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晚上9点至凌晨6点。

  直升飞机从白宫的草坪上升起时,安全勤务局的保安人员被抛在了身后。一位驾驶员感到十分惊异,发现自己的乘客是那位身上衣服皱得不像样子而又神秘莫测的英国人和中央情报局的局长。当他们升到华盛顿的上空时,位于他们右侧的波托马克河在临近傍晚的夕阳中波光粼粼。驾驶员朝正东南方向飞往安德鲁斯空军基地。

  在椭圆形办公室中,斯坦尼斯拉夫·波克尔威斯基正在与那儿的基地司令员通话,他每说一句话都声称是马修斯总统亲自下达的命令。最终,国家安全事务顾问把电话听筒递给了威廉·马修斯。

  “是的,将军,我是威廉·马修斯,那是我下达的命令。你通知奥沙利文上校立即制订一个飞行计划,直接从华盛顿经北极航线飞抵莫斯科。在他离开格林兰之前,将用无线电转达准予他安全进入苏联领空的指令。”

  总统回到他的另一架电话机上,他尽力在用那部红色的机子直接与莫斯科的马克西姆·鲁丁通话。

  在安德鲁斯基地,司令员在直升飞机降落时亲自前往迎候。这位空军将官一眼便认出了罗伯特·本森,没有他在场,他不可能让这位陌生的英国人乘坐这架世界上飞得最快的喷气式侦察机,更不用说由他下命令让那架飞机起飞前往莫斯科了。这架飞机尽管已服役10年了,但仍然列在秘密编制上,它的机件和系统十分先进。

  “很好,局长先生,”他最终说道,“但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们的奥沙利文上校是位性情暴躁的亚利桑那人。”

  他说得不错。亚当·芒罗被领到飞行服仓库,领了一套抗超重飞行服、皮靴和金鱼缸式的供氧密封帽。在此同时,罗伯特·本森在导航室里找到了乔治·梯·奥沙利文上校,他嘴里叼着雪茄烟,正在全神贯注地查阅北极和波罗的海东部地区的地图。中央情报局的局长在级别上比他要高,但他显然没有要显得彬彬有礼的心境。

  “你当真命令我驾着这架飞机越过格林兰和斯堪的纳维亚而进入俄国的中心地带吗?”他粗暴地问道。

  “不,上校,”本森通情达理地说道,“是美国总统命令你这样干的。”

  “不带着我的领航兼操作员吗?让不知是哪位该死的英国佬坐在他的位子上吗?”

  “那位该死的英国佬恰好带着马修斯总统写给苏联鲁丁主席的私人信件,信件必须今晚送到他的手里,用别的任何方式都是谈不上的。”本森说道。

  那位空军上校对他盯着看了一阵。“嗯,”他表示认可,“那最好是重要得要命的。”

  在5点40分,亚当·芒罗被领进停放那架飞机的机库,里面挤满了地勤技术人员,他们都在为它作飞行准备工作。

  他曾听说过洛克希德公司的SR--71型飞机,它因其颜色而得了个“黑鸟”的俗名。他曾见过这种飞机的照片,但从来没有见过货真价实的飞机。它肯定是很壮观的。在一个细巧而又孤零零鼻轮组件上,子弹头形状的鼻锥略微向上翘起。机身后面伸展着很薄的三角形机翼,双翼和尾翼的操纵装置组合成一个整体。发动机几乎位于两翼的翼梢,修长的吊舱中安装着普拉特·惠特尼公司的JT-11-D型滑轮风扇发动机,每台发动机在带加力燃烧室的情况下能产生3M磅的推力。两只刀形的舵突出在每台发动机的上方,可以用来控制航向。机身和发动机就像三只皮下注射器,相互之间只是由机翼联结在一起。白圆圈中白色的小五角星标明了飞机的国籍,除此之外,SR-71型从机头到尾翼都是黑色的。

  地勤人员帮助芒罗钻进了狭窄的后座上。他感到自己在越来越往下沉,直至座舱的侧壁升上来超过了他的耳朵。座舱罩放下来之后与机身几乎是齐平的,这样可以减少阻力。他在向外面张望时只能直接看到上空的星星。该坐在那个座位上的人也许会懂得那一排令人眼花缘乱的雷达显示屏、电子对 抗系统和摄影机操作装置,因为SR-71主要是一种间谍飞机,其设计和装备都适于在大多数截击战斗机和火箭所远远不能到达的高空巡航,并拍摄机身下方所展示的情景。

  有人伸出手来帮助芒罗把飞行服上接出来的管子连接到飞机的无线电、氧气和反重力系统上。他朝前看着奥沙利文上校熟练地俯身钻进前座和开始连接他自己的救生系统。当无线电接通时,那位亚利桑那人的声音开始在他的耳朵中隆隆响了起来。

  “你是苏格兰人吗,芒罗先生?”

  “苏格兰人?是的。”芒罗对着自己的飞行帽说道。

  “我是爱尔兰人。”那个声音在他的耳朵中说道,“你是一位天主教徒吗?”

  “什么?”

  “一位天主教徒,看在上帝份上!”

  芒罗想了一会儿,他确实是根本不信奉宗教的。“不,”他说道,“苏格兰教。”

  很明显,前面那个人有一种憎恶的情绪。“天哪!在美国空军中干了20年,我不得不开飞机接送一位苏格兰新教徒。”

  用三层透明塑胶玻璃制成的座舱罩把他们封闭了起来,它能抵挡超高空飞行中巨大的气压差。一种嘶嘶声表明座舱现在已完全加压了。在界轮前面的某个地方,有一台拖拉机牵引着SR-71型飞机离开了机库而进入晚霞之中。 从座舱里面听来,一经发动起来的发动机只是发出一种轻轻的风啸声。在外面,当隆隆声穿过机库发出回响时,地勤人员即使戴着耳套还是在打战。

  即令奥沙利文上校还正在进行像是数不清的起飞前检查时,他便即刻获得了准予起飞的指令。“黑鸟”在主跑道的起始线停了下来,当那位上校在使它对准跑道时,机身在轮子上左右摇晃着。然后,芒罗听到了他的声音。 “不管你向上帝作些什么样的祈祷,现在就开始吧,紧紧抓住。”芒罗在后排座位上作好了准备。

  像是有一列脱轨的火车不偏不倚地撞在他宽阔的背部似的,他的身子被捆绑在那张凹背座椅之中了。他无法靠观看建筑物来判断速度,只是看到头顶上方淡蓝色的天空。当喷气式飞机的速度达到150节时,鼻轮离开了铺着柏油碎石的跑道,半秒钟之后主轮也离地了,奥沙利文把起落架收进了起落架舱。消除了这个阻力之后,SR—71型飞机便向后翘起,直至它的尾喷管对着下面的马里兰州为止。

  飞机爬升了。它几乎是在垂直地向上爬升,犹如火箭那样凭借强大的推力在冲向天空,而它几乎像是一枚火箭。当“黑鸟”向天空风驰电掣般地飞去时,芒罗背靠着座椅,双脚朝天,只是意识到座椅稳定地压在自己的脊梁骨上。天空很快变成了深蓝色,又变成了紫色,最终变成了漆黑一团。奥沙利文上校在前面的座位上自行导航,那就等于说,按机载计算机闪现在他身前的数字所表达的指令飞行。计算机为他提供了飞行的高度、速度、爬升速率、航程和航向、机内外的温度、发动机和尾喷管的温度、氧气流量和是否接近音速。在他们身下的某个地方,费城和纽约就像玩具一般的城镇一闪而过。他们在纽约州北部的上空超越了音障,飞机仍然在爬升,仍然在加速。在8万英尺的高空——比“协和”号飞机还要高出5英里,奥沙利文上校关掉了加力燃烧室,把飞行姿态改为平飞。

  尽管太阳还没有怎么下山,但天空中是黑沉沉的,因为在这样的高度,能反射阳光的空气分子太少了,以致没有光线,但依然存在足量的空气分子可以在像“黑鸟”这样的飞机上造成表皮摩擦。在缅因州和加拿大的边界从他们身下通过之前,他们采用了几乎三倍于音速的巡航速度。在芒罗惊愕的眼睛面前,SR-71型飞机由纯钛制作的黑色蒙皮,开始在高温中闪现鲜红色的辉光。在座舱里面,飞机本身的冷冻系统使机内的乘员保持舒适的人体温度。

  “我能说话吗?”芒罗问道。

  “当然可以。”驾驶员用干脆的声音说道。

  “我们现在到哪儿啦?”

  “在圣劳伦斯海湾的上空,”奥沙利文说道,“朝纽芬兰飞去。”

  “到莫斯科有多少英里?”

  “从安德鲁斯基地算起,4856英里。”

  “飞多长时间?”

  “3小时50分钟。”

  芒罗盘算着。他们起飞时,华盛顿时间是下午6点钟,欧洲时间是晚上11点钟。在莫斯科,那将是4月3日(星期天)夜里1点钟。他们将大约在莫斯科时间清晨5点钟着陆。如果鲁丁同意他的方案,且“黑乌”能够把他送回到柏林的话,他们将比乘其他的飞机赢得两个小时的时间,恰好来得及在天亮前赶到柏林。

  当加拿大在哈里森角的最后一片陆地从他们遥远的下方飘荡而去时,他们刚飞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已身临波涛汹涌的北大西洋上空,在朝着格林兰南端的费尔威尔角飞去。

  “鲁丁主席,请听我把话说完。”威廉·马修斯说道。他正热切地对着办公桌上的一个小型话筒说话,那就是所谓的直线,事实上,根本不是一架电话机。椭圆形办公室中的听众,从话筒一侧的一只扬声器可以听见莫斯科同声传译员用俄语在与鲁丁咬耳朵的轻声低语。

  “马克西姆·安德烈维奇,我相信,我俩在这件事情上都是很老练的了,在为我们的人民谋求和平方面,我俩都已奋力工作,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所以不会在这最后的阶段被北海一艘油轮上一帮杀人犯所挫败的,而且也不会上他们的当。”

  接着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从线路上传来了鲁丁粗哑的声音,他说的是俄语。在总统的身旁,一位从国务院来的年轻助手,轻声作了翻译。“那么,威廉,我的朋友,你必须摧毁那艘油轮,消除讹诈的手段,因为,我只得这样做,没有别的法子。”

  鲍勃·本森朝总统投去表示警告的眼光。没有必要告诉鲁丁西方已经知道关于伊凡南科的事实真相。

  “我知道这一点,”马修斯对话筒中说道,“但我也不能摧毁油轮,这样干将毁了我自己。也许有另一种办法。我真心诚意地请你接见这个人,他现在已从这儿乘飞机朝莫斯科飞去。他有一个对我们双方来说也许都可找到出路的建议。”

  “这位美国人是谁?”鲁丁问道。

  “他不是美国人,他是英国人。”马修斯总统说道,“他的名字是亚当·芒罗。”

  有好长一段时间鸦雀无声。最终,从俄国来的声音勉强传了回来。“给我的工作人员详细说明他的飞行计划——高度、速度、航程。我将下令允许他的飞机入境,我在他到来之后将亲自接见他。Swtoinyo notch,威廉。”

  “他祝你晚安,总统先生!”译员说道。

  “他肯定是在开玩笑。”威廉·马修斯说道。“给他的人说明‘黑马’的飞行路线,并告诉‘黑马’继续按航线飞行。”

  在“弗雷亚”号上,时钟敲响了午夜的时辰。截夺者和被俘人员进入了他们的第三天,也就是最后的一天。在再一次敲响午夜的时辰之前,或者米什金和拉扎雷夫将到达以色列,或者“弗雷亚”号及其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将葬身大海。

  尽管德雷克扬言要另选一个船舱,但他相信海军陆战队是不会发起夜袭的,因而决定留在原地不动。

  在接待舱中,索尔·拉森与他隔桌相对,顽强不屈。这两个人几乎都已精疲力竭到了极点。拉森竭尽全力挣扎着克制那种迫使他把头枕在手臂上睡觉的阵阵倦意,并继续他那设法使斯沃博达也保持清醒的独脚戏,对那位乌克兰人说着刺耳的话语以使他作答。他已发现,如要激怒斯沃博达,且使他耗尽仅剩的一点神经能力的话,十拿九稳的方法将是使他谈论有关俄国人的问题。

  “我不相信你的大众起义,斯沃博达先生,”他说道,“我不相信俄国人竟会起来反抗他们克里姆林宫中的主子。尽管他们可能作恶多端、昏庸无能而又残酷无情,但他们只要抬出外国人的幽灵,何况他们能依赖那种取之不竭的俄国式爱国主义。”

  那位挪威人,一度看来,也许说得太过分了,斯沃博达的手抓住他那支枪的枪托,他的脸气得发白。

  “他们该死的爱国主义。”他大声叫道,边说边站了起来。“西方作家和自由主义人士连篇累牍地谈论这种所谓了不起的俄国爱国主义,我已听得厌烦透了。那种只能毁灭其他人热爱祖国的东西是什么样的爱国主义?我的爱国主义怎么样呢,拉森?乌克兰人热爱自已被奴役的祖国怎么样呢?格鲁吉亚人、亚美尼亚人、立陶宛人、爱沙尼亚人、拉脱维亚人怎么样呢?他们就不允许有任何爱国主义吗?这些都要上升到这种对俄罗斯没完没了、令人作呕的热爱吗?我憎恨他们该死的爱国主义。自从彼得和伊凡以来,那只不过是沙文主义,而且始终是这样。那只能靠征服和奴役周围其他的民族而生存下去。”

  他站立在拉森的上方,身子倾过了半张桌子,挥舞着他手中的枪,由于声嘶力竭地喊叫而气喘吁吁。他控制住了自己,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就像用一只食指那样把枪管对着索尔·拉森,并对他说道:“有朝一日,也许离现在不会太长了,俄罗斯帝国将开始衰败。很快就有那么一天,罗马尼亚人民将实行他们的爱国主义,还有波兰人和捷克人,接着是德国人和匈牙利人,还有波罗的海地区的人和乌克兰人,格鲁吉亚人和亚美尼亚人。俄罗斯帝国将开始衰败和分崩离析,就像罗马帝国和大英帝国那样衰败,因为他们一帮达官贵人的飞扬跋扈终于已变得使人忍无可忍。不出24小时,我将亲手用这把无情的凿子放进这只砧臼中,再用大锤猛击。如果你或别的什么人要妨碍我的话,你将找死。你最好相信这句话。”

  他把枪放下,放低声音说道。“无论如何,布希已答应我的要求,这次,他不会再食言了。这次,米什金和拉扎雷夫将到达以色列。”

  索尔·拉森冷静地看着这位年轻人。那是冒险的,他几乎要开枪了。但他也已几乎心猿意马,他几乎中了圈套。再来一次,再作一次试探,就在黎明前那个悲伤的时刻……

  通宵达旦,十万火急的密码信息在华盛顿和奥马哈之间传送着,信息又从那儿传输到许多雷达站,而那些雷达站构成了西方联盟在苏联四周设置的电子包围圈中的耳目。有人在隐蔽处观察到了从“黑鸟”传来的陨星般的尖峰信号,它正在奔赴莫斯科的航线上,从冰岛以东地区朝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飞去。由于事先收到了告警,那些监测的人并未引起惊恐。

  在铁幕的另一侧,从莫斯科发出的信息提醒了苏联的监测者注意那架飞机的入境。由于事先收到了告警,没有截击机紧急起飞而加以拦截。从波的尼亚湾到莫斯科之间开辟了一条空中走廊,“黑鸟”始终沿着这条航线在飞行。然而,很明显,有一个战斗机基地并没有收到告警,或者是收到了告警,但置若罔闻,或者从暗藏在国防部的某个部门接受了密令,而与克里姆林宫反其道而行之。

  在科肯思以东的北极上空,两架米格-25型飞机冒着风雪在拦截航向上奋力朝同温层爬升。那些是超现代化的25-E型飞机,比70年代较老的25-A型配备了更强大的动力和军械系统。它们的飞行速度能达到音速的二点八倍,最大升限为80000英尺。但6枚吊在机翼下的“毒辣”空对空导弹能在那个高度上呼啸着再攀升20000英尺的高度。那两架飞机打开加力燃烧室而开足了马力,每分钟向上跃升10000多英尺。

  “黑马”位于芬兰上空。当奥沙利文上校对传话器中咕哝时,飞机正朝着拉多加湖和列宁格勒飞去。

  “我们有陪伴了。”

  芒罗从沉思遐想中清醒了过来。尽管他对SR-71型飞机的技术一窃不通,但他身前的小型雷达显示屏是不言而喻的,上面有两个很小的尖峰信号很快在逼近。“那些是什么?”他问道,转瞬之间,一阵恐惧钻进了他的腹部。马克西姆· 鲁丁已亲自核准了的,他肯定不会这样干吗?但别的人呢?

  在前面,奥沙利文上校还有他自己用的备份的雷达扫描器。他对逼近的信号观察了几秒钟。“米格-25,”他说道,“在60000英尺的高度,而且爬升速度很快,那些该死的俄国佬,我们不应该相信他们。”

  “你返回到瑞典去吗?”芒罗问道。

  “不,”上校说道,“美国总统说,要送你到莫斯科,英国佬,你就是到莫斯科去。”

  奥沙利文上校打开了他的两只加力燃烧室。当功率加大时,芒罗感到自己脊柱的底椎像是被骡子踢了一脚似的。马赫数的指针开始向上移动,直到最终超过了三倍于音速的标度。在雷达显示屏上,尖峰信号的逼近逐渐减慢乃至停止了。“黑鸟”的机头略为翘起,在稀薄的大气属中,飞机从周围稀薄的空气寻求细微的升力,指针越过了80000英尺的标度,而飞机仍在继续爬升着。

  在他们的下方,奥特尔·库兹涅佐夫少校带领着由两架飞机组成的分遣队,他使两台“图曼斯基”单轴喷气式发动机达到了性能的极限范围。苏联的工艺技术是优良的,在现有的水准来说是最佳的,但他那两台发动机所产生的推力,与他上方的两台美国喷气式发动机相比较,要少5000磅。此外,他的飞机外面悬挂着武器,所产生的阻力起到减速的作用。然而,两架米格飞机迅速穿越了70000英尺的高度,并已接近了火箭的射程。库兹涅佐夫少校打开了6 枚火箭的保险机构,并厉声命令他的僚机也如法炮制。

  “黑鸟”正在逼近90000英尺的高度,奥沙利文上校从他的雷达上可以看出,他的追击者已超过了75000英尺的高度,几乎已进入了火箭的射程。在直接追踪的过程中,他们在速度和高度方面是无法阻挡他的,然而他们飞的是拦截航向,可以从他们的航道上抄近路堵截他的航程。

  “要是我认为他们是护航的话,”他对芒罗说道,“我会让那些杂种靠近的。但我决计不相信俄国佬。”

  芒罗穿着加温飞行衣已热得汗流侠背,身上粘乎乎的。他已读过“夜莺”送来的案卷,而那位上校并没有读过。

  “他们不是护航的。”他说道,“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要送我归天。”

  “不见得吧?”慢吞吞的话传到了他的耳中。“该死的杂耍诡计。美国的总统想要你活着呢,英国佬,在莫斯科。”

  “黑鸟”的驾驶员打开了他的全套电子对抗装置。高速飞行的黑色喷气式飞机散发出一阵阵无形的干扰波,布满了数英里方圆范围内的大气之中,使得雷达的效能就像往眼睛中撒了一桶砂子一般。库兹涅佐夫少校面前的小型屏幕成了一片弥漫的皑皑雪原,就像电视机在主要的管子烧坏时的情景一样。机上的数字显示向他指出,飞机正在接近他的攻击目标以及何时该发射火箭,而离发射的时间还差15秒钟。慢慢地,数字显示器开始倒转,向他表明它已捕捉不住那个在冰冷的同温层上空某个地方的目标。30秒钟之后,两位搜索者倾下他们的翼梢,在空中降下高度,返回他们北极地区的基地去了。

  在莫斯科的四周共有五个机场,其中有一个机场——伏努科沃的第二机场——是从不对外国人开放的。那是为党的高级官员以及他们的喷气式专机群备用的。那些飞机由空军维修保养,随时都可出动。奥沙利文上校就是在这儿把“黑鸟”降落到了俄国的土地上,当地时间是清晨5点钟。

  当冷却下来的喷气式飞机到达停机坪时,它被一群身穿厚大衣、头戴毛皮帽的军官们团团围住了,因为在莫斯科,4月初黎明前的天气仍然是很寒冷的。那位亚利桑那人抬起由液压支架撑着的座舱罩,带着极端厌恶的神情凝视着四周的人群。

  “俄国佬,”他轻声说道,“在我的飞机四周瞎弄。”他卸下扣子站起身来。“嗨,别动手动脚乱摸这架飞机,听见没有?”

  亚当·芒罗离开了那位孤寂的上校,被人带到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中,由两位从克里姆林宫工作班子来的警卫员陪同着。那位上校正竭力在阻止俄国的空军人员寻找通往加油阀门的平顶帽盖。

  芒罗在汽车里获准脱掉了他的抗超重飞行服,重新穿上自己的裤子和上衣。在整个旅途中,这套衣服被卷起来之后一直夹在膝盖之间,看上去就像刚从洗衣机里洗过的一样。

  在通往莫斯科的途中,“吉尔”轿车由两辆开路的摩托车作为前导。45分钟之后,轿车便飞速驶过鲍罗维茨基城门而进入了克里姆林宫,绕过了大苏维埃宫便朝武器库大楼的侧门驶去。

  在5点58分,亚当·芒罗被引进苏联领导人的私邸,他看到一位身穿晨衣的老人在慢慢呷着一杯热牛奶。他被让坐在一张直靠背椅中。房门在他的身后被关上了。

  “那么看来,你就是亚当·芒罗。”马克西姆·鲁丁说道,“好了,你从马修斯总统那儿捎来的是什么样的建议呢?”

  芒罗坐在那张直靠背椅中,望着桌子对面的马克西姆·鲁丁。他曾在盛大的国宴上见过他几次,但从来没有相隔这么近。那位老人显得困乏而又紧张。没有译员在场。鲁丁不会说英语。芒罗认识到,当他在飞行途中的那段时间里,鲁丁曾核对了他的名字,并知道得很清楚,他是英国大使馆的一位外交官员,而且是讲俄语的。

  “这个建议,总书记先生,”芒罗开始用流利的俄语说道,“是一种可能行得通的办法,既可以据此而劝说‘弗雷亚’号超级油轮上的恐怖分子撤离那艘油轮,又可使他们达不到他们所谋求的目标。”

  “让我把有一件事情说清楚,芒罗先生,不要再谈释放米什金和拉扎雷夫的事情。”

  “确实不是的,先生。事实上,我曾指望,我们也许可以谈到有关尤里·伊凡南科的事。”

  鲁丁凝视着他,脸上毫无表情,慢慢拿起他的那杯牛奶呷了一口。

  “你瞧,先生,那两个人中已有一个人走漏了什么消息。”芒罗说道。为了使他的论点增强说服力,他被迫让鲁丁知道他也知道伊凡南科的遭遇。但他不愿意表明,他是从克里姆林宫班底内部的某个人那儿了解到的,以防万一瓦伦蒂娜还是自由的话。

  “幸运的是,”他接着说道,“那是对我们的其中一个人说的,而且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处理。”

  “你们的人吗?”鲁丁若有所思地说道,“啊,是的,我想,我知道你们的人是谁了。别的有多少人知道?”

  “我那个组织的局长、英国首相、马修斯总统和他的三位高级顾问。这些知情者之中谁也不想把这件事透露到大庭广众中去,丝毫也没有这个念头。”

  鲁丁像是沉思默想了一阵。“至于米什金和拉扎雷夫也可以同样这么说吗?”他问道。

  “那是个问题,”芒罗说道,“自从恐怖分子登上‘弗雷亚’号油轮以来,那始终是一个问题。顺便说一句,恐怖分子是乌克兰的流亡者。”

  “我告诉威廉·马修斯,解决这个问题的惟一办法是摧毁‘弗雷亚’号。代价将是要付出几条人命,但省掉了许多麻烦。”

  “要是那两位年轻的杀人犯叛逃时乘坐的客机被击落的话,那将会省掉许多麻烦的。”芒罗答道。

  鲁丁从浓密而突出的眉毛下面目光锐利地看着他。“那是一个错误。”他断然说道。

  “今天天亮之前,两架米格-25飞机几乎击落了我乘坐的飞机,就像这样的错误是吗?”

  那位年迈的俄国人把头猛地抬了起来。“我不知道。”他说道。

  芒罗破天荒地相信了他说的话。“我向你说明,先生,摧毁‘弗雷亚’号是不管用的。也就是说,那不会解决问题。三天以前,米什金和拉扎雷夫是两位微不足道的逃亡者和飞机劫持者,该坐15年的班房。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但人们设想,寻求使他们获得自由是有其原因的。我们所知不尽相同。如果‘弗雷亚’号被摧毁,全世界将想知道为什么把他们关在监狱里如此事关重大。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认识到,事关重大倒不在于他们的囚禁,而是他们的沉默。要是‘弗雷亚’号及其货油和船员被摧毁,以谋求使他们被关在牢里,那么,他们将再也没有理由保持沉默。由于‘弗雷亚’号的缘故,当他们讲述他们的所作所为时,全世界将相信他们。所以,只是把他们关在牢里已不再有什么用处。”

  鲁丁慢慢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年轻人。”他说道,“德国人将会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他们会召开记者招待会的。”

  “一点也不错。”芒罗说道,“那么,我的建议是这样。”

  他扼要地叙述了他在以往12小时中向卡彭特夫人和马修斯总统诉说的一系列事件。那位俄国人既不显得出其不意,又没有流露出惊恐的神态,只是感到兴致勃勃。

  “那会行得通吗?”他终于问道。

  “那肯定行得通,”芒罗说道,“那是最后的抉择。他们必须获准前往以色列。”

  鲁丁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莫斯科时间已过了6点45分。再过14个小时,他将不得不面临维希纳耶夫和其余的政治局成员。这一次将不会是旁敲侧击了。这一次,那位党的理论家将正式提出不信任的动议。他点了点白发苍苍的脑袋。“干吧,芒罗先生,”他说道,“干吧,而且要把事情干成。因为如果办不成的话,都柏林条约就告吹了,‘弗雷亚’号也就完了。”

  他摁了一下电铃按钮,房门立即打开了。克里姆林宫近卫军中一位仪表堂堂的少校站在门口。

  “我将需要递两封信件,一封是给美国人,一封是给我自己的人。”芒罗说道,“两个大使馆的代表都正在克里姆林宫的围墙外面等候。”

  鲁丁向近卫军的少校下达了命令,少校点点头,并护送芒罗朝外走出去。当他们走到门口时,马克西姆·鲁丁喊道:“芒罗先生。”芒罗转过身去,那位老人还是原来那副他先前看到的模样,双手捧着他的那杯牛奶。“你要是想另找一份差事,芒罗先生,”他严肃地说道,“来见我好了。对于才华出众的人来说,这儿总是有用武之地的,”

  在清晨7点钟,“吉尔”牌高级轿车驶离了克里姆林宫的鲍罗维茨基城门,这时,初升的太阳刚好铺撒在圣马兹尔教堂的塔尖上。两辆长车身的黑色轿车等候在路边。芒罗走下“吉尔”轿车,依次走到两辆汽车跟前。他把一封信递给了美国外交官,一封信交给了英国外交官。在他乘上飞机前往柏林之前,伦敦和华盛顿便会得到消息。

  在8点整,SR-71飞机的子弹形机头从伏努科沃第二机场的跑道上翘了起来,转向正西方而飞往1000英里以外的柏林。驾驶这架飞机的奥沙利文上校感到深恶痛绝,他把三个小时都花在监视苏联空军的机械师为他宝贵的飞机加油上面。

  “你现在想到什么地方去呢?”他朝着内部对讲装置说道,“我无法把这架飞机降落在滕伯尔霍夫,你知道,那儿容它不下。”

  “在加托的英国空军基地着陆。”芒罗说道。

  “先是俄国佬,现在是英国佬。”那位亚利桑那人咕哝着,“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把这架飞机公开展览。今天像是每个人都有权利把它看个够似的。”

  “如果这趟使命成功的话,”芒罗说道,“世界上可能就不需要‘黑鸟’了。”

  奥沙利文上校远没有为此而感到高兴,而是把这个建议看成是一种灾难。“如果会有那样的事的话,可知道我将去干什么吗?”他说道,“我将成为一名该死的出租汽车司机。我相信,生意会兴隆的。”

  在遥远的下方,立陶宛的维尔纽斯城被抛到了身后。他们的飞行速度是两倍于太阳升起的速度,他们将在当地时间上午7点钟到达柏林。

  正值亚当·芒罗乘汽车从克里姆林宫前往机场的途中,“弗雷亚”号上的时间是5点半。恰在这时,接通驾驶台的内部对讲装置在接待舱中响了起来。 那位名叫“斯沃博达”的人答了话。他听了一会儿,并用乌克兰语作答。

  索尔·拉森从桌子对面半睁半闭着眼睛看他。不管通话的内容是什么,那使恐怖分子的头目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他皱眉蹩额坐在那儿,目光盯着桌面,直至他的一位部属来替换他看守挪威船长。

  斯沃博达让他那位蒙面的部下用冲锋枪对着船长,自己便走上驾驶台去。10分钟之后,他回来了,显得很生气。

  “什么事情?”拉森问道,“事情又出岔子啦?”

  “德国大使从海牙打了电话来。”斯沃博达说道,“看来,俄国人已经拒绝让任何西德的喷气式飞机,无论是官方的还是私人的,使用飞离西柏林的空中走廊。”

  “那是合乎逻辑的。”拉森说道,“他们不可能帮助那两位杀害他们机长的人逃出去。”

  斯沃博达辞退了他的同事,那个人随手关上舱门便回到驾驶台上去。乌克兰人重新在他的座位上坐下。“英国人主动为布希总理提供帮助,从皇家空军派出一架联络用的喷气式飞机供他们调遣,以便把米什金和拉扎雷夫从柏林运到特拉维夫。”

  “我认为是合乎情理的。”拉森说道,“俄国人毕竟无所不为,可以让一架德国喷气式飞机改变航向,甚至把它打下来,并声称那是偶然发生的事件。但他们决不敢在其中一条空中走廊中向英国皇家军用飞机开火。你开始获胜了,不要为枝节问题而功亏一篑。接受这个建议。”

  斯沃博达注视着那个挪威人,他由于困倦而显得睡眼惺松,由于缺少睡眠而显得反应迟钝。“你说得对,”他承认道,“他们可能会击落一架德国飞机。事实上,我已表示同意了。”

  “那么,除了还要嚷一阵之外,事情就完啦。”拉森边说边强颜欢笑起来。“让我们庆祝一番吧!”他身前摆着两杯咖啡,是在他等候斯沃博达回来的过程中倒好的。他把一杯推到长桌子的中间,那位乌克兰人伸手去接杯子。在这一次精心策划的行动之中,那是他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索尔·拉森在以往50个小时中,一直把怒火压在自己的心头,此刻,他火冒万丈,像一只发狂的熊那样猛地蹿过桌子向他扑去。 那位歹徒后退了,伸手摸到了他的枪抓在手里,正要开枪射击,一只像云杉圆木一般的拳头击中他左侧的太阳穴,把他击出座椅,朝后倒在舱室的地板上。要是他体质稍差一点的话,他会昏迷过去的。而他十分强壮,且比那位海员更为年轻。在他倒下去时,枪从他手里甩了出去,并滑到了地板的另一端。他赤手空拳站立了起来格斗,对付那位挪威人的打击。两个人手脚缠成一团跌倒在地,一张 椅子散架了,两只咖啡杯摔得粉碎。拉森在竭力利用他的重量和力气,而乌克兰人在利用他年轻而又敏捷的特长。后者获胜了。斯沃博达避开了那位巨人的双手而没被抓住,挣脱了开来,并向舱门冲去。他几乎到了门口,正当他伸手去抓门把时,拉森奋不顾身越过地毯,从他身子底下伸出两只足踝。 两个人又站了起来,相隔一码远,挪威人站在斯沃博达和舱门之间。乌克兰人冲上去猛踢一脚,踢中那位大个儿的腹股沟,使他弯下身子。拉森恢复了常态,又直起身子,向扬言要摧毁他油轮的那个人猛扑过去。斯沃博达肯定是想起了船舱中实际上是隔音的。他一声不吭地搏斗着,又是摔,又是咬,又用拇指挖眼,又用脚踢,两个人在撒满破损家具和瓷器的地毯上翻滚。在他们身下的不知什么地方搁着那支可以结束这场格斗的手枪,而在斯沃博达的皮带上扣着那只振荡器,只要按下上面的红色按钮,那肯定将使一切都同归于尽。

  事实上,两分钟之后便结束了那场格斗。索尔·拉森拔出一只手来,抓住了那位挣扎着的乌克兰人的脑袋,并把头猛地朝桌腿上撞。斯沃博达有半秒钟时间僵着没有动弹,然后软绵绵地颓然倒下了,一小股鲜血从他的头发下面渗出来淌到了额头上。索尔·拉森由于筋疲力尽而气喘吁吁起来,他从地板上直起身子,望着那个已经昏迷不醒的人。他小心翼翼地从乌克兰人的皮带上慢慢解下了那个振荡器,用左手握着它,走到他舱室中右舷的一扇窗户跟前,那扇窗户用蝶形螺栓关闭得牢牢的。他开始用一只手打开螺栓,第一根螺栓被轻轻地拧开了;他开始打开第二根螺栓。再有几秒钟的时间,只要用力一扔,那只振荡器就将飞出舷窗,越过其间10英尺宽的钢铁甲板而落入北海之中。

  在他身后的地板上,那位年轻的恐怖分子在将手缓慢地从地毯上伸过去,并伸到了那支甩出去的手枪那儿。拉森已经把第二根螺栓打开了,正在把铜框镶边的窗户朝里面打开来。这时,斯沃傅达忍痛靠一只肩膀抵着弓起了身子,绕到桌子的转角处打了一枪。在密闭的船舱中,枪的爆裂声是震耳欲聋的。索尔·拉森踉跄着朝后倚在敞开的窗户旁边的墙上,先是看着自己的左手,然后望着斯沃博达。那位乌克兰人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从地板上也向他报以凝视的目光。那一发子弹击中了挪威船长左手的手掌心,就是握着振荡器的那只手,使塑料和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肌肤之中。有10秒钟的时间,两个人相互怒目而视,等候着将标志着“弗雷亚”号末日来临的隆隆爆炸声。

  根本没有传来爆炸的声音。那颗钝头弹丸把引爆器打得粉碎,而它在被打碎的过程中并没有来得及达到触发甲板下面炸药中雷管所需的音调。

  那位乌克兰人缓慢地爬了起来,紧抓住桌子以便撑住自己的身体。索尔·拉森看着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受伤的手上向下淌到地毯上。然后,他看着对面那位气喘吁吁的恐怖分子。

  “我已经胜利了,斯沃傅达先生。我已经胜利了,你无法毁灭我的油轮和我的船员。”

  “你也许知道是那样,拉森船长,”那个持枪的人说道,“我也许知道是那样。但是,他们……”他向启开的舷窗和海面上的灯光做了个手势,在黎明前的朦胧之中,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舰艇上灯火通明。“……他们不知道是那样。这场戏还要演下去。米什金和拉扎雷夫将到达以色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