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充男,你要好好地把那女孩送回去哦。”
“知道了,妈。”充男扬扬手,“那么,下周见。”
“记得来接我。”
当充男的母亲由加利走进医院时,突然变得神采奕奕,令夕里子大吃一惊。
“请多多指教。”充男向医生鞠躬。
“唔,交给我们好了。住院四五天就没事的了。”那名中年医生说,“这位小姐呢?”
夕里子告诉他,她想面见关本照子。
“等等——关本呀。关本照子?”
“是的。”夕里子说。
“这个呀——她在重症楼。”
“是,我听说了。”
“我想她即使见到你也认不出你是谁了,还有,可能你不知道吧,要跟重症患者见面时,需要事前提出申请,得到主治医生的许可才行。
“对不起,我不知道。”夕里子说,“下次我会的。不过,难得来一次,可以想办法让我见见她吗?”
“唔——你稍微等一下。”
“请多多指教。”
古老的石料建筑物,冷飕飕的,阴沉沉的。
夕里子和充男站在接待的窗口前面。
“寒冷彻骨。”夕里子缩起脖子,“生野先生——你先回去吧,不能让你等太久的。”
“没关系,大致上,你要去医院照照X光的。”
“是啊!我忘记被撞的事了!”
“好悠闲啊!”
两人都笑了。
“你,十八岁?”
“对。我一满十八岁就去考驾驶执照,因为我要接送母亲出入医院什么的,需要用到车子。”
“好伟大!”
“从小学开始,我就跟着母亲出入这种地方了。”
“她在那么久以前就有病了?”夕里子吓一跳。
“哎——”充男压低声音,“刚才那个人对医生说,‘香烟费’,塞了三千元过去。大概得用那个才能让你见面。”
“谢谢,就这么办。”
夕里子把三张千元钞折小,用纸巾包起来。
“你母亲喜欢来这里吗?”
“还好。”充男耸耸肩,“她在家里住久了,就觉得身体不舒服,主动提出‘我要住院’了。”
“是吗。”
“住习惯了,觉得很舒适吧。过了几天,她就打电话给我说‘我要回家’了。”充男说,“对了,你要见的人——关本?在重症楼可麻烦了。好像是医不好的病人哦。”
“也有奇迹的。”
“如果有就好了。”
“就这样过一生的话,关本老师太可怜了。”夕里子说。
“是学校的老师?”
“对。我的班主任。她和学生的父亲谈恋爱,准备私奔。”
“咦。”
“结果,她被抛弃了。她企图自杀,我阻止了……”夕里子蹙起眉尖,“她失去意识,醒来时,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概是无法接受现实,逃避一切吧——住进这里的人,一定都是这样。”
“是吧——他们说没有太多痊愈的希望。不过,人心是难以了解的。”
“也是。”充男说,“我母亲也是,她和我父亲的父母长期住在一起,相处得不好。”
“那是原因?”
“嗯。后来,终于只有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正当松一口气时,她就发病了。”
“心情放松下来的关系。”
“医生说的‘心病形成的原因持续多久,需要同样的时间才能康复。’——他们同住了将近十年,但不能保证十年会康复。”
心病——大体上,人们认为“自己不会生那种病”。
没有那种事。任谁都有可能明天就生病。
“久等了。”医生回来说,“我大致上问过了……”
仿佛难以启齿的样子。
“对不起,请帮帮忙。”夕里子把包在纸巾里的钱递过去,“这个,当作香烟费。”
“不,不好意思——唔,也不是没办法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那么,稍等一会。”
“请多多指教!”
夕里子鞠躬,然后看看充男,向他竖起拇指。
“结束了!结束了!”
珠美打开汉堡包店的自动门,走进里面。
期末考试今天结束。
考试成绩——现在后悔也没用。
“忘记过去,活在明天!”
这是珠美的哲学。当然,“借出去的钱”是不会忘记的。
她和几名同班同学在一起,正在一楼柜台处写汉堡包的订单。
同校的孩子也来了几个,四处扬起谈话声和笑声。
毕竟考完试有解放感。
“珠美,寒假怎样?”
“目前没有预定节目。”珠美说,“也许卷入新的凶杀案之类。”
“那不是很厉害?”
——珠美要了“限期供应”的特价汉堡包。
虽然便宜,但若做得不好,在女学生之间的声望骤跌,马上不受欢迎。这是一批可怕的食客。
自动门又开启——珠美突然望向那名走进店里的男孩。
年纪跟珠美不相上下,却有点“不普通”的感觉。
“好奇怪的人。”
其他女生似乎也感觉到了。
“闻到味道吗?好脏啊。”
是吗?一眼看上去,像普通中学生。但仔细一瞧,夹克的纽扣掉了,长裤的膝头变白褪色,裤脚龌龊。
“无家可归的人?”其中一个小声说。
“不是很年轻吗?”
那男孩走到正面的柜台处,注视着餐牌……
突然改变主意似的,改变了方向,在店中溜达。
他在干什么呢?
珠美有意无意地用眼睛追踪那男孩。
然后——自动门又开启,一名像是购物回家的大婶进来。
那一瞬间,男孩开始奔跑,拿起珠美托盘上的汉堡包,从店里冲了出去。
“小偷!”
珠美绝不是反射神经迟钝的类型,她不允许有什么“被人抢掉”的事发生。
“帮我看着书包!”
她对朋友说一声,追赶男孩冲出店外。
自动门开着一瞬间。男孩在等什么人进来。
“你别跑!”
珠美追赶那名已跑上马路的男孩。
男孩飞快地回头,见到珠美凌厉地追来,他慌忙加快脚步。
在市区中心有货车行驶。男孩避开行人逃跑,差点撞到别人,所以跑不快。
珠美逐渐逼近,缩短距离。
男孩跑向辅道,珠美穷追不舍。
也想过何必为那区区几百元而拼命跑,可她逞强好胜,坚持到底。
男孩气喘了——也许肚子饿了,没气力。
走进小路,是一条死胡同。
男孩止步,急喘着回头看。
“小偷!”珠美也上气不接下气,“你跑不掉的!”
“随你喜欢。”男孩满头大汗,“如果你要扭送我去警察局,悉听尊便!”
“不必你提出,我也会扭送你去警察局的。”珠美说。
“这点东西被抢掉,像你这样穷追不舍的家伙,我第一次看到。”
“不是钱的问题。你能跑那么快,干嘛不去工作!”
“哪有工作?我连中学也没毕业。”男孩撅起嘴巴……
珠美眨了一下眼睛。
“你……是小雄?”
对方一愣。
“你是不是角雄一郎?”
“你……”
“果然是你!我想起你那撅起嘴巴的脸。小学时候跟你在一起的佐佐本珠美,记得吗?”
“啊……那个吝啬的珠美?”
“丢人啊。”
——我从那时起就有那个“绰号”?珠美暗自佩服。
“小雄……为何你要做那种事——”
珠美话没说完,对方一溜烟从珠美旁边跑过去了。
“小雄!别跑!”
珠美又追赶他。
可是——拐了一个弯,对方突然消失了。
“咦?”
珠美直眨巴眼,环视四周,可是到处没有藏身之所。
“小雄。”
珠美毕竟不想把小时候的朋友扭送警察局。
然而……
珠美回去汉堡包店的路上,尝试回想角雄一郎的事。
幼儿园开始在一起,加上小学也同班,双方母亲也很投机,于是珠美和角雄一郎常在一起玩耍嬉戏。
记得角雄一郎的父亲是哪儿的社长,过着珠美家没法比的优雅生活。
怎么竟然要抢别人的汉堡包……
究竟他们家发生了什么事?
回到店里时,被朋友们追问:
“珠美,怎样?抓到吗?”
“啊……被他跑了。”珠美说,“对不起,今天的特价套餐,再给我一份。”
珠美的注意力从汉堡包被抢的事转向角雄一郎身上所发生的事上面去,差一点做出“忘记找钱”这等“荒谬的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