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纽约城
幸运之神眷顾这些男孩儿,当他们在垃圾堆中发现她时,那些老鼠还没有伤害到她。这些耗子因嗅到她身上的奶味以及婴儿甜蜜的肉香而变的疯狂,其中两只已经爬到野餐篮上正用他们的爪子疯狂的挠着柳条,另外三只则用剃刀样锋利的牙齿撕咬着篮边。
这条巷子是这个团伙的栖息地。他们的床是用板条箱拼凑而成,上面铺着旧稻草,经过整晚的工作----偷窃、诈骗、打斗,四个男孩中的三个已经在他们自制的床上平静的入睡,他们筋疲力尽,以至于不能听到婴儿的哭声。
道格拉斯是她的救命恩人。作为四人团伙的一员,那时正好轮到他在狭小的巷口放哨。他盯着那个穿黑斗篷的女人有一会儿了,当她提着篮子快步接近巷口的时候,他发出轻而低的口哨向他的伙伴示警,然后他退回掩体,躲在一堆废弃的破旧威士忌酒桶后面。那女人在巷子拱门处停下来,偷偷的瞥了眼身后的街道,然后飞奔进巷子深处。她猛的停下,裙角兜着她的脚踝飞扬,她抓着篮子的那只手尽可能的摆向身后并借着惯性把篮子抛出。倚墙坐落着金字塔般的垃圾堆,篮子就落在顶端附近,那个女人嘴里始终嘀咕着什么,由于篮中发出的声音压过她的音量,道格拉斯没能拼凑出她在说什么,对他来说那来自篮子的声音听起来就像猫咪在喵喵的叫,于是在瞄了眼篮子后,他的眼睛又紧盯住那个不速之客。
女人明显的担心着什么,他注意到当她把黑斗篷拉低遮掩前额的时候她的手颤抖着,因此,他猜她对抛弃自己宠物这事有着负疚感。也许那只动物又老又病而变的多余,道格拉斯认为,人总是这样,他们从不想为上了年纪或尚不成熟的幼崽操心。太麻烦?他推测。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懦弱,如果她不想再要这宠物,她只需随便把它丢在哪里就好了,不是吗?他发现自己摇着头几乎大声的嘲笑此事的可笑仪式。他没有时间去深思问题的答案,他注意到那个女人已经飞快的转身跑回了大道。当她就要消逝在转角时,道格拉斯发出另一声大而尖锐的口哨,团伙中最年长的成员亚当,一个逃亡的奴隶,他像捕食的动物一样敏捷的跃起,道格拉斯指了指篮子,然后尾随那个女人离开。他注意到她外套口袋中那厚厚的信封,决定这正是做个小买卖的时候,他,仅仅11岁,是麻奎特大街最好的扒手。
亚当在道格拉斯离开后动身去拿那个篮子,这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这群耗子一点都不想放弃它们的战利品,亚当朝它们丢出一块呈现锐利直角的石头,这群可憎的家伙在发出一声尖叫后慌忙的跑向街道。亚当点亮手中的火把并把它在篮顶上来回晃动轰着其余的暴徒,在确定它们全部离开后,他从垃圾堆拎起篮子返回睡觉用的板条箱,在那,其他的伙伴还在睡着。
在突然听到里面发出细微的响声时,他吓的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的地上。
“乔卫司,克尔,醒醒,看看道格拉斯发现的东西。”
亚当经过他们的床径直走到死巷尽头。他坐下来,长长的皮包骨头似的腿盘在前面,他把篮子放在地上,向后倾斜靠着砖墙等着另外两个男孩过来。
克尔在亚当右侧坐下来。乔卫司打着大大的哈欠盘腿坐在他另一侧。
乔卫司问他,“老大,你找着什么了?”声音带着浓浓睡意。
团伙成员在一个月前一致推举这名逃亡的奴隶作他们的头。他们的决定包含感情和充分的理由。亚当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男孩,差不多14岁,依照逻辑暗示应该由他带领其他人,当然他也是他们四个中最聪明的一个,除了这两个合理条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身处于纽约阴暗的街巷,欲望和暴力是黑夜的掌控者,伤害根本就无须理由,每个人都知道适者生存是唯一的法则,而他们对此却一无所知。而亚当,他曾冒着自身的危险保护他们每一个人,以确保他们免受死亡的威胁。
乔卫司低声叫到,“老大?”催促着要求回应。
亚当说,“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他想说他还有检查过里面,但是克尔打断了他,“这就是一篮子,它不就是嘛,”他又嘀咕到,“这插销栓的紧的就像里面藏着金子,是不是?”
亚当耸耸肩没说什么。乔卫司,最小的男孩,模仿着他的动作,然后从亚当的手里接过火把,他把它举的高高的以便大家查看。
乔卫司问,“我们要不等道格拉斯回来再打开这东西?”他回头看了看巷口,“他去哪了?”
亚当手伸向插销,“他就回来。”
“老大,等一下。”克尔谨慎的提醒,“这里面有声音,”他拿出自己的刀,“听见了吗,乔卫司?”
“我听见了。”乔卫司回答,“里面的东西可能会咬我们,会是条蛇吗?”
克尔回答,“当然不是蛇”他的声音有明显的恼怒。“小家伙,你是不脑子进水了,蛇不会叫的好像……像猫咪一样。”
乔卫司被他的反驳刺痛,他垂下了头,不高兴的嘀咕着,“不看永远也不明白,我们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亚当点头同意。他抽出插销,把盖子提起一英寸,没有东西突然蹦到他们面前,他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把盖子整个掀开,伴随着铰链吱吱嗄嗄的响声篮盖最后摆落到篮子外侧。
三个男孩的肩膀原本紧抵着墙,这时他们一起探身看向里面。
然后,他们同时惊喘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一个宝宝,看着就像来自天际的完美无暇的天使,小宝宝眼睛闭着,小手放在嘴里,睡的正香呢。宝宝偶尔吸吮或呜咽,而那就是男孩们刚刚听到的声音。
亚当第一个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仁慈的上帝!”他低声耳语,“怎么会有人丢弃这么宝贵的东西?”
在惊见宝宝的那一刻克尔的刀掉在了地上,如今在他伸手捡它的时候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实在是太担心篮子里藏着的东西了,他摇摇头试图甩掉这种懦夫似的行为,并借着发言掩饰自己的困窘“因为他们可以扔掉孩子,不管穷人还是富人都一样,人们总是这样做,当他们厌倦了某样东西就像倒脏水一样把他丢掉,是不是这样,乔卫司?”
“没错。”乔卫司表示同意。
“老大,你不是听道格拉斯和乔卫司跟你讲过孤儿院的事吗?”
“我跟那看到过好多宝宝,”乔卫司在亚当能回答克尔的问题前发言。“恩,也许没那么多,但也够多了。”他试着使这个说明精确十足。“那些人把他们放在三层,据我所知没有一个小东西活下来。他们把他们关在‘牢房’里,然后他们就完全忘了他们在那,起码,我觉得是那样。”他因记起自己在一个市内儿童收容中心的经历而打着冷战。接着他又说,“这小孩太小了,他在那绝对活不下去。”
“我在主路南边见过比这还小的,妓女内利有一个,你想这是个男宝宝吗?”
“他秃顶,是不是?就男孩才没头发。”乔卫司的观点对克尔的判断是个有力支持。他点头同意,然后看向他们的头。“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我们不能把他扔回去。”道格拉斯声称。三个男孩被他突然冒出的声音吓的身子反射性的猛的后拉。道格拉斯向他们点头表示他是认真的,接着又说,“我瞧见了整件事,一个穿着别致的燕尾服的男人从一辆外表昂贵的马车中出来,他用胳膊圈着这篮子。他就站在路灯下面,我把他的脸瞧的清清楚楚的,我也看见那女人的脸了,我猜她是在街角等他,他一出马车就转向她,她老是试着把兜帽拉过头顶把脸藏起来,她那样子让我觉得她非常害怕,后来这男人就变的生气了,当然,我没花费太多心思就明白了为什么。”
道格拉斯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克尔问他,“真的?他为什么生气?”
“她不想要那篮子,就为这,”道格拉斯解释。他蹲坐在乔卫司身边,接着又说,“她一直摇头,注意,是一遍又一遍的摇头。他气的用手指着她的脸大声嚷嚷,然后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他把它举在她面前,她马上就改变了主意并把它从他手里抢过来,她快的就像闪电,这让我觉得不管信封里是什么,那一定很重要,后来,她接过了篮子,等他一钻进马车她就把那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乔卫司问,“后来怎么样?”
道格拉斯告诉他,“她一直等到马车拐过街角,然后就鬼鬼祟祟的潜入我们的巷子扔了篮子,我根本没怎么注意篮子,我猜里面只是只老猫,绝对想不到是个宝宝,我连离开的念头都不会有,如果我知道……”
克尔打断他,“你去哪了?”
“我对那信封很好奇,所以我就跟着她离开了。”
乔卫司好奇的问,“你拿到了?”
道格拉斯嘿嘿笑着,“当然拿到了,一无所获怎么得到麻奎特街最棒的扒手这名号,会吗?那女人急急忙忙的,我挤到赶夜班火车的人群中掏她的口袋,嘿,最拥挤的人群,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碰过她,笨女人一个,跟你打赌现在她正想弄明白怎么回事呢。”
克尔问,“信封里有什么?”
“你不会相信的!”
克尔无言的看着天空,道格拉斯就爱这样拖拉着把其他人逼疯。“向老天发誓,道格拉斯,如果你不……”
乔卫司打断他的威胁,“我有重要的话要说。”他脱口而出,他对信封里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的想法都在宝宝身上。“我们都同意不扔掉这小家伙,所以现在我想知道我们把他给谁。”
克尔说,“我不知道谁想要个小孩,”他搓着自己平滑的下巴,他曾经见一个较大的富有经验的暴徒这么做过,他觉得这种行为让他看起来更成熟更聪明。“他能干什么?”
乔卫司回答,“可能什么也不行。最起码的现在还不行,或者也许等他再大点……
道格拉斯问,“所以?”他很好奇乔卫司声音里不寻常的兴奋。
“我正在想我们大家可以教他一两件事。”
道格拉斯接着问,“比如?”他伸手用食指轻轻的抚摩宝宝的前额,“他的皮肤摸起来像缎子一样。”
养育一个宝宝,这个想法让乔卫司变的激动,这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且被需要。“道格拉斯,你可以教他扒钱包,你那方面很行。克尔你教他怎么变的邪恶,我见过你眼里那种表情,就在你觉得某人错待你时,你可以教这小家伙像你一样,那可真唬人。”
克尔微笑着,他喜欢这种称赞。他低声说,“我给自己弄了把家伙。”
“什么时候?”道格拉斯问.
克尔回答,“昨天。”
乔卫司吹嘘,“我早看见它了。”
“只要我一给自己弄到些子弹我就会让自己变成个好射手。我会成为麻奎特街最快的枪手,我可以训练这小家伙为第二棒。”
乔卫司说“我可以教他怎么找东西,我善于发现我们需要的东西,是不是,老大?”
“是。”亚当赞同的说,“你很棒。”
“我们会成为纽约城最厉害的团伙,让每个人都怕我们。”乔卫司低声耳语,他深深的被这种可能性迷住了,声音变的像说梦话一样,眼睛因快乐而明亮,他又提及他们都害怕的敌对团伙,“包括洛厄尔和他的杂种朋友们。”
男孩们忍不住憧憬乔卫司为他们描绘的美好前景。克尔又搓了搓下巴,他喜欢自己想到的,在他再次说话时他不得不抑制自己声音中的热忱,“老大,你可以教他你妈妈教你读过的书,你能让他变的像你一样聪明。”
乔卫司插嘴说,“你可以教他如何阅读,他不会像你一样因为学习背上挨鞭子。”
道格拉斯宣布,“如果我们要留下他,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这女孩子气的衣服脱掉。”他瞪着雪白的长袍直摇头,“我们有责任不让人嘲笑他。”
克尔则许诺,“我会杀了那个敢嘲笑他的人。”
乔卫司说,“所有宝宝都穿这个,我以前见过他们,他们穿着这个睡觉。”
道格拉斯问,“为什么?”
“他们不需要走路穿的衣服,因为他们还不会走。”
克尔问,“我们拿什么喂他?”
“你看,有人在篮子里放了瓶奶,当奶瓶空了我就想办法装满它。”乔卫司承诺。“他可能还没牙,所以不能吃真正的食物,现在只能用牛奶代替,还需要些干尿布----我会给他弄些。”
克尔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小孩的事?”
乔卫司耸了下肩膀,“我就知道。”
道格拉斯问,“他尿尿时谁换尿布?”
克尔建议,“我想我们大家要轮班。”
“我见过一排尿布挂在麦奎尼家房后,还有一些小衣服晾在那,我可以给这小家伙搞些。说说看,我们该叫他什么?”乔卫司问,“你们有什么主意?。”
克尔建议,“小克尔怎么样?就像一个很棒的家族谱系。”
道格拉斯说“小道格拉斯如何?就像一个更棒的家族谱系。”
“我们不能以我们的名字命名他,”乔卫司说,“如果那样,我们就会打起来了。”
道格拉斯和克尔对乔卫司的观点表示同意,“没错。”克尔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应该是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道格拉斯突然迸出一句,“我爸叫安德鲁。”
克尔问,“所以?他在你妈死后把你丢在孤儿院里,是不是?”
“嗯。”道格拉斯沮丧的垂下了头。
“遗弃孩子的人没有资格!我们得有个标准,对不对?你不要再提起你爸的名字了,他抛弃你的时候就等于把自己丢进垃圾堆了,我们不能让这小东西顶着那名字。我看我们不如叫他西德尼,那个传奇人物,以前在萨密特大街有一大帮手下的家伙,他可真够邪的,你记得他吗,道格拉斯?”克尔问。
道格拉斯回答,“我还真记得他,他非常受人尊敬。”
“说的对极了。”克尔说,“还有,他是自然死亡,没人能靠近他并杀死他,这点很重要,是不是?”
“这名字听起来不错。”乔卫司插嘴,“我们表决吧。”
道格拉斯举起右手,那只手脏的覆满尘土和污垢。
“赞成?”
克尔和乔卫司两个也举手同意。亚当却一动不动。克尔突然想到,他们的老大过去几分钟根本就没参与他们的讨论,他转身看着他们的头,“怎么了,老大?”
亚当回答,“你知道怎么了。”他听起来就像个疲惫的老人,“我在城里不安全,我得离开,我必须有多远走多远,我要是自由人就不用担心主人的儿子们找到我把我抓回去了,我不能一辈子都躲在巷子里到晚上再出去,我应该去西部,你瞧,一个人可以消失于荒野中,所以我没有权利投票,我不会留下来一起抚养他,你懂吗?”
乔卫司喊到,“亚当不要离开我们,没有你我们做不来。”他像受惊的孩子,声音嘶哑的叫着,随后大声抽泣,他害怕被他的保护人抛弃,他求他,“请留下来。”声音大的几乎像喊出来一样。
宝宝被被吓到自觉的喵呜的呜咽。
亚当把手伸进篮子笨拙的拍着宝宝的肚子,他的手刚碰到宝宝马上就缩了回来,“这孩子都湿透了。”
克尔问,“被什么浸透了?” 他说着伸手拿起篮子里的奶瓶查看有没有裂缝。
乔卫司回答,“尿尿了,老大,快拿掉尿布,快点,要不他屁股该难受了。”
婴儿挣扎着醒了,男孩们看傻了,他们从来都没如此接近过这样小的东西。
道格拉斯小声嘀咕着,“他脸这么皱的时候一脸褶子,哼,他是个可爱的小讨厌,对不对?”
克尔点点头,然后对亚当说,“如今你是我们的头,这尿布你来换。”
这个大男孩没有推卸责任。他深吸口气,手伸到宝宝的腋窝,轻轻的把他从篮子里拎起来,他龇牙咧嘴的一脸苦相。
宝宝睁开眼睛,透过乔卫司手上火把的光亮,他们都看见那深深的蓝色,“克尔你们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他没准是你弟弟。”
亚当满脸痛苦的表情,手臂僵直的伸在前面,汗珠子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他明显的害怕自己手上的力度,生怕自己伤着这孩子,看在老天的份上,谁帮帮忙告诉他该怎么办,这小家伙看着又要哭了。
他哑着嗓子,小声的要求克尔提起小孩的睡袍解开尿布。
克尔怪叫,“为什么是我?”
亚当说,“乔卫司正举着火把,道格拉斯离我的胳膊太远了,你快点,他又要扭动了,我可能抓不住他,这跟抓空气似的,他太轻了。”
乔卫司跟道格拉斯说,“这真是一怪小孩,是不是?瞧,他正观察我们呢,就一小不点来说还真有够严肃的。”
“道格拉斯搭把手,帮我擦下眉头,”亚当请求,“汗都要流到我眼里去了,我快看不到了。”
道格拉斯掀起破衣服一角按他说的做了,亚当则像是提着一包灵敏的炸药,使劲的盯着以至于弄的眼睛生疼。
乔卫司是唯一觉得这事好玩的人,他看着老大的反应嘎嘎的大笑,“头,他不会炸的,他跟你一样,就是一小点的人儿。”
克尔没分散注意力理会周围的喋喋不休,他解尿布的时候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尿湿的棉布让他不舒服的想吐,最终那东西被解开掉在篮边的地上堆成一堆。男孩们都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瞪着那不招人待见的外衣直皱眉。克尔在自己的裤腿上蹭了蹭手,接着伸手把纠住的长袍拉直遮住小孩胖乎乎的大腿,他在领会事实真相以前做完这一切。
随后,为了确定是不是眼花,他又看了一眼。
西德尼是女孩,一个没头发的小丫头,他有权利,且立马变得非常的愤怒,这对他们简直是青天霹雳一样,全都不做数了,都是瞎掰,他们什么都想了,就没料到他是一女孩。他摇摇头,重新整理了下脑子,一个女孩意味着他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不是“先生”,不是“他”,永远都不可能,他们该把她扔回垃圾堆!
他的想法没一会就被她改变了,他扫了她一眼准备大皱其眉,却发现她正盯着他看呢,她大大的眼睛散发着信任紧紧跟着他,克尔想忽视这个,可他做不到,他不想再看着她,但他就是不能阻止自己去不看她。
于是她下了杀手----她对他笑。
他完了,他的心被捕获了。
不久以后,其他人如同多米诺骨牌样,也随之陷落。
克尔无力的低语,“我们得做更恰当的决定。”其他男孩立即转头看向他。
“什么恰当的?”乔卫司说出了其他人的疑问。
“纽约最棒的黑帮这个话题没必要再讨论了,我们不能把这孩子留在这,那不合适,她需要个家,而不是被一帮街头混混围着。”
“她?”亚当差点把孩子扔地上。“你是说你认为西德尼宝宝是个女孩?”
“我不是认为,我是说事实,”克尔郑重其事的点头“她身上没有男孩最重要的那个。”
“主啊,帮帮我们”亚当喃喃的说。
克尔不知道哪个更有趣,是他在向他的造物主乞求帮助时的可怕表情,还是从他,一个黑人的喉咙发出的嘶哑而陌生的恳请,他听起来象是被一只大鸡腿给噎住了。
“我不想、不要女孩们在身边。”乔卫司低声咕哝,“她们对什么什么都不行,是一帮只知道抱怨的爱哭鬼,我讨厌她们每一个。”
男孩们没理会他的抱怨,道格拉斯和克尔都看着亚当,他们的头看起来像生病了一样。
克尔问,“老大,有问题吗?”
亚当说,“一个黑人不可以拥有一个纯洁的白人小女孩。”
克尔哼了一声,“我看见你从一群老鼠嘴里救了她,她长大懂事以后会为此事心怀感激的。”
道格拉斯同意的点头,“会非常感谢的。”
“另外,”克尔说,“她或许不知道你是黑人还是白人。”
乔卫司脱口而出,“你是说她是瞎子?”他被这种可能吓傻了。
克尔无奈的咛咛低语,“她不是!”他投给这个年纪最小的伙伴一个恼怒的表情,“她小的还不懂得仇恨,孩子不是生来就恨什么的,他们是被教的,当她看到亚当时只会觉得他是一个……一位兄长,没错,那就是她看到的,没有什么规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瞧,他们不就像大哥哥保护小妹妹吗?或许这小家伙早知道了。”
亚当则再次对其他男孩讲述,“我答应过我妈,我向她发誓我会向西跑,一直等我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为止,妈妈跟我说战争就要开始了,那时所有事情都会解决。她也会等到时机并获得自由,她答应会来找我,我只需要让自己活着等到那天,我告诉她我会活着,儿子不该骗母亲,我该听她的。”
克尔跟他说,“带这孩子跟你做伴。”
亚当自嘲的说,“他们会吊死我的。”
“TMD,他们绞死你是因为你杀了那拥有你的杂种,还记得吗?”克尔问。
“亚当,那是说他们得先抓到你,”道格拉斯插嘴说。“那不会发生的,你太聪明了。”
克尔突然说到,“我感到对这孩子兄长般的友爱。”
其他男孩立即转头看向他,他因为他们的注视而脸红,“承认这个并不是懦弱。”然后他又说,“我很强壮,但她只是这么个小东西,一个需要像我和亚当一样的兄弟来照顾她适当成长的人。”
道格拉斯问,“适当?你怎么知道什么适当?”他怀疑的窃笑。
克尔坦诚的说,“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能是适当的。”紧接着又说,“但是亚当知道所有的,是不是亚当?你象绅士一样会读会写,你的语言规范,你妈妈教会你,现在你可以教我,我不想在小妹妹面前显得无知,那不合适。”
道格拉斯不想被排除在外,他说“他可以教我们大家。”
“我想如果我是她大哥哥,我就不会讨厌她了。”乔卫司嘟囔着,“等我们都长大以后我也会变的很强壮的,道格拉斯,是不是这样?”
“哎,对极了。”道格拉斯向他保证。“你们知道我怎么想么?”
亚当问,“想什么?”看到这小人儿纯净的笑容,尽管带着忧虑,他还是笑了。她似乎希冀众人的注意来取悦自己,如此特别的小东西,她拥有比他们都要强大的能力,仅仅一个笑容就让他觉得温暖而感动,她给予他内心的抚慰融化了他心灵深处的苦痛,而从他离开母亲那一刻开始,那悲痛的情绪就已深埋腹中。这个婴儿拥有医治他伤口的魔力,同样也是他必须承担的保护、养育、并珍爱的责任。
亚当轻声说,“我有时候会觉得上帝知道他所做的一切。”
道格拉斯答到,“他当然知道,我觉得他想让我们重新命名这个宝宝。现在西德尼看起来不是很合适,我想她会长出些头发的,我可不想要个秃顶的小妹妹。”
克尔突然说,“玫芮。”
“罗丝。”亚当同时说。
克尔解释,“玫芮是我妈的名字,她生我时死了,我听邻居们说起她是一个正直而善良的女人。”
亚当说,“我妈叫作罗丝,她也是正直而善良的女人。”
乔卫司耳语,“宝宝要睡了,把她放回篮子,我给他包新尿布,你们俩可以继续争论她的名字。”
亚当并没按他说的那样继续争论,他们所有人都看着乔卫司笨拙的包上尿布,宝宝在他折腾完以前就睡着了。
当亚当与克尔又开始各自嘟囔着自己的理由,并争论用哪个母亲的名字命名时,道格拉斯将宝宝盖好对他们说,“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争论的,”他知道在他们变的顽固以前是时候停止这个话题了,“我看都用好了,就叫玫芮·罗丝。克尔,玫芮是为了纪念你的妈妈,罗丝则是纪念你的罗丝妈妈,亚当。”
克尔首先意识到这名字是多么的贴切,并微笑着表示赞同,亚当也很快同意了,乔卫司则被他们逗的直乐,道格拉斯为了防止他吵醒宝宝,不得不用手肘轻推他使他保持安静。
道格拉斯说,“我们该订个计划,我想我们该尽快离开,或者就明晚,做午夜的火车。乔卫司,在我们离开以前你负责找齐所有玫芮·罗丝需要的东西,我负责买票,亚当和宝宝藏到行李车厢,你们有问题吗?”
亚当点头答应,“你安排的很好,我们就这么做。”
克尔问,“你拿什么去买车票?”
“我从扔掉玫芮·罗丝的那女人那搞到的信封,里面塞满了钱,还有几张写着漂亮字并盖着图章的旧式纸,因为我不能读所以不知道上面写什么,但我能认出钱,我想我们有足够的钱帮亚当逃跑,并供给我们一块养活自己的田产。”
亚当说,“让我看看那些纸。”
道格拉斯从口袋里掏出信封递给他们的头,当亚当看到塞在里面的满满一沓钞票时,不由得发出一声响亮的口哨,他在里面找到两张纸,并把它们抽出来,其中一张上面除了一些数字其他的地方都被涂花了,他实在看不出那是什么,另一张像是从一本册子上撕下来的空页,在它的顶端仅用手写记录着这个婴儿的出生日期和体重,他清晰的读出上面的每一个字让其他人了解他的发现。
道格拉斯低声说,“这根本不公平,他们甚至扔了她的出生证明。”
乔卫司说,“我被丢在孤儿院的时候身上连出生证明都没有,至少我知道自己的名字,这还算不错,是不是,克尔?”
克尔回答,“我觉得也是。”
乔卫司耸耸肩膀甩掉那不重要的小事,“我刚有了个想法,在我全部说完以前别打断我,好吗?”
他等每个人都点头答应后才继续,“我是咱们中唯一一个确定没被通缉的人,没有人会找我,因此我提议玫芮·罗丝来冠我的姓,事实上,就像克尔说的那样,我们兄妹几个将组成一个家,我们得用同一个姓,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我们每一个人都采用我的姓,因此,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是柯雷波尼,同意吗?”
亚当争辩,“没人会相信我是其中一个柯雷波尼。”
克尔问,“谁在乎其他人相信什么?”接着他又说“把那丢到一边去,我们不是请求认同。如果你说你是一个柯雷波尼,我们承认你是一个柯雷波尼,谁会说不是?你只要记得这个,如果有任何人想找茬,胆敢向你挑衅,他得先撂倒我们其他人。我现在有一把家伙,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应付所有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问题。”
道格拉斯和乔卫司点头,亚当因此轻叹。随后道格拉斯把他的手伸过篮子,他手掌向下,看向其他的团伙成员。
“我许诺我们为了罗丝妈妈活下去,我们为了小玫芮·罗丝成为一个家庭,我们将是兄弟。”他轻声说。
乔卫司把手放在道格拉斯手上发誓,“兄弟。”
克尔接下来说,“我们为罗丝妈妈奔逃,”他说出自己的誓言,“我们是兄弟,一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对其他男孩来说,亚当像是犹豫了一个世纪的时间,然后他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他把手覆在克尔的手上承诺,“兄弟。”他被感情充满的声音轻颤着,“为了罗丝。”
1860年7月3日
亲爱的罗丝妈妈,
我托李渥娜女士转交这封信给你,我企求这封信平安到达,并希望你们的身体康健,我将向您讲述我在前往西部的路上的奇妙经历,但是首先,我要告诉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关于您新的家人,现在,您有一个与您同名的孩子,她叫玫芮·罗丝 ......
爱你的约翰·昆西·亚当·柯雷波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