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其中一个男子,就是主动的那一个,大约有二十四岁,穿着一件绿大氅,装扮得相当漂亮,证明他有一定地位;另外一个显然是他家的一个年轻男仆,年纪约在十七至十八岁之间,模样长得十分标致。他们演出的一幕,既丑恶时间又相当长,叫我等得好不心焦,尤其因为我时时刻刻恐怕被他们发现。

  最後两个演出这场丑剧的坏蛋,一定是情欲得到了满足,都站了起来,准备走上回家的道路。这时那个年轻的主人,走到我藏身的树丛里小便,看见了我的高帽子,马上对他的同性恋人说∶“茉莉花,我们的秘密暴露了┅┅一个姑娘亵渎了神圣,窥探了我们的秘密,你过来,把这个臭婆娘拉出来,审问她在里面干什麽。”

  我不等他们来拉我,我自己挣扎着走了出来,马上跪到他们脚下。

  “两位老爷,”我向他们伸出双臂,对他们呼喊,“可怜可怜我这个不幸的人吧,我的命运比你们想像中的要悲惨得多,再也没有别的处境比我的更糟糕的了,请你们不要看见我目前的状况就认为是我的错,那是我的悲惨命运造成的。我目前的苦难已经够多了,希望你们不要雪上加霜,火上添油,请你们相反地给我方便,帮助我逃脱严竣的命运吧。”

  我落到他手中的年轻人名叫德.布鲁萨克,他有一脑子的荒淫无耻的思想,心里却没有半点善念。不幸得很,肉体上的道德败坏必然扑灭内心里的善念,这是经常有的事。道德败坏通常会使人变成铁石心肠,因为绝大部分的放荡行为都需要灵魂麻木,或者由於神经受到强烈的刺激,对自己的行动已经没有什麽感觉了,总之,一个职业化的浪荡子很少同时是一个慈悲为怀的人,这是非常可悲的常见现象。

  德.布鲁萨克先生除了具有我上面描写的那种天然的残暴性格以外,还明显地对女性憎恶,他的憎恶女性是根深蒂固的、全面的,使得我很难将我想使他感动的情绪移场到他的心中。

  “你到底在这儿干什麽,林中小姐?”那个我想软化的男人相当粗暴地用这句话回答我。“说老实话,你刚才看见我同他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对不对?”

  “我?没有,先生。”我马上大喊起来,我认为在这件事上说个谎是对的,“我只看见很普通的东西∶我看见你们,这位先生和您,你们坐在草地上,我认为你们在那儿谈了一会儿话,这就是我看见的全部事实,请相信我吧。”

  德.布鲁萨克先生回答说∶“我很想相信你说的话,这也是为你好,假如我认为你看见了别的东西,你就永远也走不出这座林子了。来呀,茉莉花,现在天色还早,我们还有时间来听听这个婊子讲述她的经历,叫她马上讲,讲完以後我们把她绑在这棵橡树上,在她的身躯上试试我们的猎刀。”

  两个年轻人坐了下来,他们命令我坐在他们旁边,我就天真地把我自出生以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我讲完以後,德.布鲁萨克先生站起来∶“我说,茉莉花,在我们的一生中也讲一回公道吧,公平的正义和法律女神已经判决这个婊子有罪,我们切不可使女神感到失望,我们一定要这个罪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这样作并不是犯罪,相反,却是做善事,我的朋友;我们是在恢复事物本来的秩序,因为我们有时不幸破坏了事物的秩序,现在机会来了,我们应该勇敢地恢复它。”

  说完以後两个凶残的家伙把我从地上拖起来,一直朝着那棵橡树拖去,我的呻吟声和眼泪都不能打动他们。

  “朝这个方向绑住她,”德.布鲁萨克对他的仆人说,同时推我把肚子贴着树干。

  霎时间他们的袜带,他们的手帕都用上了,我被残酷地缚得那麽紧,使得我没法子动一动我的四肢。完以後,两个混蛋解开我的裙子,撩起我的衬衫一直高到肩膀,拿起他们的猎刀,我以为他们一定会将我的後背斩得体无完肤的了。

  谁知我还没有吃上一刀,便听见布鲁萨克说∶“够了,这样做就足够使她认识我们厉害,使她看清楚我们能够怎样对待她,让她永远听我们的话了。”

  接着他就解开我身上的束缚,对我说∶“索菲,穿上你的衣服,注意保守秘密,跟着我们走。如果你肯追随我,你不会後悔的,我的孩子。我的母亲需要增加一个贴身女仆,我可以介绍你给她┅┅我相信你所说的过去的历史,我可以为你向她作保证,不过假如你利用我的善良来欺骗我,那麽你就瞧瞧这棵树吧,它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请记住我们带你去的城堡离这里只有四公里远,你只要犯一点小错误,我们马上把你带回来。”

  我穿好衣服,简直不知道用什麽样的说话去感谢我的恩人,我跪到他的脚下┅┅我吻他的膝盖,我对他赌咒发誓一定要品行端正,对於我自己当时的快乐或者悲哀,我已经毫无感觉了。

  “走吧,”德.布鲁萨克先生说,“今後你的行为代表你的说话,唯一能决定你的命运的,就是你的行为。”

  我们走了。茉莉花和他的主人在一起谈话,我一句话也不说,谦卑地跟着他们,一小时不到我们便到达德.布鲁萨克伯爵夫人的城堡,周围的一切宏丽而豪华,使得我看出来,无论我在这所邸宅里干什麽工作,我的收入肯定比在迪.阿潘先生和夫人家当女管家好。他们叫我在厨房里等候,茉莉花让我好好地吃了一顿午饭。这时候德.布鲁萨克先生上楼去见他的母亲(注8),过了半个钟头,他亲自来找我,带我去晋谒他的母亲。

  德.布鲁萨克夫人是一个四十五岁的妇女,风韵犹存,我觉得她是一个十分老实而且富有人情味的女人,虽然她在道德准则和谈话方面都有点过於严厉。她守寡已经两年,已故的丈夫拥有一间宏伟的邸宅却没有别的财产,结婚以後只有爵位名号带给他的妻子,因此年轻的德.布鲁萨克候爵有希望获得的财产都来自他母亲,他从父亲所得到的遗产还不够维持他的开支。

  德.布鲁萨克夫人给他加上了一大笔年金,可是仍远远满足不了她儿子挥霍无度的巨大开销;这所房子起码有六万法郎的入息,而德.布鲁萨克夫人既没有兄弟又没有姐妹。从来就没有法子说服他去服兵役;一切使他离开他心爱的娱乐的,都叫他无法忍受,所以没有人能叫他接受任何束缚。

  伯爵夫人和她的儿子每年有三个月在这儿度过,其馀的日子住在巴黎。她强迫她的儿子和她在这儿度过的三个月,对於一个从来不肯离开他的娱乐的人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折磨了。

  德.布鲁萨克候爵命令我将告诉他的经历复述给他的母亲听。我说完以後德.

  布鲁萨克夫人对我说∶“你的天真和老实使我没法怀疑你的清白。我对你不作任何其他的调查,我只想知道你是否真的如你所说,是你所说的那个人的女儿。如果事实果真如此,我就是你父亲的老朋友,我就更有理由对你更加关心。至於你同迪,阿潘的纠纷,我负责进行处理,我只要拜访两次大法官就行了。大法官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他是全法国最清正廉明的人,只要对他证明你的清白,以前攻击你的一切都全部作废,你就可以毫无畏惧地在巴黎出现┅┅可是你要仔细考虑一下,索非,我答应你的一切都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品行良好,因此你瞧,我要求你报答我的条件总是对你有利的。”

  我跪到德.布鲁萨克夫人的脚下,我向她保证她永远只会对我满意;从这时起我就当上了她的第二位贴身女仆。德.布鲁萨克夫人派人到巴黎打探消息,三天以後正如我所希望的一样,带来了回音,一切不幸的想法,都从我的心中消失了,代替它们的,是我期待已久的甜蜜安慰。可是天上并没有记载着可怜的索菲可以享受幸福,如果她能意外地有短暂的太平日子过的话,那也是为着接踵而来的更可怕的时刻使她的命运更悲惨。

  我们刚到巴黎,德.布鲁萨克夫人就赶紧为我奔走。首席法官想会见我,他深怀兴趣地听了我的不幸的经历,迪.阿潘的诈骗行为在深究之下确认了,大家认为我虽然利用了监狱的火灾,起码我没有参加放火,因而我的官司一笔勾消(他们这样对我说),并不需要其他办过这件案子的法官再办其他手续。

  不难想像,这样的举动使我越来越来亲近德.布鲁萨克夫人;纵使德.布鲁萨克夫人没有给我种种好处,仅仅这些奔走活动,难道还不能够使我永远追随这位难能可贵的保护者?

  年轻的德.布鲁萨克男爵其实并不想我与他的母亲有如此密切的关系,除了我向你们描述过的那种恶行以外(这个年轻人在巴黎如同在乡下一样,盲目沈缅於这种恶行中),我过不了多久就发现他非常憎恨伯爵夫人。

  事实是伯爵夫人使尽方法来阻挠他过荒淫放荡的生活,也许使用的方法过分严厉,使怒气冲天的侯爵产生了逆反心理,加倍疯狂地去干坏事,可怜的伯爵夫人只从它的严厉中得到加倍的憎恨。

  侯爵经常对我说∶“不要以为我母亲为你做的一切都出自她本人意愿,索菲,如果不是我经常纠缠着她,她会一点儿也记不起她答应过对你的种种关怀;她对你夸耀自己到处奔波,其实这都是我的功劳。我敢说,你感激的应该是我,我要求你的感恩之情在你这方面应该是无私的,不管你长得多麽漂亮,我要求的不是你的好感┅┅不,索菲,不,我等待你的报答是另外一种,等到你完全相信我为你做了一切,那时候我希望能够在你的心里找到我有权享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