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彼特为什么这么慢?他要她在餐厅等他,但那已经是十分钟前的事了。她现在是坐立难安。就在她决定回地下室去继续洗衣服时,厨房的双开式弹簧门打开。

  “抱歉让你久等。”彼特穿过餐厅,关上通往走廊的门确保隐私。

  虽然这场会面是她要求的,但她突然害怕得要命,因为她担心他会同意她的要求。

  “好了。”他坐下来。

  她好象没办法静静坐着,她的脚不停地轻敲着地板。发觉那会泄漏地有多么紧张时,她强迫自己停下来。她没办法放松,因此像僵尸般笔直地坐在一动就嘎吱作响的椅子上。

  彼特似乎一点也不急。他首先问她是否承受得了这突发的状况。

  “ 还好。”他看得出来她在撒谎吗?

  随之而来的是静默。他继续耐心地等她厘清思绪和说出心中的想法。难以启齿使她觉得自己像傻瓜。半个小时前看似明智的计划这会儿却看似疯狂。

  “你滑过雪吗?”

  即使她的问题令彼特意外.他也没有表现出来。“没有,但我一直想尝试。你呢?”

  “我以前常滑,我念的学校周围都是山。”

  “你就读瑞士的寄宿学校,对不对?”

  “对。”她回答。“第一次滑雪时我站在陡坡边缘,花了好久才鼓足勇气出发。我觉得自己就像站在多佛海峡的峭壁上,斜坡在我看来就有那么陡。我吓坏了,但心意已决。”

  “跟我说话就像回到那个峭壁上?”彼特问。

  她点头。“是的,因为我知道,就像在那座山顶上,一旦出发就不能回头。”

  若兰沉默片刻后才又开口:“我猜我应该先对你完全诚实,否则无异是浪费你的时间。我告诉你我还好,其实我心乱如麻。”

  “那是可以理解的。”

  “大概吧!”她说。“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我的注意力无法集中。替蒙席洗床单时我在想要对你说的话,一不小心把整瓶漂白水倒进洗衣槽里。很大的一瓶。”

  彼特微笑。“往好的一面想,它们会雪白洁净。”

  “它们被放进洗衣机里时是绿底蓝条的。”

  他笑了。“天啊!”

  “由此可见,我的脑海有多乱,有多么……内疚。”

  蒙席敲门,把头探进来。

  “若兰,我要去医院探视几个病人。我不会去太久,寇太太马上会来。你可不可以在她到达前接一下电话?达明神父可以应付任何紧急状况。”

  “没问题,蒙席。”

  彼特站起来。“等一下,蒙席。”

  他到走廊叫诺亚。若兰听到脚步声,然后是彼特的说话声。“叫季探员开车送蒙席和陪在他身边。”

  蒙席不要人护送,表示他能够自己开车,但彼特温和地打断他的话,坚持由季探员陪同他前往。蒙席发现争执无用而勉强同意。

  彼特回到餐厅。尼克限着进来,关上房门后靠在门板上。他交抱双臂,朝她眨眨眼,他的肢体语言明白地告诉她他暂时不会离开。

  “你有话跟彼特说吗?”若兰问。

  “尼克要求加入我们。”彼特说。“我告诉他这必须由你决定。”

  她迟疑一下。“好吧!”她直视他的眼睛。“但是,尼克,拜托你在听到我要说的话时不要插嘴或反对。答应我。”

  “不行。”

  “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

  彼特重拾谈话的主控权。“你刚才说你感到内疚,为什么?”

  她决定不理会尼克,凝视着桌面回答:“我想要逃走和躲起来,直到你们抓到他。我为那个想法感到羞愧。”

  “没有什么好羞愧的,想要逃走是人之常情。”彼特说。“我也会有那种想法。”

  她不相信。“不,你不会。我的反应既懦弱又自私。”

  她突然感到坐立难安,于是站起来走到窗前。她拨开窗帘,正好看到蒙席坐进一辆黑色轿车的前座。

  “你太苛求自己了。”彼特说。“恐惧不是缺点,而是一种安全机制。”

  “他正在外面……寻找另一个受害者,对不对?”

  尼克和彼特都没有回答。

  “别站在窗户前面。”尼克命令。

  她立刻放掉手中的窗帘,往后退一步。

  “你担心他在监视蒙席公馆吗?”她问尼克。“你不是说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早就上路回家了?”

  “不,我说的是他可能走了。我们不可以冒险。”

  “这就是为什么蒙席今天有人护送,对不对?”

  “只要你和达明在这里,蒙席就会有探员保护。”彼特说。

  “我们害他有危险?”

  “只是预防措施。”他坚持。

  “ 这个人……马上就要杀害另一个女人,对不对?”

  彼特审慎措辞。“除非能够找到相反的证据,否则我们不得不假设他告诉达明的都是实话。所以说,他很快就会对另一个女人下手。”

  “他会先折磨她再杀死她。”突然感到墙壁从四面向她逼近,她连忙深呼吸使自己镇定下来。“他不会再杀一个就罢手,对不对?他会不断地杀下去。”

  “过来坐下,若兰。”彼特说。

  她遵照他的要求,侧坐在面对他的椅子上,双手迭放膝头。“我有个计划。”

  他点头。“你准备好要从山顶出发了,是不是?”

  “差不多。”她同意。“我还是想逃走,但我不会那样做。”她从眼角看到尼克站直身子。“我想要抓到他。”

  “我们会抓到他的。”彼特向她保证。

  “但我可以帮你们的忙,”她说。“而且我非帮不可。出于很多理由。首先,外面那些女人完全不知道这个疯子在找寻下一个受害者。这是我不打算躲起来的主要理由。”

  彼特皱眉思考。当他开始摇头时,她知道他已经猜出她想要做什么,于是急忙在他否决前进一步说明。

  “我有时会非常固执和坚决,一旦决定就会贯彻到底。在我的一生中,其它人都企图控制我的生活。母亲死后,管理信托基金的律师替我做了所有的决定。那在我年纪小时还说得通,但等年纪稍长,我开始憎恶他们的独裁作风。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我想要参与决定,但他们不准。他们决定我该念什么学校、该住在哪里和该用多少钱。”

  她吸口气,继续往下说:“我花了很久才摆脱他们的控制,终于找到一个真正让我产生归属感的地方。如今这个疯子又企图把它从我手里夺走。我不能让他那样做,我不要。”

  “你希望我怎么做?”

  “利用我。”她脱口而出。“设下陷阱,以我为饵捕捉他。”

  “你疯了吗?”尼克大叫。

  她听得出尼克在生气,但不去理会他。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彼特。“帮我说服我哥哥让我回圣橡镇。这是第一步。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但在我看来,我真的别无选择。”

  “才怪!”尼克反驳。

  她抬眼望向他。“只有化被动为主动,我才能重拾人生。”

  “不可能。”尼克坚持。

  “不,有可能。”她的语气冷静得连自己都意外。“彼特,如果我在他叫我哥哥把我藏起来之后回家去,他不会视之为挑战吗?”

  “会,我相信他一定会。”彼特回答。”

  这对他来说是一场游戏。否则他为什么要提到尼克?他知道尼克在联邦调查局工作,他想要证明他比我们都聪明。”

  “如果我回圣橡镇去,他会认为我在做对他有利的事,对不对?”

  “对。”

  “在这个混蛋死掉或被关之前,你休想回去。”尼克说。

  “可不可以先听我把话说完?”

  他看来想要把她拖出去猛摇一顿,使她恢复理性。他的抗拒正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了解他的想法,彼特。你知道怎么做可以使他来追杀我,如果我激怒他,他就会放过别的女人。至少我希望是那样。你和尼克可以设下陷阱,你们常做这种事,对不对?圣橡镇是个小镇,只有一条主要公路进出。如果有必要,包围圣橡镇应该不会很困难。”

  “若兰,你知不知道--”彼特开口。

  “我知道可能出什么事,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冒险。我会完全按照你们的指示去做,我保证。让我帮你们在他再度杀人前抓到他。”

  “以你为饵。”彼特慢吞吞地说。

  “是的。”她平静地回答。“是的。”她坚决地重复。

  “你知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神经?”尼克粗声恶气地说。

  “ 这个计划合情合理。”她争辩。

  “什么计划?”他问。“你根本没有计划。”

  “尼克,别激动。”

  “彼特,我们在说的是把我死党的妹妹送进--”

  “也许你应该停止把我当成达明的妹妹,”她建议。“开始以探员的方式思考。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以你为饵。”他重复彼特的话,但他的上司语气冷静,他则接近咆哮。

  “你可不可以小声一点?在我们做出决定前,我不想让达明听到。”

  尼克瞪她一眼,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若兰现在全指望彼特的支持了,因为尼克对她的计划固然反应不佳,但她知道哥哥的反应会激烈十倍。

  她知道她必须说服彼特。“我不要在躲躲藏藏中度过余生。我们都知道要不是因为尼克和达明,你根本不会来这里。你有那么多工作得做,不可能每次听到有人扬言杀人就放下一切赶去。对不对?”

  “很不幸,我们人力不足。”他承认。

  “你们的时间宝贵,所以我想我们可以迫使这个人加速行动。”她看到彼特眼睛一亮。

  “你的提议是什么?”

  “把他逼疯。”

  尼克戛然止步,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他已经疯了。”他告诉她。“如果你以为达明和我会让你以自身为诱饵,那么你也疯了。绝对不行,若兰。”

  她转向彼特。“要怎么做才能使他抓狂,使他气昏了头而变得粗心大意?”

  “听过录音带之后,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不明对象非常自大,使世人相信他聪明绝顶对他非常重要,任何批评都会使他勃然大怒。如果你在镇上公然谈论他这个笨蛋,他就会加速行动。他会为了使你闭嘴而提早解决你。嘲笑他就可以激怒他。”

  “ 还有呢?”

  “使他嫉妒。如果他认为你跟别的男人谈恋爱,那么他就会视之为一种背叛。”

  她点头。“我可以使他嫉妒,我知道我办得到。记得他在录音带说的话吗?丽真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他不得不惩罚她的背叛?我可以跟镇上的每个男人打情骂俏。”

  彼特摇头。“我认为比较有效的做法是,只限一个男人交往,使这个不明对象相信你爱那个男人。”

  她等他说下去。彼特开始一边用手指轻敲桌面,一边思考各种可能性。

  “他提到尼克的名字。他激达明向联邦调查局求助,所以他显然是想跟我们玩游戏。”彼特用手指摩擦着下巴。“我们不妨来个将计就计。”

  “那是什么意思?”

  “让他以为控制权在他手中。”彼特解释。“如果他认为他的告解撮合了你和尼克,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他精心设计的游戏适得其反,那绝对会使他觉得自己像个笨蛋。这个主意很有意思。你和尼克表现得像对热恋中的情侣,那绝对可以使他抓狂,如果他真的是他说的那种人。”

  “尼克……”她说。

  “他绝不会相信的。”尼克说。“他使我们相遇和在一夕之间坠入情网?相信我,彼特,行不通的。”

  “他相不相信都无所谓,”彼特耐心地解释。“我们的目标在嘲弄他和他的小游戏。如果你和若兰表现得像对情侣,他会认为你们在嘲笑他。他绝对不会喜欢的,我可以保证。”

  尼克摇头。“不行,太冒险了。”

  “你在无理取闹。”若兰抗议。

  “我无理取闹?你根本不知道这些败类有多么心狠手辣。”

  “但你知道。”她指出。“你可以维护我的安全。”

  “再周密完善的计划还是有可能出差错。”

  “我了解其中的风险。”她说。“但他此刻物色的受害者……她是别人的妻女姊妹。你们怎么能认为我们还有别的选择?我们非这样做不可。”

  “真要命。”尼克嘟嚷。“你有没有想过达明的反应?你告诉他你这个不成熟的计划时他会说什么?”

  “事实上,我认为最好由你去告诉他。你可以解释的比我好。”

  “不,我不干。”

  彼特一直在密切观察着尼克。“有意思。”他轻声道。

  尼克误会他的意思。“你不可能认为她的计划有可取之处,那太疯狂了。”

  “不,我认为你的反应很有意思。我已经说过我对你涉入这件案子有何看法,尼克。你的关系太密切。”

  “ 这个嘛,我在休假。我想怎样就可以怎样。”

  彼特翻个白眼。“若兰说对了一件事。你需要开始以探员的方式思考,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这下她知道彼特站在她这边了。“你愿意跟我哥哥谈吗?”

  “你必须先取得尼克的合作。”

  “门儿都没有。”尼克向她保证。

  电话铃声乍响,吓了她一跳。庆幸能喘口气,她急忙去接电话。

  “响三声,若兰。让电话响三声再接。”彼特叮嘱。

  她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一边点头同意,一边走向摆在楼梯对面凹室里的电话。她拿起话筒时,尼克来到走廊上。

  “慈悲圣母堂。我能为你效劳吗?”

  她听到格格笑声,然后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你的冰箱在跑吗?”

  她知道那个笑话,决定配合一下。“哦,在跑呀!”

  另一串笑声响起,然后是另一个声音大叫:“那你最好去抓它。”

  若兰在小孩子的笑声中挂断电话。尼克在餐厅门口看。

  “小孩子玩电话游戏。”她解释。

  电话铃声又响。她在等第三声结束时对尼克说:“我猜我不应该鼓励他,这次我会比较坚定。”

  “慈悲圣母堂。我能为你效劳吗?”

  “若兰。”对方低声叹息出她的名字。

  “什么事?”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开始唱一首改编过的童谣。“碧眼女孩,要不要出来玩,出来玩,出来玩。碧眼女孩,要不要出来玩……喜不喜欢我唱的歌,若兰?”

  “你是谁?”她问,猛然转身望向尼克。

  “碎心杀手。”对方嘲弄道。“我恐怕得把你的心撕成碎片。你怕不怕?”

  “不怕。”她撒谎道。

  听到他的笑声时她瑟缩了一下。笑声停止的像开始的那样突兀,接着他低声说:“要不要再听一首?”

  她没有回答。尼克冲向她,她可以听到楼上传来声响,可以从眼角看到彼特在餐厅里注视着她,但电话里的声音使她无法动弹。她紧抓着话筒,尼克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话筒拉开跟她一起听。

  她恍然大悟有人在录音或追踪这通电话,这就是为什么彼特叫她等电话响三声再接。她必须使他继续说话,她心想,但是天啊!他的声音使她想要呕吐。

  “这首跟刚才那首一样无聊吗?”她问。

  “喔,不会,这首保证好听。它是如此真诚和……充满原创性。注意听哟!”

  她听到喀嗒一声,然后是一个女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她从来没有听过那么恐怖的声音。要不是尼克扶着,她就会在惨叫声传入耳中时瘫软在地。那种几乎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好象会持续到永远。接着,她听到另一声喀嗒声,惨叫声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要叫我放过她?要知道,我放了。我把她放在一座坟墓里,甚至放了一颗小石头在坟上,好让我想把她挖出来时记得她在哪里。要知道,我有时会那样做。我想要看看她们变成了什么样子。这一个是勉强代替你的,若兰。你准备好要玩了吗?”

  胆汁涌上她的喉咙。“玩什么?”她努力以厌倦的语气问。

  “躲迷藏。你躲,我找。游戏就是这种玩法。”

  “我不跟你玩游戏。”

  “喔,你要。”

  “不。”她硬声道。“我要回家了。”

  他尖声大笑,但她分辨不出他是愤怒或高兴。她把话筒从尼克手中夺过来,抬头挺胸地大声喊道:“来抓我呀!”

  游戏上场。

  一组联邦调查局探员涌入圣橡镇布置陷阱。组长魏立儒把指挥中心设在圣母升天院的湖畔木屋里,地点就在小镇南方不远的影子湖边。谣传拥有普林斯顿大学变态心理学硕士学位的魏立儒,将在取得博士学位或莫彼特退休时成为莫彼特的接班人,大部分的探员都认为这些风声是魏立儒自己放出去的。他是个照章办事、死硬派、惹人厌的上司,实务经验远不及手下探员却自大得要命。

  外勤探员费祖义和电子监视专家冯迈德,首先被派去镇上侦察若兰家邻近地区和做好保全措施。他们两个都接到命令视她家为犯罪现场。

  想混迹在圣橡镇这种每个人都认识每个人的小镇并不容易。幸好修院的整修工程使镇上多了许多陌生面孔,因此他们打扮成工人模样以免引人注意。费祖义戴着棒球帽,拎着黑色圆筒行李袋。冯迈德提着工具箱。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除了若兰的隔壁邻居范佩珍老太太以外。

  冯探员缓缓绕行若兰的两层楼洋房四周,查看可能的躲藏之处。费探员拎着行李袋步上台阶,穿过阳台,停在大门前,戴上手套,花了不到五秒就用信用卡打开了门。

  高里欧警长在五分钟后突然出现在费祖义面前。原来是范佩珍看到陌生人进入若兰家时打电话报了警。

  费祖义比较担心警长弄乱犯罪现场,而不在意警长手中挥舞的手枪,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手枪还上着保险。

  里欧抓抓他的光头,大声嚷道:“把手举起来,小子。我是圣橡镇的警长,你最好照我的话做。”

  冯迈德悄悄进入屋内。他走到警长背,戳戳他的背引起注意。警长误以为戳在背上的是枪,他立刻丢掉手枪,举起双手。

  “我不会反抗,”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们想拿什么尽管拿,千万别伤害我。”

  迈德翻个白眼,移到警长前面挥挥手掌。里欧看出他没有武器,急忙捡起地上的手枪。

  “好啦!”他说,很高兴局面又在他的控制之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如果你们以为在这里能偷到贵重物品,那你们就太笨了。往四下看看,你们就可以看出若兰没有什么值得拿的东西。我知道她没有录放机,她的电视机是至少十年的旧货,值不了几个钱,绝对不值得为了它坐牢。据我所知,她一贫如洗。银行里没多少存款,她的店还是贷款买的。”

  “你怎么知道她的电视机有多老旧?”

  “我的远房表哥方海睿告诉我的。”里欧解释。“不久前他想把一台最新机型的电视卖给若兰,有子母画面的那种。但她不要新的,反而叫海睿修理她在跳蚤市场买的旧货。依我之见,她根本是在浪费钱。我就是这样知道她的电视机有多老旧。”

  “你还有个亲戚在银行工作吗?”迈德问。“所以你才会知道贷款的事?”

  “差不多。”里欧回答。“我不妨提醒你们,手中有枪的人是我,你们得开始回答我的问话。你们在抢劫若兰吗?”

  “不是。”迈德回答。

  “那么你们在她家里做什么?你们是她的法国亲戚吗?”

  祖义生长在纽约市布朗克斯区,说话带有浓浓的街道腔,像帮派电影里的流氓。“正是。”他努力面不改色地说。“我们来自法国。”

  警长欢喜自己猜对了。他得意地点着头把抢收起来。“跟我想的一样。你们说起话来有种奇怪的腔调,所以我猜你们一定是外国人。”

  “警长,其实我们两个来自东部,所以我们说话有个腔调。我的朋友刚刚说我们来自法国只是在开玩笑。我们是若兰哥哥的朋友。”迈德解释。“我们要去修院打工,达明神父要我们顺便过来修理她的水槽。”

  “水管堵塞了。”祖义补充。

  警长注意到前门边的黑色袋子。“你们打算在这里过夜吗?”

  “也许。”祖义说。“那得看水管需要修多久。”

  “这栋房子不是若兰的,她只是这里的房客。若兰在哪里?”

  “就快到了。”

  “你们跟她没有亲戚关系,却想跟她睡在同一个屋檐下?”

  “怎么了?你在担心若兰的名声吗?”迈德问。

  “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若兰是好女孩。”警长说,把他的大屁股搁在沙发扶手上。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祖义问。“你为什么要介意我们睡在这里?”

  “哦,我一点也不介意,但有个你们惹不起的人会介意。我劝你们找别的地方住,因为他不会喜欢听到若兰跟两个男人同居,即使只是一、两天。没错,他会很不高兴的。”

  “你说的是谁?”

  “对啊!谁会不高兴?”祖义关上前门。在他们得到答案前,警长休想离开。

  “你们别管他是谁,但我非告诉他不可。你们何不到修院去?只要说你们是去静修的,他们就会提供免费的房间给你们住。你们知道静修是什么吧?就是整天祈祷和思考。”

  “我想要知道谁会不高兴我们住在若兰家,”祖义追问。“我还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觉得非告诉他不可。”

  “因为给他发现我知情不报……他有时会非常凶狠,我不想惹他生气。”

  “不想意谁生气,警长?”

  里欧掏出一条脏兮兮的手帕擦拭额头。“ 这里面好闷,对不对?若兰有台窗型冷气,我想她不会介意你们把冷气打开。等她到家时客厅就会凉爽舒适。她今天会到,对不对?”

  “我们也不确定。”迈德说。

  “我们还是很想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警长。”祖义不死心地追问。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你们。但你们也不用为这个烦恼,因为你们很快就会见到我的朋友。他一听说你们在这里就会火速赶来,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他在这一带有权有势,所以你们最好非常尊敬他。我是绝对不会惹他生气的,法律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意思是我们要靠自己了?”祖义问。

  警长垂下视线。“差不多。”他耸耸肩。“ 这一带都是如此,进步必须付出代价。”

  “你可以告诉你的朋友不必提防我们,”迈德说。“我们两个对若兰都没有兴趣。”

  祖义猜出迈德的打算,立刻点头附和。“正是。”

  “那就好,因为我的朋友打算在近期内跟若兰结婚。凡是他想要的,他一定会得到。”

  “他谈到结婚,是吗?”迈德说。

  “不是空谈。她迟早会明白那是不可避免的。”

  “听来你的朋友认为他拥有若兰。”祖义说。

  “他确实拥有她。”

  迈德放声而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

  “你的朋友要大失所望了。”迈德解释。

  “此话怎讲?”

  “等他发现……”祖义故意卖关子。

  “发现什么?”

  “若兰在堪萨斯市结识了一个人。”

  “他们一见钟情。”迈德插嘴。

  “那样的说法其实并不正确。”祖义对迈德说,他们一搭一唱地把讯息传给警长。“她老早就认识尼克了。”

  “不对,她知道他的事,但直到上星期才第一次跟他见面。”

  “你们在说什么?”

  “尼克。”

  “哪个尼克?”警长问,他的沮丧显而易见。

  “布尼克。”

  “若兰爱上的那个人。”祖义解释。

  “说来好笑,尼克是达明神父最要好的朋友。”迈德说。“想来这是上天注定的。”

  “这个尼克住在堪萨斯市吗?相隔两地的恋情不会有结果的。”警长说。

  “哦,他不住在堪萨斯市。他住在东岸。”

  “那么我想班老大没什么好担心的。像我刚才说的,相隔两地的恋情不会有结果的。”

  警长在无意中说出了他朋友的姓氏,但迈德和祖义都没有让他知道。

  “尼克一定也想到了这一点。”迈德说。

  “所以他要搬来圣橡镇跟若兰在一起。”祖义接口。

  警长高耸起眉毛。“他要搬来这里?”

  “正是。”祖义说。“我猜他不想冒失去她的风险。”

  “更何况他们是一见钟情。”迈德提醒他。

  “ 这家伙要住在哪里?”

  “跟若兰一起住这里,直到他们结婚。之后我就不知道他们会住在哪里了。”

  “结婚?你从哪里听来的?”

  “若兰告诉我们的。”

  “人们会说闲话的。”

  “ 这也难免。”

  “我要走了。”警长匆匆把手帕塞回口袋里,起身往门口走去。

  就他那样的大胖子而言,警长有心想跑时跑得还真快。祖义和迈德站在窗前注视警长飞奔向他的汽车。

  “真是个饭……”祖义咕哝。“他甚至没有问我们的名字或要求我们出示证件。”

  “他有地方要去,有人要见……”迈德说。

  “还要去向一个姓班的朋友通风报信。”祖义掏出行动电话开始拨号。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盯住他了吗?”祖义问。他听了一分钟后说。“是的,长官。”然后切断电话。

  迈德在工具箱旁蹲下,递给祖义一双手套。“开工吧!这有可能花上我们一整夜。”

  祖义是乐天派。“也许我们会走好运。”

  一个小时后,他们果真走运了。他们在若兰卧室外面放床单的壁橱里找到摄影机。摄影机塞在壁橱内最高的角落里,贴着墙上小洞的镜头对准若兰的床。他一直在看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