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7月4日上午9点,温菲尔德官邸北门来了两部小型电视转播车。吉莲驾驶一部美特罗轿车领头,随时准备向已经喜欢上她的那个脾气暴躁的看门老头送上热烈的笑脸。
“身份证,小姐。”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土伸出手来。
“哦,天哪。恐怕……我敢肯定就在这里。”吉莲着急地在提包里翻着。她抬起头来对着这位海军陆战队员甜甜地笑起来。“不过我敢肯定你认识我,中士。”
“当然,很高兴认识你,女士。可是先请你出示身份证。”
说来也怪,中士这句话说得吉莲脸红起来,这倒又给她增添了几份娇媚。她终于找到了身份证,把它递给卫兵。他检查得十分认真,显然,他以前从未见过她。
“谢谢,兰姆小姐,女士。”卫兵在以弗兰契开头的那张名单表上将她的名字打上勾。“你后面的转播车里的人呢?他们都有身份证吗?”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酸酸地说了一句便开着车飞快地冲进温菲尔德官邸前的空地。
与此同时,在只让参加今天酒会的人通行的南大门处也停下了两部大货车,车身也印着似有魔力效果的TV字母。前面一辆的司机向陆战队卫兵出示证件并对他说:“我想在靠着房屋的地方找一块荫凉的地方。”
“荫凉的地方?为什么?”
“车里有许多灵敏的仪器,不能受热。”
“到那边试试。”卫兵用手指了指。
耐德站在温菲尔德官邸的大阳台上,观察着两支军队的动向。他突然第一次想到“屠羊”摄制组的人对出现另两部车会感到奇怪。他刚准备下楼到车道那边去,突然克罗斯泰克太太在屋里叫他:“你的电话,上校。”这次她没有放开吓人的喉咙。
“耐德,我是麦克斯·格雷夫斯。我们已经开始送发正式请柬了。我本不想麻烦你,可莫·夏蒙还没来。”
“你是怎么送发请柬的?”
“是常用的做法,请伦敦摩托车信使帮忙。一名信使每次取一份。送完一份取回签字,然后再送第二份。”
“很好。你有帮手吗?”
“我们这里的两个同事。”
“好的。麦克斯,请你帮两个忙。查看一下你那儿有没有一个叫福尼斯的人的档案。然后放下手中的工作,顶替一下莫,好吗?”
“顶替一下莫?”这位联邦调查局官员听到这个奇怪的要求,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但他没有再问什么。“半小时以后我就到。”
“不用,我要去一下办公楼,你等我。”
耐德挂上电话,转过身来发现个头特高的克罗斯泰克太太身边又多了一个身材矮小、满脸倦意的小妖精。“我喜欢夏蒙上尉为我办事。”潘多娜·福尔默态度不友好地说道。“他在哪儿?”
“哦,早上好,福尔默夫人。”
“他在哪儿?”
“他在别的地方。”耐德解释道。“别担心。我回来时把麦克斯·格雷夫斯带来顶替夏蒙上尉。你会喜欢他的。”
“等一会儿才知道呢。”
时间还早,潘多娜刚刚化了一部分妆。脸上刚涂了底色,眼影还没画全。尽管耐德对化妆知之不多,但他看得出来什么唇膏、眼睫膏、眼线、胭脂她都还没用,眉毛也还没勾描。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她才看上去显得有些疲惫憔悴,简直就像捧着饭碗要饭吃的孤儿奥利弗。
“别担心,你会喜欢麦克斯的。”耐德满脸笑容地向她保证。“他没受过你深恶痛绝的堕落的军纪的影响。他是文职人员,福尔默夫人。你们肯定会相处得很愉快。”
“上校。”
他止住话头,慢慢转过身来。“什么事福尔默夫人?”
“我们俩显然合不到一处。”她说得干脆。“但为了今天的酒会,我们一定得合作好。你可以向我保证吗?”
耐德伸出右手,“我保证。”
他们很严肃地握了握手。耐德似乎看到克罗斯泰克太太上了年纪的眼睛里闪过不易察觉的莫名其妙的兴奋,她很快转过脸去不让别人看见她的……是笑容吧?把潘多娜照顾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多些笑容总是件好事。
在外面,他害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吉莲的一位摄像师气势汹汹地走到那两部较大的电视转播车前。“你们这些家伙来这儿干吗?”
那名由少尉装扮的司机正准备回击的时候看到耐德过来帮忙了。“这位先生想吵架。”听他说话慢吞吞的就知道他是佐治亚州人。
“请带我去见一下吉莲。”耐德发话了。“这事与英国电视无关。我会向她解释的。”
“该死的美国佬跑来抢我们的饭碗不成?”摄像师一边说着一边将耐德带去见吉莲。“真该死。又是这一套把戏。这些黑鬼!”
“我会向吉莲解释的。”
“解释什么?”吉莲问道。“是那两部车的事吗?他们是美国人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耐德把她带到旗杆附近的树后她的人听不到的地方对她说:
“他们信任你吗?他们都是常和你工作的人吧?”
“是的。他们觉得有人在抢他们的饭碗。”
耐德看着她秀发下的那双黄褐色的眼睛。此时她的眼神里坦诚多于妩媚。
耐德说话声很低,脸上不见一丝笑意:“你还记得特洛伊木马的故事吗?”
“你在说什么呀?”
他离她很近,嘴唇都碰到她耳朵了。“特洛伊木马的故事呀,你记不得啦?”
她目光转过来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你是在开玩笑吧,上校?”
“车里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我希望他们无须出场。今天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对你的人你还得编出个让他们相信的故事。”
吉莲又朝旁边看了看,眼睛似乎带了几分担心的神色。“他们一整天就关在车里?你们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士兵?”
“这是工作的需要。至少我们是这样想的。”
“罗伊斯知道这些情况吗?”
“除了你,没别人知道。”
她将令人胆怯的目光从耐德脸上移开,远远地向她的摄制组人员那边看去,接着又看了看两部担任防卫任务的汽车。她抿了抿嘴。“你本不该让我们看见这些车。”
“我要让他们靠官邸近一些。这是什么?”他们看到又有两部货车从正门那边沿着车道缓缓地开了过来。车子侧面写着“霍金斯和杜特——酒宴承办公司”的字样。
“停车!”耐德喊着朝前面一辆车冲过去。他将车挡下来,命令前座上的人下车。“请出示身份证。”
“我们刚才出示……”
“再给我看看。”
这两部车里原来装的是食品和笨重的厨房和酒宴用具。车上的四个人当着耐德的面把所有的东西都卸了下来,大盆小盘、玻璃器皿、酒精炉、烤箱、衣帽架等等堆了一大堆,还有四个大大的便携式厕所,上面标着“男士”、“女士”。耐德把门一一打开,仔细检查里面的每一件东西。
哈里·奥特加从这里经过,正巧看到他从一间“女士”厕所里走出来,下流地朝他扬了扬眉。“有人偷东西了吗,上校?”
“相当有趣。哈里,我离开一会儿,10点半我准回来。请你不要让他们进去。霍金斯的所有车辆和人员到达大门口时,把他们押下,等我回来处理。”
“听我说,我认识这些人。”
“那很好。但在我回来之前,别让他们进门。”
“我不明白。”奥特加面露难色。
“你当然明白,哈里。我告诉你了。”
温菲尔德的保安员脸上一阵轻松。“好的。既然是命令,我就执行。”
“哈里,你的水平在不断提高嘛。”
耐德马上又去找吉莲·兰姆。老远地他就看见她金黄的头发在风中飘舞,她身后的摄制组人员在忙碌着,好像已经把刚才不愉快的事忘记了,或者暂时搁下了。
“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他问吉莲。
“我能说什么呢?无论你们的电视转播车在这里干什么,在他们看来都是一种威胁。”
“那你……”
“我就要他们相信我,接着我就对他们笑笑。”
耐德用手捂住胸口。“亲爱的,我也很信任你。”
到10点钟时,麦克斯和耐德两人已经在办公处将夏蒙浓缩在一份四页清单上的周密计划熟悉了一遍。虽然格雷夫斯表示自己已经全部掌握了,耐德痛苦地意识到他再也不会有像夏蒙这样足智多谋的人和他共事了,夏蒙总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格雷夫斯远远不及夏蒙,所幸的是他还是很乐意顶替他的。
联邦调查局也许没有教他如何与犯罪分子搏斗的本领,但他毕竟知道一些最基本的纪律,因此他一直没有问那个他实际上十分想了解的问题,他这种心情耐德当然很清楚。他们将夏蒙准备的保安事项清单插入衣袋中时,耐德想他没有向麦克斯解释夏蒙不在的原因这样做是正确的,否则他会太紧张的,以后,如果还有以后的话,他会了解到事情真相的,或者至少是耐德认定的那部分真相。
“你在计算机里找到福尼斯的材料了吗?”
“没有记载。”
“这就是说我们得不到他的照片。”耐德拿起帽子站起身来。“我们走吧。我们把温菲尔德撇下的时间太长了。”
他的电话铃响了。“防务处。”
“耐德,”罗伊斯·科耐尔迫不及待地说道,“为了找你我把整个伦敦都找遍了。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麦克斯·格雷夫斯在我这儿呢。”
“好的,你们俩都来。”罗伊斯挂上电话。
耐德带着这位联邦调查局的官员到那儿时,罗伊斯正在翻弄着薄薄一叠电传电报。他一反常态地只穿一件衬衫。耐德明白他的意思:他准备穿那件淡褐色的西服上衣去参加花园酒会,现在他不想把它搞皱。现在衣服就挂在一边的木制衣架上。
“我们对发生的事情真相还没有确切的了解。是在大马士革,那儿发生了一系列的爆炸事件。也许是安放在地面的炸弹,也许是飞弹。大约死了27名叙利亚人,包括很多儿童。”
“那谁该对这件事负责?是我们吗?”
“事情发生在半夜。人们都认为对毫不设防的城市进行夜袭轰炸是美国人惯常做法。我们就喜欢用这种方法来显示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罗伊斯尖刻地补了一句。“现在接二连三地出现了骚乱,抢劫,甚至焚烧汽车和建筑,所有这一切都是冲着美国人来的。这样一来,又多了一些受伤者,大多数是叙利亚人。”
“华盛顿是怎么说的?”
“那边现在是清晨5点钟。我拨去的紧急电话没人接,只有一些值班的一般职员,他们说我了解的情况比他们还多呢。”
“我可以吗?”耐德问着就伸手去拿罗伊斯桌上的电话。“甭管是不是我们干的,五角大楼或中央情报局应当知道炸弹是怎样投出去的。”他拨出一串长长的号码,直接向他国内的指挥部询问。耐德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
“谁是值班长官。我是伦敦大使馆的弗兰契上校。”
“耐德,我是拉夫迪。”
“汤姆!大马士革那边是谁干的?”
“我们想那是当地人干的。据我们所知,没人有飞往那儿的计划。”
“你知道他们在指责我们呢。”
“他们不总是这样吗?代我问候勒维妮。”
“再见。”耐德转身对罗伊斯说:“当地人干的。你最好告诉兰德一声。我一直想揍他那张坏嘴。”
“你怎么会想到是中央情报局安放的炸弹?”
“我这么说了吗?”耐德反问道。
“喔,好吧。我想温菲尔德那边需要你呢。我得迟一些去。我要继续打听这事。我必须知道我们的处境。”
在外面的走廊里,耐德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麦克斯·格雷夫斯。“你开我的白色雷诺5—TS小车子。在公爵街和牛津大街交汇处的电话亭那里接我。我要赶快回一趟办公室。”
“去干吗?”
“实际上我要去一趟夏蒙的办公室。他……他桌上放着一只袖珍收音机。我想在今天事情结束之前我们得听听大马士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麦克斯还是不理解。
耐德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去取车吧,麦克斯。”
在耐德的皮夹里有一张卡片,上面的私人电话号码只有一个人会来接。他不知道这部电话是在那个人的办公室里还是在他家,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个号码他都不应在办公处拨。
“格雷勃,”他问对方,“我想询问一下这个叫福尼斯的人的情况。你能不能……”
“还得我来告诉你吗?”波拉马连科插话道。
“什么?”
“大马士革方面的消息。”
“我说的是福尼斯。”耐德重复了一遍。
电话里传来一阵叹息,带着西伯利亚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风暴的吼声。“这事不管你干了还是没干,大国总是指责的对象。你们现在成了我们的盟友了,是吗?不过这种结盟也于事无补。”
“格雷勃,我答应下个星期和你会面,并洗耳恭听你的教诲。此时此刻,请你描述一下福尼斯的模样。”
“中等身材,偏胖,鬈发而且很密。眼睛外突。脸色苍白稍显病态,有时有胡须有时没有。”
“口音呢?”
“稍带一点美国口音,但不很地道。”
电话亭外,一部白色的小雷诺在路边停下,格雷夫斯好奇地朝这面看着耐德。“我欠你一笔情,格雷勃。”
“你欠我十笔呢。”
“来日方长。”
“来日,你的人就不再给我找麻烦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得写大篇材料反映英国大众对山姆大叔挑起的恐怖活动的恐惧和反感。”
“就说到这儿吧。”
耐德挂上电话,掉过头去看格雷夫斯,他坐在耐德这部欧洲式方向盘靠左的旧车里。露·安庆祝她18岁生日时,这部车就该属于她了。
他欠波拉马连科的真有这么多吗?他打听的情况并不那么有价值。下次他和这位塔斯社名记者见面时应该在这方面打点折扣。他别以为我会有多么感恩戴德,一杯酒足以打发他了。
他打开夏蒙那只和十支装的烟盒大小相仿的收音机,把它贴在耳朵上听着,向汽车走去。“……整个伊斯兰社会以及穆斯林少数民族人口较多的国家里一片愤怒的呼声。与此同时,在莫斯科……”他钻进汽车。
“回温菲尔德去,麦克斯。要紧的事情先办。”
在温菲尔德正门外面,霍金斯和杜特酒宴承办公司的大小货车排成了一队。麦克斯·格雷夫斯驾着车在它们旁边驶过,接着又通过陆战队守卫的检查。
耐德跨出汽车。“你把车停到左侧去,麦克斯。然后回来检查一下这些货车。再根据夏蒙的清单把各个地方仔细检查一遍。你见到哈里·奥特加就要他立即到北门外来见我。去吧。”
他目送着这位满脸困惑的联邦调查局的长官驾车向北开去。他总是觉得格雷夫斯无法与夏蒙相比。可是像夏蒙这样的人不会再有了。天哪!还没通知他父母呢!
耐德拔脚去温菲尔德官邸打电话,但是中途被奥特加叫住了。“什么事,上校?”
“我们去让承办公司的人员一个个进来。哈里,你一直对我说你跟他们都很面熟,是吧?你的机会来了。我要他们从你面前走过去,你看到熟悉的人就打个招呼。看到从没见过的人,你就什么都别说。明白啦?”
“我担当眼线的角色。懂了。”
“喂,哈里,你一投身政府部门的工作,私人侦探这一行就失去了一位真正的大师啰。”
两名海军陆战队中士很快将酒宴承办公司汽车上的司机和职员沿着林荫小道带了过来。“请在这边等着。”耐德一边在奥特加前面走,一边说着。
“你好。”温菲尔德的保安员口中打着招呼。“喂,你好。”
前边20个男女职员奥特加都认识,但后面20个男人中他只认识4个。耐德将奥特加熟悉的人员与他不认识的人分成两部分。他示意陆战队中士过去,又招手叫去了奥特加。
“我们与福尼斯先生有约在先。”耐德解释得合情合理。“他只派30名人员,可现在来的人太多。因此我们要在这里等福尼斯先生来再处理。”
他说得很慢而且很清楚,尽可能表现得很友善。“你们这一批,”他对那20名“没问题”的人说,“开车把你们的东西送进去,开始干起来。你们这一批,”他的语气更加和气,“在这里等福尼斯先生来。中士,”他对离他最近的陆战队员说,“去找一部36座的篷车,其它的车只要合适也可以,让这些人避避太阳。”
“好的,上校。”
耐德看着这些生面孔爬上灰橄榄色的卡车。他想看看他们在动作和相貌方面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也许他们会更壮实些,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只能快点行动,在他们意识到他的动机之前将一切都办妥。“中士,带几个人,带他们沿外环线向南绕过摄政王公园拐向东面,再向北开往切斯特门,到那里你就看到奥尔巴尼街警察局了。将这些人交给姆尔维警长。他们将根据帕金斯先生的命令将这些人拘留起来。明白了吗?”
坐在车里的人开始不安起来。“把门锁上,中士。快点!”
“是,长官。是姆尔维警长?还有一个帕金斯先生?”
“上路吧!”
耐德转身向温菲尔德官邸走去。这次他是从厨房进去的,在那里的冰箱旁边的角落里看见一部电话机。他取出帕金斯留给他的卡片,把他用铅笔写的号码拨了出去,几乎立刻就找到了他。当耐德告诉他那16个人的事时,帕金斯变得非常镇静。
“好的,我们会处理的。”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听我的忠告啦?还想拒绝吗?”
“这不是由我决定的。”
“那个祷告聚会一切照旧吗?”
“据我所知没有变化。”耐德对他说。
“我们现在收到报告,在伦敦将有一次群众示威活动。”
“是大马士革的事吗?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人清楚吗?”
“没有必要搞清楚,上校。那是过去的事了。十分糟糕的事发生在沉睡梦乡的阿拉伯人身上,受谴责的是你们。别向我解释,我知道这事干得很傻,可你得面对现实。换句话说,出现了群众示威活动,我们也得这样。”
“听我说,我能再往姆尔维那儿送几个犯人吗?”
“他那儿差不多都满了。还有犯人的话就送到格林勃利街和纽考特街交汇处的警察局去,那儿离你们很近。”
“谢谢。再见。”
“上校,你还可以收回自己的话。”
“我将第一个告诉你。”耐德挂上电话,立即掏出皮夹,抽出一张打字机印的名片,上面有一些他认为很重要的号码,例如格雷勃·波拉马连科的,一个在威斯康星州离他父母家不远的堂兄的,还有夏蒙在桑杜斯基的父母的号码。他拨了号,等了一会儿。如果俄亥俄州属于东部时区,现在就是早晨5点30分,否则就是4点30分。他迅速将电话挂上。还是让他们不受干扰地睡一觉再将这噩耗通知他们吧。
接着他给附近的军需处挂去电话。
“上尉,我是弗兰契上校。你的厨师准备好了吗?”
“我们已经整装待发了。”
“是否都穿上了白色工作服?”
“都换下了军服。”
“让他们上路吧!”
耐德搁下电话,又研究起夏蒙整理的清单来。他用铅笔把第一页上的大部分内容勾去。这份清单内容十分详细,就像飞机起飞前正副驾驶员逐项检查的注意事项清单一样长达四页。在第二页开头的一项写着:“如果气温超过华氏75度,检查假扮电视转播车内士兵的情况。”
耐德出了温菲尔德官邸,穿过灌木丛朝停在阴影处的“特洛伊木马”走过来,他向那位假扮司机的佐治亚州黑人中尉出示了防务处证件,问道:“大家呼吸没问题吧?”
“到现在谁也没有吭一声,长官。”
“他们穿的是什么服装?”
“战斗服,贝雷帽,轻便野战包。这些都没有军标。”
“车里有厕所吗?”
“化学便桶。呆在车里也真够小伙子们受的。”
耐德点了点头。“也够难为这些便桶的。”
“长官,有没有可能什么时候让他们出来活动活动腰腿呼吸一下空气什么的?”
“中尉,如果可以我会告诉你的。所有这些也许只是虚惊一场而已。”
“但愿不是。”中尉显得有点担心。“否则这些家伙会相互厮打起来。他们真是盼望着打一仗呢。”
“和化学便桶锁在一起,换成我也会这样的。”
在凯福特租用了几小套住房的公寓楼顶上,他想象着自己能越过一片片的树顶一直看到温菲尔德。这一带的建筑背靠樱草山,从这里向南确实能看得很远,不过今天早晨,凯福特觉得站在屋顶上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实属愚蠢的行为。因此他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做,包括他自己。
因为麦拉克、马穆德和伯特相继离去,他这支精干的队伍只有45名成员了,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心里燃着烈火。
凯福特瞥了一眼手表,11点。他带上四个人离开了屋子。在附近的街上停着好几部他手下的人在星期日凌晨偷来的汽车。他的精锐部队将乘坐这些汽车分两批前往清真寺。他们就像现在这样穿戴得像伦敦的普通工人,但随身带着自动武器和备用弹匣,每五人中有一个带着手榴弹,每十人中有一人准备使用火箭筒。
现在已有一部装着大件武器的货车停在清真寺的停车场里了。此刻凯福特和他的人向各个方向散开巡视周围的街道,观察一下他们的车是否引起撒旦的注意。四周十分宁静。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星期天,大多数家庭都去乡村度假去了,街道上没什么车辆。
凯福特到达芬切莱路时走进一间电话亭,给哈加德的公寓打了个电话。“谁呀?”一个男人单调的声音简单地问了一句。
“我是凯福特。让我和那位美国女人说话。”
“不行。”
“我说了我是凯福特。”
“不允许打电话。这是命令。”
“那就找西格罗依说话。那个叫福尼斯的。”
“不行。”对方把电话挂了。
凯福特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有一阵他还想再打一次,但他明白,那样的话,他又会被羞辱一通。接电话的竟会如此无知!如果他看到福尼斯,他准备向他要那只狗的脑袋,谁让他刚才侮辱他的。他知道,因为福尼斯跟他说过,哈加德那边只有一个家伙看守。那个长着金发的小伙子要去帮着夺取温菲尔德官邸。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袭击就要开始了。这还是凯福特第一次孤军作战。他四下看着周围低矮的房屋和剪修整洁的花园。这是一条住宅小街。
一辆带着红色条纹的罗福警车在街口停下来,开车的警察观察了一下街道拐角周围的情况。凯福特感到一阵胆寒,肚子疼得厉害。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逃走的欲望。此时,他浑身直冒冷汗。警车又移动起来渐渐消失了。满面汗珠的凯福特接连两次强咽下口水。当然在这样的紧急关头真主并没有撇下他不管。身边就有他的同志,这是由精英组成的队伍,凯福特安慰自己。虽然他们没有露面,但那只是在等待着进攻时刻的到来。没错。
他四下看了看,觉得呼吸变得很困难。他猛地吸足一口气,又慢慢将它呼出来。这里有他的精锐之师,他又对自己说了一遍,可呼吸还是感到十分急迫。他像个心肺染上重病的老人十分谨慎地挪着脚步,慢慢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中。
“真高兴见到你。”克罗斯泰克太太凑近简·威尔的耳朵轻语道。她刚刚和彼尔·沃斯、彼尔的妻子贝特茜·沃斯以及一大批使馆人员到这里。大家都在休息室里照着镜子整理着,又是理理头发,紧紧领带,又是加抹点口红。在简看来,他们就像小镇上剧团成员在上舞台之前正在化妆室里忙碌着。实际上他们大多数都是保安人员。
“福尔默夫人一定十分紧张。”简对那位身高马大皮肤黝黑的女人说,“我也有点慌乱呢。”
“她已经和弗兰契上校发生了摩擦。他这个人真可爱,不是吗?人过现在他俩已经言归于好了。只是这种和解经不起任何小小的碰撞。”她向周围的人扫了一眼以确保没人听得见她说的话,“只有在你面前她才注意自己的言行。其他时候她没有丝毫的掩饰。”
“你觉得我能左右上司的妻子?”
克罗斯泰克太太格格地轻声笑起来。“还有人干得更出色。我是看着这个小姐长大的。今天是她一生所求的巅峰,威尔小姐。你懂我的意思吗?”
“看来今天事情如果搞砸了,我们是少不了要挨她一顿臭骂啰?”
“华盛顿不会很快就让福尔默夫妇撤离英格兰的。因此各人还是尽责尽力办事的好。”
“她为什么要听我的。”简问道。
“我怎么知道呢?”克罗斯泰克太太瞪着迷惑不解的眼睛。“她很尊重你。你是位职业女性,一位律师,又是外交官。她认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因此很自然……”她没把话说完。“另外,你和我一样个头高高的。潘多娜·福尔默对任何男人都不愿意让步,但对高个子女性比较好说话。她母亲身材就不矮。我猜她认为身材高就意味着漂亮。”她眼睛里闪着得意的神色。
“看来你想我们两人……”
“不。如果你来对付福尔默夫人,我就一心一意去照看福尔默先生,不让他与酒沾边。”
她刚在厨房那边消失,潘多娜·福尔默夫人就来了。她浓妆艳抹,身穿一件彩色的式样普通的雪纺绸连衣裙,上面印着特大的蓝色与红色的大花,脚上5英寸白色亚麻的高跟鞋同样也印着大花的图案。
“各位,”她说话声音很低,但带着急迫的口吻,“各位,今天大家一番好心来到这里,对此我十分感谢。”话音婉转动听,富有南方的语音特色,给大部分美国人的印象是今天的女主人格外美丽动人。
“各位,你们都是那么可爱。没有你们忠心相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我们大家对每一位来宾都熟悉。当你们与来宾交往时,请注意一下哪些是真正重要的人物,请务必介绍他们来与大使阁下和我见面。千万不能有误。拜托大家了。这事并不困难,是吧?”
“当然不难,福尔默夫人。”贝特茜·沃斯说道,说话语气同样真诚之至,像是一位虔诚的追随者在商讨圣餐变体的事情。“请相信,我们为能力您和大使阁下尽一点微薄之力感到十分荣幸……”
“贝特茜是说,你完全可以信赖我们。就这些。”她丈夫不礼貌地插话道。
潘多娜那双化了浓妆的大眼睛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她左手拿着一顶浅色宽边花园草帽,一阵微风就能将它吹得飘动不停,几滴雨珠就会使它紧紧缩成一团。
“简。”她终于对简说话了,眼睛里接着就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这两个女人走出房间,在放着承办公司的四只庞大的铝制烘箱的地方站了一会儿。“简,给我说实话,亲爱的,会有客人来吗?”
“福尔默夫人!”简不知不觉地伸长了脖子,本来已经很高的她似乎又高出了一截。“你怎么想到这个问题啦?”她的语气有点虚张声势,好像她在问一个学生。“这可是一年中的大事啊。”
“这本应如此,可到了专家嘴里就变了。弗兰契上校一直在吓唬人。”
“有人会这样做,这我同意,但不会是弗兰契上校。另外,福尔默夫人,无论怎样,考虑到今晨的消息,客人担心恐怖分子的报复行动,你也不能怪他们。”
“为什么报复?什么消息?”
“昨晚大马士革挨炸,随后又出现了骚乱。”
潘多娜的大眼睛瞪得滚圆,过了一会儿又皱成一道缝。“我真会把总统杀了。居然就在我的花园酒会前夕干出这种事来!”
11点15分,交通又紧张了起来,这次是发生在南门,此门在一般情况下是用铁链锁着的。两辆盖着灰褐色篷布,车尾敞着的卡车和两辆车身上写有霍金斯字样的冷藏车几乎同时都想开进温菲尔德大门。虽然两位值班的陆战队中士可以照例慢慢地检查身份证件,让他们进来,但耐德·弗兰契已经叮嘱一定要叫他到门口来亲自办理。他一会儿就带着两名陆战队员、麦克斯·格雷夫斯和哈里·奥特加来了。
“检查一下这两辆卡车的证件让他们进去。”他命令道,然后看着霍金斯的车说:“哈里,你再来辨认一下。”
在霍金斯的人员中,他挑出六个“无嫌疑的”。四名陆战队员一致行动,将其他人都推上了两部可以上锁的卡车,把他们送往格林勃利警察局。耐德对麦克斯·格雷夫斯说:“如果哈里干得好,我们这里的承办公司职员都是没问题的。再加上军需处的人手,应付今天酒会的招待工作就没问题了。到现在为止福尼斯还没露面。就目前情况看,我们干得还不坏。如果我们不想找麻烦,唯一的办法就是下面一个都不让进。”
“这最后两辆车里装的都是食品。”麦克斯向他报告。“随时都可以上酒。看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眼下是这样。”耐德转身对奥特加说:“你再到屋里去将你放进来的人复查一下。”
奥特加点了点头,慢步往里走去。“你对他干的事不放心?”麦克斯问。
“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他听到我的话。1点钟,”他看了看手表,“还有90分钟,在街对过的清真寺要发生一件事。”
“什么事?”
“其目的是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们已经想好了处理办法。”他打开夏蒙的清单。“看第3页,第41项。”
“上面说:‘12点50分,向政治保安处报警。’这是指清真寺的事件吗?”
“我已经安排好了。政治保安处已经知道了,正在准备处理呢,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什么事?示威活动?”
“某种宗教象征性献身活动,无非是些蛊惑人心的叫嚷。那大概是一场圣战的序幕。伦敦警方也许干得不很干净,有些家伙可能会有火箭筒和自动武器。他们只会从南面大门那边袭击,那边我们已经做好准备。”
“因此我们内部是没问题的,不是吗?”
“不。我刚才说这只是牵制战术。”耐德搁住话头,考虑麦克斯·格雷夫斯是否听懂这种抽象的说法。莫里斯·夏蒙是绝对不会问出这种问题来的。
他千万不能再这样比较下去了。莫·夏蒙已不在人世,而7月4日半天还没过去,他要作的事还多着呢。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仍要像和夏蒙配合一道制定周密的作战方案那样干下去。将伤感悲痛留给以后的时问。那时再给他的家人打电话。
“耐德?”
“对不起,我……”他停了停,不知道刚才说到哪儿了。想起来了。“牵制战术。也就是说在温菲尔德内部有人在希望我们的注意力被清真寺那边的骚乱吸引过去时,会疏忽温菲尔德内部的安全,这样他,我们姑且就叫他福尼斯吧,他就会用突然袭击的手段一下控制住整个温菲尔德。”
“可他无法做到。”麦克斯十分乐观地说。“因为我们已经将他的人都挖出来了。他们的计划流产了,是吧,耐德?”
“1点钟以后你就知道了。此刻,我要站在福尼斯的位置上考虑考虑。假如他知道我们已经抓住了他的突击队员,而他自己来也会被我们抓住,他还有什么其它的办法没有?”
“没有。”
“他将手中的牌交出来之前还有90分钟的时间考虑。”
“他的阴谋被识破了,我们比他厉害,耐德。福尼斯出局了。”
“你这是麦克斯·格雷夫斯的思维。”耐德说,尽量不让对方感到自己在责怪他。“你这样想:这件事我已经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这可是一笔价值百万的交易啊。有没有可能在最后关头转变局势呢?”
“我想……”这位联邦调查局官员痛苦地绞着脑汁,脸上愁眉不展。“我想,如果他当真进入温菲尔德,他没有其它办法,只有抓人质。他会抓职位最高的人作人质。”
“是福尔默吗?”
“嗯,差不多,可他怎样才能进入温菲尔德呢?”
“我们主要是要想想他进来以后我们怎么办。你能理解其重要性吗?”
“他只要进不来,就不会发生绑架事件。”格雷夫斯就是想不通。
“麦克斯,别说傻话了。”
麦克斯·格雷夫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耐德这句话似乎是给了这位联邦调查局的官员一记耳光。过了一会儿麦克斯没精打采地说:“耐德,我并不是笨蛋,只不过我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要我来顶替他本来就不合适。耐德,莫究竟在哪儿?”
“他死啦。”他粗声粗气地回答。“昨晚他们把他杀害了。”
“耐德!”
“不可能,是吗?可我们面对的只有墨菲的法则,也就是超逻辑法则。一件糟糕的事情无论它发生的可能性是多么小,它仍然会发生。”
“耐德,天哪。他就像你兄弟一样。”
耐德·弗兰契点了点头。只有他们两人站在大树下,四周没有别人。乌鸫鸟在不停地唱着歌,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兴奋。他真想哭一阵子,反正只有麦克斯一个人看见。“德国人有这么一个词,”耐德说话还是粗声粗气的,“Doppelganger,大概的意思是‘自己的化身’。”
“莫就是这样的人。”
耐德又点点头。“莫就是这样的人。”
第二十八章
中午12点,一辆黑色微型轿车在贝尔格莱维亚区的12号大厦前停了下来,车里钻出一个身材像小孩般矮小的黑发青年。高大魁梧的门卫向他耀武扬威时,他将一颗无声手枪子弹射进了对方的膝盖骨,随即乘他痛苦地弯下身去时将他的双手反扣在身后加上手铐。然后他又把门卫拖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与此同时,布雷克托普走进大楼直奔电梯。
“干得干净利索。”她对小个子说。他俩站在一道活像19世纪的老式培尼法辛自行车,一只轮子奇大,另一只特小。
“干净利索?”他问,“应当说神奇。你打中别人的膝盖骨大概都是碰巧的吧?”
电梯直接奔顶楼而去。矮个子男人抽去枪里的弹夹,又重新装上一只新弹夹。“布雷基,你带什么啦?”
“有你在,我还要带枪干啥?”
“说俏皮话吧,”袖珍杀手嘟哝着说,“你说俏皮话就能把他们杀啦?那个南希·米勒女士有什么重要的?”
“那是我的事,不过我告诉你,你最好把那根蹩脚的领带拉拉直。你马上就要见到最受人欢迎的银行大亨了。”
在摄政王公园西边的汉诺威门,一个八角石楼将来往车辆一分为二,车辆沿环形路线行进。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看上去像只特大的婚礼蛋糕。从石楼八面的窗槛望去,进出摄政王公园的车辆一览无遗,尽收眼底。该石楼坐落在伦敦大清真寺入口旁边的拐角处。这里平常看上去人少车疏,可今天是7月4日,星期日,这里也一改往日冷冷清清的景象。
彼得·帕金斯就临时落脚在阴森森的石楼里。为了把四周的情况看得更清楚,他把办公地点设在二楼。他刚刚与温菲尔德官邸通了话,弗兰契上校告诉他到目前为止,温菲尔德内还没有任何含有敌意的举动,嫌疑分子都被关在了门外。
“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帕金斯向约克·普林格尔汇报了电话内容。他们俩穿着都很随便,腿上套着旧裤子,身上穿着打了补丁的运动衣,看上去像星期天来公园散步的人。但他们腰板挺得笔直地站在那儿,不时透过石楼上积满陈灰的窗子向外窥视。一看到他们这般模样就会发现他们严肃的神情没有半点随意的迹象。
“我不是说不相信他的判断,”那位长着红发的人说道,“可那小个子和我们抓阿拉伯人小分队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个有野心的头目,他们在经济上有泛欧亚信贷托拉斯做他们的靠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然。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棘手的活。”
“正是,约克。”帕金斯表示同意。“我们的伙计们敲碎几个罪大恶极的加勒比人的脑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总觉得用警棍不过瘾,这次可以好好揍一顿了,踢几脚,甚至可以杀几个恶劣透顶的家伙,反正没有什么大国为他们撑腰。”
“别把我当白痴,彼得。一个个阿拉伯人面朝麦加跪倒拜圣,而我们却棍棒相加,从中取乐?”红发人微微一笑。“不行,今天我们不能让小伙子们乱打一气。下面还有足球场的骚乱在等着他们呢。”
“我是这样看的:这帮信徒肯定不是步行来就是开车来。他们分成小组行动,我们倒是更容易下手。”
“我已经将他们车上的武器卸空了,现在又把车放回到清真寺停车场。”约克笑了笑。“我还真想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呢。你知道,我们冲上去抓他们时,他们会到车里拿家伙。可他们什么都找不到。”
两人都笑起来。红发人马上又问:“你押着那个威姆斯吧?”
“嗯。”
“把他放了。”
有一阵子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石楼里厚厚的灰尘散发着特有的气味,使得此时的沉默变得令人窒息。“把他放了,是吗?”帕金斯低声问道,似乎另有高见。
“法医的结论有误。”约克解释道,语气和蔼得甚至令帕金斯感到吃惊。“没有迹象表明有谁对可怜的雷奥登做了什么。他是死于星期一所受的伤。”
“法医……?”帕金斯说了一半停了下来。两个不苟言笑的人默默地互相看了好久,帕金斯意识到其中暗藏着新的变节行为,又有人在幕后敲诈勒索。他强作笑颜。“是啊。”他只说了几个字。“事情终于有了结果,真让人高兴。”
“我认为这是一起意外死亡事故。”红发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你看,约克,阿拉伯人过来了。”
两人马上跑下楼,穿过马路,绕过街角,追着一部达特森小汽车,上面坐满了脸色发黑的年轻人,在前方有三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将车停下,命令车上的人全部下车。
五个年轻人一个个走下车来,没有任何反抗的表示。警察搜了他们的身,给他们带上手铐,不容分说地将他们推进停在路边的囚车。就在这时有两个阿拉伯相貌的人绕过街角朝清真寺走去。另外三个警察挡住他们的去路。只有一人想反抗,这个家伙高高的颧骨,长着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看上去倒蛮英俊的。他想拔枪,这下真是自讨苦吃。两名警察在他裆部和腰部猛踢了一阵,才心满意足地给他带上手铐,投进囚车。这样一来,凯福特的圣战最后一幕在未作任何反抗的情况下化为泡影。帕金斯看了看手表:12点40分。
在随后的15分钟里,有一百多名阿拉伯青年前来参加午间祷告,有的步行有的乘车,但都被一辆辆车送往了警察局。当帕金斯走进清真寺查看时,他发现偌大的大理石祈祷厅空无一人。
约克从裤子后袋里取出带着黑皮套的对讲机。“约克呼叫彼尔一号。”
“彼尔一号听见,请说话。”
“将两个检查站向温菲尔德方向收缩。”他说道。“两边都别放人进去直到我解除警报为止。”
“彼尔一号呼叫约克。明白。完毕。”
红发人转身对帕金斯说:“你还没搞明白吧?温菲尔德的宾客没有必要准时到场,你说呢?美国人以后会对我们吼叫,不过那没啥了不起。我们将客人拖延半小时再让他们进去。”
帕金斯信步走到路边。“什么客人?路两头都看不到人。”
斜上方传来清真寺宣礼人凄凉然而响亮的声音,他在召唤信徒前去祷告。可是四周没人在听他的召唤,信徒们都被关进了警察局。
在黄金广场里的长椅上坐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在广场的一边就是伦敦剧院集中的地区。这个星期天在这片零乱不堪的草地上看不到什么人,连游客都没有。广场里这两人东张西望地扫视着四周,他们好像在对这片空荡荡的草地说着话。
“……国泰航空公司今天下午5点有一次航班飞往香港。你检票进入希思罗机场之后去找陈先生,他会将你带过海关送上飞机的。不要用威姆斯的护照了。”
高个子男子说道:“听我说,兰德,我有事要处理。这事星期天办不成。”
“你这个笨蛋,5点钟上飞机。”
“可我……”
“闭嘴,白痴!”小个子厉声说道。“你想在这里被判谋杀罪烂在大牢里不成?”
威姆斯叹气道:“好吧,好吧。”
“你再给中央情报局找麻烦,我们连机票都不给你。”
“我已经答应了。”
“你的事算结束了,不过这对你很不利。天哪,我就这么整天忙着在这些事情上为中央情报局打掩护。我一想到今天那个该死的花园酒会就……”他神情黯然地摇摇头。
威姆斯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来。“情况怎么样?”
兰德站了起来。他不想抬头向上看威姆斯。“这事我不插手。弗兰契独个干吧。”
“可你在派人帮他呢。”
兰德脸上现出一丝邪恶的笑意。“他以为是这样。”他嘴里含糊不清地低语着。“他以为是这样。”
耐德也出来巡查官邸外面的车道,从1点钟起,这里就会驶来一部部汽车、出租车,带来花园酒会的宾客。他听到从清真寺那边飘来的宣礼人的呼唤,声音飘忽不定,像是幽灵的呼喊。在远离故土的异国他乡,这一声音听起来是那么陌生,那么孤单。耐德现在已是便装在身,他朝车道两边看了看,不见车辆来往,清真寺方向也没有丝毫嘈杂声。他掏出夏蒙留下的收音机,紧贴耳朵听起来。
“……请听BBC1点新闻。大马士革郊外的一座别墅遭到袭击,在一连串的枪战中四名据说受中央情报局指使的黎巴嫩马龙派基督教徒被击毙。通过此事,传遍整个中东的谣传得到了证实。一些阿拉伯国家的高层政府官员公开的评述都暗示昨晚大马士革市中心一系列的高当量的爆炸事件均应由受美国资助的破坏分子负责,在此爆炸事件中直接和间接的叙利亚死亡人数超过了65人,其中包括20名儿童。与此同时,华盛顿方面尚未对此项谴责作出任何官方反应。在伦敦,外交大臣对此事表示十分怀疑,认为……”
耐德关掉收音机,向温菲尔德走去。摄政王公园一片寂静,这至少让人觉得有些异常。当然,他这样想,这个地方在没有四方宾客来此聚会时总是很安静的。军需处调来的军乐队呆在花园的角落里,此刻还没有吹奏乐曲。自然,你也听不见轻轻的碰杯声和冰块敲击杯壁发出的清脆声响。
同样也不见车辆穿梭往来。耐德回过头来看了一会温菲尔德外面的大路,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不禁对帕金斯和那位英国军事情报局的红发人有效的控制感到惊讶。耐德回头向温菲尔德走,听到在高高的树梢上一只乌鸦高声斥责另一只鸟儿,听起来就像一位花腔女高音慷慨激昂地用歌声数落着对方。
我们那位宣礼员还在召唤着地位显赫高贵的富豪们在美国独立日向这个伟大的国家致敬,他私下想到,而这个乳臭未干的国家却在大家头上挥舞着炸弹。高声地唱吧,宣礼员。
就在温菲尔德官邸旁边,他看到一些人前前后后忙个不停。他们都是使馆工作人员和电视摄制组的人员,在酒会开幕之前紧张地工作着。在一边,一位肤色黝黑,身材高挑苗条,披着一头乌亮黑发的女子在对另一位中等身材,体态丰满,长着金色的鬈发的女人说话。两人不约而同都穿着淡牙黄色的服装,简身穿一件齐膝高的碎裥裙,勒维妮穿着富有飘逸感的长裙,上身套了一件波列罗式无袖马甲,裸露的双臂在斑驳的阳光里显得分外性感。
耐德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真想自己有隐身之术,这样就可以走近她们听听简和勒维妮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惴惴不安地向她俩走过去,站在那儿好像在激她们继续谈下去。她们也确实没停下来。
“……不能总是相信叙利亚人说的话。”勒维妮在提醒简。“他们可能是乱炸一气,然后将责任往别人身上一推。”
“我明白。”简忧心忡忡地看了耐德一眼。“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她对他说。“罗伊斯听说他们准备于今晚日落时分在格罗夫纳广场举行抗议示威游行。还为大马士革的受害者举行烛光祈祷。”
“是些什么人?是伦敦的叙利亚人吗?”
“是和平组织,呼吁裁军以及反对使用核武器的人们。”她朝安斯巴赫那边摆了摆头,他正在和一个人说话,烟嘴里吐出的烟雾直冲对方的面庞喷去。“安斯巴赫说这次冲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大马士革受害者中有许多儿童。”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定是我们干的呢?”勒维妮问道。
从温菲尔德里面某个地方传来一声女人的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喊叫声像一阵凛冽的寒风刺破茂密的树叶使耐德感到不寒而栗。他拔脚往官邸跑去。不一会儿又是一声枪响。
他加快了步伐,闪身冲进阳台门。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一颗九毫米子弹带着致命的啸叫掠过头顶。
他应声停下脚步,举起了手。整个宽敞的屋子零乱不堪,就像尼安德特原始部落的石窟。
一个长着一头乱糟糟的鬈发,眼睛外突的男人握着潘多娜·福尔默的手腕。他把她的胳膊拧在背部,用力往上提,潘多娜那涂着脂粉的脸上痛得没了一点血色。她的呻吟声低了些。
那人的右手握着一支九毫米勃朗宁自动枪。隔着房间他看出那是北约军队的常规武器,美国士兵总是用它换毒品。
在潘多娜脚边蜷曲着彼尔·沃斯,身下的鲜血摊得越来越大,他用手拼命地捂着被轰开的腹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在潘多娜小巧的亚麻高跟鞋上又染上一片红斑。
耐德认出那男人就是福尼斯。他身后站着一个金发青年,奥特加说他是常来这里的,他手中也握着同样的枪。从他双手握枪的姿势,和一动不动对准他的枪口,耐德发现这个人差点没打中他,不过他现在没有射击,而是在等待着命令。
“放松点,弗兰契上校。动作慢点。”福尼斯说话声音很高,而且听起来很紧张。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扭动着枪身直到枪口抵住潘多娜的右耳,“你敢动一下。”福尼斯又说。“我这人脾气暴躁,弗兰契上校。”
“我没有武器。”耐德站着一动不动。“我们可以帮帮彼尔·沃斯吗?”
“不行。”
“他快死了。”
“死的不会只有他一个,明白吗?”福尼斯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以为把我关在门外啦,是吗?”
“显然没有。”
麦克斯·格富夫斯在一边站着,他清了清喉咙。“是烘箱,耐德。”他用沙哑的声音说着。“他们是今天上午躲在烘箱里进来的。”
“终于让我们混进来了。”福尼斯狠狠地说道。“宾客随时会到,我欢迎他们的到来,怎么样?到来宾够数时,我会告诉你的。到那时你就去把温菲尔德的大门关上,明白吗?”
耐德用目光在屋里到处打量了一番。他感觉到他身后又有人进来了。他希望简和勒维妮能及时发现这个陷阱并避开。可是大使阁下在哪儿?
客人们随时都会到来,等那些能让福尼斯发横财的贵宾来齐还要一段时间,但一旦他们都到,福尼斯就会牢牢控制住他们。整车的部队也于事无补。抵着潘多娜·福尔默右耳的那枝枪掌握着一切。所有的海军陆战队员和保安人员,所有的警察和隐蔽在货车里的士兵,统统失去了意义,能帮得上忙的人不是被枪吓得不敢动弹,就是被别人用枪抵住了脑袋。
“听我说,”耐德说,他不想叫那人的名字以免引起他的警觉,“如果你们这样干有什么政治目的,你们可以……”
潘多娜痛苦的叫声打断了他的话。福尼斯苍白的脸上气得红一块,白一块。“福尔默夫人可不太高兴哦,弗兰契上校。你只会让她受苦。你给我闭嘴,走到墙那边去,站在那个联邦调查局的畜牲旁边。”
耐德一边往墙边走,一边观察着屋子。这间屋子很大,起初是用作舞厅的,现在清理出来以接待大批来宾,里面除了几张椅子和墙边的桌子以外没有其他东西。一边墙上的落地窗朝着露台。他看到勒维妮和简漫不经心地跟着他也走进屋来。真糟糕!
落地窗口站着一个手持英格拉姆M—10式枪的汉子。还有一个手持武器的家伙守着通往后面厨房的过道。福尔斯身边站着那个长着金发的青年。
耐德的目光最后停在彼尔·沃斯身上。彼尔身高马大,血还在不停地流着。他已经不再动弹,两只眼睛虽然睁着,但也似乎停止了转动。
在外交事务中如此殉国倒也死得光荣。他撇下的妻子贝特茜呢?她在哪儿?大使阁下在哪儿?还有罗伊斯·科耐尔呢?他在哪儿?
有可能获得屋外的援助吗?有可能与福尼斯谈判吗?可是他又有什么条件呢?他会不会在金钱面前放弃自己的劫持计划?美国的高度机动部队能否发扬他们在沙漠地区作战的传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这里,在最后关头将他们营救出去?不过如果他们被牢牢地困在这里,恐怕外界有人想援助也奈何不得。
这间宽敞的屋子现在似乎成了狭小的牢房。耐德就在这间牢房里将所有的人的命运都考虑了一番。屋里的人当中,只有福尼斯活下去的可能性最大,而他本人的可能性是最小的。他有这么多人要保护,而且他们都是妇女,大使的妻子,他自己的妻子,还有简。
“我想他们来了。”福尼斯说。
落地窗外的露台那边传来一阵纷乱的嘈杂声,并不像贵宾在陪同下向这边走来的脚步声,而是几名招待轻轻的脚步声,他们匆匆走来向屋内瞥上一眼,接着又跑了开去。耐德看得比福尼斯可能更清楚些,因为他离落地窗近一些。他想看清这些人是霍金斯和杜特公司的还是军需处的美国士兵。这倒并不重要。谁都不会冲进舞厅来送死。
此刻福尼斯的态度异常坚决,屋外任何情况对他都不起作用。要制服他们只有他们在屋内做事不慎让耐德有可乘之机。但他能够抱着美梦蜷缩在空气稀薄的烘箱里呆几个小时。这种人理应预料到可能出现的意外事件,从而不让它发生。
可是宾客都到哪儿去了呢?
这段时间的等待在福尼斯身上产生了微妙的作用。他那双突起的大眼睛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可就是看不到来宾的影子。一滴滴汗珠出现在那张土灰色的脸上。
潘多娜饱尝了等待的滋味。她吊在福尼斯的手臂上像一只小破布娃娃,从她踮得高高的脚弓部你可以看出她在拼命将自己弱小的身体向上撑,以此减轻一点拧在身后的胳膊揪心的疼痛。她脸上的胭脂似乎从肌肤上剥离下来。苍白的颈部使得胭脂看上去很不协调,而涂着脂粉的脸在一阵阵痛苦地抽搐。
“希尔穆特,”福尼斯朝那个把守厨房过道的人喊道,“把他拖到一边去。”他朝躺在地上的彼尔·沃斯的尸体示了示意。“我们不想吓着我们的贵宾。”
那个年轻人将枪夹在胳膊下面,抓住彼尔的腿将他拖进了过道,在地上留下一条鲜红的血印。然后他走回来将一块大桌布细心地盖在血渍上。桌布立刻变成了红色,他挪开桌布,又在地上盖上一块波斯地毯。看他那一招一式,就像位认真干活的招待员。
可贵宾在哪儿呢?
耐德知道此时他不能抬起手来看表。但在福尼斯身后的餐具柜上放着一架金黄色的座钟,指针指着1点20。
福尼斯转过身跟身旁的金发青年轻声说了几句。年轻人点了点头,提着勃朗宁自动枪向耐德走来。
“跟我走。”他命令道。“当心点。”
耐德发现他说话带着一点斯堪的纳维亚的口音。他让对方用枪把他推向通向露台的落地窗。勒维妮和简身着淡牙黄衣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耐德从她们面前走过,用眼角看了她们一眼,向她们投去毫无意义的慰藉的笑容。
他们走出屋子,金发青年用枪口紧紧抵着他的腰肋,一步不落地走在后面。他们朝由海军陆战队员守卫的北门走去。
“我们就了解一下来宾的情况。”金发青年凑近他的耳朵低语道。
“向他们打听一下吗?”耐德提议道。
“什么都别说。我们就看看。”
头顶上乌鸫又在召唤起忠实的信徒,一遍接着一遍,就像乐团吹奏着高亢激越的乐曲。名人贵宾你们都来吧!让我们向这个充满机遇的国家表达我们的敬意!为这个自由而富于创业的国家的独立献上我们衷心的祝福。
“站住。”
他们两人像情人般贴在一起,像是用勃朗宁枪筒连着,在一棵一片鸟语的树下停住脚。耐德向四面看着。在北边,路障边没有汽车。事实上,他随便往哪儿看都不见汽车的影子。
“真奇怪。”金发青年在耐德耳边嘟哝着,弄得他耳朵直痒痒。
“回到屋里去。”枪筒捣得好痛。两人转过身来,慢步走回露台。哦,两人亲昵的时间太长了点。
这时耐德·弗兰契眼睛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影子,正向温菲尔德官邸后面的车道那边移去。他身后的金发青年没有做出反应。
片刻间,耐德看出温菲尔德的阴影处有两个男人朝由陆战队员把守的大门跑去,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像是大使,另一个拉着他向前跑,像是拉着一只不听话的狗。第二个人穿着漂亮的浅色西服,系着雪白的领带,他肯定是罗伊斯·科耐尔。
真够意思。罗伊斯勇救大使,却看着我们见死不救。助手的天职就是力保首脑的生命安全。
真是不公平,耐德私下里想。他如果在罗伊斯的位置上也会这样做的,先把大使阁下拉到安全的地方,再来解决这边的绑架。有一阵子他竟糊涂得想与罗伊斯换角色。不过他明白他的位置是在这里。长着金发的年轻人在门口又提醒他:“现在你得当心点。别让我伤着你。”
在大门附近的灌木丛中躲着一群人。科耐尔不停地将大使的头向下压,不让他被外面看见。一位陆战队中尉和那位黑人陆军中尉蹲在沙土上。
“听清楚没有?”科耐尔问。“谁都不允许靠近房子。不要充英雄往前冲。还有您,阁下,”他又对福尔默说道,“对您的关心我很赞赏,可是我们只要在这里安静地呆着,就会有救她的机会,当然也能救出所有人。”
“别做梦了。”大使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我希望那个突眼人出个差错。那时候耐德·弗兰契就有机会了。”
“机会真是太渺茫了。”
“我们无法施展手脚。”科耐尔朝两位军官看了看。“一定要让军需部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坚决执行命令,明白吗?不要靠近房子。屋里人的性命如何都看我们的了。”
一个奇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两位军官十分尴尬地将视线转向一边。罗伊斯意识到是大使在百般无奈地悲号。
弗兰契与金发青年走进屋内,两人像用铁链绑在一起一样贴得紧紧的。在房间另一端,福尼斯紧张地瞪着他们。其他人也都十分紧张。
勒维妮苍白的大眼睛里一片迷惑不解的神情。她身边的高个子简带着内疚的眼睛黯然神伤,不敢正眼看他。从她们身后传来福尼斯粗哑的声音。
“客人呢?”
“还没来。”金发青年大声回答。
“这是阴谋。”
“重要人物总是来得迟一些。”耐德提醒道。
他身边的家伙肌肉发达的身体猛然发力,抡起手来就是一下子,将勃朗宁枪托狠狠地砸在耐德的嘴上。他感到一股热乎乎带着咸味的血从下唇里冒出来。耐德很明智,没有伸手去捂。
“干得好,”福尼斯说,“应该管管这张嘴。向后退,靠着墙,弗兰契上校。我们要等一会儿,对吧?”
这枪有些火药味,耐德觉得口中的血沿着嘴角淌到了下颌上。他嘬了嘬嘴,将嘴里的血咽进肚里,喉咙感到一阵窒息。他强忍着怒火一动不动地靠墙站在麦克斯·格罗夫斯身旁。
“大使阁下很安全。”他含含糊糊地悄声说道,嘴唇一动不动。
“去他妈的。”麦克斯答道。
可来宾都到哪去了?路上既不见车也不见人,好像……耐德又吞了一口血,好像这里又脏又不安全,倒像是恐怖的原子弹爆炸区。
耐德眯了眯眼睛。嘴唇、牙齿开始发出阵阵抽痛。他终于明白了宾客不来的原因。
大家都有别的事,他们要在别处度过7月4日这个星期天。他们甚至宁愿坐在家里,从电视里收看全世界针对美国策划的这次对手无寸铁的妇女儿童发动的袭击举行的抗议活动。无论美国是否参与了这次袭击,人们也没有必要冒着危险来参加这个牛仔之国举行的花园酒会。现在不是一直有恐怖分子活动吗?最好还是呆在家里。也许会有几位客人姗姗来迟,其中有一些是新闻界的,但总的局势是很明朗的。
不会有客人了。美国方面举行的酒会居然没人来参加。
“听我说,”他大声对福尼斯说道,“我们得谈谈。”
“该死的嘴巴。”突眼人说。“把它干掉。”
金发青年朝耐德跨了一步,将枪举上肩头,手指扣动扳机。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年轻人手捂着被射穿的眼睛,扭动着身体仰面倒了下去。
勒维妮两腿叉开站在落地窗前,威风凛然像座巍然屹立的雕像。她右手握着一支威伯利对对枪,右手下面托着左手,就像独自在她自己的练靶场里。
她又一枪射穿了福尼斯的喉咙。
另两名手持英格拉姆的家伙同时向她开火,枪口喷出死神般的火光。哒哒哒哒。
子弹在勒维妮的波列罗马夹上画出了一个大大的X形,弹孔里汩汩地往外喷起鲜红的血,她一下子瘫倒在地。
耐德一个鱼跃从她身上飞过去,抓起威伯利手枪。他先朝窗口的枪手开了一枪,把他打了个嘴啃泥。
耐德在血泊中向一边滚去,又向门口的家伙射出一粒子弹。对方端着英格拉姆枪向他开火,打中了他的左肩。
他的脸痛苦地抽动了一下,又朝那人开了一枪,正中心脏。耐德立即转身看望勒维妮。
她瞪着苍白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看。“我打中了吗?”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分辨。
“打中了,维妮。”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变得呆滞无光,看上去和夏蒙一样黯淡,和威考夫一样冰寒。
屋内屋外突然变得雅雀无声。接着陆战队卫兵向这边跑来。耐德又开始听到头顶上的乌鸫鸟尽情地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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