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大学生吗?”
“对啊!”松永幸代愉快地坐在前座哼着时下流行的歌曲。“今年四年级,就要面对毕业的问题了!”
虽然她是位年轻、发育良好的大学女生,虽不能说得长得善一郎,但两人一站出来,就会知道是一对父女。再附加一句话,她可以算是一位美人。
“坐在后面休息的那一位是刑事组长?”
“是啊!”
“咦?!”她回头注视着大贯那一脸睡相,“和我想像中的刑事组长不太一样。”
井上压低声音对她说:“我也这么认为。”
“可是,为什么要再挖掘二十年前的杀人事件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嗯,连刑警也变得职员化了?”
“那一年你几岁?”
“我才两岁啊!什么都不记得。你要逮捕我也是没用的!”
“我们才不会做那种事呢!”井上笑着回答她。可是,要是换成大贯的话,那就很难说了。
“叔叔人很好吗?”
“对啊!叔叔和我爸年龄差了一大截,所以我跟叔叔像是朋友一样,感情好得很!”
“那良子是你的姑姑罗!”
“嗯!她离过婚。现在和正行叔叔住在一起。不是坏人,可是……。”
“很难应付吗?”
“她今年四十岁。因为是独身女郎,玩来玩去的,不得了!”
“咦!她常常旅行吗?”
幸代苦笑地说:“如果是就好了!你到了就知道!”
幸代一说完,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井上。井上被她那双大眼睛注视得心里发慌,连专心开车也变得难以控制。
“刑警闯红灯?这算哪门子的事嘛!”大贯一睁眼,看到井上闯了红灯,马上吼道。
“抱歉!”
那你在执勤中喝酒,这又算哪门子的事呢!井上在心里顶回去。不过,好在这时候已经到达松永正行住的公寓,让大贯无法再继续唠叨下去。
“叔叔,你好!”门一打开,幸代活泼地打着招呼。
“哟!是你啊!怎么有空来呢?!”
出来开门的是一位三十五岁左右,敦厚老实的男人。当他发觉幸代旁边站有人时,问道:“你的朋友?”
“是刑警先生!”
“啊!昨天打过电话的刑警先生啊!请进。我太太刚好带孩子出去。幸代,帮我倒茶来,好吗?”
“嗯!好啊!”幸代爽朗地答应,娇小玲珑的身影快速地往厨房走去。──这女孩子不错!井上目送着她的背影,心里这么说道。
“喂!”大贯嘶哑地喊叫着:“对不起,请给我一杯红茶!”
井上回头瞪他一眼,可是,大贯好像没感觉似地继续说:“柠檬有撒农药,加牛奶就好了!”
他到别人家里好像是到了咖啡店似地,他点什么就一定会有什么才对。
松永正行似乎不在意大贯的嚣张,开门见山地说:“我母亲被杀的时候,我十六岁。有些琐碎的事已经不太记得了。可是,那时候的事情对十六岁的少年来说,算是刺激极大的一件事。”
“对于那事件有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呢?”
“嗯……”松永正行沉思了一会儿,说:“没有!因为我是老么,大家都不肯让我接近现场。所以,我没有到过现场,连我母亲的遗体也只是在葬礼的时候才见到。”
“原来如此!那一天晚上你好像睡得很熟?”
“是的。在那种年龄,一睡着就像跟死猪一样,除非是天塌下来了,才会醒的。”
“那么,到现在你有没有想到有谁可能怀恨自己的母亲呢?”
“嗯……我母亲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她对我们很严格,但是也很爱我们,可是绝不溺爱。对我们兄妹三人,不会因为我是老么,就特别宠爱我。三个人做错事的时候,她一样惩罚。我非常感激我母亲对我的教导。”
“叔叔是恋母情结的人。”幸代端来红茶,顺便调皮地说了一句话。
“喂!小孩子在胡说什么!”
“我知道喔!叔叔因为受到打击而休学一年。”
“不是因为那件事的关系。因为滑雪而折断骨头,请假太多了,就干脆休学多留一年的。”正行笑着解释,然后顺口问她说:“那件事谁告诉你的?”
“良子姑姑啊!”
“真是拿她没辙!随便乱说。”
看起来,是无法从正行这儿得到其他的线索了!井上心里这么判断之后,转头对大贯说:“组长,你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呢?”
“嗯?──啊!对了!”大贯手里拿着茶杯说:“有没有小甜饼之类的东西可吃呢?”
在井上还来不及会意过来时──“咦!有客人啊?”
起居室的门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宽松长裤──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红长裤,脸上极浓妆的女人。
“啊!姊姊,又去逛街了?”
“是啊,无聊嘛!”
“你回来得正好。昨天跟你提过的,他们是刑警先生!”
“是他们啊!”
“刑警先生,她是我姐姐良子。”
“抱歉!打扰了你们!”
井上微微欠身地打声招呼,而大贯只是在鼻子内“哼”地一声。这大概是猪族的打招呼方式吧!
可是,良子居然无视于大贯傲慢的态度,就像我们从来不会去注意到夹在报纸里面的传单广告那样,她只是直视着井上说:“你是来捉我的吗?”
“捉你?不!不是这样的。”井上慌张地解释说:“只是针对松永幸子被杀的案件重新做调查罢了。”
“那就没错了!”
井上一听,心惊地问说:“那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等你们来,我有非讲不可的事!”
在等我们来?可是却出去买东西?这说不过去吧!可是,一听到她说有非讲不可的事,井上也管不了这许多了。连忙拿出笔记本及原子笔说:“等,等一下。好,什么事呢?”
“讨厌!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我才不说呢!我要说的事只能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才说得出来啊!”
“啊?!那怎么办呢?”
“到我的房间吧!走吧!”
“哦──哦!组长,走吧!”
“只能你一个人来,再有其他人在场的话,我就绝对不说。”
“可是──”
“你去吧!”大贯无所谓地说:“我在这儿休息一下,最近好像劳累过度,有点吃不消。──小女孩,能否麻烦你再给我一杯红荼加威士忌?”
井上只好跟着松永良子走了。幸代不自觉地浮出笑容说:“我就知道一定会发生这种事情!”
正行面露忧色地点:“喂!要不要提醒他──”
“没关系啦!反正他又不是小孩子!”
幸代轻轻地一语带过。大贯在旁边听得满头雾水。
“怎么了?有什么危险的事吗?”
“不是,只是我姊姊有个不太好的嗜好……”
正行尚未说毕,走郎上传来卡嗒卡嗒的声响。然后,门被打开了,井上喘着气跑出来,他的领带歪了,白衬衫的下摆露在外头,长裤上的皮带被拉开了,他脸上的神情像是见到鬼怪似地苍白得很!
“组、组长!我们走吧!”
“等一下,我还要再喝一杯红茶!”
“不管你要喝红茶还是什么,我请客!我们快走吧!”一说完就硬拉着大贯的手要离开。
“真的吗?什么都请吗?”大贯突然来个三百六十度地大转变,“那么,我们走吧!在人家家里待太久会打扰到他们的。”
“很抱歉!”井上对幸代及正行礼貌性地点了个头之后,马上拉着大贯走出公寓。
车子一开动,井上才稍稍锁静下来,喘气说:“啊!真吓死人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实在是……那个女人一进了房间就把门锁上,然后……她开始脱衣服……”
“那个女人?”
“然后就扑上来了!”井上心有余悸地说:“我还以为会被杀掉呢!”
“所以你就逃了出来?”大贯哈哈大笑地问道。
井上被他的笑声刺激到,心中发火地大吼道:“这有什么可笑的!那么下次组长你替我去听她的自白好了!”
“中年妇女对性的渴求真是惊人!好,下次换我去!”
“万事拜托!”
“喂!你不要忘了刚才说的话哦!”
“什么话?”
“你说什么都请的!”
“啊!对了,对了!──好啊!那么,我们找一间最近的啡店,进去喝杯红茶,好吗?”
“你真爱说笑!先去吃甜不辣、沙西米,顺便喝上一杯,然后再去三家酒吧喝酒,如果还有不错的女人,就顺道往宾馆去……”
井上一听到大贯又狮子大开口,愕然地注视着他。大贯突然坐起身,大骂说:“笨蛋!红灯了呀!”
不过,紧急煞车也来不及了,对街的警察已哔哔吹起哨子了。
松永幸代站在十字路口上,注意着四方的来车,突然后头传来一声。“嗨!”
一转头,居然是井上。
“咦!我以为你会开车来呢!”
井上被她这么一说,腼腆地摇摇头说:“被吊销执照了!”
“咦?警察也会被吊销执照啊?”
“嗯!因为……哎呀!对了,你找我有事啊?”井上避开问题不谈。
井上和大贯拜访过松永正行的第二天,幸代打电话约井上出来,她说有要事商量,一定要见他才行。所以井上就赴约来了,可是一听她这么说,心里毛毛地……“嗯!那边有一家咖啡店,我们去那儿好了!”
幸代见他的神情有异,不觉地噗哧笑出声说:“你真好玩!”
“是吗?”
“你放心!我不是我姑姑,不会偷袭你的!”
井上一想起昨天的情景,不禁苦笑的说:“要是换成你来偷袭,我才不会跑呢!──她一直都这样吗?”
“她是有这种嗜好。而且你又是属于那种她喜欢的类型,所以啦,才会有昨天那种事发生!”
“我还真有人缘呢!”
“不过,我姑姑也真的很可怜,一个人生活太寂寞了。而且又和正行叔叔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每天看他们夫妇俩那么恩爱,当然会受不了。所以有时就会去“星期五”餐厅,或和年轻男子出去旅行之类的。”
“没有在工作吗?”
“好像离婚的时候拿到一笔赡养费,足够她花用一生的样子。──啊,这一家好了。”
两人边走边聊到一家蛋糕店门前,幸代看着橱窗里头令人垂涎三尺的蛋糕,说:“卡路里太高了,吃了会变胖的。可是我还是想吃!你能懂得这种复杂的心情吗?”她俏皮地问他。
井上不禁微笑地说:“你真的很可爱!”
“啊!真的?!你也很可爱啊!现在的时代是男人可爱女人勇敢的时代了!”
两人进店后,点了两份蛋糕,幸代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昨天没有跟我姑姑睡觉啊?”
井上马上脸红地说:“不要乱说!还那么大声!”
“没关系啦!不过,你倒是很聪明!如果跟我姑姑有一手,而她又很中意你的话,那你就惨了!就像橡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太恐怖了……”
“套用一句戏剧性的台词,那就是女性可悲的地方。”
“昨天不是戏剧性,而是太过于演技派啦!”井上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问幸代说:“你叔叔夫妇感情那么好吗?”
“对啊!他们两个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可说青梅竹马!”
“咦!那很了不得耶!”
“对嘛!初中的时候认识,然后约好将来要在一起生活,可是,交往到高中的时候,同学、亲戚、父母都在讲东讲西的,带给他们一股压力,好像就因此而分开了。那时候的人思想太古板了!可是,他们彼此都没有忘记对方,大学的时候又碰面了,没办法,太有缘分了!等到毕业出了社会工作,生活安定而且有经济基础之后,就结婚了。当我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时,我感动得泪都流下来了,所以,我很尊敬他们。”
“嗯──”井上直盯着幸代看。
“咦?我脸上沾上奶油了吗?”
“啊!不是!只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很不屑于爱情的执着,觉得那是古板、传统。所以,一听到你对你叔叔他们的感情很受感动的时候,我觉得有点意外!”
“并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信奉性开放主义,也有人相信“爱”这种真挚的感情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稍微安心了。从昨天开始,我有点患上女性恐怖症了!”井上半正经地──不,八分正经地说道。“对了,你不是说有话要告诉我吗?”
“啊!对了!居然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幸代敲敲自己的脑袋说:“今天早上,有一大堆电话打到家里,我叔叔那边也是一样!”
“电话?谁打的?”
“报社啊!也有杂志社。说什么想和我们见面,有些问题要请教我们之类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井上慌张失措地说:“报社怎么会知道呢?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
“可是,他们说二十年前的案子即将破案,想请问我们的意见如何哦!”
“即将破案?”
“对啊!而且,他们还说真凶露面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那种事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的。而且都已经过了二十年,杀人逮捕有效时限是十五年,就算现在知道凶手是谁也无法逮捕他啊!”
“那么,为什么还要去挖掘这件案子呢?”
“这是上司的命令。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尽管你们无法逮捕,可是一知道凶手是谁时,对那个人一定会有所打击的!”
“说的也是!”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再来调查呢?已经过了二十年,大家都很幸福地在过日子,何必要再去挖掘从前被埋葬的坟墓呢?并不是不怨恨那杀死祖母的凶手,只是,如果一调查出凶手是我们亲近的人的话……那个人会很难过的。”
“嗯……”井上被她说得无话可答。幸代所说的话,原先自己也曾想过,可是,换个角度来看,身为一位刑警,面对一件迷宫似的杀人案件,如果能使它破案的话,不啻再度肯定自己工作能力。
“可是,很奇怪,即使现在再调查二十年前的事,仍然无法找出新的线索。说要知道真凶是谁,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未免太……”
井上尚未说毕,脑中闪过一丝亮光,会说那种不负责任的话的人,只有一个,他的顶头上司──大贯。
“我知道了。站在我的立场,我无法告诉你调查进行到什么程度。但是我会帮忙你调查一下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可以吗?”
“谢谢你。很抱歉说了一大堆无理的话。”
“哪里!”井上难为情地应对,脸都红了。这时,井上才发觉眼前这位大学女生只不过差自己三岁而已。
井上与幸代分手后,一回到搜查一课,就看到大贯正在穿外套。
“你在干什么?去哪里了?找都找不到人!”
“啊!有点事,所以……”井上隐瞒他与幸代见面之事,“对了,组长,是不是您散布说二十年前松永幸子被杀事件即将破案的?”
“是啊!”大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是还没查出新的线索吗?”
“就是因为这样子,所以我才散布的。”
“怎么说呢?”
“你要知道,迷魂阵的案件就像熄灭的火一样。不把它搅和一下,它是不会再燃烧的。”
这一句话不知道又是引用哪一篇文章的!井上觉得大贯想得太多,心眼太多了。
“我一散布即将破案,这消息一定会令凶手大吃一惊,然后他会焦躁不安,就会有所行动,然后我们就可以藉机请他走一趟衙门了!”
“衙门这字眼太古老了!”
“不要乱搅和!”
“如果能照你所预想的步骤一一地发生就好了。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那您又打算怎么做呢?”
大贯信心十足地回答说:“不要担心!已经发生了!”
“发生什么?”
“刚刚有线索进来,松永良子被杀了!所以我正要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