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我们把车停在了离美洲银行两个街区远的地方,我们是驾驶桑托斯和马特利不带警徽的车赶来的。大约有一百位左右的示威者聚集在银行的门口;大多数人举着草草写就的标语:货币自由供应是自由人民的标志,一条标语上这么写着。另一条写的是:绞死WTO。
一个穿着T恤衫和破牛仔裤的组织者站在一辆黑色汽车车顶上,手里握着扩音器在叫喊着。
“美洲银行剥削还未成年的女孩。美洲银行在吸人们的血!”“这些人究竟在抗议什么,”雅各比问道,“抗议抵押?”“谁知道,”桑托斯答道。“可能是危地马拉的童工,WTO,大垄断企业,还有见鬼的臭氧层问题。其中一半人可能是潦倒鬼,是被人从领取救济食品点拉来的,每人买包烟就搞定了。我感兴趣的是他们的头。”他拿出一架相机,开始对人群抓拍。大约有十位左右警察排成弧形站在银行与示威者之间,警察的腰间悬挂着防暴警棍。
辛迪讲的一些话又在我耳边响起。人们生活在舒适的环境中,在读报时,读到没有社会保险的穷人,读到陷于债务泥潭的不发达国家时,会多么轻而易举地翻过去。但也有些人翻不过这一页。不过,那是遥远地方的事,对吧?不像眼前的这一切这么现实。
突然,又有个演讲者爬上了汽车车顶。我的眼睛都瞪了出来。是莱蒙兹。真是难以想象。
教授接过扩音器开始喊叫起来。“世界银行是什么货色?是世界各国十六个成员机构组成的一个组织,美洲银行就是其中之一。谁把钱借给了莫顿·莱托尔?是谁运作承销了这家公司的公开募股?朋友们,都是这家美洲银行!”突然间,人群中的气氛变了。“这些畜生真该千刀万剐!”一个女人喊道。
有个学生试图带着人群高唱:“美洲银行,美洲银行,今日又谋杀了多少姑娘?”眼看一场骚乱就要一触即发了。一个年轻人向银行玻璃窗摔去一只瓶子。我马上想到这可能是枚自制燃烧弹,但瓶子并没爆炸。
“看看,我们平时都得对付些什么样的事,”桑托斯说道。“但问题是,他们也并非全错。”“见他妈并非全错的鬼,”雅各比喊道。
两名警员冲向人群试图抓住那个扔瓶子的年轻人,但人群挤过来,阻挡住他们。我看到那年轻人沿着街逃跑,人群中发出尖叫声,有人跌倒在地。我甚至都没法讲述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哦,见鬼了。”桑托斯放下手中的相机。“恐怕要闹起来了。”一个警察挥舞着手中的警棍,有个长发年轻人跌倒在地。更多的人开始扔东西了。瓶子、石块到处飞。有两个示威者与警察撕扭在一起,警察把他们拖倒在地,用警棍捅着他们。
莱蒙兹仍然在用扩音器吼叫。“看看,这个国家都在干些什么——用警棍打破母亲和孩子的头!”我实在是无法再坐在车里旁观下去了。“他们需要帮手,”我说着去开车门。
马特利想阻止我。“我们一下车,就会卷进去的。”“我已经卷进去了,”我说道,一边拉起裤脚管,打开藏在里面的枪套。我沿着街向前跑去,马特利紧跟在我后面几步。
警察被人群推搡着,石块杂物不断向他们袭来。“猪猡!纳粹!”骂声此起彼伏。
我挤进人群。一位女士用块手绢捂着头,鲜血淌流下来。另一位女士抱着一个婴儿,喊叫着要挤出人群。谢天谢地,总算有人还有点理智。
莱蒙兹教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看,警察是怎样对待手无寸铁的人们的抗议的!他们掏出了手枪!“啊,警官女士,”他又说道,从他那临时演讲台上微笑地俯视着我,“你还在想让自己开开眼界吧,我明白了。说说看,今天你又学到了点什么?”“是你策划了这一切,”我说道,我想要警告他有煽动的嫌疑。“原来是场和平的示威活动,却被你煽动着,点起了火。”“真是个耻辱,对吗?和平示威从来不会成为新闻的。可看看……”他指着街那边刚开到的一辆新闻转播车。有个记者从车上跳下来,一位摄像师一边奔跑一边在摄像。
“我会盯住你的,莱蒙兹。”“你太抬举我了,警官。我只是个当今并不吃香、已过气学科的小小教授。说实话,我们真该一起喝一杯的。我喜欢那样。但对不起了,眼下这警察施暴的案子正等着我呢。”他鞠了一躬,脸上露出让我皮肤起皱的傲慢微笑,又高举双手挥舞起来,不停地煽动着人群,嘴里唱着:“美洲银行,美洲银行,今日又奴役了多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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