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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处己之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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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在于运动
亚里斯多德说的对,生命在于运动。我们之所以存在,从实质上说,是因为我们的有机体是不断地运动的。如果我们要明智地生存,就必须不断地使“心”有所用——不管做什么都行,只要是一些实际的或内心的活动。一些无所事事、也无事可想的人,总是用手指头或近旁的什么东西敲击桌子,这种情况就可以证明前面的话。事实是,我们的天性在本质上是“无法休止的”:无所事事,我们一下子就感到厌倦,这就是无法忍受的沉闷。这种希望有所作为的冲动应该加以调节,把规律什么的引入到里面,这样将增加我们所获得的满意程度。
有所作为,即是做一些事,如有可能就创造什么,至少学习一点什么——不管是一本书或是一个篮子,他的这一意欲就将获得最完全的满足。看到自己手头的工作每天不断地有所进展,一直到它最后完成,具有一种直接的乐趣。这是牵涉艺术或文学作品甚至不过是劳力产品所得到的乐趣。当然,成品的性质越为高尚,它越能给予我们更大的乐趣。
健康与财富
人世间最无助于快乐的是发财,而最能促进快乐的是健康。在脸上能见到快乐和满足之情的,不就是那些低下阶级,所谓劳工阶级,特别是在乡下生活的人们吗?在富有的上等人士的脸上,不是充满忧虑烦恼吗?因此,我们应该尽力维持良好的健康,快乐就是健康绽放的花朵。
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以维持健康?像避免任何种类的过度,免除剧烈而不愉快的情绪,不可过分思想,每日做户外运动,洗冷水澡等合乎卫生的措施,实在用不到我叨唠。每日没有适当的运动,没有人能保持健康。生命的所有过程,都要求做运动,以保证各种功能的正常运作,不仅是比较直接和有关的肢体要运动,而且是全身。体内这些不停的运动,需要一些外在的动作配合,没有运动就好像是在压抑情绪一样。连树木长得好都需要风的摇动。
我们的快乐依靠我们的情绪,我们的情绪又怎样依赖我们的健康状况,可以用同一外在情景或事件,分别在我们心情好坏之时所造成的影响予以比较而看出。影响我们快乐的,不是事物的客观性质或本身,而是它们对于我们的影响是什么,在我们看来是怎样的。这就是艾匹克提塔斯(Epictetus)所说的:“事物不影响人,是我们对事物的想法影响我们。”
一般来说,我们的快乐十之八九都依靠健康。有了健康,每一件事都令人高兴,没有健康,任何事都不能让人喜悦,甚至是其他的福分——伟大的心灵、乐观的性格,都因为没有健康而变质和退化。所以两个人一见面,彼此首先问安,表达祝愿,实在是很有道理:良好的健康毕竟是人生幸福的最重要的因素。从这些我们可以看出,为其他福分——财物、晋升、学问或名誉,更别说为了一时的感官享受,而不惜牺牲健康,是最最愚蠢的事。任何事物都应该搁放在健康的考虑之后。
幸福的人
所有被重大目标所驱使、知道自己有力量创造伟大作品的人士,是最为幸福的。它给予那些人的一生更为高尚的兴趣,一种罕有的恩典。一般人因为缺乏这种机会,相比之下,生活便变得非常乏味。对于禀赋优异的人而言,人生和世界在每人每天都共享的兴趣之外,具有一种特别的兴趣,这种兴趣更为高尚,是一种正经而严肃的兴趣。他们从人生和世界收集作品的材料,一旦免于个人生活需求上的压力,便全心地致力于从事搜寻资料。他们的智慧也一样:在相当程度上,它具有双重性格,一部分用来应付日常事务,也就是全部世人都面临的有关意欲的事物,另一部分用来处理他们的特殊工作——对人类的生存从事纯粹和客观的沉思。在这个世界的舞台上,大多数人各自演一个小角色,然后下台。大天才过着复式的生活,既是演员,也是观众。
品格与幸福
个性不健全的人对于人生欢乐的感受,就像美酒喝到含着苦胆的嘴中一样,无非是苦涩的。因此,所谓人生的幸福和艰辛,并不取决于我们的遭际,而在于我们如何对付它,在于我们感受它的性质和程度。简而言之,我们的性格和品质,是惟一立即而且直接影响到我们快乐和幸福的因素。所有其他因素都是间接而非立即的,其影响可以化解和消除,但是人的性格的影响性,是永远的。这可以说明,由性格所引起的忌妒为什么最难平息——忌妒也是最善于掩饰的。
在我们所作所为或是在我们遭受痛苦之中,我们的意识是存在并且持续的;我们的个性,在我们有生之年,每时每刻都一直或多或少地发生作用,所有其他影响都随着一切机缘变化而成为一时的、偶然的、倏忽的。因此,亚里斯多德有一句话:持久不变的是人的性格,不是财富。
同一理由,我们对于完全来自外界的不幸,比较容易忍受,而对自己招来的不幸却更难应付。运数总是会变更的,性格则不然。因此,主观方面的福分——高贵的性格、精明的头脑、愉快的性情、乐观的精神、健全的身体,总之,身心健康是构成幸福的最为首要的因素。所以,相比获得外在的财富和外界的荣誉,我们更应该注意提高和维护自己的身心健康。
生活的快乐
对幸福最有直接帮助的是心情快乐洋溢,因为心情快乐的本身就是直接的奖赏。开心快乐的人总是有其理由的,但大抵跟天性有关。乐天的个性最能弥补其他福分的丧失。一个人可能年轻、英俊、富有而又受人尊重,你要是想知道他是否幸福,你只需要问,他的性格是否乐观;在另一方面,要是他性格乐观,就不必计较他是年轻还是年老,背直还是背驼,富有还是贫穷——他是快乐的。因此,当“快乐”敲门时,我们应该敞开大门欢迎“快乐”,不必顾忌重重,考虑是否要让自己开心。
我们轻易不让自己“心满意足”,之后又怕心情愉快会影响到严肃的思考或是重大事件。开心是直接而立即收获的,它好像是“幸福”的现金,不像其他的福分只是支票。只有它可以使我们在此刻立即快乐,我们的生存不过是在两个永恒之间所占据的无限短的一瞬。把握和促进这样的愉快感,该是我们努力追求幸福的最高目标。
克服困难就是体验生存的充分快乐,不管我们在何处遇到哪些阻挠,在生活的事务上也好,在商业或生意方面也好,或是由于探究精神想要充分掌握对象,我们在思想上有所努力所遭遇的,在奋斗或胜利中,总有令人愉快的事。如果我们没有机会让自己振奋,我们就会尽力制造一个。根据不同的个性,我们或打猎,或玩游戏,或是受天性的左右。我们找人争吵,密谋暗算,或是欺骗,做一般非法勾当——这一切都是想结束不能再忍受的平静无事。我已经说过:无事可做,不容易保持安静。
美貌也部分地跟快乐有关。生得漂亮的人可以说占尽好处,虽然正确地说,它不能直接地促进我们的快乐。美貌对促进快乐是间接的,是因为它能给人好感。它带来的好处不少,即使是对于男人。生得漂亮是一封公开的推荐信,让人立即喜欢推荐信的持有者。
幻想的幽灵
我们应该避免被幻想的幽灵牵引。概念经过明晰的思索而构成指引。任凭幻象牵引跟接受这种指引是不同的,然而人生的这些规律却为大多数人违背。在任何思考中,最后决定我们采取某一特别途径,如果我们加以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决定的形成,并不是出于各个概念经由明确的安排而一步步导致的一个正式的判断,而是受到看来可代表该途径的某一幻想的图像所影响。
我们永远不应该被一时的印象所操纵,也不应该为事物的表象所左右,这些印象和表象对我们的影响,其力量远远超过思想的或系列概念的单纯作用。它们之所以影响力大,不是因为这些一时的印象能供给丰富的资料(事实往往是相反),而是因为我们的知觉跟它们很熟悉,其作用是直接的。它们强行侵入我们的心灵,扰乱我们的平静,粉碎我们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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