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1119年
他在婚礼上涂着作战油彩。
何康诺的心情就象他脸上和手臂上涂的深蓝色油彩一样阴郁。领主对于他所执行的任务并不高兴,但是他是个具有荣誉感的男人,为了公正,他会做任何需要他做的事。康诺全心全意地想着自己的复仇计划,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因为,每个配得起自己的剑的高地人都是具有复仇心的。很简单,事情本来一向如此。
领主身旁还有五个士兵骑着马与他同行。这些男人也都呈现出战斗的状态,但是他们每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因为谁也不想在今后几天里跟一个英格兰新娘同行。昆蓝骑在领主身边。这个战士几乎和康诺一样高,但肩膀手臂及大腿上的肌肉不像他的领主那样强壮,因此看起来没有康诺那么强大的力量。但那不是昆蓝跟随康诺的原因。是康诺的机智,他对公正的渴望,他坚定的领导才能使他的士兵一直跟在他身边。作为他忠实的跟随者,昆蓝会献出生命来保护领主的安全。康诺曾经救过他一次,而昆蓝知道无论多么危险,他的领主都会愿意再次再再次的这么做。其他人与昆蓝想的一样,因为康诺把所有追随他的人都当作他宝贵的家庭的一员。
昆蓝不仅仅是个忠诚的随从,他也是个亲密的朋友,象其他所有的何氏族人一样,他也信奉着自己的怨恨,把这恨当成爱人一样藏在心里,直到他能找到办法替自己及家人复仇为止。
“现在改主意还不太晚,”昆蓝说。“还有其他方法来报复麦克内尔。”
“不,我已经传话给我的继母告诉她我将有个新娘了。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你觉得尤菲米娅会回来吗?”
“可能不会,”康诺回答,“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觉得回到我们的领地对她来说很困难。她甚至直到现在还在哀悼她的过去。”
“那亚力呢?你的兄弟命令你结束这种不和,而你答应了他。”
“是的,这将是我最后的报复,这会让麦克内尔痛苦很长一阵子的,我会为此相当满足。你知道那只猪有多想跟英格兰联盟。我们就利用他的贪婪作为我们的有利条件。记住,朋友,他使你的家庭蒙羞受辱!”
“我们因他的背叛而跟他作战。”
“那还不够,”康诺声明,“等我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你父亲的头会再一次的高高昻起。”
昆蓝突然大笑起来,“我在想上帝肯定在帮我们,康诺。直到今天早上我们才知道你要带走的女孩的名字。你还记得她吗?”
“她可不容易让人忘记。而且,我现在有更好的理由给亚力了,而那对我很重要。”
“不过你的兄弟还是会生气的。”
“不,一旦他知道很久以前这个英格兰女人已经把自己许给我的事实之后。他会高兴的。”
“你会怎么对他说?”
“我会告诉他事实。她确实向我求婚了,你没忘记这个吧?你还因为这个笑了一个星期。”
昆蓝点了点头,“她问了你三次,但是我要提醒你那是很多年前了。她肯定已经忘记了。”
康诺笑了,“那重要吗?”
玟娜小姐突然有种可怕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她。她正跪在小溪边,用自己的绣花手帕抹干脸和手,突然她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存在。
她没有马上移动,她知道最好不要立刻跳起来跑回营地。如果是野猪或是更糟的什么东西在附近的话,任何突然的行动都会使自己更危险。
她拿出匕首,慢慢站起来,慢慢转身,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眼睛搜寻四周,想知道暗黑的树丛里可能隐藏着什么。
什么都没有。她等了几分钟,看她感觉到的东西会不会自己现身,但仍然什么都没发生。她听到的唯一的声音是自己如雷的心跳。
她真笨,不该离开父亲的士兵和午餐营地这么远。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她谁也不能责怪只能怪自己。但如果不是因为她太想独处一会的话,她是会考虑到可能的后果的。她当然还是会出来独处一会,但她会更小心,至少会随身带着自己的弓箭出来。
难道她把自己警惕的本能留在家里了?她想肯定是的,因为她还是觉得有人在看着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玟娜想自己可能只是在犯傻而已。如果真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那的话,她早就应该在那个东西接近她之前听到声音了。爸爸总是说她的听力有多么的不寻常,他还经常向他的朋友吹嘘她甚至能听见秋天第一片落叶落地的声音呢。她确实能听到很细微的声音。
但现在她什么都听不到了。玟娜认为自己有点紧张过度了。这趟旅程对她来说太艰苦了,她已经累坏了,是的,肯定是这么回事,是疲倦使她感觉到了其实并不存在的威胁。
麦克内尔领主。上帝救她,每当她脑子闲下来,她的思绪就会转到她未来的丈夫那去,然后她就会想吐,多亏今天她还没吃东西。的确,她从没见过那个男人,很可能自己所做的结论都是错的,他可能非常好,所有那些关于他的可怕的传说可能都是些夸大之辞。上帝啊,她诚心希望如此。她可不想嫁给一个残忍的男人,甚至不能想象那种情况。她是怎样恳求父亲不要这样对她啊。可他不愿理会她的恳求争辩,他向来如此。
他通知她的方式也相当冷酷。他在半夜把她摇醒,告诉她他的决定,然后命令她去帮助母亲和女仆准备行李。她会在天一亮就前往苏格兰南部低地。他给她的解释不能令她释怀:这场婚姻可以帮助她的父亲将他的势力延伸到苏格兰。既然国王认为瑞秋应该嫁一个他宠信的男爵,那么,只好把玟娜给麦克内尔了。这暗含的意思大大的伤害了玟娜:是的,父亲爱她,可他更爱权利和势力。
她也想到了交易,麦克内尔的财物使这场婚姻更具吸引力。当然,国王并不知道这场婚姻,而且很可能会因此而大怒,但她父亲似乎根本不在乎。贪婪填满了他的心,没有什么空间用来小心或害怕了。
等她停止了哭泣,母亲开始给她婚前忠告。她告诉玟娜不要担心,情况马上就会好转,她还告诉女儿要学会生活,放弃自己的孩子气的梦想。
想到父母让玟娜开始想家。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要强迫自己接受这场不受欢迎的婚姻。她好想回家,她想念每一个人,甚至那个上了年纪脾气却仍然暴躁的保姆。
她知道她不能再自怜下去了,如果还不停的话她就会像个婴儿般哭起来了。她的未来已经注定了,只有上帝才能改变她的命运。
她父亲的士兵可能已经开始担心他们的旅程了。她想他们很可能已经进入麦克内尔的领地了,但是她也知道在到达他的要塞之前他们还有一整天的路程。
玟娜开始迅速整理刚才洗脸时散落在四周的东西。她开始重编辫子,但马上改了主意。她干吗要在意自己遇见领主时的外观呢?她解开丝带,用手指刷着头发,结果匕首和丝带都掉了下来。她刚一拣起匕首就听到负责护送他的一个叫哈罗德的士兵的呼叫声。
她拎起裙子朝营地跑去,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女仆白翠丝截住了她。这个大块头女人塞满了狭窄的小路,一边抓住玟娜的手臂,一边努力继续前进。翠丝脸上恐惧的表情使玟娜的脊背一阵发凉。
“小姐,快跑。”她尖叫,“我们被魔鬼攻击了。在一切还太迟前藏好你自己。那些野人打算杀掉我们的士兵,但是他们想要的是你。你决不能让他们找到你。现在快点。”
“他们是谁?”玟娜害怕地低声问。
“我想是一群流亡者。太多了我数不清,他们的脸是蓝色的,而且都长着魔鬼的眼睛。他们就像撒旦那么高大。其中一个还说要是哈罗德不告诉他你藏在哪的话他就杀了他。”
“哈罗德不会告诉他的。”
“他告诉他了,是的,他说了,”她喊出声来,一边不停地点头来强调她的话,“他扔掉了他的剑,指给他们你的位置,然后我找到机会跑了出来。你父亲的士兵会被杀死的。现在那群野人正在等着他们的头目回来,然后就会开始屠杀。他们会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白翠丝歇斯底里地喘着气,她抓紧了玟娜的手臂尝试让女主人行动。
玟娜挣扎着离开这个女人,“你离开的时候我们的士兵还活着吗?”她问。
“是的,但是他们被杀是早晚的事。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跑。”
“我不能离开这些士兵。去吧,你跑吧。”
“你傻了吗?”
“如果他们想要的是我,也许他们会答应我的请求,放父亲的士兵走。这是一种交换,一个生命换回十二个。我知道这有点蠢,但我必须试一下。”
“你会因为你的愚蠢而送命的,”她咕哝着,一边把玟娜挤出小路朝树林跑去。
玟娜害怕地想要随女仆而去,但她不能。她鼓起全部的勇气不让自己向想要逃跑的欲望低头,如果女仆说的是实话的话,玟娜知道她很可能几分钟后就会死掉。亲爱的上帝啊,她非常害怕。她极需要勇气,而她突然担心她是否把这一高尚的品质也留在了家里。但是她不能因自己的胆怯而让哈罗德或其他的士兵送命。不管她说服那群魔鬼让士兵离开的可能性有多么的微乎其微,不管她有多么的害怕,她还是得努力尝试一下。
她匆忙跑向空地,一边向上帝做最后的祷告。她没有浪费时间罗列她以前犯的所有那些过错以请求上帝一一原谅,如果她把那些罪过一件件的都回忆起来,然后加以分类,最后在向上帝请求赎罪的话,做完这些恐怕得花掉她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她把他们全都集中起来,打包成一个整体,直接请求上帝原谅。她以一个请求结束她的祷告:她请求上帝能赐给她足够的聪明才智努力活下去。
然后她开始说话,“啊上帝,啊上帝,啊上帝。”
等到她走到营地边的小路转弯处的时候,她已经恐惧发抖的几乎站不稳了。她突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握着那把匕首,于是她把它藏到身后裙子的褶皱里。强迫自己深吸口气。
让一群流亡者耐心地听一个女人说话应该是件相当困难的事,如果她结结巴巴或是满脸恐惧的话,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所以她必须勇敢,她告诉自己。
终于,她准备好了。她一直在跟上帝说着话,请他帮助她脱离此刻的险境,如果上帝不想让她活着,那么能不能请他使自己死的快一点?而每隔几秒钟她就“毫不痛苦”地把这些请求吞回肚里,所有的请求就全都变成了“啊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她心里很确定上帝能够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正等着她。当她看见他们的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晕倒算了。她听见几声长长的抽气声,她知道这些声音是那群流亡者发出的。她的样子明显吓到了他们――他们脸上的表情表现的很清楚――而这种反应根本毫无理由。他们显然是正在等待她的现身,因为她走过来时他们正面对着她。
他们不是多的数不清。白翠丝夸大了他们的人数,这里只有五个流亡者而已,他们呈半圆形站在她父亲士兵的身后。不过,这五个人已足以让她的膝盖发软胃部抽筋了。
她只匆匆瞄了一眼那群流亡者,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士兵身上了。哈罗德和其他士兵都跪在空地中央,垂着头,手背在身后。然而当她走近时发现并没有人绑住他们。她又仔细观察了他们的伤势,奇怪的是,她发现他们和以前一样健康。
她只好强迫自己再次抬头去看那群流亡者。上帝啊,看到他们只能给她带来恶梦。他们不是魔鬼。不,不是,他们只是男人而已,她近乎疯狂地想。非常高大的男人。白翠丝叫他们野人,玟娜对这种称呼完全赞同。似乎这是那个疯女人弄对的唯一一件事。是的,野人,这个描述非常准确,他们的脸上都涂着蓝色的油彩。以这种奇怪的方式打扮自己很可能是某种古老仪式的一部分。她想知道用活人祭祀会不会是他们接下来要进行的仪式,她马上停止这种可怕的假设。
他们的服装也很原始,但她觉得有点眼熟。他们穿着浅棕色黄绿色相间的羊毛披肩。膝盖裸露着,脚上的鹿皮靴用皮带绑在小腿上。
他们是苏格兰人。他们可能是麦克内尔族长的敌人吗?
他们现在已经侵入他的领地了。他们会为了向她未来丈夫报复而杀了她吗?
她不喜欢这个想法,为一个还没见过的男人去死并不值得。事实上,为任何理由去死她都不会喜欢,她提醒自己。话说回来,什么理由重要吗?
为什么他们不说话?她感觉他们好像已经盯着她看了至少一个小时了,可她知道实际上很可能刚刚过去一两分钟而已。
不准害怕,她命令自己。我必须无所畏惧。
啊上帝,啊上帝,啊上帝。
“我是玟娜小姐。”
她等着有人攻击她。没有人移动。然后正当她准备要求被告知他们的意图时,那些苏格兰人突然使她惊奇的无法呼吸起来,他们整齐划一地跪下身去,把手举过头顶,朝她的方向低头致意。他们表现出来的尊敬吓坏了她。不,不,不是尊敬,她想。他们在嘲笑她吗?上帝明鉴,她根本无法判断。
她一直等着他们站起身希望他们能指出哪个是他们的首领,这样她就可以跟他说话了。但没人给她任何暗示,而他们身上涂的蓝色油彩使她更觉混乱。他们的表情冷酷阴郁,脸像是带着面具。
她把宝压在这群人中最高大的一个战士身上,他长着黑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她直视着他,希望他能对她说话,但他一声不吭。
啊上帝,啊上帝……
“为什么你不跟我说话?”
那个被她一直盯着的士兵突然对她咧嘴一笑,“我们正在等,小姐。”他解释,声音低沉有力。
他的回答令她皱起了眉头。既然他说的是盖尔语,她也决定使用盖尔语。她和他的姐妹们在爸爸的坚持下学会了盖尔语,现在她很感激父亲当年的坚持。这些逃亡者的语言跟她学过的有点不太一样,但她还是听懂了他刚才的话。
“等什么?”她用盖尔语问。
那个苏格兰人看起来很吃惊,但他马上藏起了自己的反应。
“我们等着你结束你的祷告。”
“我的祷告?”她被彻底弄糊涂了。
“好像你刚一开头就不太顺,女人。难道祷告的剩余部分你都想不起来了吗?”另外一个苏格兰人问她。
“啊上帝,啊上帝……”
“又来了。”又一个战士低声说。
亲爱的全能的上帝,她居然把祷告大声地念出来!
“我在祈祷耐心,”她以尽可能高贵的态度声明,然后问,“你是谁?”
“何家的人。”
“这个姓对我毫无意义。我认识他吗?”
其中一个士兵朝前一步站了出来,他一脸凶象,一块疤从一边的眼眉一直斜过鼻梁。
“你太认识我们的领主了,小姐。”
“你错了,先生。”
“请叫我的名字,小姐,如果您能叫我欧文,我将不胜荣幸。”
她简直无法理解处于这种恐怖的情况之下,为什么这些逃亡者对她还这么有礼貌。他们会不会杀她?
“很好,我会叫你欧文。”
那个战士对她的顺从感到吃惊,但她只是绝望地举起双手,“欧文,你准备杀死我和我父亲的士兵吗?”
他们似乎都被她的问题吓了一跳。那个长着灰眼睛的士兵回答了她,“不,玟娜小姐,我们决不会伤害你,这里的每个人都曾经发过誓要保护你直到我们死的那天。”
其他士兵都点头表示同意。
她认为他们都疯了。“为什么你们想要保护我呢?”
“因为我们的领主。”欧文回答。
他们终于要说到他们的首领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因为她现在好像无法集中精神去听他们说话了。她此刻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因为如果那个灰眼睛说的是实话的话,那么没人会死,她所有的恐惧都是没有必要的了。感谢上帝!
但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那些侵入者们还在解释着他们为什么来这的原因。他们看起来可不象是来进行社交拜访的,她知道她必须在想到让他们离开的办法前找出他们来这的真正意图。
她最好保持警戒,同时找出答案。
“我知道你们是苏格兰人,”她开始发问,但对自己虚弱的声音感到惊讶,“但你们在苏格兰的家在哪?”
灰眼睛看起来很震惊,“我叫昆蓝,小姐。我们不是苏格兰人,我们是高地人。”
其他人一致点头表示同意。
她刚刚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这些高地人不想放弃他们祖先的古老的脏兮兮的传统。这些人都穿着原始粗糙的服装,这就是很好的体现。要不是她太慌乱,她应该在跟他们说话前就意识到他们的想法了。
她无法想象还有人这么落后,但她不会说出来以免激怒他们。如果他们想当野人,她当然不会在意。
“你们是高地人。谢谢你肯花时间教我,昆蓝。”
他朝她低下头,“我要谢谢您,小姐,因为您肯屈尊向您卑微的随从寻求帮助。”
她挫败地大声叹了口气,“恕我冒昧,我并不想要你们跟随我去任何地方。”
他朝她微笑。
“你们不打算马上离开,是不是?”她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同情。
他的眼睛可怕地闪着光,“不,小姐,我们不会马上离开。”
“你真的不记得我们的领主了吗?”昆蓝问。
“为什么我该记得他?我甚至从没见过那个人。”
“你向他求过婚。”
“你错了,欧文。我没做过这种事。”
“但是,小姐,我所知道的是你向他求了三次婚。”
“三次?我……”
她突然不说话了。三次,上帝啊,他说的不是关于……她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不,不,那是很多年以前了,她可能根本不明白自己当时在做什么。
只有乔安知道她的有关找丈夫的计划,而她也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家人以外的任何人。事实上玟娜根本不记得她的求婚是怎么回事,毕竟那时候她太小了,但她的姐姐经常跟她说起这件事,以至她觉得好像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一样。跟其他姐妹一样,乔安也很喜欢取笑玟娜荒唐的举止来折磨她。她尤其喜欢谈论关于小猪的那部分情节。
玟娜现在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想要自己抓个丈夫,还想要偷只小猪当宠物养。她能想到的唯一借口就是当初她实在是太小了。
“那是很多年前,小姐。”欧文说。
他们知道这件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她不得而知,但她太惊慌了无法正常思考。
“但这个人拒绝了我的求婚……不是吗?”
昆蓝摇了摇头,“他拒绝了你的前两次求婚,但我们的理解是你应该还在等着他答复你的第三次求婚。”
“我没在等啊。”她断然回答。
“我们认为你在等。”欧文坚持。
这些人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老天爷作证,他们是认真的!
她该怎么办?
“我一直在等着你们笑出来,你们不会笑,是不是,昆蓝?”
他没有回答。看起来,他们似乎很高兴能站在那跟她说话。他们的样子很奇特,这些士兵似乎不像是那种到处闲逛的人,但他们现在却正在这里闲晃。他们在等着什么事吗?如果是的话,那会是什么呢?
玟娜没有这个耐心。她有种感觉,那就是如果他们不想解释,她就无法知道他们的计划。
她拒绝相信他们只是来到这里提醒她几年前的一场求婚事件,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指望她现在来兑现当年的求婚。她也无法相信他们所说的他们是她卑微的随从的胡话。
虽然有点莽撞,但她决定把他们的谎言作为突破口。
“你说你们是我的随从,你说的是实话吗,昆蓝?”
士兵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树林某处,然后笑着回答道,“我是来这保护您并为您服务的,我们所有人都是的。”
她也朝他微笑,“那么你会听从我的命令了? ”
“当然。”
“很好,那么我命令你们离开。”
他没动,而她一点也不奇怪。
“我得说你还在这没动,昆蓝。你是不是刚好没弄懂我的命令?”
那个巨人看起来似乎就要笑出声了。他摇着头说,“如果我离开了就无法为您服务了,您应该能理解。”
她当然不理解,她很想要问他是否可以让她离开而不用担心他们跟着她,可是她还没问出来,昆蓝就开口提醒她,“小姐,关于您的求婚……”
“我们又回到这个话题了吗?”
欧文点头,“您确实求了婚。”他顽固地坚持着。
“是的,我求了婚。但后来我改主意了。这个人还活着吗?他现在肯定已经很老了。是他派你们来的吗?”
昆蓝回答,“是的。”
“他在哪?”
昆蓝又笑了。其他的人也都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正站在我身后,是不是?”她想可能是她太紧张了所以没听见他靠近的声音。
每个流亡者都点着头,她又小声问,“一直都在吗?”
“只是刚才。”昆蓝回答她。
这就是他们等在这里的原因了,她应该早猜到的。如果她不是忙着想办法逃离他们的话,她应该早想到他们的首领应该也来到这里了。
当然她并不想转身,但她的骄傲使她不去想尝试逃跑。她握紧手里的匕首,对马上要面对的情况做好了心里准备。终于,她转过身。
是的,他正站在她背后。为什么她居然没能发觉?这个战士高的像棵松树!如果她伸出手,她就可以碰到他了。她盯着他坚实的胸膛,突然一阵紧张不敢抬头看他。他的块头太惊人了。天哪,她的头顶居然还碰不到他的下巴。他站在离她一两步远的地方,她本能地退后一步,但他马上跟上一步。
她告诉自己她真的必须抬头看他,如果她连看都不敢看他,他就会把这看作是懦弱的表现。尝试逃跑只会给他暗示他的块头对她造成了多么大的威胁。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有点骨气?几分钟前她还很有勇气呢。
当她终于抬头看他的时候康诺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为自己的反应感到吃惊。她的美使他无法呼吸。他在小溪边看她解开辫子上的丝带时就已经知道她很漂亮了,但他没有花时间仔细观察她到底有多美。他当时离得很远,而且也不在乎这个。
这女人非常精致。他禁不住一直盯着她看。她的美迷住了他,而他突然意识到他也没比他的士兵好多少。他刚才看到他们傻里傻气的样子时简直气坏了,可现在呢,他不得不承认他也和他的士兵一样冒着傻气。
为什么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她完美的外表呢?她的皮肤毫无瑕疵,她的蓝眸清澈透明,闪闪发光,而她玫瑰色的丰满的嘴唇使他想到的全是不该有的想法。他把视线转到她的额头使自己能集中精神。
他花了好一会才记起怎样呼吸。他接受过的训练最终帮助了他,虽然他知道她对自己平静的心态是多么的具有威胁性,但他还是对她很满意。她漂亮的外表会使得他对那头猪的报复更有乐趣,麦克内尔会更加痛苦于失去一个美丽的新娘。从英格兰得到漂亮女人可是非常困难的,而现在他应该听说了,这珍贵的宝物已经落入他的怀中了。
这真是该死的太过简单了。她的士兵居然没有一点抵抗,他甚至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他只是走进他们的营地,让他们跪下,结果他们就真的听话的跪下了。他们象小羊一样温顺,当然也一样的懦弱。几个胆小的甚至扔掉了他们的剑。
只有一个士兵做了一下尝试,但也只是象征性地喊了一声以警告他们的女主人而已。康诺听见那声叫喊时正在监视玟娜,以确保她在小溪边徘徊时不会遇到危险,但他的一个手下,――毫无疑问,是昆蓝――制止了那个士兵。玟娜也听到了喊声,正好是在她准备回营地的时候。好奇心令她匆匆忙忙,结果她忘记了她的丝带和手帕。但当另外一个英格兰女人抓住她并向她灌输有关魔鬼的可怕故事的之后,她居然能继续回到营地可是够有勇气的了。
他知道她认为自己正走向死亡,她脸上的恐惧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了。一个换十二个,她是这么说的吧?康诺被她搞糊涂了。她是黑耐沃的女儿,不是吗?不过她可一点也不像他所知道的其他的英格兰女人那样。在这么多年的战争中,他从没见过任何一个英格兰人有他这样的勇气,直到今天。他想着要跟她说起他计划的这件事,但又改了主意。他认为现在跟她说话好像不太明智,这女人现在正谨慎地让自己不再害怕他。
他把双手背在身后,耐心地等着她恢复。他想知道现在她是否还认为他是个魔鬼。她的眼神表明她可能还这么认为。这种想法真是荒谬的可笑,但他拼命控制住自己的笑意。
她真的需要习惯于他在身边。该死,他还准备今晚跟她上床呢,但他不会现在就把这个打算告诉她。她将成为他的妻子,不管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让她同意在牧师面前宣誓嫁他,结果都不会改变。如果必要,他不在乎用今天一整天的时间等她平静下来听他说话。
玟娜决定藏起自己的恐惧,她想自己确实做的很好。她无法确定这个魔鬼是英俊的,还是如圣经所说代表着丑陋的罪恶。她无法不注意到他脸上的蓝色油彩。她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却温暖而令人安心。他脸上的轮廓看起来完美无缺:鼻子挺直,高高的颧骨,嘴唇看起来冷酷无情。他暗夜似的黑发似乎太长了,几乎垂到肩膀。但奇怪的是他看起来很干净。
她并不知道自己一直盯着他看,她当然也没注意到他抬起了手,所以当他把手放在自己手上时,她居然只能傻乎乎地低头看着他把她的手从背后拉出来,然后又温柔地拿走她紧握在手中的匕首。
她本以为他会留着匕首,或是把它扔的远远的以表明自己体格上的优势,但当他又把匕首插回她斜跨在臀部的有漂亮丝带装饰的皮鞘里的时候,她不禁大吃一惊。
“谢谢,”她轻声道谢,然后才想到不该向他道谢。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谢他?他刚刚还把她吓的半死,她不是该因他带给她的恐惧而大声责骂他吗?
上帝啊,她一定是疯了,居然以为自己能对他坦诚自己的不满。她连话都说不出来,怎么能对他大喊呢?而且,她小小的匕首根本对他无法造成一点伤害。这可能就是他让她留着匕首的原因吧。这巨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告诉她,如果她打算尝试攻击他的话,他连退都不会退一下。
但是这个巨人既不是上帝也不是魔鬼,他只是个男人,野蛮而令人恐惧,但也不过是个男人而已。而且,稍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女人可比男人聪明多了。她母亲曾经跟她的女儿们讲过很多这样的事例,当然都是在父亲不在场的时候。母亲总是诚实待人,有时甚至过分诚实,不过她也很体贴,从不会说出伤害男人感情的话来。
玟娜打算以母亲为榜样,她会试着体贴一点,但她不会绝对诚实。如果她说了实话那她就无法脱离这场混乱了。
“我不记得你。”
他耸了耸肩,他根本不在乎她记不记得他。
“似乎这里有点误会,”她又开口说话,“我并没有等着你回复我的求婚。”现在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力多了。
“那时我还只是个孩子,你当然不可能这么多年了还在考虑我的请求。”难道这个男人没有其他更好的事情去想吗?“你的人只是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他摇了摇头。她的喉咙因想要朝他大喊而隐隐作痛。很明显,他跟他的手下一样都发疯了。她该怎么跟他沟通呢?
如果她父亲发现了她当年的求婚他会杀了她。这让她忧虑不已,但她马上意识到这未免太过荒谬可笑。爸爸在杀她之前,会先杀了这个沉闷的战士,然后是他的手下,然后是……麦克内尔!上帝啊,她几乎忘了麦克内尔这个人了。如果他知道他准备要娶的新娘是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他一定会气的发疯!
玟娜想只有一个办法能脱离困境,她必须想办法让这个野蛮人能够理解她的话。
“我现在必须走了,如果我迟到,麦克内尔领主不会高兴的。他应该已经派人来接我了,我不想因为一点小误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这个流亡者突然伸手抓住她,他的大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她想这是在告诉她,他不让她走的话她就哪也不能去。不过他并没有伤害她,事实上,他相当温柔。
她抬头朝他皱眉,想要弄明白这一切疯狂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来到这跟我的求婚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不是?你们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他什么都没有做。没说一个字,哪怕点点头,甚至眨眨眼都没有。她在跟一棵树说话吗?
她可以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热,挫折感是自己脸红的原因。她大声地不淑女地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更像是一声呻吟。
“很好,就算你们是因为我的求婚而来好了,但刚才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根本全都忘了,我的一个姐姐知道我当年愚蠢的行为,她告诉我我当时很担心自己将来找不到丈夫,尽管我非常怀疑当时的我根本不明白丈夫是做什么用的,为了安抚我,乔安才让我向别人求婚的。她根本不知道我真的会去做,但现在我认为这应该是我父亲的错,因为他告诉我说他无法找到一个男人能够容忍我,而这也该是你的错,先生,因为你当时朝我微笑。我倒一直记得那个。你应该知道,在英格兰,好女孩是不会向绅士求婚的,那是不对的。”她几乎是吼出这些话的,“上帝作证,我真的再没力气跟你解释了。”
“你在你的信中是怎么说的,小姐?你还记得你的求婚是怎么说的吗?”她听出那是她身后昆蓝的声音。
她怎么可能记得?难道这些人没有听她说话吗?
她不能回头面对昆蓝,因为他们的首领还抓着她,而他似乎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我很可能说,‘你愿意娶我吗?’”
康诺笑了,他把她拉向他,低下头,亲吻她,时间长的足以激怒她。
然后他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终于开口对她说,“好的,玟娜,我会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