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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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天之内,10月31日,美国与其他国家一道——一个接一个的国家直接提供的贷款——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救援印度尼西亚的一揽子援助计划增加了我们的的双边援助资金。这一次我们与外交政策班子的争论较小。达马托法的限制条款已经过期,我们正在与我们的西方七国集团和其他伙伴一起制订一种框架,通过该框架,各国保证用双边资金作为“第二道防线”;但只有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资金已经动用、只有在国际货币基金计划获得成功的情况下这些双边资金才能动用。这两种情况都使国会攻击我们使用“汇率干预基金”的风险得以减少。而在危机进一步扩大的情况下,人们的态度转向使用“汇率干预基金”以恢复信心,显示我们对美国重要的盟友的支持。
尽管做出了这些努力,但印度尼西亚的经济仍然陷于混乱之中,而且更大范围的危机也没有显示出消退的迹象。到现在这个时候,世界各地都在紧张地关注着金融市场上所发生的事情,就如何应对都在激烈地辩论。随着这一地区另外一些国家陷入麻烦,人们越来越关注该地区实力最大的两个国家日本和中国的立场。50年来,日本一直是美国在亚洲的主要盟友,并一度成为世界上最富的国家。中国过去一直是共产主义世界的一部分,而且常常是美国战略上的敌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由于没有扭转其经济困境,日本的政策和作为对危机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中国的政策却在很重要的一些方面促进了局势的稳定。
亚洲危机爆发前很长时间,我们就已经开始注意日本的经济弊端。1997年秋我们越来越担心危机有在这一地区蔓延的危险,因而更担心日本对其自身的经济问题处理不力而给该地区造成不利影响。看起来日本正在经受的不仅是一次周期性的衰退,而且是陷入了长期的经济泥沼,而它又缺乏解决这一问题的政治意志。该国的货币和财政政策过于紧缩,更重要的是,它的经济有成型和不成型的僵化现象,成为其经济增长的巨大阻碍。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是深深陷入麻烦的日本金融业。日本政府不采取措施关闭破产的银行或要求它们提前清算它们账面上的呆坏账。可疑的贷款通过公司和银行之间密切配合的“财阀”体制扶持破产企业。而由于银行的资产搁死在这些公司里,本来可以发挥建设性作用的信贷流动受到了严重阻碍。
在我们看来,当时日本能够代表亚洲采取的最重要的行动就是整顿其本国的经济秩序。日本的经济增长已经大幅减慢。1980年代末曾高达39000 yen(日元)的日经指数,1997年11月末已下降到15000点。日本的GDP 占该地区GDP三分之二。对于这样一个国家来说,其经济如此的严重停滞使得亚洲其他地区的复苏更加艰难,而且使危机进一步蔓延的危险增大。日本是该地区其他国家的主要市场,日元的疲软反映出美元的坚挺,这进一步削弱了这些依赖出口的新兴市场国家。日本银行也是这些国家一个重要的资本来源,但日本银行却在从泰国、印度尼西亚和韩国抽走资金。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能够通过对其贷款附加事件对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政策施加影响,至少在这些国家需要借钱的时候可以这样。但富裕国家只有通过外交通过在各种国际机构以及诸如西方七国会议等场合进行的辩论,才能在沿着健康的经济政策方向前进方面相互影响。围绕西方七国集团有着大量的正式和非正式的机制,在这方面十分有用。除了人们较为熟知的七国首脑会议,七个最大的发达国家的财政部长和中央银行行长每年都要会晤数次。这些会议——加上要在会后对新闻界统一口径——为相互提出建议和施加某种压力提供了一种媒介。但其对工业化国家政策的影响仍然是非常有限的。
1980年代后期和1990年代初期,日本对美国的预算赤字进行指责,乔治·布什政府中有些人感到不快。我一直认为,日本完全有理由提出这一问题,因为这些赤字影响到了全球经济状况,就像我们现在完全有理由指出日本经济问题给其他国家所造成的困难一样。在1997年至1998年,西方七国集团的其他国家常常希望自己能办法更多一些,使日本着手处理他的经济问题。这种冲突是这个相互依赖的国际社会中国家主权和跨国问题之间存在着的,后果也是熟悉的。有些国家推行不健康经济政策而给别的国家造成不利影响,美国很想自己出面对其施加压力。与此同时,我们也不愿意其他国家干预我们自己的决策。当然,在哪些具体的环境中选择哪一种政策最有意义,这一问题常常引起激烈辩论。
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日本的经济问题上,公开或私下里寻找能够影响日本的途径。在私下,在政府各级部门协调发出的信息,间或也有总统参与,在与日本的双边会谈中强调采取行动的必要性。在多边场合,尤其是在西方七国集团内,其他国家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可施加影响。我记得,亚洲金融危机期间在伦敦召开的一次西方七国会议上,艾伦·格林斯潘如愿以偿让备受尊敬的德国中央银行行长汉斯·蒂特迈尔和我们一起,向日本表达了这些关注。
在公开场合,我谈论日本的这些问题时就相当直言不讳,这些评论总是引起棘手的外交问题。日本是我们的亲密盟友,而且对批评非常敏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认为通过公开评论对日本进行影响是合适的,因为日本的政治领导层似乎一直否认问题的存在,而且日本经济的复苏对全球经济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我是在高盛公司工作期间认识到他们这种毛病的。很多日本政府官员的态度看起来就像是交易商面对着自己不断贬值的头寸做祈祷,而这时他所需要做的却应当是,理性地重新评估这些头寸,做出有意义的变革。
在政府内部,在关于采取什么措施方面,我们有许多争论。和克林顿政府内的几乎所有人一样,我在对日政策上有点像是鹰派,但艾尔·戈尔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一次我们在内阁会议室开会,讨论如何说服日本整顿其经济。坐在克林顿对面的副总统语气非常强硬。他对总统说:“我们得想个办法引起他们注意,向他们施加些压力。”戈尔提出了一项影响日本更多人态度的综合战略,具体办法是派美国有影响的人物到东京,公开谈论日本回到正确轨道的重要性。戈尔可能一直想提出一项更为严肃的建议,但这个建议反映出,当一个第一世界盟友糟糕的经济政策会威胁到我们所有人的时候我们所感到的失望。
我现在仍然记忆犹新的一个插曲可以追溯到1997年4月,当时桥本龙太郎访问美国,这是他作为首相首次会见克林顿总统。拉里和我在会谈前向总统做简报,提醒他说让日本面对他自己的问题是极其重要的。我认为克林顿总统并没有怎么对这种威胁日本首相的办法寄予多大希望。但他明白施加压力的重要性,而且他确实也施加压力了。桥本本来就预料将在这一问题上将面对克林顿总统指责。当克林顿总统提出经济问题时,日本首相取出了他随身带着的图表,据说是为了表明日本正面临转机。他说日本经济即将重新开始增长。桥本埋怨说“鲁宾和拉默斯之流”——当时我们两人都在座——公开谈论这些事情,所说的却大谬不然。
世界最后的确在没有日本经济的复兴的情况下,渡过了这场全球经济危机。但我仍然认为我们是对的,即日本的弊端使经济复兴更加困难,并且增加了亚洲进一步动荡的风险。而且日本的软弱无力反衬出中国为稳定局势所发挥的作用。在日本经济如此疲软的情况下如果中国做出不同的选择,该地区这两个大国的作用合在一起将会产生严重的破坏性影响。当时,中国既不是该地区其他国家的主要出口市场,也不是主要的贷款国。但它是出口的竞争者,而且中国政府中有些人似乎认为使人民币贬值会使其出口商品更便宜从而有利于中国的利益。但这样做将在该地区引发新一轮货币贬值。在会见克林顿总统、其他美国政府官员、或会见我时,江泽民主席和朱镕基总理多次强调,信守所做出的人民币不贬值的承诺。而人民币确实没有贬值。
那些会见给我留下了对中国领导人的某些印象,到现在还一直影响着我的看法。中国领导人是顽强、有很强的独立意识的,而且不屈服于压力。不管是对还是错,我也觉得,中国领导人对于被美国和世界认为相对于日本发挥了建设性作用而感到非常满足。但尽管中国的民族自豪感在我看来在亚洲金融危机期间有助于中国采取建设性的经济立场,但如果这个国家的领导人倾向于不同的政策,我认为国际压力不会产生效果。在本届政府上台初期,克林顿认为我们与其把中国商品进入美国市场与其人权状况的改善挂钩向中国施压,不如采取一种通过贸易将中国纳入国际经济的战略。
总统列举了中苏分裂的历史例子支持他的观点。克林顿说,在中国还非常弱的时候,中国都拒绝了苏联的要求,现在比以前强大了许多,更不可能对美国的压力做出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