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疑惑

 

  那的确是父亲的名片。

  佐佐本周平。

  夕里子拿起那张名片,“是我爸爸的。可是为何……”

  国友说:“这张名片,放在宫下明的手袋里。”

  夕里子说不出话来。她注视那名片片刻,回头对国友说:

  “只要问问我爸,就知道他是否跟这人有交往了。”

  “可他现在不是出差了吗?”

  “我联络看看,起码能够通个电话的。”夕里子叹息,“我们也不太知道老爸的生活情况啊!”

  “哎,别想得太深刻。”国友轻搂夕里子的肩,“即使他们有交往,也可能是女的一相情愿,没有特殊的交情,有时只是单方面的横冲直撞。”

  “不太像安慰。”

  “是吗?”

  夕里子装出了一个笑靥,头偎靠在国友的肩上。

  “我想宫下明受伤也是事实。”

  “你只是做了当做的事。况且,她的伤势一个月时间就能痊愈。”

  “嗯……”

  用刀袭击绫子的女人名叫宫下明,二十四岁的办公室文员。

  她在医院留医,接受护理。

  夕里子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转到医院去——她和国友约好了。

  “她和我爸在不同公司吧。”

  “嗯。我去问了她公司的同事,据说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宫下明经常去你父亲的K建设公司当跑腿。徒步五六分钟的距离而已。”

  “那么,她有机会结识老爸啰。”

  “不过,听说她不擅跟人交际,午休时也一个人吃饭盒,从不加入大家的谈话。所以,即使她有喜欢的对象,多半也不会告诉别人吧。”

  “哦……”

  “当然,那只是接受我问话的女孩的意见。如果详细查访的话,也许可以找到听见什么风声的人。”

  “她有老爸的名片,而且知道他有个女儿叫‘绫子’,为了她才被遗弃……还有,她知道我们的公寓地址。”夕里子叹息,“虽然不愿意想,但毕竟她和老爸是有交往的可能,而老爸以‘女儿反对’为借口停止交往……”

  两人在医院的走廊谈话。

  护士和医生忙碌地熙来攘往。夕里子望了望宫下明所在的病房的门,说;“我不愿意想像老爸会做出那种卑鄙的事……”

  “但如果她一相情愿,而你父亲为了拒绝而推出女儿的事当挡箭牌,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嗯……”夕里子明白,国友是为了安慰她才这样说。但她也知道,即使另有内情,男方并不完全没有责任。

  “总之,只要你父亲回来,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

  “呃!发生什么事?”

  “护士!”

  一名医生大声叫着冲出走廊,然后奔向宫下明所在的病房。

  然后,有几名护士推着氧气瓶过来,慌里慌张走进那间病房去了。

  “什么事呢?我去看看。”

  “夕里子——”

  国友想阻止时,夕里子已小跑赶去病房。

  当她开门进去时,听见护士用紧张的声音说:“心跳停止了!”

  那是六人病房,夕里子第一次进来,不晓得宫下明在哪一张病床。

  病人的脸被医生和护士围绕着看不见。

  夕里子站在门口守候着。

  “很遗憾。”有声音说,“不是我哦。”

  夕里子回头一看,但见宫下明就躺在门边的床位上。

  “那是一个心脏病人,五十多岁的。”她小声地说,“你以为死的是我,有点失望吧?”

  “不是。”夕里子走近她病床边,“我是担心才来看看的。”

  宫下明把脸扭过一边去。

  “痛不痛?”

  “是你使我受伤的,居然还敢问。”

  “可是,因为你要用刀刺我姐姐呀。”夕里子反驳,“假如发生同样的事,我还是会那样做的。”

  宫下明沉默不语。

  “宫下小姐。你和家父……真的是情侣?”夕里子问。

  “若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会做那种事?”

  “我懂,但是……”

  “他说要跟我结婚的,他说他是鳏夫,孩子也大了,一点问题也没有。于是我才安心和他发生关系……”宫下一直仰视天花板。

  夕里子不晓得说什么才好。

  “可是,他突然提出‘不能再见面了’的话……他说长女反对,绫子不答应。没有女儿的应允,他不能结婚……他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改变……好过分哪。”

  “我明白的。”

  “不可饶恕——待我复原以后,我还会做一次。”

  “宫下小姐——”

  “你走。”她的声音颤抖,“抑或你想在这里杀了我?”

  这时,医生说:“证实死亡。下午五时十二分——通知病人的家属吧。”

  夕里子用眼睛追踪医生离去的背影。

  “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哦。”她对宫下明行个礼,“好好保重。祝你早日康复。”

  走出病房时,国友在等着。

  “是别的病人吧?”

  “嗯。不过……她很好。”

  “是吗?”

  “她说复原以后,还要再袭击姐姐。”

  “你说什么?”

  “算了算了,那样子恨一个人的话,她就会很快好起来的。”

  国友微笑,“但愿她能领会你的心情。”

  他的手搭在夕里子的肩上。

  “我去买点东西才回去。”

  “我也得回警署了。”

  “那么……一起走吧。”

  两人手挽着手走出走廊。

  “哎,真理。”绫子说,“你是不是搞错了对象?”

  这种问话也相当直率。因为对手是绫子高中时代的朋友明石真理。

  “不管怎样,别人又不是绫子。”明石真理并没有生气。

  “对,说的也是。”绫子恍然……

  从大学回家的路上,绫子被老友喊住。

  “有件事想拜托你。”

  对于谁也不肯“拜托”的绫子而言,那真是罕有的事。于是自然而然地,两人坐下来一边吃甜品一边闲聊起来。

  考上同一间大学但不同系的明石真理,绫子也很少碰面,因此费时三十分钟来聆听高中时代的朋友诉说她的近况。

  “很愉快的谈话。那么,可以走了吧?”绫子想站起来。

  “绫子!重要的话在后头呢!”

  真理把她拉住……

  明石真理和绫子的友情,有些地方属于同病相怜。两个都怕运动,人品好,凡事我行我素。两人的字典上,好像少了“焦急”这个词语。

  当然,两人的对话不可能顺利进行。当绫子重新坐好时,又继续“那位老师的头更秃了”之类的话题,等到进入主题,已是另外二十分钟以后的事……

  “绫子,可不可以代我向我所仰慕的人转达我的心意?”明石真理说。

  “你是不是搞错了对象?”

  如此这般才连接上绫子的说话。

  “别人又不是绫子。”真理笑了。

  “可是,为何找我?”

  绫子之所以觉得狐疑也不是没道理。因为关乎恋爱那码子事,以现实情形来说,绫子的程度等于小学生。

  “因为对方是绫子也认识的人。”明石真理说。

  “嗬——谁?”

  真理那张圆圆的脸一下子红了。

  “保密哦,我可不愿意失恋。”

  “嗯。”

  “是辻本初君。”

  “哦……他是谁?”

  真理扑哧而笑,“同一间高校的男孩,你该记得的呀。”

  “啊,我懂了。”

  当然认识。高校时,他和绫子在同一个社团。

  “比我们大一年,对吗?”绫子说。

  “嗯。不过,因他‘闲荡’了一年,现在和我们同年级——他现在去了S大学的法学系。”

  “哦。”

  “高校时,不是严禁社团内的前辈和后辈交往吗?不过,我们还是很小心地时常见面。”

  “嗬……”跟绫子无缘的世界。

  “他重考那一年,我们常见面。不过,通常有双方的朋友在一起……结果一直还是普通朋友。”

  即使跟恋爱无缘,绫子却很了解真理的心情。

  “然后……”

  “上了大学后,辻本君也稳定下来了,所以我想向他表白自己的心意。”

  “那么,何不亲自表白?”

  理所当然的问题。

  “如果做得到,我就不拜托绫子了。”

  理所当然的答复。

  “换句话说……”

  “即是说,我们俩见面时,就变成‘老朋友’了。无论怎样都无法改变为爱情的表白。”

  “这样啊。”

  “就是这样。所以,我希望绫子帮我一个忙,出一把力。”

  “那……我该说什么好?”

  “你肯接受?谢了!”真理用力握住绫子的手。

  “事成之后再感谢好了。”不喜欢承受压力的绫子这样反驳。

  “不需要帮我讲太难的台词。只要转告辻本君说,作为女人的我喜欢辻本君,就好了。”

  “辻本君是女人吗?”

  “不是!是作为女人的我,喜欢作为男人的辻本君!”

  “作为男人……作为女人……毕竟还是很难呀。”绫子发怨言。

  “你说‘真理爱你’——这样说就够了。”

  “那样好!简单明了。”绫子松一口气。

  “对啦,明天星期六,辻本君会如常去体育馆的。只要明天下午三时至五时之间去那儿的话,一定可以找到他。”

  真理写了一张字条给她——那是绫子熟悉的地方。

  “这里我知道,明天三时至五时吗?OK,包在我身上。”

  那是绫子一年才讲一次的台词。

  “绫子,我会报答你的。”

  真理双手合十。

  “别这样啦。我又不是佛祖。”绫子笑了,“这里AA制付账好不好?”

  “没有的事!是我有事求你嘛,我来付账。”真理说。

  “但是……”

  “可以啦。这是当然的事。”

  绫子又花了五六分钟去重复“可是”、“对不起”、“但是”……最后看看腕表。

  “噢,我得预备晚饭了。多谢款待。”说完,一溜烟走出店外去了。

  “还是依然故我呀,绫子。”真理自语着,再度坐下来。

  幸好绫子肯接受。

  真理为人选苦恼——不管如何漫不经心,真理也知道这种事的“危险性”。

  托朋友做出爱的告白——而那个朋友跟“他”开始演变为情侣的故事已时有所闻。

  应该如何是好?

  真理尝试跟别的女孩商量过。

  大家异口同声地忠告她:“自己说嘛!这种事不能拜托别人!”

  可是,就如她对绫子所说的那样,由于她和辻本太相投了,一见面就演变成“胡闹”的场面,失去谈真心话的气氛。

  真理很苦恼。然后——她想起绫子。

  “绫子没问题!”

  不管怎样搞错都好,绫子都不可能跟辻本“坠入爱河”。因为大致上,辻本并没有把绫子当女人看待。

  绫子最适合!真理决定了。

  惟一的不安是怕绫子将她所托付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也不一定非要明天不可。

  晚上再打电话催促一下好了。

  真理如释重负,好像办妥了一件事情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