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华尔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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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做法是令人震惊的,这等于在关键时刻承认政府判断有误,不仅是在本案上,而且在其他正在进行的调查上,包括米尔肯案。通常情况下,要求推迟审判的是被告方,但在本案中,被告辩护律师意识到加快速度对他们有利,所以反对推迟审判。政府提出推迟建议的第二天,斯坦顿法官支持被告方,否决了政府的提议,引用《第六修正案》加快此案的审判。吉尤利安尼的发言人对《华尔街日报》说:“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失败。”但是,显而易见,被告方及其支持者有理由欣喜若狂。
现在,政府遇到了麻烦。这些案子是应该继续下去还是寻求撤诉?许多人认为撤诉是不可思议的。纽约美国检察官办事处内部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争论。卡图西耶罗和麦坎尼没有参与逮捕决策的制定,但他们坚定地认为政府有义务继续将案子进行下去。特别是卡图西耶罗,多年来他一直在该办事处工作,深受吉尤利安尼前任们办事传统的熏陶。按照那种传统,检察官办事处一般不批准匆忙逮人。但是,一旦对被告实施了逮捕,卡图西耶罗就严肃坚持应有的权利,快速驱散笼罩在他们声誉上的乌云。
卡图西耶罗和麦坎尼都认为,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办理这个案子,而且有很好的成功机会。他们相信西格尔将是一个极好的、非常可信的证人。他们从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和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搜集了许多交易记录,可以为西格尔的供词提供充分支持。但是,他们缺少合适的印证证人。对任何检察官来说,只根据一个主要证人对被告提出指控都是不安全的,更不用说这个证人是一个刚刚服罪的人。
刑事处主任霍华德·威尔逊反对卡图西耶罗和麦坎尼的观点。他说,政府现在不应该再贸然继续此案,以免错上加错。他坚持这种立场可能还有其他考虑。威尔逊工作的一部分是保护他的上司吉尤利安尼及其政治前途。吉尤利安尼取得了一系列引人注目的成功,包括对前布朗克斯民主党领袖斯坦利·弗莱德曼的定罪,这起案子是他亲自办理的,赢得了很多赞扬。他还因确定布斯基认罪协议和整治华尔街而获得了进一步的赞誉。吉尤利安尼风头正劲,凭这种架势可能很容易地入主纽约市长官邸或州长官邸。他在媒体上的形象几乎一律都是积极和正面的。但是,现在怎么做会更好呢?是暂停此案以后再重新起诉(那时吉尤利安尼可能已离开该办事处),还是不惜可能遭遇尴尬而继续进行此案,从而使吉尤利安尼受到责备?
该卡伯里表态了。当初他同意了杜南提出的逮捕建议。他对这起案子有信心。他不会玩政治游戏,也没有政治野心。作为一位资深检察官,他不愿否决对此案尽职尽责的同事们的意见。他同意卡图西耶罗和麦坎尼的观点,建议此案继续进行。
吉尤利安尼进退两难。如果否决卡伯里的建议,对卡伯里的影响将是毁灭性的。但是,吉尤利安尼在逮捕提议上支持过卡伯里,而结果是如此之糟。最后,吉尤利安尼同意了威尔逊的意见,命令助理检察官们准备一份寻求撤消此案的动议。
到第二天中午,谣传就起来了,说政府要采取非常措施撤案。拉考夫给西格尔打电话讲了此事,西格尔疑惑地问:“会那样吗?”
“那是不可能的。”拉考夫回答。他是根据自己曾在检察官办事处工作多年的经验做出这种判断的。他仍然认为,政府实施逮捕行动是有备而为,肯定是有了印证证人才动手的。他推测政府完全会将案子继续下去,即使这样会使检察官们感到有些紧张。他在检察官办事处工作时,遇到这种情况至少就会这样处理。
然而,拉考夫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当天就发生了。5月13日,卡图西耶罗和麦坎尼再次出庭。由于此案很快变成了内幕交易丑闻中第一大有争议的案子,法庭上挤满了记者、其他潜在被告的律师和好奇的旁听者。卡图西耶罗明显很痛苦,但他的精神比前一天要好一些。他对斯坦顿法官说,政府在是继续此案还是要求撤诉的选择中,“经过论证决定撤诉”。为淡化这种尴尬之举的影响,他补充说现在的起诉“只是冰山的一角”,并发誓政府将寻求新的起诉,把内幕交易陈词从两种交易扩大到九种不同的交易。
三名被告本人都没有出庭,而代表他们出庭的律师难掩内心之喜,他们不失时机地抨击政府。威格顿的律师阿金称,政府耍这种花招“明显是要逃避此案的快速审判”,“是可笑的”。塔伯尔的律师劳勒说,政府此举“说明政府证据不足,逮捕行动错误”。同时,媒体大肆进行各种报道,称被告被捕后受到虐待,并被剥夺宪法赋予的权利。在大多数未决案件中,辩护方律师都是想方设法避免冒犯检察官,因为检察官在决定检控程序上有很大的决断权。但是,在这起案子上,辩护律师却公开而明显地与检察官斗法,而且战无不胜。
此案的这种奇变在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内没有对人员士气产生什么影响。威格顿的支持者受到案情变化的激励,开始强烈要求为威格顿复职。政府撤诉第二天,通用电气履行对检察官办事处的承诺,免去了德农齐奥、罗切和克兰茨的职务,任命通用电气董事、伊利诺伊机床厂前董事长赛拉斯·卡思卡特为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的新董事长。此举在该公司引起了更大的愤怒。
“前几天我还在想,我们这里需要的是一个乖乖听话的人。” 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一个管理人员说,语中透着挖苦。博西迪在为通用电气的决定辩护时说,通用电气的调查发现,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在财务、行政、管理和信息系统等方面的控制上存在“许多薄弱环节”。
作为对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忠诚者的抚慰,马克斯·查普曼(过去曾和西格尔一起是德农齐奥的继承者人选)被任命为首席运营官,向卡思卡特负责。“他们要我给公司挣钱,而来的卡思卡特61岁了。”查普曼对《华尔街日报》说,讽刺卡思卡特年老。
通用电气公司刚兼并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时,对该公司的管理是放手的,毫无疑问,现在它要行使对该公司的控制。它安排亲通用电气人员负责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的高级财务和管理工作,并调派一批通用电气的信贷人员进入该公司的垃圾债券和融资买断领域。通用电气公司在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有6亿美元的投资,它要努力保护这笔资金。几个星期后,当证交会宣布它正在与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商讨课罚该公司2530万美元事宜时,通用电气的策略就变得明显了。与此同时,吉尤利安尼公开宣布,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将不被检控。
通用电气公司对于结果没有感情用事。博西迪达到了他确定的首要目标,即让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免于起诉。于是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幸存下来了。对于通用电气来说,虽然有损失感,但更多的是有一种困惑感:像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这样历史长而声誉好的投资金融公司,怎么到了如此失控的地步?该公司得以幸存下来的东西就是,摆脱了2月份逮捕事件以来所面临的被检控危险,现在可以自由恢复业务。
但是,在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的许多人看来,该公司变得面目全非了,成了通用电气信贷公司的一个附属小店,而通用电气信贷公司也只是通用电气公司的一个附属物。威格顿职务的剥夺和待遇的取消打碎了人们对公司的忠诚,没有人再把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视为一个“家庭”了。不少人很快就离开了这里,投奔他处,其中有哈尔·里奇。最后,连约翰·戈登也走了。这个组织他们已不再认识了,在这里他们感到失落和孤立。在冥思静想时,他们意识到,他们曾经熟悉和热爱的那个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很久以前就消失了。80年代是制造圈钱“明星”的年代,迈克尔·米尔肯、伊凡·布斯基和马丁·西格尔这些闻名全国的风云人物应运而生,但他们最终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1987年5月13日,许多助理检察官和纽约南区校友来到公园大道一座大楼,参加本年度的校友聚餐会。他们一律穿着正装,看上去有点僵硬。举办这种年度聚餐会是纽约美国检察官办事处长久以来的一项传统,目的是把现在该办事处工作的和曾在这里工作的律师们召集到一起,并维持一种非正式的校友关系网。这种聚餐会由各位成员轮流做东,今年的做东者是保罗·柯兰。
今年聚餐会的日子正好是检察官办事处要求对弗里曼、威格顿和塔伯尔等人撤诉的日子,其中的弗里曼是柯兰的当事人。在聚会的大餐厅里,大家议论纷纷,几乎一致对检察官办事处的做法提出批评。有的人责怪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说如果这个被告不这么财大气粗,就不会有这么大喧嚣,当然也就不会引起媒体的注意。但这种观点明显只是少数人的。撤诉至少令检察官办事处非常尴尬,更不利的是,它反映该办事处无能,损害该办事处的声誉。
聚餐会上,杰德·拉考夫来到霍华德·威尔逊身边,半开玩笑地对他说:“这是一件重要案子,你们把它弄糟了。”
威尔逊马上替吉尤利安尼辩护。他说:“你在说什么呢?是你那小子不济事,害得我们还要做大量印证工作。”他所说的“那小子”是指西格尔。
拉考夫本来希望友好地讨论问题,但威尔逊的话把他激怒了。“你那样说不公平。”他反驳道,“我一直说,他能供述的就是这些。他完全是诚实的。撤诉的馊主意是你出的。”
在检察官办事处,遭受挫折最大的似乎是卡伯里。他像往常一样神秘莫测,但好像失去了某种热情。不利宣传是令人痛苦的。卡伯里从根本上讲是一个害羞的人,对表扬性宣传会感到不自在。
柯宁聚餐会不久,卡图西耶罗和麦坎尼在低潮中努力重新积聚动力和士气,而卡伯里则宣布辞职,让同事们大为震惊。他在公开解释辞职原因时只是说,关于米尔肯和弗里曼的这两起主要案件可能要拖上几年。他还说,弗里曼的案子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挑战,这起案子不像米尔肯案那么复杂,它所涉及的只是相对简单的内幕信息交换,只需进行例行印证。还有其他原因。卡伯里觉得,当他在1986年接受反欺诈处主任一职时,他在纽约美国检察官办事处工作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通常的三到四年聘任期。他在这里已工作了八年,那些亲密的朋友都已经走了,现在该他动一动了。
这些理由都是真实的。但是,卡伯里的许多同事并不认为这些就是圆满的解释。有一点他们很清楚,就是吉尤利安尼对卡伯里失去了信任,尽管吉尤利安尼不承认。信任的丧失会使任何具有卡伯里那样的自尊和专业水平的人都难以再工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