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最初的事件

 

  “真是个让人愉快的学校呢。”晚饭的时候,真知子如此告诉母亲。
   “那太好了。”
   惠子边夹酸梅边说道,“我本来还很担心那都是一些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呢。”
   “你也来参加一次家长会看看嘛。”
   “我不习惯参加那类的活动。”
   真知子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总是讨厌家长会之类的活动。然而并非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而是在真知子上了高中之后,妈妈才变得很不喜欢去真知子的学校。真知子心想,妈妈其实是个害羞的人,跟外表一点都不像。
   “爸爸是不是又当上学校的理事了?”
   “好像是。”惠子以平淡的口吻回答。
   “为了我,他老是接下一些麻烦的工作。”
   “你别为那种事担心了。他这个人啊,本来就比较适合忙碌的生活。”
   “今晚他是在札幌吗?”
   “不清楚耶,会是在哪里呢?”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大作,惠子连忙去接电话。
   “啊,爸爸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咦?”
   听到妈妈讲电话的声音。真知子对著挂断电话走了回来的妈妈问道:“他在札幌吗?”
   “不,他已经到了羽田机埸,现在就要回家了。”
   真知子和惠子相视大笑。
   “真拿他没办法,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人。”
   真知子突然静下来仔细聆听。
   “啊,下雨了。”
   走到窗边,外面是著一片漆黑。
   “雨势还真不小呢。白天的天气那么好,怎么……”
   “住这种地方真不好,待在屋里头连天气变了都不知道。”
   因为是临时搬家,一家人只好暂时先住进了中野某大厦的六楼。房子相当宽敞,不过对于喜好纯日式住宅的惠子而言,还是嫌局促了些。
   真知子来到了有遮雨栅的阳台,望著眼前不停落下而且还发著光的串串雨珠。
   在俯瞰地面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从阳台上一跃而下的由子。
   自从离开之后,事情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展。打个电话给大阪的朋友吧。真知子急急忙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就像是跃入游泳池一般地扑到床上,拿起桌上的电话。这是走廊上那支电话的分机,只要那支电话没人使用,就能打出去。当初惠子并不赞成在真知子的房间里装电话,不过,父亲正造却说:“没关系啦,谁教真知子是独生女呢……”应允了她的要求。想必这一阵子,真知子一定是电话公司的大客户。
   大阪的区域码应该是“○六”吧。真知子躺在床上,等著对方接起电话。
   “喂喂……令子?是我,真知子啦。嗯,你好吗?……我很好……学校方面呢?……我这边的学校简直棒透了,十分令人满意呢。”
   光是向令子说明新学校的事,就大约花了十五分钟。
   “对了,令子,我想跟你打听由子的事,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喔,那个碍…”感觉得出电话另一端的令子似乎有些踌躇。“那个碍…这件事我已经答应别人不能说出去了。”
   “令子!难道我们的交情只有这样吗?我明白了,以后我再也不会”
   “等等,等等!我说就是了……嗯,你记不记得我有个叔叔是新闻记者,我是从他那儿听来的,不过这个消息还被禁止刊登出来呢。”
   “你应该知道我的口风一向都是很紧的。”
   “嗯……那个,听说由子死的时候,身上曾经注射过毒品。”
   “毒品?”真知子不禁从床上跳了起来。
   “没错,就是那种所谓的兴奋剂。”
   “就是LSD之类的……”
   “是的。注射那种东西之后,好像会产生错觉,认为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能够在天空飞翔。”
   “所以才会那样……”
   “而且会以为走在阳台栏杆上,对目己而言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没想到由子竟然会吸毒……”
   “我也是吓了一跳。要不是从叔叔那里听来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警察是怎么处理这件案子的呢?”
   “叔叔也只知道这些而已。我猜想警察一定是在进行秘密调查。对了,真知子,你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哟。”
   “知道啦,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连爸爸妈妈也不会说!”
   由子吸毒……。挂了电话之后,真知子躺在床上,一直盯著天花板。那么乖巧的由子怎么会染上毒瘾呢?她家应该就在学校附近,离繁华的市中心有著一大段的距离。她既不是不良少女,也没有那一类的朋友。
   不过话又说回来,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由子和毒品之间,虽然就像诺贝尔奖跟奥斯卡金像奖的关系一样,八竿子打不著,但是……或许警察在暗地里调查由子背后的贩毒组织。一个单纯的高中女生自杀事件,有可能牵扯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大黑幕。真知子的情绪久久难以平复,仿佛自己就是当事人。
   过了不久,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是爸爸。真知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爸爸,你回来了!”说著,打开了门。
   这阵雨下得真烦人。细川恭子小跑步迅速穿过夜路,心中想着,没错,她就是偷偷闯入视听教室的那个胖妞。
   今天真是倒相透了……。早上,闹钟没响睡过了头。赶到学校的时候,迟到五分钟,被老师狠狠地训了一顿,而且因为慌慌张张地出门,所以忘了带数学课本,惨得一塌糊涂。
   放学回家的时候也是一样,由于心情郁闷,因此去朋友家听摇滚乐,听著听著就遇到了这埸雨。想要找人来接自己回家,但很不凑巧,今天家中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向朋友借了一把他们用不到的雨伞,可是这把伞又因为太旧所以会有雨水漏进来。
   好想早一点回到家。恭子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头发和上衣都因为淋湿而变得冰冷,鞋子也因为踩进水洼而湿透了,实在很想痛哭一常从地铁的车站走回家,平常大概只要花十分钟左右,但是今天感觉好像已经走了超过三十分钟。回家的路,必须穿越过宁静的住宅区。
   十点刚过不久,路上看不到其他人影。街灯在雨中显得闪烁不定,恭子只是一味地快步前行。她连回头看的多余时间都没有,当然不会察觉到有一辆没开车灯的车正尾随在自己的后方。
   右转、左转,在转了好几次弯之后,总算来到了家门前那条笔直的道路。再两三分钟就到了,恭子松了一口气。
   当尾随恭子的那辆车跟著开到这条路上时,突然像是要歇口气似地停了下来。接著,亮起车灯猛然向前冲,有如一头猛兽倏地睁开了眼扑向猎物一般。
   雨声,盖过了车子的引擎声。背后的灯光让恭子知道有车子正向自己驶近,于是转过身去。闪到路边去吧……。刺眼的灯光已经迫在眉睫,就连惊吓的时间也没有。
   车子在黑夜的大雨中疾驶离去,留下了趴在水洼中的恭子和一把扭曲变形的雨伞,任凭雨水摧残。
   出事了。当仓林老师走进教室时,真知子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大家所想的似乎都一样,全都不安地望著老师。学生对于老师的一举一动是最敏感的了。
   仓林老师的脸色有些铁青,而且表情僵硬,完全不见昨日的笑容。行礼之后,班长宫原昭子一如往常地站了起来准备点名。
   “不必点了。”仓林老师阻止了宫原昭子,接著一边环视全班同学,一边说道。
   “我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全班顿时安静了下来。
   “细川恭子同学,昨晚发生了车祸。”
   “啊!”叫出声的是那个眼镜妹小野治子。
   “老师!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仓林老师回避著治子的视线,垂下了双眼。
   “细川同学已经过世了。”
   鸦雀无声。仓林老师从口袋里拿出了千元纸钞,交给了呆若木鸡的宫原昭子。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去买束花吗?”
   接过钱后,宫原昭子迟缓地走向教室的门,接著突然哇啊地哭了出来,夺门而出。治子趴在桌上嚎啕大哭。教室响起了此起彼落的啜泣声。
   “校长要我告诉大家……”仓林老师接下来说的话,已经没有一个人听得进去。
   真知子没有哭。虽说死去的细川恭子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但她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记得起来,因为真知子是昨天才来的。不过,真知子却为了完全不同的事感到错愕。前一阵子才亲眼目睹由子异常的死亡,现在又在这个地方……。如此年轻的少女,接连地死亡,世上真有这么不幸的巧合吗?
   真知子一直望著那唯一一个没人坐的座位。
   真知子的父亲正造,也以学校理事的身份出席了细川恭子的葬礼。
   一个晴朗但是有风的日子,并列上香的同学们,都被强风吹乱了头发,看起来更让人感到伤痛欲绝。恭子的父亲是某建设公司的部长,加上公司方面的人员,参加葬礼的人数变得很多。
   “撞了人还逃跑,实在太卑鄙了!”
   “逮到这家伙的话,我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这还不够,还得加上烙刑!”
   这些骇人的泄愤话语,传进了等著上香的真知子耳里。不过,最伤心的莫过于恭子的挚友小野治子和柳田真弓了,这两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和恭子在一起。治子和真弓才稍稍停止了哭泣,但一朝棺材的方向看去,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真知子捻完香后,同恭子的父母行了个礼。才四十多岁的年轻父母,哭得红肿的双眼目光呆滞,机械式地答著礼,心里头则是百般地不愿意。
   父亲正造在接待处和一个男人交谈,看起来像是校方的人。他看到真知子,于是朝她走了过去。
   “爸爸还要留在这里,你先回去好了。”
   “嗯,你要早点回家哟。”
   “知道了,自己小心点。”父亲的表情出现了少有的凝重。
   “真知子,你要离开了吗?”长池幸枝小跑步追了上来。
   “嗯,我实在是难过得待不下去。”
   “我也一样,真的好难过,好像自己也快死掉似的。”
   “那我们走吧。”
   于是两人离开了细川家。走了几十公尺左右,一辆黑色的中型轿车从他们旁边经过,并且在细川家前面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两个穿著旧西装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真知子立刻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幸枝觉得奇怪地问了真知子一声。
   “是警察。”
   “咦?”
   “那两个人,是刑警。”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见多了。”
   接著,她又对吃惊得睁大了眼睛的幸枝说道:“搞不好,撞人逃逸的事有进沽恕?我们去瞧瞧。”
   语毕,真知子马上掉头朝细川家走去。幸枝连忙从后面追赶上来。
   “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只是想去瞧瞧而已。”
   看起来像是刑警的男人绕到了细川家的后门,在通往厨房的入口处和一位应该是细川家亲戚的女人不知道在谈些什么。那个女人点了点头后便离开了。
   “他们在做什么呀?”幸枝问道。
   “我们再走近一点看看。”
   “不会被骂吗?”
   “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我们迷路,不就好了吗?来,走吧。”
   真知子和幸枝沿著细川家的外墙,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可以听到刑警们说话声的树丛,悄悄躲了进去。
   恭子的父亲从厨房走了出来。
   “有什么发现了是吗?”
   “您好……。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来打扰”
   “别说那些客套话了。”恭子的父亲打断了刑警的话,“是不是抓到犯人了?”
   “还没有。不过,我们正全力调查此案,不久之后一定……”
   “原来如此……。唉,你们特地跑这一趟,我还以为准是……。不过,两位今天来的用意是?”
   “事情是这样子的……”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刑警显得有些难以启齿。“这些话实在教人很难说出口……”
   “是什么事?”
   “根据现场勘验的结果,我们发现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是什么?”
   “是关于那辆撞死令嫒的车,我们在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煞车痕迹。”
   “你的意思是说,那辆车连停都没停就跑了?怎么会有这种混蛋!”
   “不,车子是有停下来,在开了二十公尺左右。不过,接下来就开始倒车后退。”
   恭子的父亲似乎无法理解刑警的意思。
   “倒车后退。”他口中喃喃念著。
   “没错。撞到令嫒后,那辆车一度停了下来,接著倒车,从令嫒身上辗过。”
   恭子的父亲脸色惨绿。
   “那么……那么,你的意思是,那辆车是为了辗死恭子牙故意倒车的,是吗?”
   “没错。”
   恭子的父亲摇晃了一下,背靠著墙才勉强能够站好。
   “可是……那不就表示犯人打从一开始就想置恭子于死地吗……?”
   “应该是那样没错。总之,这是一桩有计画的谋杀案……”
   “所以我们想来问问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头绪。”另一位刑警说道。
   “不可能的……。不……那样的事……我实在难以想像……”
   恭子的父亲只是茫然地摇著头。真知子和幸枝悄悄离开了树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