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电话的手心沁出了汗。
家里没开暖空调,很冷,可是身体就像发热一样。
窥视起居室的男人问道:“谁打来的电话?”
“外甥女,说今晚要来这住。”百江答道,“不过没关系,一时半会还来不了呢!”
“是吗……可我们也不能再磨蹭了。”
“当然啦!”百江解脱般地说道,“走吧!”
“嗯。”
“稍等!还差件外衣。”
“毛皮外衣?”
“毛皮真是不错的……可是太显眼了。”
“那你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吧。”
“嗯!”
百江踮起脚尖吻了高个子的男人,“还是不行啊!下决心放弃一切,一旦放弃时,又觉得什么都放不下。”
“那就是人世间的生活。”
“稍等,马上好。”百江出了起居室,立即上楼去了卧室。
打开衣柜,里面的灯自动点亮。只见自己的衣服整齐地排列在里面。
啊!简直就像至今为止的自己排列在那里一般。
“对不起。”面对着那些衣服,百江说道,“我已经不属于你们了。”
百江把手伸向了简单样式的羊皮外套,从衣架上取了下来,然后将写好的信扔到了自己的床上,走出了卧室。下楼梯的时候,又向卧室方向看去。
哦?发现卧室旁边小房间的门开了个缝。——没记得自己打开过啊。
在这一点上,百江是个细致的人。正想回去把门带上的时候,“还在干什么?快点走啊!”八木泽在台阶下面喊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
百江回过头,下了楼梯。
下楼的松宫百江三十六岁。下面等候的八木泽二十八岁。
这个小八岁的男人是百江丈夫的秘书。啊不,是前任秘书。
因为和雇主的妻子有了亲密关系,就不能再当秘书了。
“虽然社长是经常晚回家,可他是个反复无常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会突然回来的啊。”
“不管怎样已经无所谓啦。”百江把胳膊挎在八木泽的胳膊上,“我要离开这个家了,没必要再考虑那个人了。”
“可是,今晚你的外甥女们——”
“所以就更没事了,家里热闹啊!即使我不在,也会认为是和朋友去哪里旅游了!”
“和朋友们旅游啊。没错!”八木泽笑道。“朋友?我们仅仅是朋友?”
“当然不是啦,我们是恋人啦!”
“当然。”
百江又一次吻了八木泽,催促道:“那,我们走吧!”
两个人出了宅院,向车库走去。
车库很宽大,足足能放下五辆车,现在前面停着八木泽租来的汽车。
“不锁门了?”
八木泽问道。
“正为难呢,外甥女们来的时候进不来,就只能伫立在寒风中发抖了!”
“你很体贴嘛。”
“真要是几个小时的话,小偷也会进去的啊。”
“可是进不到门里面的啊?”
“稍稍打开一点,够一个人通过就好了!”
两个人上了汽车,突然听到车库的脚门被打开的声音。回头一看竟然是这里的房主——松宫照夫走了出来。
完全出乎意料,甚至没有吃惊的机会。
“你回来了!”百江说道。
“嗯。”
丈夫——松宫照夫看着妻子和秘书两个人,“哦!你的车?没见过啊,我还以为谁来了呢!”
“是租来的汽车。”八木泽答道,“我的车坏了。”
百江终于回过神来了。
必须要编些瞎话!万一八木泽一站到松宫照夫的面前,又突然回到做秘书的时候的状态就坏了。
要是被松宫照夫问到要去哪儿的时候,回答“正准备和您的夫人私奔”的话,就死定了。
“老公,”百江嘴比心快,“朋友的丈夫突然死了。正巧看到八木泽,就想让他送我去。”
“对、对,现在正准备把车开出去……”穿着大衣,应该是没被发现没有穿着黑色的套服吧。
“哦。”松宫完全没有怀疑的神色,“我觉得宴会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
“是吗!正好今天晚上佐佐本家外甥女们来我们这住。”
“佐佐本?”
“喏!那三个可爱的小鬼!”
“啊!她们啊!”
松宫对夫人的亲戚们印象不是太深,可是对“佐佐本三姐妹”倒是有很深的印象。
“她们的父母去旅游了,大概一周吧,之前跟你说起过的。”
“是吗?哦!好啊!”
“她们吃完饭就来,刚才来过电话。只要开开门让她们进来就行了。然后就随她们自己啦!”
“嗯,老二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老大反倒有些发木啊!”
夕里子和绫子这会儿也许会打喷嚏的哦!
“那,我走啦!”
“哦,好的。”
丈夫打着呵欠转向大门。
“会怎么样呢?”八木泽在这寒冷的季节竟然出了汗。
“走啦!快点!”
再怎么从容不迫的丈夫看了放在床上的信也会大吃一惊的。
两个人开着租来的汽车,出了豪宅。车开出一段距离,回头看望不到豪宅的灯光了,百江缓过气来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出发了!”百江说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知道!”
八木泽握着副驾驶座上百江的手。百江也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
“赶得上吗?”
大崎向开车的警官问道。
“嗯,这条道堵车啊……已经到极限了。”
“车晚了,会给接应的人添麻烦的。我们鸣警报器走吧!”
“是!”
警车鸣着警报器,在其他车的缝隙中穿梭行驶。前面的车都尽量向两旁散去,给警车让道。
“就这个意思啦!”
大崎说道,“列车发车的时候能赶到吧!”
大崎对邻座的女人说道:“到了车站,我们要跑的哦!”
“新干线可不是为你开的!”女人有点讽刺地看了看大崎说道。
“还是跑步好了,拜托你了!”
“能追上我吗?”
“哦!是啊,你是参加短跑的选手啊!”大崎一笑道,“配合我的速度好吗?”
户山明点头答道,“可是这样跑不快啊!”户山明把戴手铐的两手,抬高给大崎看,“短跑,手臂的挥动是主要问题啊!”
“我知道你是全国田径比赛第一名。大概是在电视上看到的。两年前吧!”
“四年!”
“四年?都那么久了!”
大崎扣上大衣的纽扣。
今年四十岁的大崎,最近有些发福了,总觉得裤子有些紧。再买一条又觉得没有必要,因此就那么忍受着。
“后来呢?和那个男的同居了?”
“他是四百米半决赛上失败的选手!”户山明淡淡地说道,“在之后的比赛中,预赛时就出局了,被公司给辞掉了。如果不是那样……必须用我一个人赚的钱养家糊口,当时我正好做一个运动鞋的厂家的形象代言人,生活还充裕。”
“然后就勒死他了!”
“那个人也是……没运气。”声音低沉下来。
户山明今年二十七岁。因谋杀同居对象被逮捕时,引起了媒体轰动。
说她是女大学生都不为过,拥有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是公认的偶像。
可是,因为户山明是在大阪犯的案,为了调查方便,必须把她从东京带到大阪。押送的任务就落在了大崎身上。
现在的户山明头发中混着白发,看起来比三十四五岁还显得老气……
“你的命也不好啊!”大崎说道,“可是要是自首的,再加上这事谁都知道。也许会有改判的可能。”
不知道户山明是否在听,她只是沉默地低着头。
“就要到了!”开警车的警官说道。
“好!随便停哪儿吧!还是跑步快!”
“好的!”
警车就要到东京站前时,正好信号灯变了,被进来的两辆出租车夹到了中间。
“开不进去啦啊!”
“好吧,那就停这吧!喂!下车啦!”
“哦!”
大崎稍微有些为难,之后脱下了自己的大衣,
“来,披上!”
“不,那样的话反倒显眼了!”
“真是,那就把衣服折起盖在手腕处好啦。把手铐隐藏起来,这样就不显眼啦。”
“谢谢!”户山明温柔地谢道。
大崎把大衣盖在户山明的手腕上,下了警车,立即绕到车对侧打开车门。
“喂!走啦!”
“好的。谢谢关照啦!”
户山明向驾驶座上的警官点头谢道。
那样彬彬有礼的语言自然地出自户山明的口中,大崎颇为赞许。
关上警车车门,大崎轻轻地抓着户山明的手臂。穿梭在出租车的缝隙中,朝车站里走去。
周围已经黑下来了。
“肚子饿了吧!到车上买些便当吃好不好?”
“当然!”
“还差五分钟。好歹赶得上吧!”
两人急急忙忙地走进人头攒动的车站楼中。
“从那个检票口进去的话离新干线最近!”户山明说道,“我整年参加远征比赛,对车站的情况已经很熟了。”
“是吗,那就从那里进吧!”
一边改变方向,大崎一边用腾出的右手从口袋中取出了车票。
稍微一疏忽就会发生什么事……人往往是这样。
两人因为改变方向正巧与侧面走来的三个小女孩撞到了一起。
三个人中的两个立即停下了脚步,只有那个最年长的——其实也不过是个中学生的女孩与户山明迎面撞上,脚一绊,两人一起倒下了。
“对不起!”
说出口的不是当事人,竟然是做妹妹的女孩。“姐姐,走路时最好看着点路!”
“我这里也赔礼了,走得太急了!”
户山明站起来的时候,遮住手腕的大崎的大衣掉了。
看到手铐,女孩们轻呼了一声。
大崎立刻拾起衣服又盖在了手腕的地方。催促道:
“没撞坏哪儿吧?……喂!快走吧!”
户山明有些不好意思,朝新干线的检票口小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