照片之外我都没有亲眼看到过这些,可是这种反应却是自然而然地有了的。
我得告诉你:和另外一些人一样,因为运气好,或者更主要是因为对战争没有意识,我们平安地度过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没遇上太多的麻烦。我的家庭没有犹太人,也没有参加抵抗运动;不是吉卜赛人,又没有……这些“没特性”在特殊历史时期是很实用的。但单靠这些是不能定义一个人的。尽管没有个性,我仍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法国人,那么这种根源有何意义呢?我又是怎样与这一根源联系在一起的?
从出生起我就是法兰西“民族”的一员,因为我的出生地在法兰西国土内部。刚巧我的父母也是法国人,因此我的情况在“血缘法”与“地域法”之间不存在什么争议。人们在引用这两个法令依据时,总把它们摆在对立的位置,相关的争议也永远没完没了,这都说明了想要定义一个民族是很困难的。几个世纪以来,法国一直采用地域法,而其他一些国家则用血缘法。
事实上,是先有了共同生活的意愿,接着这种意愿由国家的形式表现出来,也就是一种共同生活的组织、一种团结一致,民族便是这样由来的。而共同生活意愿的源泉难道不是历史吗?当然,布列塔尼人、庇卡底人和加斯科尼人曾经因为他们都是法国人而在1914~1918的战争中并肩作战对付共同的敌人;而只有当他们因为同样原因并肩作战之后,他们才会感觉到自己更是法国人了。因为在民族所带来的团结一致之上,又产生了一种更深刻的情感,那便是祖国给子民带来的默契。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法兰西不仅是我的民族,更是我的祖国。我真切希望你也拥有同样的情感。
法*"兰*"西
一番思考之后,我发现自己的“法兰西性”有两个来源:我的父亲和书籍。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50个月内,父亲作为炮兵团的中尉几乎马不停蹄地“参加”了马恩河之战、凡尔登之战和索姆河之战。让我吃惊不已的是他跟我们提起的一些片段中所表现出的对那个时期的怀念。尽管每日里炮火连天,它仍不失为一段令人激动的日子。当然这不是因为战功显赫(他的脾性更倾向和平,而参加战争也只是履行义务,和其他兵种的其他人一样),而是因为历史给他的行为赋予了一种特殊意义。无论别人怎么问,他都一样确信当为正义事业而战。20年以后,他带着我们去苏瓦松苏瓦松,法国埃纳省某县城。
四周的山谷,找寻当初他在第二次马恩
河战役中(这一次差点让德军占了优势而取得胜利)往炮筒里填炮弹的地方,我们感觉到再次经历了那从此不再有的意味深长的时刻。父亲故地重游,更深刻地体味到了保卫法兰西的使命。而不经意间,他不知道甚至没有想就已经在我们身上种下了一种对祖国的需要,之后我也对此有过质疑,但显然这种需要的强度不亚于对宗教的渴求。
然而在我对法兰西的个人见解中,它并不只是一片六角形的领土,统治者们在其上试图扩大疆界,而我父亲则期望确保领土完整性。在我看来,法语是一种大家庭中的语言,这个家庭包括蒙田、帕斯卡、莱奥波特·桑戈尔与安东尼勒·马耶,在家庭内部依靠相同的语言我们相互交流着各自的看法。无论我是瓦洛里人、魁北克瓦洛里和魁北克是比利时与加拿大两个讲法语的地区。人或是瑞士法语区人,都会觉得自己是法国人,就和布列塔尼与汝拉布列塔尼与汝拉是法国境内的两个省。人没什么两样。即便我不是出生在里昂,而出生在列日、支固第尼或克鲁耶尔列日在比利时境内;支固第尼在加拿大魁北克省内;克鲁耶尔在瑞士境内。,我仍会觉得自己一样是法国人。
祖国于我就像是一份厚礼,但赠送者不是那些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战争确定其版图的军人,也非制定其法律的政客,更不是在其境内建起无数高楼的建筑工人,而是精心雕琢我所使用着的这种语言的作家们,是他们几个世纪的劳动使得法语精细无比。这些词语帮助我们建立起了一张共同生活的网络,让被我叫做“法国”的国内的所有男男女女成为一个整体,其间每个人都通过与他人的交往而丰富着自己。
我常去魁北克,并很自然地将自己看做他们中的一员。我们没有共同的议会与政治之忧,但这些在共同的语言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他们笑着跟我提起我也是“该死的法国人”中的一员,是那些人在两个世纪前曾企图割掉某位国王的脑袋。这儿虽然产生了意见的分歧,但一如不同的党派,是无法真正将我们分离的。
根据我的这一定义,法国人口便超过了千万。真正说来,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会对外宣称“法国是我的祖国”。当然我绝无殖民主义的意思。那些法语国家与我之间本谈不上谁附属谁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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