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撤出科威特的最后期限于1月15日半夜里届满了。在沙特阿拉伯、在红海和在阿拉伯湾的成千上万个房间里、棚屋里、帐篷里和舱室里,人们注视着手表,然后互相注视着。这时候没有什么话可说。
沙特国防部大楼的第二层地下室,在那些可用做银行金库的钢门后面,有一种突然变得平淡无奇的感觉。做了那么多工作,订了那么多计划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事可做了——在两个小时之内。现在该是那些年轻人显身手的时候了。他们已经得到了任务,他们将会掠过将军们的头顶到黑暗的夜空中去执行这些任务。
凌晨2点15分,施瓦茨科普夫上将走进了作战室。大家都站在那里。他向部队大声念出一份电文,像是牧师在做祷告,然后总司令说:“好吧,让我们开始行动!”
在远方的沙漠里,人们已经开始行动了。第一批越过边境的不是作战飞机,而是隶属于美国陆军第101空降师的八架阿帕奇直升机。它们的任务是有限的,但也是至关重要的。
在边境的北边,但还不到巴格达,有两个大型的伊拉克雷达基地,其天线覆盖着从东边的海湾到西边的沙漠的整个天空。
之所以选择直升机,有两个原因。尽管与超音速喷气战斗机相比它们航速较慢,但它们可以贴着沙漠飞行,从而避开雷达的探测,无人察觉地接近那两个基地;司令员要求用人类的肉眼去确认基地确实已被炸毁,而且要从近距离去确认。只有直升机可去执行这项任务。如果让那些雷达留下来运转,那么许多人将因此而丢命。
阿帕奇们完全执行了命令。当它们开火时,它们尚未被发觉。所有的机组人员都佩戴着夜视头盔,看上去好像他们的脸部前面凸着一副粗短的望远镜。它们使飞行员有足够的夜视能力,这样在裸眼所看不清的漆黑之中他们能够看清一切物体,好像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之下。
它们首先摧毁了为雷达供应电源的发电机,接着它们击中了可向内陆深处的导弹基地报告信息的通讯设施,最后,它们炸飞了雷达天线。
在不到两分钟时间内,它们发射了27枚地狱火激光导弹、100枚70毫米火箭和4000发重型航炮炮弹。两个雷达基地顿时成了火海。
这次奇袭在伊拉克的防空系统中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那天夜晚的其他空袭都是穿过这个缺口去进行的。
那些见过查尔斯·霍纳将军的空战计划的人后来夸赞说这很可能是制订得最佳的计划。它包含着外科手术般的循序渐进的准确性,并留有充分的机动性以应付需作调整的任何紧急事态。
第一阶段的目标非常清楚,并由此导入其他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的任务是摧毁伊拉克的防空系统,并把盟军正在开始的空中优势转化为制空权。为在自己定下来的三十五天空袭期限内使其他三个阶段获得成功,盟军的飞机必须不受阻碍地取得在伊拉克领空的绝对制空权。
在伊拉克防空系统中,关键是雷达。在现代化战争中,雷达是一种非常重要和非常有用的工具,虽然还有其他很多性能优越的兵器。雷达能测到来犯的飞机;雷达能引导自己的战斗机去拦截;雷达能引导防空导弹;雷达还能使各种火炮瞄准对方目标。摧毁雷达使敌人成了瞎子,如同拳击场上一个没有眼睛的重量级拳击手。他也许仍然是个子高大、力大无比,他也许可以击出重拳,但他的对手在他的周围跳来跳去,向这个倒霉的巨人频频发动袭击,最终把他打倒在地。
既然伊拉克前方的雷达覆盖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于是狂风、战鹰、F-111土豚和F-4G野融鼠纷纷飞进豁口,飞向内陆深处的雷达站,飞往由这些雷达制导的导弹发射基地,瞄准伊拉克将军们在坐镇指挥的军事指挥中心,炸毁那些将军们用以与前线部队通话的通讯中心。
停泊在阿拉伯湾的“威斯康辛”号和“密苏里”号战列舰以及“圣雅辛托”号巡洋舰在那天夜晚发射了52枚战斧巡航导弹。由计算机记忆库和电视摄像头组合进行自身导航的战斧巡航导弹进入空中之后,按预定的航线转向它们要去的地方。到了目的地上空时,它们“看见”了目标,把其与自己的记忆相比较,辨认出要打击的建筑物,然后钻了进去。
野鼠是幻影的一种翻版,但专长于摧毁雷达。它能够携带哈姆(HARM),即高速反辐射导弹。当一只雷达天线打开或“发亮”时,它会发射出包括远红外波在内的各种电磁波,这是它所无法避免的。哈姆的任务是用它的感应器去找到那些电波并直接打向雷达的心脏,然后爆炸开来。
那天夜晚溜进北方天空中的最怪异的战机也许要算被称之为鬼怪战斗机的F-ll7A了。这种飞机全身黑色,机身上的许多棱角可以反射向它发过来的大部份雷达波,并把其余的吸入自身。鬼怪战斗机不把敌方的雷达波反回给接收器,从而使敌人不知道它的存在。美国的这种F-117A隐形战斗机在那天夜晚未经察觉地穿过伊拉克的雷达屏幕,把两千磅激光制导炸弹准确无误地投向了与伊拉克全国防空系统相关的三十四个目标。这些目标中有十三个分布在巴格达市内和郊区。当炸弹砸下来时,伊拉克人盲目地向空中开火了,但因为看不见目标所以没有打中。
F-ll7A鬼怪战斗机是从沙特阿拉伯南方哈米斯——穆沙伊特的那个秘密基地起飞的,在此之前它们是从同样秘密的内华达州托诺帕基地飞过来的。与那些不得不住在帐篷里的不大幸运的其他美国空军部队不同,哈米斯—穆沙伊特建在荒无人烟的野外,那里还建有供飞机停放的山洞和配有空调的居住区。这就是为什么把那些造价昂贵的鬼怪藏在那里的原因。
因为它们能飞得很远,所以它们是执行长距离奔袭的战机之一。它们从起飞到降落可飞行6小时,且全是在全速飞行的情况下。它们未经察觉地穿越世界上某些防空系统最为严密的地区(包括巴格达),在那天夜晚以及整个海湾战争期间均没被对方击中。当它们完成空袭任务,后又溜走了,像鳗鱼那样巡游在平静的海里,回到了哈米斯—穆沙伊特。
那天夜晚最危险的工作交给了英国的狂风战斗机。那天,以及下星期直至结束前的任务是用它们携带的重型JP-233反跑道集束炸弹去破坏机场。
它们遇到的问题是严峻的。伊拉克人把他们的机场造得非常巨大。塔里尔机场是伦敦希斯罗机场的四倍,有十六条跑道和滑行道,全都可以用做飞机的起飞和降落。要把它们全部炸毁简直是不可能的。
第二个问题是高度和速度问题。JP-233炸弹只能由狂风在稳定直飞与平飞状态下方可投掷。即使在投弹之后,狂风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从目标上空飞过。即使对方的雷达已被炸瘫,但高炮还没有;在狂风接近时,这种被称为A三角的防空高射炮会向它们发射一浪又一浪的炮火,因此一名飞行员把这种任务称为“穿越熔化钢管的飞行”。
美国人已经放弃了对JP-233炸弹的试验,认为这是飞行员的杀手。他们是对的。但是英国皇家空军仍在坚持着,为此一直在损失飞机和机组人员,直至后来取消该命令去执行其他任务。
那天夜晚升空的不仅仅是战斗轰炸机,在它们背后和与它们在一起的还有一系列特殊的后备力量。
制空战斗机飞行在这些战斗轰炸机上空为它们作掩护。那天夜晚有几架伊拉克战斗机起飞了,但伊军地面控制员向飞行员下达的指令被美国空军的掠夺者们和海军同类型的徘徊者们所干扰。已升空的伊拉克飞行员没能得到口头指示和雷达引导,大多数还算比较聪明地返回了基地。
在边境南方上空盘旋着六十架加油机:美国的KC-135和KC-10,美国海军的KA-6D以及英国的胜利者和VC-10。它们的工作是接待从沙特阿拉伯飞过来的作战飞机,为它们添加执行任务所需的燃油,然后在它们回程时再为它们加油,使它们能够回到家里。这听起来也许像是例行事务,但在漆黑的夜空中实际所进行的这种操作被一名飞行员描述为是在“努力把面条从背后塞进一只野猫的嘴里”。
已在海湾驻扎了五个月的美国海军E-2鹰眼和美国空军的E-3哨兵阿瓦克斯也在海湾上空一圈又一圈地盘旋着,它们的机载雷达分辨出天空中每一架友机和敌机,及时地发出各种预报和做出引导,并时刻保持着密切的注视。
至黎明时,伊拉克的雷达大多数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它的导弹基地已经成了瞎子,它的主要指挥中心已经成了废墟。要彻底完成这项任务还需要四天四夜,但空中优势已经显露出来了。
以后还将攻击发电厂、通讯塔,电话交换局、中继站、飞机掩蔽所、控制塔,以及所有那些已知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生产和储存设施。
再往后,还要把布置在科威特南方和西南方的伊拉克陆军的战斗力削减到其现有能力的百分之五十以下,这是盟军总司令施瓦茨科普夫上将所坚持的在发动地面战之前必须得到保证的一个条件。
两个当时尚未知道的因素后来将改变战争的进程。其中一个是伊拉克决定接二连三地向以色列发射飞毛腿导弹;另一个因素完全是第336战术战斗机中队的唐·沃克上尉因为受到挫折而触发的。
经历了惊天动地的爆炸的巴格达迎来了1月17日的黎明。
普通老百姓自凌晨3点钟起就没有合过眼皮,天色破晓后,有些市民大着胆子好奇地去观看市内二十处被炸成了废墟的主要地点。头天晚上幸免于难似乎是一个很大的奇迹,因为他们是平头百姓,所以不可能知道这二十处在冒烟的废墟早已被仔细地选中了并受到了极为准确的打击,老百姓是没有挨炸的危险的。
但真正感到恐惧的是统治集团。萨达姆·侯赛因已经离开总统府躲到了位于拉希德宾馆后面和下面他那特别的多层钢筋水泥地堡中去了。拉希德宾馆仍住满了西方人,主要来自于新闻媒体。那座地下堡垒是好几年前用推土机建在一个巨大的坑洞之内,主要采用的是瑞典的技术。它的安全措施非常复杂,实际上它是建在一个箱子中的箱子,在内箱的底下和周围是强力弹簧,可保护其居住者免受原子弹的袭击,使得能把地面上的城市夷为平地的冲击波减低为地下的轻微震动。尽管要出入时须通过宾馆后面一块空地里的一个液压操纵斜坡,但其主体建在拉希德宾馆的下面。该宾馆是有意识地建于堡垒之上的,作为西方人在巴格达的一个特殊的休息地点。不管敌人是谁,如果想用深穿炸弹打击地堡的话,非得先把拉希德炸塌不可。
也许已经努力过了,但是热依斯周围的马屁精们感到很难去对夜间的灾难进行润色。慢慢地,遭受大祸的感觉涌上了他们的心头。他们原先都指望会对城市进行地毯式轰炸,那就会导致住宅区被炸平,成千上万的无辜平民被炸死。这种大屠杀场面会让记者去看,会让新闻媒介拍成录像放给屠夫国内的人民大众观看。由此会掀起一股全球性的反对布什总统和美国的浪潮,
迫使联合国安理会召开紧急会议,届时中国和苏联会对进一步的大屠杀进行否决。
到中午时,已很清楚那些来自大西洋彼岸的狗的儿子一点也不客气。就伊拉克将军们所知而言,炸弹大致上都落到了那些被瞄准的地方。由于巴格达市内的每一个主要军事设施都建在人口稠密的住宅区里,要避免平民的大量伤亡应该是不可能的。然而对市内二十处被炸成废墟的指挥中心、导弹发射场、雷达基地和通讯中心视察时发现,那些未被列为目标的楼房都幸存下来了,只不过玻璃窗被震碎了。
当局因为需要必须要得到某种满足,即要捏造平民伤亡的统计数字和美国飞机被从空中击落的报告。因为受宣传机构的多年愚弄,大多数伊拉克人在短时间内相信了这些第一批报道。
负责防空的将军们知道得更为清楚。到中午时,他们已经明白他们的雷达警告能力几乎已经丧失殆尽,他们的萨姆(地对空)导弹已经成了瞎子,与前线部队的通讯已经全部被切断了。更有甚者,幸免于难的雷达操作员一口咬定前来搞破坏的轰炸机根本没在他们的荧屏上出现过。说谎者当场遭到了逮捕。
一些平民的伤亡确实发生了。至少有两枚战斧巡航导弹在它们的尾翼遭到三角炮火(不是萨姆)损坏后偏离了目标。其中一枚击毁了两座房子、炸飞了一座清真寺上的瓦片。那天下午记者们被领去看了这个令人发指的暴行现场。另一枚落到了一块废弃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黄昏前在坑底发现了一具女尸,死于身上所遭受的强烈的打击。整个白天轰炸一直在进行着,所以救护人员只能匆忙地把那具女尸用毯子一裹送往附近医院的停尸所,把它留在了那里。那家医院正好靠近已被炸毁的一个主要的空军指挥中心,医院的病房里住满了在那次空袭中负伤的军人。几十具尸体被送进了同一间停尸所,都是被炸弹炸死的。那具女尸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那位病理学医生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他一边工作一边咒骂着。他把工作的重点放到了验明身份和确定死因,根本没有时间去进行细致的检查。市内的炸弹爆炸声此起彼伏,防空炮火的爆裂声一刻也没停止过。他毫不怀疑晚上和夜间还会给他送来更多的尸体。
使这位医生感到奇怪的是,除了那个女人,其他送过来的尸体全是军人。她看上去30岁左右,曾经长得很秀丽。依附在她脸上血迹里的水泥碎屑与她被发现的现场相吻合,由此推导出当她想跑开时那枚导弹落到了空地上从而杀死了她,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其他解释。尸体被这样标上了死因,然后被包起来准备埋葬。
在尸体旁边还发现了她的手袋,里面盛放着化妆粉盒、口红和她的身份证。经确认这个名叫莱拉·阿尔希拉的女人肯定是被炸死的受害人之后,这位忙得满头大汗的病理学大夫把她带出去匆匆掩埋了。l月17日那天,假如他有时间进行一次仔细的尸体解剖的话,那么他就会发现那个妇女在被殴打致死以前曾遭受过多次野蛮的强奸。扔进弹坑里面是在几个小时之后发生的。
伊军装甲兵司令阿卜杜拉·卡迪里将军已经在两天之前搬出了国防部大楼他那间豪华的办公室。留在那里被美国炸弹炸成肉泥是没有意思的,而且他确信国防部会在空袭的开始几天内被炸毁。他是对的。
他已经在他的别墅里安顿下来了。虽然这栋别墅相当富丽堂皇,但他有理由认为它很隐蔽,不可能被列上美国人的打击目标地图上。这一点他也是对的。
别墅里早就已经布置了一间通讯室,通讯参谋和技术人员现在正从部里赶过来。他与驻扎在巴格达周围的各装甲部队指挥部之间的通讯全部通过埋设在地下的光缆进行的,这也是轰炸机所无能为力的。
只有布置在远方的部队和在科威特的部队才必须用无线电进行联络,这就有遭到截听的危险。
那天晚上当夜幕降临之后,他的问题不是如何与他的装甲部队联系或者向他们下达什么命令。他们不会去参加空战,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把他们的坦克分散到一排排的假坦克中去,或者把它们埋进地下掩体里,并且等待着。
他的问题,确切地说,是他个人的安全问题,而且他所害怕的不是美国人。
两天之前的半夜里,他因尿急而起床,睡眼惺忪、磕磕绊绊地走向洗手间。找到门后,他把身体倚上去猛地一推。他那200磅的体重把从里面插上的插销与螺丝分离开来,门被轰地一声打开了。
也许他是睡眼惺松,但如果没有狐狸般的狡诈,阿卜杜拉·卡迪里是不可能由底格里特的小街小巷里的一个小人物当上伊拉克的装甲兵司令的,是不可能沿着滑溜溜的杆子爬上复兴党内的高位的,也是不可能在革命指挥委员会内取得受到信任的地位的。
他静静地凝视着他的情人。她披着一件睡袍坐在抽水马桶上,她的信纸垫在一只餐巾纸盒上,她的嘴因为恐惧和惊异而张成了一个圆圆的O形,她的铅笔仍举在半空中。然后他把她拖起来,一拳打在了她的下颚上。
当她在脸上被浇了一桶冷水而苏醒过来时,他已经看完了她在准备的那份报告并把他所信任的克马尔从院子对面的住所里召来了。是克马尔把这个妓女带到了地下室里。
卡迪里把她那份差不多快要写完了的报告读了又读。假如报告的内容是涉及他的个人习惯和爱好,作为以后要敲诈的把柄的话,那么他就会把报告撕掉,把她杀掉就完事了。在任何情况下,敲诈将无法得逞。他知道热依斯的某些随从其个人品质比他更为卑鄙。他也知道热依斯对此井不介意。但现在情况更为糟糕。显然他谈起过在政府内和军队内发生的事情。她刺探的
这些事情是明摆着的。他需要知道她已经干了多久以及已经传出了什么情报,但最重要的是,她在为谁工作。
获得主人允许之后,克马尔先是满足了他的渴望已久的乐趣。当克马尔结束审讯后,没有一个男人还会对被审者表露出淫欲的目光。审讯进行了7个小时,然后卡迪里知道克马尔已经获得了一切——至少是那个高级妓女所知道的一切。此后,克马尔继续享受着他自己的娱乐,直至她死去。
卡迪里确信她不知道招聘她并且操纵她从他口中套取情况的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但根据推测只能是哈桑·拉曼尼。在圣约瑟夫教堂的忏悔室里以情报换取金钱的交易的描述,表明那人是个职业人员,而拉曼尼正是精于此道的。
卡迪里对自己受到监视并没有感到忧虑。热依斯周围的人都在受到监视;确实,他们是在互相监视。热依斯的规则很简单也很清楚。每一位高级官员都被三名同等级的人所监视和汇报。如被告发为谋反,是可以而且很可能会导致毁灭的。因此,阴谋很少会形成气候。渗入到阴谋分子中的一个人会告密,阴谋会传到热依斯的耳朵里。
使事情更为复杂的是,每一名随从有时候会受到考验,看看他的反应如何。一名被吩咐如此去做的同事会把他的朋友拉到一边鼓动谋反。如果那朋友同意,那么他就完了。如果他没去告发鼓动者,那么他也就完了。所以,这种建议有可能是一个考验,如果信以为真的话,那就会大祸临头。这样,每个人都要报告其他人的动态。
但这件事不同。拉曼尼是反间局头子,是他自己主动这么搞吗?如是的话,为什么呢?是热依斯本人同意搞这项行动吗?如是的话,为什么呢?他说出过什么话呢?考虑欠周的话语当然是说过的了。但有没有叛逆性的话语?
尸体留在了地下室里,直至炸弹扔下来,然后克马尔在一块废弃地上发现了一个弹坑,于是就把它扔了进去。将军坚持要把那只手袋也一并放在旁边,让拉曼尼那个狗杂种知道他手下的鼻涕虫发生了什么。
半夜过后,阿卜杜拉·卡迪里将军独自一人大汗淋漓。他在自己的第十杯酒中加了几滴水。如果这是拉曼尼一个人搞的鬼,他会去结果了那个狗杂种。但他怎么知道自己所受到的怀疑的程度呢?以后他必须小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小心。那些深夜进城之行要结束。不管怎么说,随着空袭的开始,该是结束那些事情的时候了。
西蒙·巴克斯曼已经飞回了伦敦。留在利雅得已经没有意义了。耶利哥已被美国人一脚踢开了,尽管在巴格达的这个没见过面的叛徒现在不知道这个结果,麦克·马丁蜗居在住宅里直至他能够逃到沙漠并找到越过国境的安全路线。
以后,巴克斯曼会把手贴在胸口上发誓说,18日晚上与特里·马丁博士的相遇纯属碰巧。他知道马丁住在贝斯沃特,与他一样,但那是一个很大的区域,有许多商店。
由于妻子去服侍她的卧病在床的母亲了。且他的回来也是出乎意料之外,因此当他回家时,他发现家里是铁将军把门,而且冰箱里也是空空如也,于是他去了位于西伯格罗夫那家开得很晚的超市购物。当他转过摆放着意大利通心面和宠物食品的角落时,特里·马丁的购物小推车差一点撞上他的小车。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我可否认识一下你?”马丁带着一种窘迫的微笑问道。
这时候廊道里没有其他人。
“当然可以。”巴克斯曼说。“我只不过是在为晚餐采购食物的一个小小的公务员罢了。”
他们一起购完食品并商定去隔壁的一家印度餐馆就餐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回家烧菜。马丁的女友希拉里好像也去了外地。
巴克斯曼当然是不应该这么做的。他决不能因为特里·马丁的哥哥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而且正是他与其他人一起把他派了进去而感到不舒服。他不应该为这位学者真诚地相信他的兄长正平安地停留在沙特阿拉怕而感到于心不安。搞情报工作是不能去担忧那种事情的。但是他担忧了。
还有另一个担忧。史蒂夫·莱恩是世纪大厦中他的上司,但莱恩从来没有去过伊拉克。他的中东背景是在埃及和约旦。巴克斯曼知道伊拉克,还有阿拉伯语。与马丁当然不同,但马丁是非常突出的。巴克斯曼在当上伊拉克科科长之前所作的几次访问就足以使他形成了对伊拉克科学家和工程师的素质和才能的真诚的尊敬。大多数英国科技院校也公开宣称伊拉克的毕业生是阿拉伯世界中的佼佼者。自从上司告诉他耶利哥的最后的报告是一派胡言之后,闹得他心神不定的担忧是,尽管很奇特,但伊拉克也许确实已经走在了西方科学家所了解的进度的前头。
他一直等到两份印度菜肴端上桌子,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特里,”他说,“我想做一件事情,但如果这事泄露出去,那会意味着我在情报局的生涯的结束。”
马丁吃了一惊。“听起来很吓人的。怎么回事?”
“因为我被正式警告过离你远一点。”
学术家正要把芒果调味品舀入自己的盘子中,他停止了这个动作。“是不是我这个人今后靠不住了?是史蒂夫·莱恩把我拖进这件事情中的。”
“倒不是那个原因。上面的观点是——你担心太多了。”巴克斯曼不想使用莱恩的词语——大惊小怪。
“也许我是这样,因为所受过的训练。搞学术的人不喜欢没有答案的谜,我们不得不一直挂在心头上,直至难题有了头绪、出现了意义。是不是那条截听到的短语之事?”
“是的,还有其他事情。”
巴克斯曼点的是鸡肉。马丁喜欢辣一点的菜,因为他知道东方的菜肴。马丁喝的是热红茶,而不是冰镇啤酒,那只会使肚子不舒服。他朝巴克斯曼眨了眨眼睛。
“好吧,那么这又是什么大事情呢?”
“你能否保证这话不会传播出去?”
“当然了。”
“又截听到了一段话。”
巴克斯曼根本不想透露耶利哥的存在。知道在伊拉克的那份财产的人数仍然是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人,而且以后也不想扩大。
“我能不能听听那段磁带?”
“不行,那已经封存起来了。不要去找西恩·普鲁默,他肯定会否认的,而且那样一来会暴露出你的消息来源。”
马丁又喝了几口茶以淡化火辣辣的咖喱。“那么,截听到的内容是什么?”
巴克斯曼告诉了他。马丁放下叉子并抹了一下脸。在他那姜黄色头发的衬托下,他的脸呈现出明亮的淡红色。
“在任何情况下,这会不会是真的?”巴克斯曼问。
“我不知道。我不是物理学家。高官们已经把它给否定了?”
“彻底否定了。核科学家们都认为这不可能是真的。所以萨达姆在说谎。”
私下里,马丁认为这是一次奇怪的无线电截听。听起来更像是来自核心会议的情报。
“萨达姆说谎了。”马丁说。“一直在说谎。但通常是在公开场合。这次是对他自己的核心内层的亲信?我弄不明白。难道是临战时为他们打气?”
“当局就是那么认为的。”巴克斯曼说。
“将军们是否已经通知到了?”
“没有。其原因是,他们现在忙得不可开交,没必要以纯属垃圾的情报去打扰他们。”
“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呢,西蒙?”
“萨达姆的盘算没人能猜得出来。在西方人看来,他所做的事情根本没有意义。他是不是肯定已经疯了,或者像狐狸一样狡猾?”
“在他的世界中,是后者。在他的世界中,他的所作所为是有意义的。针对我们的恐怖,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不道德,反而是有意义的。只有当他在巴格达以那些可怕的公关手法试图进入我们的世界时,他看上去才像一个十足的傻瓜。在他自己的世界中他不是一个傻瓜。他活到今天、他仍在掌权、他使得伊拉克团结一致。他的敌人失败了,腐烂了。”
“特里,我们坐在这里,可他的国家正被碾得粉碎。”
“这没有关系,西蒙。这全是可以替换的。”
“可他为什么要说他假定已经说过的话。”
“当局是怎么认为的?”
“认为他说谎了。”
“不!”马丁说,“他在公众场合说谎,对于他的核心内层,他用不着说谎。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他的人呀。要么这情报是捏造出来的而萨达姆从来没说过;要么他说过,因为他相信它是真的。”
“那么他是撒谎了?”
“有可能。但当真相明白之后,撒谎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可是还有一种可能,即截听到的情报是假的,是一份精心编制的假情报,故意被截听。”
巴克斯曼不能把自己所知道的底细说出来:即实际上这消息不是截听到的,它来自于耶利哥。已为以色列工作了两年,又为英美工作了三个月的耶利哥从来不曾搞错过。
“你心中有疑问,对不对?”马丁说。
“我想是的。”巴克斯曼承认道。
马丁叹了一口气。“风中稻草,西蒙。截听到一条短语,一个人被告知闭嘴并被叫做婊子的儿子、一条来自萨达姆的关于成功和被看到要成功的短语——去伤害美国人,现在又是这个。我们需要一条绳子。”
“绳子?”
“稻草只有被绳子扎起来以后才能成为一捆。对于他心中的盘算,应该还有其他情况。不然的话,当局是对的,他会使用已经拥有的毒气武器。”
“好的,我会去找绳子的。”
“那么我——”马丁说,“在今天晚上没有遇见你,我们也没有说话。”
“谢谢你。”巴克斯曼说。
哈桑·拉曼尼是在事件发生后两天,即1月19日才听说他的间谍莱拉死了。她没能在预定的时间露面把从卡迪里将军床头上的情报递交过来。他担心发生最糟糕的事情,于是他去查阅了停尸所的记录。在曼苏尔的那家医院提供了证明,虽然该尸体已与那个军事设施被毁的许多其他尸体一起被埋进了一个巨大的墓穴之中。
哈桑·拉曼尼不相信他的间谍是在那天半夜里穿过一片空地时被一颗偏离目标的炸弹所击中,如同他不相信鬼一样。巴格达上空惟一的鬼怪是他在西方的防务杂志上读到过的美国隐形轰炸机,况且它们实际上不是鬼,而是合乎逻辑地设计创造出来的产物。莱拉·阿尔希拉之死亦是如此。
他的惟一合乎逻辑的结论是,卡迪里发觉了她的不符合身份的活动从而予以了制止。那意味着在她死去之前她肯定已经吐露了什么。那意味着,对他来说,卡迪里已经成为一个强大而又危险的敌人。更坏的是,他深入到统治集团核心内层的渠道已经关闭了。
假如他知道卡迪里正与他自己一样忧心忡忡时,拉曼尼就会高兴了。可是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以后他必须极为小心。
空袭的第二天,伊拉克向以色列发射了第一批导弹。媒体立即宣称它们是苏制飞毛腿B型导弹,这种说法在整个战争期间一直保持着。其实它们根本不是飞毛腿。
这种进攻并不傻。伊拉克清楚地认为以色列不是一个可以接受公民大量伤亡的国家。当第一批火箭载运的弹头落到特拉维夫的郊外时,以色列做出了踏上战争道路的反应。这正是伊拉克所企盼的。
在五十个反伊盟国中有十七个是阿拉伯国家,如果说除了信仰伊斯兰教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的话,那么这个共同点就是与以色列为敌。伊拉克算计,如果能以打击以色列从而把她拖入战争的话,盟国中的阿拉伯国家会因此而退出。即使沙特阿拉伯君主、两个圣地的管理人卡利德国王也会处于尴尬的境地的。
起初,火箭落到以色列后,他们担心弹头里也许装有毒气或细菌培养液。假如真的那样的话,以色列是会按捺不住的。但很快就得出证明,弹头里面是常规炸药。即便是这样,在以色列国内造成的心理影响仍然是巨大的。
美国立即向耶路撒冷施加了大量的压力,不让其做出反击的响应。以色列总理伊扎特·沙米尔被告知说,盟国会去处理这件事的。以色列实际上以出动她自己的一批F-15战斗轰炸机的形式发起了反击,但飞机还没飞出以色列领空即被召回。
真正的飞毛腿是一种笨拙的、老式过时的苏制导弹,伊拉克已在多年前买了九百枚。它的射程在300公里以内,能携带一颗将近1000磅的弹头。它没有制导系统,而且在其原先的形式中,在全射程时,它会落入目标半英里范围内的任何地点。从伊拉克的观点来看,买了它实际上没有用处。在两伊战争中它打不到德黑兰,它也打不到以色列,即使是从伊拉克的最西部边境上发射。
在德国技术的帮助下,伊拉克人所完成的工作是奇妙的。他们已经把飞毛腿拆解开来,把三枚导弹装配成两枚新火箭。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这种新的胡赛恩火箭是一种七拼八凑的产品。添加额外的燃料箱后,伊拉克人把射程增加到了620公里,这样就能(而且确实)打到德黑兰和以色列。但它的有效载荷降到了160磅。原先就差劲的制导能力,现在更为糟糕。其中两枚打向以色列的火箭,不但没有击中特拉维夫,而且错过整个以色列共和国,结果落入了邻国约旦。
但是作为一种恐怖武器,它差不多奏效了。尽管落到以色列国土上的所有胡赛恩火箭的有效载荷加起来之后还不及美国落到伊拉克国土的一颗2000磅炸弹大,但它们把以色列国民搞得心惊肉跳。
美国以三种方式做出了响应。起飞整整1000架次的战机以便去击落来犯的火箭以及更为隐蔽的移动式火箭发射架。几小时之内,一批美国的爱国者导弹被运进了以色列,用以去击落来犯的火箭,但主要是说服以色列不要卷入战争。
英国的特空团,以及后来的美国绿色贝雷帽部队,被派遣进入伊拉克的西部沙漠,以期找到那些移动式火箭发射架,然后要么用他们自己携带的米兰导弹去摧毁它们,要么用无线电召来空袭。
被赞誉为导弹克星的爱国者只获得了有限的成功,但这不是它的过错。制造厂商为爱国者设计的任务是去拦截飞机,而不是火箭,而且它们是被匆忙地改装上这个新功能的。它们很少击中来犯的弹头的原因从来未曾披露过。
事实上,在增加飞毛腿的射程使其成为胡赛恩的过程中,伊拉克人同时增加了它的飞行高度。新的火箭在以抛物线飞行时,先是进入内层空间,但在回落时,它开始发红发热,这是飞毛腿所从来没有被设计过要去做的。当它重返大气层时,它就分裂了。落到以色列的不是整枚的火箭,而是一只下落的垃圾箱。爱国者升上天空去拦截时,发现迎面而来的不是一块金属,而有十几块。于是它的微电脑告诉它按设定的程序去做——迎向最大的那一块。这通常是那只用完了的燃料箱,失去控制后正翻滚着跌落下来。尺码更小的弹头在分裂时脱离开了,成了自由落体。许多弹头根本没有爆炸,以色列楼房所遭受的大多数损坏是撞击损坏。
如果说所谓的飞毛腿是心理恐怖的话,那么爱国者就是心理救星。但在保持以色列不卷入战争这一方面,这种心理疗法奏效了。
另一个方面是答应在准备妥当后予以部署大规模改进的箭式火箭——后来是在1994年安装的。
第三个方法是由以色列选择另外100个目标,由多国部队去摧毁它们。选择做出来了——主要是那些在伊拉克西部会影响到以色列的目标:公路、桥梁、机场以及其他朝西对准她的目标。这些目标全都与解放阿拉伯半岛另一边的科威特无关。
美国空军和英国空军被分配去猎击飞毛腿导弹发射架的战斗轰炸机,声称获得了难以计数的战绩。但中情局马上对此表示了怀疑,这使得查克·霍纳中将和施瓦茨科普夫上将大为光火。
战争结束两年之后,华盛顿公开承认没有一台移动式飞毛腿发射架是被空袭摧毁的。这种说法至今仍难以平息参加这些空袭的飞行员的怒火。事实是,飞行员们大都又一次被马斯基洛夫卡所蒙骗。
如果说伊拉克的南部沙漠是像台球桌那样没有特点的平原的话,那么其西部和西北部沙漠地形则是多岩、多山,被成百上千条旱谷和溪谷所撕裂。那就是麦克·马丁渗入到巴格达去时坐车经过的地形。在发射反击火箭之前,伊拉克制造了几千个假的飞毛腿移动式发射架,这些假的混同真的发射架一起被藏在了那种多山的地形之中。
迷惑对方的方法是夜间把一条废钢管装上一辆破旧的平板卡车,在黎明时把钢管里的一桶油和废布片点上火。高空中,阿瓦克斯飞机的感应器检测到了这个热源,把它标为一台导弹发射架。战斗机飞到那里,投下炸弹,声称获得了一次成功。
不会被这种手法愚弄的人是英国特空团的小分队。尽管人数不多,但他们乘坐越野车和摩托车深入到伊拉克的西部沙漠,冒着白天炽热的阳光和黑夜刺骨的寒冷在侦察着。在200米距离他们能看清哪些是真的移动式发射架,哪些是假的。
当真正的火箭发射器从它们躲避空袭的掩体和桥梁下移出来时,这些隐蔽在岩石堆里的安静的战士们用望远镜观察着。如果附近伊拉克人太多,他们就用无线电静静地召唤一次空袭。如果他们自己能战胜,他们就发射随身携带的米兰反坦克火箭,这种弹头击中真正的胡赛恩火箭的燃料箱时会发出响亮的爆炸声。
军人们不久就明白在那里的沙漠里有看不见的南北方向线条。在线条以西,伊拉克的火箭能打到以色列;线条以东,火箭达不到那个射程。这项工作的目的在于吓唬伊拉克导弹兵不敢冒险跑到线条以西,而是在东边发射出去然后向他们的上司谎报军情。这种情况持续了八天,此后向以色列发射火箭的行动停止了。他们再也没有重新开始过。
以后,巴格达—约旦的公路被当做了一条分界线。路北是飞毛腿北方区,属于美国特种部队的地盘,他们是坐长航距直升机进去的。路南是飞毛腿南方区,是英国特别空勤团的活动范围。四名特空团战士已经战死在那里的沙漠上,但他们完成了被派进去执行的任务,在那里,价值几十亿美元的技术设备受到了欺骗。
空袭的第四天,即1月20日,驻扎在阿尔卡兹郊外的第336中队是还没有转移到西部沙漠的部队之一。
那天中队接到的任务包括巴格达西北部的一个大型萨姆导弹基地。那些萨姆导弹由两台硕大的雷达所控制。
霍纳将军的空袭计划正在向北进展。在巴格达南部地平线上差不多每一个导弹基地和雷达站均遭摧毁之后,现在是清理巴格达东部。西部和北部天空的时候了。
拥有二十四架战鹰的战斗机中队在1月20日将要去执行多重任务。中队长史蒂夫·特纳中校把那个导弹基地的任务分配给了十二架飞机组成的一个分遣队。
由这么多的战鹰组成的机队被称为大猩猩。这个大猩猩由两名上尉中的一名领队。十二架飞机中的四架携带着哈姆,即反雷达导弹,专门杀向发出远红外波信号的雷达天线。其余八架飞机每架均携带两枚长长的、闪闪发光的不锈钢外壳激光制导炸弹。在雷达被炸毁、导弹成了瞎子时,它们将跟随哈姆去轰炸火箭发射架。
没有兆头显示事情会出错。十二架战鹰以四架为一组分成三组起飞了,编成一个松散的梯队后升上了25000英尺上空。天空一片湛蓝,下面黄褐色的沙漠清晰可辨。气象报告说目标区上空的风力比沙特阿拉伯上空强,但没有提到沙暴,那是可在数秒钟时间内淹没目标的快速运动的沙尘风暴。
在边境以南,十二架战鹰遇见了它们的加油机,两架KC-10。于是,它们加满了执行任务所需的燃油,然后转向北方朝伊拉克飞翔而去。在海湾上空的一架阿瓦克斯告诉它们前方没有敌机活动。假如空中有伊拉克战斗机的话,那么除了炸弹之外,战鹰们还携带着两种空对空导弹:空中拦截导弹7和AIM-9,外号分别为麻雀和响尾蛇。
导弹基地就在那里,没错。但它的雷达没有开机。如果雷达天线为迎向战鹰们的到来,它们会突然开启,指导萨姆导弹搜索来犯的入侵者。雷达一经开机,携带哈姆导弹的四架战鹰就能把它们炸毁,或者按美国空军军人的说法,让它们彻底完蛋。
到底是伊军指挥官害怕挨打还是聪明过人,这些美国人将永远不得而知。但那些雷达就是不开机。在组长的领导下,第一组四架战鹰把炸弹投了又投,为的是挑起雷达开机。但它们没有开机。
在雷达完整无损的情况下把战斗轰炸机飞进去将是愚蠢之举——假如它们不予警告立即开机,萨姆导弹将会把战鹰们击落。
在目标上空逗留了20分钟后,空袭取消了。大猩猩的各小组被安排去攻击它们的第二目标。
唐·沃克向坐在他后面的投弹手蒂姆·内桑森吩咐了一声。那天的第二目标是在萨马拉南方的一个固定式飞毛腿基地。其他战斗轰炸机也在频频地对萨马拉发起空袭,因为那里有一家已知的毒气工厂。
那架阿瓦克斯确认在萨马拉东部和巴拉德东南部的两个伊拉克主要空军基地没有飞机起飞。唐·沃克召来了他的僚机,于是这两架飞机飞向那个飞毛腿导弹基地。
美军飞机之间的所有通讯都由快速系统给加了密,这意味着没有相同系统的其他人试图听取的话,即使听到的也不过是一阵扰乱了的话语。密码可以每天变换,但对于所有多国部队飞机都是通用的。
沃克看了看周围,天空万里无云;半英里之外,他的僚机飞行员兰迪·罗伯茨驾机飞行在他的后上方,后面坐着投弹手吉姆·亨利。
飞临固定式飞毛腿导弹发射场上空时,沃克降下高度以辨明目标。使他恼怒的是发射场被一阵翻卷着的沙尘遮掩住了。那是被强风吹起来的沙漠风尘。
他的激光制导炸弹是不会错过目标的,只要它们能跟顺从他自己的飞机照向目标的那条光束。要发射制导光束,他必须先看见目标。
油料快要耗完了,他带着恼火驾机离开了。一个上午遭到两次挫折太过分了,他不愿意带着全部载弹着陆。但是没有目标可以打击,回家的路就在南方。
3分钟后,他见到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工业区。
“那是什么?”他问蒂姆。投弹手查阅了一下地图。
“它叫塔尔米亚。”
“天哪,真大呀!”
“是啊。”
虽然他们两人都不知道,但塔尔米亚工业区里有381座楼房,占地面积为方圆10英里。
“被列上目标了吗?”
“没有。
“不管怎么说,下去看看。兰迪,掩护我的后翼。”
“知道了。”他的僚机飞行员的声音传了过来。
沃克把他的战鹰飞行高度降到了10000英尺。工业城非常庞大,中央的一座大楼房有体育馆那么大。
“扔下去算了。”
“唐,这不是目标。”
高度降到8000英尺后,沃克激活了他的激光制导系统,并对准了他前面下方的那座巨大的工厂。他的飞行头盔显示出越来越接近的距离,接着向他显示了备妥待发所剩余的最后几秒钟读数。当读数跳出零时,他扔下了炸弹,并保持他的机首静止地对准正在接近的目标。
装在两枚炸弹头上的激光嗅探器是铺路系统。在他的机身下面是制导舱,称为蓝盾。蓝盾把一束隐形的远红外光线投向目标,在目标处光束又弹回来形成了一种漏斗状的电子箩筐,朝他反馈过来。铺路的鼻头锥体感应到了这个箩筐,钻进去,顺着漏斗落下去,直至它们准确地击中被光束瞄准的部位。
两颗炸弹都完成了它们的工作。它们钻进那座工厂的屋顶下面爆炸了。见到炸弹爆炸后,唐·沃克马上返航,他拉起战鹰的机艏,回升到了25000英尺高空。经再次空中加油之后,他和他的僚机又飞行一个小时回到了阿尔卡兹。
在他拉起机头之前,沃克已经看见了两颗炸弹爆炸的眩目的火光以及腾空升起的烟柱,他还看见了即将随着爆炸产生的灰沙。
他所没有看见的是,那两颗炸弹把工厂一端的屋顶掀翻了,使一大片屋顶竖了起来,活像在海上航行的一艘船舶的风帆。他也没有观察到,那天上午强烈的沙尘风暴(与遮住飞毛腿发射场相同的那次沙暴)做了善后工作。它把工厂的那片已经竖起来的屋顶撕裂了,屋顶铁皮破碎后像弹片似地飞向了四面八方。
回到基地后,唐·沃克与基地每一位飞行员一样,全面、详细地作了执行任务情况的汇报。这对于已经十分困乏的飞行员们来说是一个累人的过程,但这个过程必须完成。听取汇报的负责人是中队的女情报官贝丝·克罗格少校。谁也没有谎报大猩猩取得了成功,但每一位飞行员都去袭击了第二目标,只有一人除外。他们那位飞黄腾达的主管武器的军官唐·沃克没能完成第二目标,结果随便选了一个第三目标。
“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干?”克罗格问。
“因为它很大而且看上去很重要。”沃克回答。
“但空袭任务命令中没有它呀?”她抱怨说。她记下了他选中的那个目标,其确切位置和情况描述,以及他自己的炸弹破坏效果汇报,汇总后要上交给空中战术管制中心,该机构与空军总部一起在沙特空军司令部大楼的地下室里办公。
“如果这是一家纯净水灌装厂或婴儿食品加工厂,看他们怎么收拾你。”她警告沃克。
“嗨,贝丝,你发火时看上去很美。”他逗她。
贝丝·克罗格在军官生涯中混得较好。如果她喜欢男人奉承她的话,那么对方的军衔必须是中校以上。但由于基地里三名校官都已经结了婚,所以阿尔卡兹对她来说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你做出格了,上尉。”她对他说,然后离开去写她的汇总报告去了。
沃克叹了一口气,走回他的行军床去体息了。尽管如此,但她是对的。假如他把世界上最大的孤儿院给毁了,那么霍纳中将会亲自把他的上尉肩章摘下来。后来他们永远也没有告诉唐·沃克他那天上午击中的是什么,但它不是一座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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