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从毛毯下面传来异样的声音。
“喂!”她“笃笃”地敲那道门,“喂!”
敲了一阵,走廊上传来拖鞋声。
“等等,现在开门了。”从小窗探出胖男人的眼睛。
“快点嘛。”房中的女人似乎很不安。
“干什么?还早哦。”“咔嚓”一声,门开了。
“因为……好恶心嘛。”女人用挤压的声音说,“晚饭里面加了什么?”
“我们不做那种麻烦的事。”
“可是……她发出那么奇怪的呻吟声啊!”
“嗯?”男人竖起耳朵。
深夜,十二点多。不仅晚上,这间“医院”连白天也很安静。全因稍微吵闹的病人都用药物使他听话的关系。
呜……有点像狼的低嗥,时而漏气、时而像尖锐的汽笛声。
“大概在哭泣吧!没出息。”男人笑了。
穿上皱巴巴白衣的男人,名叫高山,是这间医院的看护人。
“是?但她一直这样哦。”
跟绫子同房的这名女子,叫做有田纪代子,大麻中毒者。本来是为治疗中毒症而入院的——
“哎,给我药吧。”纪代子向高山央求。
“等等吧。等得到那女子之后。”高山有点粗暴地推开有田纪代子,“你出去,不要干扰我。”
“好吧!”纪代子嘟起嘴巴,“年轻多好,好单纯呀!”
高山突然用手掴纪代子的脸,很用力。纪代子的身体飞到房间角落摔倒了。
“别说自大的话!”高山俯视纪代子,“疼你的时候,你可以撒娇——但没有义务要给你药哦。”
“原谅我……”纪代子声音颤抖,“对不起……”
她的身体发抖,她尝过没药吃的恐怖滋味。
“知道就到走廊去。”
高山用手指一下,纪代子匍匐着从房间爬了出去。
“也不照照镜子才说话。”高山关起房门,弯身到双层床的下铺。
“哎……别哭嘛。”他用猫声说,“在这里惹怒我的人,不能活下去哦。这点要好好记住——我对年轻可爱的女孩最亲切的……”
高山往罩头盖着毯子的绫子伸过手去。
“明白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那个纪代子赶出去,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哦。那个纪代子已经‘没用了’。只要扔到地库去就行了——懂吗?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
高山慢慢掀起毯子。
寒气袭来,有田纪代子在走廊角落缩成一团。
她抱着两脚拼命忍住不打哆嗦。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打哆嗦是因为寒冷的关系,还是毒瘾发作的关系。
没出息——真的没有出息。
对于尝试讨好那种男人却要挨骂又不能生气的自己觉得悲惨无比。
兴致来的时候,高山会恣意玩弄纪代子的身体。她无法拒绝。对现在的纪代子来说,没有毒品给她比死更痛苦。
现年三十一岁的纪代子,样貌苍白得像四十岁。纪代子感觉得出,最近高山开始对她厌倦了。
就在这时候,进来一个刚满二十岁的新人。
高山不会眼巴巴地看着就算数,怪可怜的。虽然这样想着,却因有人跟自己有同样遭遇而幸灾乐祸。
纪代子在等着那女孩的惨叫声隔着门传出来。一旦转移了注意力,仿佛连寒气也忘了不少……
门打开了——咦?这么快就完事?
看见从房间跑出来的不是高山,而是那叫绫子的女孩时,纪代子哑然。
“啊——”绫子打哈欠,“真好睡!不过,还是半夜哪能……纪代子小姐。”
她笑一笑,“你在那儿干什么?”
纪代子忘掉寒意,站起来,“你……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睡梦中,好像有人叫醒我。我呀,很难叫醒的,即使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
她难为情地甩甩头。
“他……高山呢?”
“谁?”
纪代子窥望房内,瞪大了眼。高山变成了“大”字躺在那里。
绫子歪歪头,“不晓得。”
“什么不晓得!你这样做,会给我带来好大的麻烦啊!我……会被杀掉!”
她战战兢兢地走近!知道高山没有死,只是晕倒过去了,但仍满脸狐疑。
“怎么办?”纪代子惴惴不安。
“怎么办?”绫子悠闲地说。
“你是什么人?那么难吃的晚饭你居然吃个精光,我就觉得有古怪。那不是人吃的东西啊!”纪代子为那种小事生气。
“当然是很难吃的。”绫子说,“可是没有别的东西好吃呀。不是吗?那些食物起码可以下肚,应该是有营养的。如果不养足精神,万一有机会逃跑时,不是跑不动吗?”
有时突然有急智说道理的绫子,用这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压倒了纪代子。
“是啦……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对这个来历不明的“怪物”畏惧三分。绫子当然没有超能力。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高山慢慢掀开绫子罩头而盖的毯子。然后发现这个“新来的”所发出的奇怪声音并不是哭泣声,而只不过是毯子盖住整个头,鼻息透过细缝呼出,发出宛如笛鸣的声音。
“起来!喂!”他摇她。绫子也扭转身体半睡半醒。
就那当儿,她的膝盖直撞向坐在床边,竖起一只脚的高山的下身。
那是无意识的动作,没有出什么力。高山痛得喊一声,连忙站起来。
他忘了那是下铺床。站起来的当儿,头部撞到上铺床的框边,于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就这样安静地晕倒在地。
什么也没做,就把对方摆平,乃是绫子“不战而胜”的独门绝技。当然,她本人并没有摆平对方的自觉性。
“怎么办?这个人醒来的话,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哦。”纪代子脸都变白了。
“那么……出去吧。”
“出去?”
“离开这里!何况我根本没有住进来的理由。”
“别胡说了!那种事怎么可能!”
“为什么?”
“为什么……”纪代子语塞——因她没想过可以离开这里。
“你不能从这幢建筑物跑出去的。”
“这人不是有钥匙吗?”绫子走近高山,在他的裤头腰带找到一串挂着的钥匙,得意地微笑说,“你瞧!”
纪代子真怕高山现在醒过来打她一顿。
绫子悠闲地从他的腰带解下那串钥匙。
“这把大的,一定是大门钥匙,走吧。”
“可是……”
纪代子还在犹豫不决时,绫子已大步地走出走廊了。
纪代子连忙追赶上去。
不管怎样散漫都好,绫子毕竟是佐佐本家三姊妹之一,经历过种种危险遭遇。这种时候也能处变不惊地沉着应对,是托过去冒险的福吧。
“怎么没有其他值班的人呢?”她为古怪的事情操心。
“高山‘有事要办’时,其他人都回避了。”纪代子说,“不过,如果这里的警钟响了,他们会赶来的。”
“有什么事要办?”
“那个——他要强奸你啊!”
“我也有反抗的权利的。”绫子她们来到大门附近。
亮着灯的值班室是空的。
纪代子突然冷得直打哆嗦。然后终于想起来——毒品吃完了。
对。即使从这间山中医院跑了出去也逃不掉的。假如跟着这女孩一起跑掉又被捉回来的话,事情会相当严重……
纪代子知道地库有一间照不到太阳的“反省室”,是个一旦进去了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地方。
我才不要被人丢到那种地方啊!大概没有大麻吃了吧。那肯定比死痛苦。
纪代子看到绫子走进值班室。
对。如果我捉到这女孩的话……高山一定会夸我,也会给我大麻吧。
想到这女孩将会遭遇什么时,不禁有点可怜她。
可是,如果被捉到也是一样悲惨。对,我不必陪她一起受刑罚的。
眼见绫子在值班室中打开架子这里那里摸摸看看的,纪代子终于发现桌面有个沉甸甸的烟灰缸,她悄悄拿在手里。
“是不是这里?”
绫子好像在找东西,纪代子拿起大理石做的烟灰缸,绕到身后,慢慢走近绫子。
“啊,有了!”绫子打开其中一个架子,开心地说。
纪代子站在绫子背后,慢慢抬起烟灰缸。
绫子倏地回转身来,纪代子的手停住。
“请你穿上这个。”绫子脱下她自己的大衣递给纪代子,“我穿着的,很暖和哦。”
“但……”纪代子缓缓放下烟灰缸,“不是你的吗?”
“我穿的是普通衣服,而你穿的像睡衣,外面一定冷得厉害——来,穿上吧。”
“嗯……”烟灰缸“咚”地掉在地上。
“对啦!”绫子赫然察觉的样子,“这里还有其他人住院吧?”
“嗯……好几十个。”
“总不能只有我们跑掉呀!必须让其他人也有机会逃跑才是。”
绫子往病房方向走回去,纪代子慌忙捉住她的手。
“如果那样做会被逮到的!必须赶快跑!”
“不。”绫子给她看看钥匙,“得到这个,是上帝叫我让大家都跑掉的意思,有神的旨意!如果我漠视的话,反而会招来不幸的。”
“啊……”纪代子只有发呆的份儿。
绫子冲到走廊,使用手中的钥匙,从边端起把房门逐个打开。
她好想让夕里子和珠美看看这个场面。
“我也可以做得如此勤快!”
不过——所有房间都能用一条主要钥匙全部打开的关系,她能开得那么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在那个时候,建筑物中的警铃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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