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切，又是红灯！”雄一一面急喘着一面打着舌响。
就是这种时候，却是一个劲的红灯。
但是，河田雄一也并不是一直都考虑着必须遵守红绿灯。他是个非常普通的初二的少年，即使遇到红灯，如果看到没有车辆通过的话——而且警察先生也不在附近的话——就会放心地奔着穿过人行横道线的。
他在运动神经上很有自信。虽然在学习方面——较差。
但是，即使是脚步再快的雄一，也只是不打算去穿过早上的国道。不管怎样，十吨级的翻斗车一辆接着一辆，而且有这么多，在这世上竟然有卡车！他差不多呆呆地望着那些车辆满载着重重的沙土开了过去。
眼前的翻斗车一驶过，脚下的大地就跟着颤抖。所以，早上就一个劲地在摇晃着。
现在，就算来了大地震，也肯定一时间不会察觉的吧，雄一这么想着。
而且，大概是产业优先的缘故吧，红灯异常地长，只要是一但变为红色后就一直不动了。而绿灯的时候则是短得急匆匆地刚到达对面信号灯马上就开始闪烁了。
啊，总算绿灯了。
雄一从那些仍在心急火燎的大人堆里首当其冲地蹿了出去，一口气穿过了横道线。书包里的饭盒也跟着跳动着。
然而，雄一也知道，即使从现在开始再怎么跑的话也肯定是迟到了。因为上课时间已经足足超过了十分钟了。
尽管这样雄一仍拼命地奔跑的原因，当然不是为了想早点去上课，而是为了让老师看到他急着赶来的样子。如果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教室的话，也许会被挖苦或责备一句、脑袋也会有点发胀，但那样也就算过去了——象站走廊等倒霉事就可以幸免了。
可是，这一手要是惯用的话就会失灵了。而雄一的情况就是属于“惯用”不断继续着……。
但是，不管怎样——雄一穿过校门朝着眼前的校舍飞奔而去。
当他正在鞋箱处换鞋时。
“怎么，雄一，迟到啦？”同班的治郎走了过来。
“哎？在干吗呢？”雄一看到治郎手持足球时问道。第一节课按理是物理，跟足球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去踢球了。”还穿着学生服的治郎嘭地将足球踢了起来。
“第一节课是物理吧？”雄一问。“跟体育课对调了吗？”不，没有对调，不可能就穿着学生服去踢足球的。
“第一节课是自习。”治郎显得很高兴地说着。
“哎？真的吗！”雄一一下子有点泄气了，要这样的话，那也没必要这么急着赶来了。
物理教师村木，也是雄一的班主任。
“村木老师休息，真是难得啊。”雄一这么一说，治郎就摇起了头。
“不是休息。”“那——”“好象是有个什么临时的教职员会议。大家象是都在自习。”“哎？”真是希奇事。“出什么事啦？”“不知道。总之我们自习。万岁！”“要早知道这样的话就不这么急着赶来了。”雄一哼地叹了口气。
“玩足球吗？”“啊，当然啦！我放好了书包就来！”雄一又一下子来了精神，啪嗒啪嗒地奔进了走廊。
雄一的学校仍是那种很少见的木质旧式校舍。至多在这一、两年里将计划重建，所以雄一他们几乎是成了最后的学生了。
一跑上楼梯，雄一就哗啦一下打开了教室的门。
教室里谁都不在。即使是自习也就是干什么都行，所以不可能有哪个家伙会认真地学习的。不——有一个人。
刚进教室时没有注意到，雄一在自己座位上放下了书包（正确地说是扔了过去），正要准备快速跑向操场那会儿。
“早上好，河田君”有人在招呼他。
“哇！”吓了一跳的雄一一瞬间都蹦了起来。“——是你？刚才在哪儿来着？”“对不起。吓了一跳吧？刚才东西掉到了桌子下面，正埋下身子去找着呢。”正好奇地笑着的是泽野凉子。
雄一却一点都不感到好奇。
“我哪会吓一跳啊。你一个人在用功吗？”雄一这么问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因为是泽野凉子的话就算是一个人留在这里学习那也一点也不奇怪。
泽野凉子一直是班里的尖子。她根本就没有对手，凉子一直都是第一，这好象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当然，对于作为一直是倒数名列前矛也已是既定事实的雄一来说，是个很难处的对手。
虽说这样，凉子也并不是那种“讨厌的家伙”。她也不是个“书呆子”，也不曾对想雄一这样的成绩欠佳的学生投以过鄙视的目光。
不，要不是由于落差那么大的话，就算是雄一也许会对凉子有些好感。因为她是个身材高挑性格爽朗的少女。
“我，正在等人。”凉子从课桌堆里向雄一走了过来。
“哎？在教室里等吗？难道要和老师来约会吗？”雄一开玩笑地说。“那，我就先去踢足球了！”说着，雄一哒哒地正要跑出去。
“我是在等河田君呀！”泽野凉子叫住了他。
雄一又向前冲了两三步后停下脚步。
“——我？在等我？”“是啊”“到底怎么啦？等我借钱给你吗？”“我等你可不是为这种事。”凉子说着有点噘起了嘴。
“那么，是什么呢？不急吧？我先去踢一会儿球就来。”雄一又跑了起来，正要打开教室的门。
“这对河田君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啊。”雄一的手停在了门上，朝凉子回过了头。
“别故做玄虚的好不好！到底是怎么啦？”“你要想知道的话——”凉子慢慢地朝雄一那里走了过来。“球就别玩了，在这节课陪我吧。”“哎？”雄一皱起了眉。
“你说什么？”“要是不跟我来的话，你是不会知道的。”雄一死心般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要是到最后什么事都没有的话，小心我揍你。”“尽管请便。”凉子是个很平静的人。“因为我只想特别告诉河田君。”“非常感谢，热泪盈眶。”雄一回敬道。
“那么，走吧。”“去哪儿？”“别出声跟我来。”凉子快速打开门，来到走廊，便哒哒哒地走了出去。
雄一急忙在凉子身后追了上去。
2
“到教职员室干吗？”雄一问。
“很难进去吗？”那也是当然了，喜欢进教职员室的学生绝对是稀有的。
特别是象雄一这种成绩不大好的当然更不会是想要涉足其中的地方了。
“那有什么。”在凉子面前，雄一还是稍稍耸了耸。
“不过，你不用担心的。”凉子很轻松地说。“现在这里是空的。”“空的？”“是啊，——喏”哗啦一声，教职员室的门打开了。——的确，现在教职员室里空空如也。
“哎？怎么回事呢？”雄一朝里面环视了一下说。
这么说来，治郎那小子也说过有个临时的教职员会议。
“出什么事了吗？”“总之先进去吧。光傻站在这儿也没用。”“到这种地方做什么呀？”雄一问。
“你别管，关上门马上过来。”凉子朝着教职员室的尽头方向走了过去。没办法，雄一也跟着走了过去。
“——哎，开干什么那？到这种地方？”凉子没有回答，她一走到了最靠里面的一只柜子前，就在那只上了锁的抽屉上用指头咚咚地敲了两下。
“这里装的是什么，知道吗？”她朝着雄一望去。
“不知道啊。你知道吗？”“恩”凉子点了点头。“全班的成绩”“哎？”雄一心跳加快了。“你，怎么会连这种——”他刚这么说，可嘴巴却被堵住了是因为看到了凉子打开了不知哪儿的一个抽屉并拉了出来。
“喂。你在干什么呀。——喂”雄一即使喊着凉子也不搭理只是一个劲地在抽屉中摸索着。
“确实是在这一带的……”她自言自语地说着，“——找到了，找到了”从中间取出了钥匙串。
“你要做什么？”雄一傻愣愣地望着凉子。
“要打开这只柜子。”这时连雄一都吓了一跳。
“喂，干这种事……”“不想看吗，自己的成绩？”凉子麻利地打开了钥匙，来开抽屉，然后搜寻着里面的文件。
“喂，要是被发现了的话……”就算是雄一也没打算这么大惊小怪，可还是心神不定地担心会不会正好老师进来。
“——啊，在这儿”而凉子却好象根本就没事一样。
“喂，算了吧”雄一说。“要是被发现了可就糟了。”“没关系。”“况且，我也不是怎么想看自己的成绩呀。”雄一这话一说，凉子笑了出来。
“真老实。这可是河田君好的地方。”“那是因为要是能得象你一样的成绩的话看了也觉得高兴。可是如果是我自己的这种成绩的话猜都能猜得出。”“真的？”凉子红着脸说。“我想没那回事。”“为什么？”“你先看看吧，总之。”凉子从文件里面抽出一张卡片递给了雄一。
虽说也没那么起劲，可雄一还是对能有多少分有着好奇心，于是他看了卡片。
有着<河田雄一>。没错。是自己的。
可看着看着，雄一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
“——什么呀，这是！”雄一禁不住叫了起来。
“怎么样？”凉子说道。
“有这种——有这种分数吗！——全部都是不及格吗！”数学2，物理1，国语2，历史2，现代社会1……。
让人眼发花的分数。这可是十分制的分数啊！
对学习再没信心的雄一也一直是保持着勉强的及格分。
这样，也不可能就突然考试分数变得这么差。可是……
“难道有这种倒霉的事吗！怎么会这样——”“镇静些”凉子拍了拍雄一的肩膀。“没什么预感吗？”“不可能会有！”雄一愤然道，“大概，没人告诉我会得这种可怜分数”“所以我才注意到了告诉你的呀。”凉子说。
“我坚决抗议！”雄一一下子火冒了。
“不行呀。在这里看到的你怎么解释呀？就凭这一点也得停学了。”“那你要我怎样？”“努力加油。在这下来的考试中取得好的分数，还是有希望的。”“话虽如此，可……”雄一满脸呆滞着，“也不可能这么急就会做得到的。”“可是，你那成绩也不能带回家去的吧？”被这么一说雄一就更难受了。
雄一也是非常喜欢妈妈的。要是这种成绩带回去的话，妈妈会怎么叹息呢……
“真没辙了！怎么办才好呢！”雄一抱起了头。
——凉子将雄一的成绩卡放回了文件里，又按原样放进了柜子的抽屉后上了锁。
“那么，你又是怎么会知道这种事的？”雄一问。
“稍微等等，那”凉子摸棱两可地说道，“来，走吧。”“——去哪儿？”“跟我来”凉子出了教职员室又快步走了起来。
雄一也并排走着。
“——那”他说。
“什么？”“你说——我是不是该去个什么家庭补习班什么的才好？”凉子稍稍看了看雄一的脸说道。
“那倒是不需要。”“可是，那样——”“将教科书从最初开始认认真真地重新温习。不懂的地方不断地重复。这样的话——虽不能说能进步大，可不管是谁都能变得懂了。”“是这样啊……”雄一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在这边”凉子转了个弯又走着。
“——下来去哪儿呀？”“跟我来。”凉子对去的地方好象心中很有数一样。
“——什么，这儿？”雄一说。
“嘘！别大声”奇怪的地方。——这么说的话应该是个堆东西的小屋。
又是狭窄又是满是破烂。
“啊这里”凉子朝着这件小屋一直走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喏。爬到这张桌子上去。”正好有一堆桌子放在了墙角处。
“干什么呀？”“在那上面有条缝对吧。在板上裂开的地方。”这个校舍就象上述异常破烂，所以在走廊上也有几个窟窿。墙上也是这样有着裂缝。
“那是……”“这里能看到隔壁的房间”“哎？”雄一瞪着惊讶的眼睛，“难道是女子更衣室吗？”“白痴”凉子用胳膊肘在雄一肚子上捅了一下。
“疼死我了……”“教职员会议正开着呢。听听他们说什么。”“在隔壁？”雄一悄悄地爬到了桌子上面。——会议中正讨论着什么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雄一稍微踮起了脚，从裂缝中望了进去。
3
“——我认为只有这个方法了。”不知是谁正好发言完。
——会议室相当一部分映如了雄一眼帘。
当然凑一块儿的都是熟悉的脸。但是却不怎么象是个愉快的会议。
沉重的气氛中，谁都挽着胳膊陷入了沉思。
“——总之”开口的是校长。“十五岁已经不能说是孩子了。那是自己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龄了。”“可是在法律上还不是大人。”一个人说道。“仅从身体已长大这一点来看，还不能当作大人来处理——”“这我知道”另一个人接着说，“可是，什么都归咎于社会，那么也太放任了吧。”“我们也有责任。”“这我当然知道……”“实际上，放学后我们也管不到学生每一个人的行动啊。”“是啊。老师也是人啊。每晚都要去巡视的话，那我们的生活也都要受到威胁了。”“大概，这应该是警察的工作吧。我们……”各种话题交织在一起，让人觉得越听越糊涂。
“等等——请等一下！”女性教师那尖锐的声音使得议论停了下来。“话题跟这一事件越来越偏离了。”“我有同感”校长说道。“首先，先集中讨论这个发生问题的学生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雄一感到疑惑不解。
争吵到这样地步。这应该是个很重大的事件吧，可是却没有听到有关的风声。
“我想说一点。”女性老师说道。“我们尽说了这个学生的事，却忘了那个被害者的女孩了。”“可是——”“的确那不是我们这里的学生。可是，我也是个有着女儿的母亲，所以不能不考虑到这一点。她还是个初一生啊。——被那男孩强暴后，这种记忆是一生都抹不去的。要是我女儿被害的话，就算对方是个初中生我也决不原谅的。”——大家都闭口不语了。
这家伙也太那个了。雄一咽了口唾沫。我们学校的谁强暴了女孩！
这家伙可是个重大事件啊！
“可是，初三学生就为了仅仅一次的过失就将他——”“这不是什么过失就算完事的。”女性教师反驳着。
“那个女孩也有未来。可是，他也有未来啊。”“就是为了他的未来，才要将让他好好认识到犯罪的严重性！”“好了，请等等——”校长举手制止道。“现在，那个问题学生的母亲听说已经来到了外面。她好象说一定让她来说几句……怎么办？”“我觉得还是别让她说的好。”女性教师说，“同情会混淆判断——”“有什么关系呢”另一个教师苦笑着说。“我们又不是那么天真的。”“是啊，就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吧”——全体气氛都好象偏向可以。
“那么，就让她近来吗？”校长这么说着，对边上的主任点了点头。
主任走出了会议室，马上又回了进来。
“来。——请”在主任的催促下，那个母亲很羞愧地走进了会议室……。
雄一惊得哑口无言。
那竟是雄一的母亲！
哪有这种蠢事！我干了什么来着！为什么妈妈会被带到这种地方！
雄一的母亲踉跄地迈了两、三步一走进里面，就一个劲地当场跪下，然后，“实在是对不起！”就象是发自心中般地高声叫着，额头几乎都要擦到了地板上，她哭了。
妈妈——快住口！我可什么也没干呀！快住手！
“妈！快站起来！”雄一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然后，就在那一刻脚下的桌子一晃，雄一从上面摔了下来。
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恍惚地地返回了教室。
“——快坐下”在讲台上的是班主任老师。
班里的同学都已经端坐在座位上了。
“大家都到齐了吧”老师说道。“——有一个悲痛的消息要告诉大家。”教室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泽野凉子在今天早晨上学途中被翻斗车撞倒，当场死亡。”啊？教室里弥漫着这一惊呼的声音。
怎么可能！——雄一差一点没笑出声来。
刚才还我在一起呢。我们还好好地说话，她现在也正坐在她一直坐的那张——泽野凉子的座位是空着的。
“——作为校方，也已多次提出了要在国道上建造步行天桥的要求，可结果，还是没能赶上，事情竟变成了这样。真实遗憾。”老师眼光低了下去。
班里的女生开始哭泣了起来。
雄一慢慢地将目光从凉子的座位上移了回来。
——那个成绩。那个会议。那是幻觉吗？
雄一猛然倒吸了一口气。——初三学生。十五岁。
那个会议上所说的事……是一年后的事情。
难道那就是一年后我的成绩，我的所作所为吗？
“——凉子”雄一嘀咕着。
是你告诉了我照这样下去的话会怎样的吗？
你告诉我，会渐渐堕落下去，走上了除名，违法犯罪的道路……
凉子，你……
雄一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凉子的座位方向。
“——泽野同学是个又认真又听话的学生。”老师说着，“今天早晨也是好好地遵守着交通信号而横穿马路的。因为太阳的直射，走得早了一点。而那卡车司机却因睡眠不足而疲劳驾驶。他竟完全没猜刹车就那样从泽野的身上压了过去。——这样的悲剧决不能再有第二次发生。泽野同学的死也决不会白白地——”老师的话语哽咽住了。
女生的哭声停住了，她们呆呆地望着伏在桌上正独自抽泣着的雄一，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