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追踪

 

  就在国友为了止住千叶实里的血而拼命努力的时候,击中实里的凶手已驾车消失在其他的车流中了。

  基本上,在日本的——而且是东京的交通事件中,是不可能上演像通常看到的美国电影中类似的情景的。充其量也不过马上以其他车冲撞拦截,或是逼它进入狭窄的路段使其动弹不得。

  当然,绫子并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绫子下了国友的车后,的确是依照所说的寻找公用电话,想和夕里子联系的。她一路就靠说着:“劳驾,让一让——”好不容易分开了人群,觉得要能用手机打就好了,虽然这令绫子有些垂头丧气,但她还是在大厅的一角发现了两台并排的公用电话。而这对于绫子来说已经应该算是速度惊人了,但问题在于两台电话前都各排着五六个人,要是一直等在这里的话大概要花不少时间。怎么办呢?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再找别的公用电话的话,大概也要花和在这里等差不多的时间(这对于绫子来说,是罕有的理性判断),所以她决定在此排队。

  然后,就在她悠闲地打哈欠的时候,枪声响了,女孩倒在了地上。

  这时的绫子反应迅速,大概还是因为近日与“凶手事件”相关的事太多的缘故吧。看见国友奔向倒下的女孩,绫子觉得自己也必须做些什么,但是可以做什么呢?又没办法代替对方倒在那里。

  绫子发现那辆车纯属偶然。车窗依旧开着就开出去了,持枪的手无意中映入了绫子的眼帘。她丝毫没考虑刚才发生的事,就追了出去。而那辆车转眼之间就消失在其他的车流中了。

  绫子大喝一声:“那辆车,停下!”是向着谁喊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当然那辆车也没停下。

  她的眼睛突然停在了眼前的车上。现在,凶手驾车逃走了。而知道这一点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一考虑,绫子就判断对一辆车失敬一下也是允许的。然后她便飞身上车开始追踪那辆凶手的车了。

  不过,记得绫子在驾驶学校里的糟糕驾驶纪录的人,也许会想在有那么多车辆来来往往的公路上,绫子怎么能够追踪凶手的车呢?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答案很简单。绫子上的车,车倒是车,只不过,是自行车。

  当然,在车流中骑得晃晃悠悠的自行车(自行车的水平也说不上好)之类的骚乱还构不成麻烦。

  不过,绫子却是相当拼命。

  而且,市中心道路拥挤又有间隔的信号,再加上右转、左转的专用车道,在每条车流停顿的道路上,只要车与车之间有稍微一点儿距离,就立刻会有车插进去。所以绫子拼命地蹬着自行车,竟然没有把凶手的车跟丢了,继续追踪着。

  但是——凶手的车突然左拐,进入了一条几乎没有信号灯的公路。

  “逃了!胆小鬼!”

  绫子骂了一句,对方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自行车跟踪着。

  无论绫子如何顽强努力,但自行车速毕竟有限,凶手的车不一会儿就跑远了。

  “——不行呀!”气喘吁吁的绫子真想放弃了。

  但是——如果现在放弃的话,会怎么样呢?凶手也许会继续杀人。也就是说,每个人的生命都与自己的行动有关。

  绫子虽然是独断独行,但她决定不管怎样要再努力试试,于是再次蹬起了自行车。凶手的车虽然早就看不见了,但穿过了这条道路后——前面的道路是大塞车。绫子向前骑了大约百米,就看到那辆车正在徒劳地想换到另一条车道上去。

  “找到了!”

  凶手的车正在慢慢地挪动前行,绫子的自行车速却没有改变。

  这可真要感谢老天呀。

  绫子感到自己体内的能量被激活了……

  “是呀。发生了意外。”国友说。

  “那么,抢救过来了吗?”

  夕里子正在医院的看护中心接听国友打来的电话。

  已经是夜里晚饭后将要关灯的时刻了。

  国友把受了枪伤的千叶实里送到了附近的医院里。

  “是呀。总算止住血了。再严重一些的话,出血量过多就抢救不过来了。”

  “太好了。你辛苦了。”夕里子说,“那么——大姐呢……”

  “啊。她已经回到你那边了吧?”

  夕里子顿了片刻才说出话来,“——回来了?在哪儿?”

  “哎?”国友把绫子坐过自己车的事告诉了夕里子,“——因为那场骚乱,绫子怎么样,我就没看到了。对不起,我还以为她一定给你打过电话了呢……”

  “算了。这么说的话,一定是已经回家了。我再跟珠美联系吧。”夕里子说,“不过,对方为什么要枪击迁井厚子呢?”

  “还不清楚。而且,日野聪子那方面也依然没有消息。”

  “她不可能会枪击自己的女儿呀。而且使用枪这件事……”

  “也许和枪击珠美的是同一个凶手。现在,让他们调查一下子弹吧。”

  “只野的太太说过,只野、迁井、原、栗田……是个四人团伙吧。栗田和原都被杀了……”

  “迁井被捕了。这么说是只野?”

  “怎么回事呢?而且,杀死迁井的女儿又是为什么呢?”

  “这倒也是呀——总之先把只野作为目标吧。负责迁井一案的是中山先生,不能对他说这件事。”

  “有什么消息的话,再通知我吧。”

  “喂,你也是病人呀。”国友说,“不过,向你这样一一汇报也是我的责任呀。”

  “没错。”

  夕里子对着电话听筒给了国友一记响吻。当她发觉的时候,看护中心的护士已忍不住笑出声来。夕里子挂断了电话,慌忙道谢后满面通红地跑回了病房。

  “哎呀,真是羞死了!”她用手碰了一下裹在头上的绷带,“好像有些头疼呀。”便躺回了病床上。

  病房里已经暗下来了。

  夕里子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她觉得一住进医院,人就变得贪睡起来了。

  长期以来总是因为睡眠不足打哈欠,但住院后却因为睡眠过多而哈欠不断。像这样早早的就关灯上床,即使睡眠充足,人一到了暗处就还是会睡着吧。对了,要给珠美打电话,问问姐姐回来了吗。——夕里子就在胡思乱想之间坠入了梦乡。

  “所以——”国友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

  因为中山刑警正用有趣的表情看着国友。“嗨,国友。”中山把两只脚架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说,“你可以和你那位可爱的女朋友玩‘侦探游戏’。随你们喜欢。好像也有偶然抓住过犯人的时候。可是,别人的案件你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中山先生,”国友说,“我并没有要妨碍中山先生办案的意思。只是,随着这个事件的发展,对于迁井的嫌疑还是重新审视一下比较好——”

  “你这是在多管闲事。”中山急躁起来。

  国友觉得现在多说也是无益了,便急忙补充说:“对不起。我做我该做的。当然,迁井的事情与我无关。”

  “希望你能这样哟。”中山吸了口烟,缓缓地吐了出来。

  中山也确实急躁起来了。

  迁井静夫与中山的预想相反,因为他一直“不肯招认”。

  一定会让他坦白的——中山公然这样宣称,想起至今身陷牢狱之中的迁井,总令中山觉得厌烦。

  原或栗田。那些家伙怎样都无所谓。即使被杀,媒体也不过稍稍骚动了一下。不管怎样,毕竟迁井才是“经济界的大腕”。迁井谋杀情人——这才够得上成为新闻,值得报道。中山豁出了一切,握紧了这出人头地的阶梯。

  但是,在现实中的迁井却镇定自若,面对中山没完没了的审讯,他从未高声叫嚷过。以中山的经验来论,像迁井这种类型的人,自尊心极强,只要突破了这一层就会崩溃。他正在依计划行事。

  可是无论是长时间的调查,还是彻夜的审讯,迁井都是一副冷静的表情。而且,律师还提出了“长时间审讯违法”的抗议,中山被迫只好注意自己的方式。

  迁井每日都有替换的衣着送进来,他进审讯室时做出的姿态,就如同是进入高级餐厅之类的场所似的。无论是穿着还是态度,作为审讯方的中山看上去反倒显得更加疲劳不堪。

  接着,国友竟然还说出那种多管闲事的话来。

  别开玩笑了!都到了这种地步,难道我还要对着那个迁井说:“是我们搞错了,对不起。”低头赔罪吗?不管怎样,我都要拿到那家伙就是凶手的证据示众。说干就干……

  中山打了个哈欠。自从对迁井进行调查以来,他就一天也没回过家。虽然回家换过衣服,但没有住宿就又出门了,一直都睡在长椅上。这就像是一种“咒语”似的东西,因为他总觉得,如果自己休假的话,绷紧的弦一旦被截断了,就不能使迁井招供了。妻子和孩子已经产生了“父亲不在了的感觉”……

  电话铃响了。

  “请讲。”中山发出极不耐烦似的声音。

  “是……中山先生吗?”是女人的声音。

  “是。是哪位?”

  “啊……我是金井英子。”

  中山一时没能想起来。片刻后才说:“——啊,是立山由加的朋友吧。”

  “嗯,是的。”英子似乎松了口气似的,“对不起,突然打扰。”

  “不,没什么。有什么事吗?”

  “啊……实际上……”英子犹豫着说,“请您别生气呀。”

  “什么,到底怎么啦?”中山继而笑着说,“是违反交通规则了吧?”

  “我——说谎了。”

  中山的神情顿时大变,“你说什么?”

  “我说过看到迁井先生和由加一起出门的事……”

  “你是说那是谎话吗?”

  “对不起。”

  中山环顾了一下周围——没有人在听。

  “你要听好哟。一旦做了证,像这次这样翻供说不是真的,可是会被判伪证罪的。你知道吗?”

  “是……不过,请您别见怪。”

  中山焦躁不安地用手指敲着桌子问:“那么,为什么要那样说?”

  “我是受人指使的。因为钱。”

  “被谁?”

  “我也不知道。”

  “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啦!”

  “是真的。而且——我想今夜我就可以知道指使人是谁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看到给我钱的人的脸,就能知道了。”

  听了金井英子的话,中山陷入了沉思。

  “喂喂?”

  “我听着呢——喂,这话你对别人说起过吗?”

  “没有。”

  “好吧。什么也别说。明白吗?”

  “可是——”

  “我现在就去你那儿。你在哪儿?”

  中山拿过了一张记录用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