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父亲见面使玫瑰感到莫名的紧张不安。她告诉自己无须恐惧,那个人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她只需要对他客气和善、心存同情和设法安慰他就行了。
瑞森叫醒她时,表示威廉希望他们搬进他的乡间别墅同住一段时间。
她就是从那时开始忧心忡忡,她猜她的忧惧可能就是来自于她对父亲的一无所知。
“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能等爱莲。”她在前往乡间的途中对她丈夫说。“你不希望她今天跟我们同行吗?”
“是她不肯起床的,记得吗?明天她就会跟德华和其他的仆人跟来。”
“威廉爵爷希望我们跟他住多久?”
“随便你。”他知道她紧张,但怀疑她知道自己在绞手。“他一定会喜爱你的,宝贝。”
她耸耸肩。“我会喜欢他吗?”
瑞森对她的问题感到惊讶。“你会喜欢他的。你一定要……”他握住她的手。
“我一定要怎样?”她追问。
他叹口气。“我本来要说你一定要相信我,但那就正好说到你的痛处,对不对?”
她低头瞪着自己的手。“我现在不想谈信任。你伤了我的心,瑞森。”
“你说过好多次了。”
她抬头瞪他一眼。
他摇头道:“你真的很喜欢记恨,对不对?如果你肯用脑筋想一想,你就会明白——”
“我就会明白你明明可以告诉我却不告诉我。”她抽出手。“我不该穿蓝色,蓝色使我看起来苍白。”
“你看起来很好。”
“我不想看起来很好。”
“英国的风景很美吧?”他改变话题。
“乡间的风景很美,但再美也不是家。”
“给你自己时间去适应改变,玫瑰。”
“我想念哥哥们。”
“我离开后你有没有想念我?”
她不肯回答。他靠在椅背上凝视窗外。离开伦敦时还是细雨蒙蒙,现在已是阳光普照。
“我们中午之前就会到。”他说。 “你父亲以为我们下午才会到。”
“这里的人真的都是晚上熬夜、白天睡觉吗?”
瑞森点头。“真的。你累不累?昨晚我搞得你几乎整夜没睡。”
她的脸立刻红了起来。“我不累。”
他露齿而笑。“我累了。你的身体原谅了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认为她心慌意乱的表情泄了她的底。“你身不由己对我有所反应,对不对?记不记得你是如何——”
“我在场,你不必提醒我。”她脱口而出。“告诉我威廉爵爷听说我的事时有什么反应,我很想知道。”
“你在故意改变话题。我宁愿谈昨夜你在我怀里的感觉。”
“看在老天的分上,拜托你回答我的问题,别再谈做爱的事了好不好?”
“他不相信我。”
“谁?”
瑞森大笑,觉得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可爱极了。“你的父亲。”
她叹口气,拿起扇子开始煽风。
“我花了好几个小时说服他。”他说。“他不敢相信,玫瑰。要不要坐到我腿上来?”
“不要。”
“我想吻你。”
“不行,你会把我的头发弄乱。”
瑞森我行我素,在她还来不及想到把他推开前,就把她从对面的座位抱到他的腿上。为了舒适,她不得不把手臂搭在他肩上,但她还是对他怒目而视,用眼神来表达她的不满。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很高兴你没有理发?”
“为什么?”
她抚摸着他颈背的头发。“现在的你看起来比较像西部的人而不像英国绅士。”
他亲吻她的脖子。她浑身一颤,发出一声轻叹,仰起头方便他亲吻。她想她知道瑞森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色,他一定是看出她在担忧,企图藉此转移她的心思。
他的计谋生效了。他吹拂在她耳边的温暖气息令她兴奋,她只想跟他好好地接个吻。
但是她不喜欢被人摆布,她决定在接完吻后告诉他。
“宝贝,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香?”
“因为我洗澡。”她回答。
他大笑着捧起她的脸,霸道地占有她的唇,舌尖在她口中挑逗、撩拨着。她很快地就忘记所有的烦忧,专心地回吻他。一个吻使他渴望得到全部,他很快就变硬和想置身在她体内。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玫瑰,我没办法只吻你而不想扯掉你的衣服跟你做爱。赶快住手,别再挑逗我了,宝贝。”
玫瑰正在亲吻他的脖子,他的反应令她感到自己深具影响力。她发出另一声愉悦的轻叹,开始亲吻他的下巴。他叫她别闹了,她充耳不闻地用舌尖轻舔他的下唇。
他发出低沉的呻吟,更加用力地搂紧她的腰。他已尽力表现得像个绅士了。忍无可忍的他开始给她一个又一个火辣辣的热吻。玫瑰很快就忘了他们身在何处,不断地想挨近她的丈夫,她在他腿上的扭动使他的定力化为乌有。
跟妻子做爱在他看来是个好主意,他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坐在行进中的马车里。他要她,她也要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感觉到他的手在她的大腿内侧时,她终于恢复理智,但始终想不透他的手是怎么钻进她的裙子里的。
“天哪!我们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因欲望而颤抖。“瑞森,我们坐在马车里呀!你在动什么脑筋?”
“我们是夫妻,想在哪里做爱就可以在哪里做爱。”他自认言之成理。
玫瑰把他的手从她身上拉开,退回到对面的座位上,伸手整理头发时,才发现发髻散了,发鬈全垂在肩上。她的披头散发都是瑞森害的。她一边对他大皱眉头,一边用手指梳理头发。
“你看起来很美。”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说的是真心话,她不再尝试改善她的仪容。
“情欲使你盲目。”她告诉他。
“到了。我们刚才通过的大门就是你父亲乡间别墅的入口。别墅和庭院占地一百多英亩。”
她深吸口气。“他听说你跟我结婚时高兴吗?”
“高兴,但因错过婚礼而失望。”瑞森回答。 “他想再举行一场婚礼。”
她杏眼圆睁。“有那个必要吗?”
“他认为有。等你认识他之后,你可以跟他商量这个问题。宝贝,别再绞你的手了,一切会很顺利的。你如果害怕,就靠在我身上。”
“我自己站得住,我不怕我的父亲。”
瑞森知道她是在说大话,但没有拆穿她。如果她希望他认为她不怕,他可以假装相信她。
“会有亲戚在场吗?天哪!瑞森,好大的房子。有几个房间?”
“十二个吧,我也不确定。亲戚下午才到。”
“现在几点了?”
“还不到十一点。”他在看过怀表后说。
马车转个弯,开始沿着圆形车道驶向一栋王宫般的白色大房子。房子周围有修剪整齐的草坪,成排林立的灌木和万紫千红的花圃。通往前门的红砖台阶两侧屹立着高大的石狮子。
瑞森扶她下车。他们并肩登上台阶。当他伸手敲门时,玫瑰不自觉地挨近他。开门的是一个名叫罗素的老汉。他深深一鞠躬,然后退开让出通路。罗素看到玫瑰的反应就跟德华一样。
“是的,罗素,我的妻子很像伊莎夫人。”瑞森在罗素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之前说。
老汉的眼尾因微笑而出现皱纹。“她吓了我一大跳,瑞森爵爷。”罗素低声承认。
玫瑰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她站在玄关中央,目瞪口呆地望着富丽堂皇的大理石地板、回旋楼梯和水晶吊灯。
“威廉爵爷在哪里?”瑞森问。“他下楼来了吗?还是仍在书房工作?”
“我无法肯定他此刻人在哪里,爵爷。他以为你们下午才会到。麻烦你们上楼到书房等我找到他好吗?”
瑞森摇头。“这么好的天气,待在屋里太可惜了。我们到后面的花园去等。”
他拉着玫瑰穿过客厅。玫瑰停下来欣赏。宽敞气派的客厅有她家的整栋房子那么大,里面分成两个起居空间,除了巨大的大理石壁炉外,还有长沙发、圆背椅和玻璃桌面的茶几。家具上都覆盖着象牙色的缇花布。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豪华的装潢。
瑞森一直在看她。“你在想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困惑。”
“太不切实际了。”她小声说。“一天的灰尘就会毁了那些布。谁会用白色的椅套?”
“你喜不喜欢?”
“噢,喜欢,但我可不敢坐在上面。我说不定会一不小心就把它们弄脏了。”
瑞森突然想把她拉进怀里亲吻。她的毫无骄纵之气令他心疼。
“我们可以到外面去了吗?”他牵起她的手,带她穿过落地窗进入后花园。
“你的父亲喜欢花。”他告诉她。“他曾经告诉过我,每当他遇到解不开的难题,他就会到花园里来拔杂草。他用这个方法打赢了许多官司。他过的是豪华的生活,但他最喜欢的是生命中单纯的事物。”
玫瑰点点头,但没有说话。瑞森带她到几张铺了黄色座垫的椅子前,建议她坐下来休息一下,让他去帮罗素找她父亲。
“我们不该把行李拿到楼上,开箱取出衣服吗?”她问。“我的衣裳不立刻挂起来就会绉掉。”
“仆人会照料我们的行李。”
“对,那当然。”她坐下来,把双手交叠在腿上。
瑞森弯腰亲吻她的额头后回到屋里。她紧张得坐不住。她不知道见了父亲的面该说什么,她不想令他失望。他花了大半生在找寻她上,一句“幸会”似乎不太恰当。
玫瑰决定沿着贯穿花园的碎石小径散步,希望散步会有助于平静她的心情和厘清她的思绪。
她转过第一个转角,扑鼻而来的花香使她想到家乡的山谷。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心情轻松了点。她一边散步一边欣赏美丽的花朵,心想父亲和她总算有共同的喜好可以作为话题。
她沿着小径转过第二个转角,看到一个老人单膝着地跪在地上检视着花朵。老人黑长裤白衬衫的穿着不像园丁,低戴的宽边草帽使玫瑰看不见他的脸。
她想到他有可能是她的父亲,但她无法确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差点转身逃回屋里,但后来决定继续往前走。
威廉听到裙子的窸窣声,以为是女仆出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他把身旁装满鲜花的提篮举起来交给女仆。
“我的女儿也许喜欢她的房间里多一点鲜花。”他解释道。
他仍然没有抬头看她。玫瑰接过提篮挂在臂弯上,傻傻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威廉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没有立刻把花拿进屋里。她耐心地等他抬头,心想自己也许该先自我介绍。天哪!她希望她的声音不会泄漏出她的紧张。
“不知道我的薇莉喜不喜欢花。”他说。
她深吸口气。“我非常喜欢花,父亲。”
玫瑰觉得父亲静止不动了好久才转身抬头。
威廉感到无法呼吸,心脏好像快裂成碎片。乍见薇莉带给他太大的冲击。阳光照在她的金发上使她显得有点不真实,在那一瞬间,他以为是他心爱的伊莎从天堂下来跟他团聚了。
她有如她母亲的翻版。薇莉终于回家来了。威廉喘不过气来,一阵头晕目眩后只感到人往一侧倒,要不是她伸出援手,他就会倒在地上了。他抓紧她的手,继续用惊奇的眼神凝视她。她朝他露出微笑,温暖亲切的笑容就跟她母亲一样,接着她的影像开始模糊起来,他这才发觉自己在默默啜泣。
玫瑰拉他站起来。她本来想环住他的腰支撑他,但他一直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他的草帽掉在地上。她抬头注视着父亲,心想他果然是相貌堂堂。他高傲的站姿使她想到大哥亚当。
父女俩又互相凝视了几秒。威廉拚命想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擦掉脸上的泪。然后他朝她点个头,用力握紧她的手,然后又点个头。他们手牵着手回头走向屋子。当他终于开口跟她说话时,激动的情绪使他声音沙哑。
“真高兴我们父女终于团圆了。”
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努力思索该如何回话。她不想对他虚伪客套,又不想伤他的感情,于是她干脆说出心里的话。
“父亲?”
“什么事,薇莉?”
“我很高兴你没有抛弃我。”
威廉的妹妹丽安首先抵达。在所有的亲戚中,丽安最不愿相信哥哥的女儿真的寻获了。十几年来,她陪着威廉承受过太多次冒充者所带来的失望和痛苦,唯恐这一次到头来证明又是一场残酷的骗局。尽管证据确凿,丽安仍然持保留态度。她要自行判断柯玫瑰真的是薇莉,还是另一个企图诈财的骗子。
“威廉,你为什么坐在大太阳底下?”丽安冲进花园。 “如果不小心一点,你会生病的。”
瑞森、威廉和玫瑰在丽安走向他们时站起来,丽安毫不客气地盯着玫瑰看。
“她长得的确很像伊莎。”她勉强同意道。
威廉把女儿介绍给妹妹认识。玫瑰露出微笑。她不知道她应该鞠躬、行屈膝礼或握手,因此只是站在那里等丽安给她某种暗示。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丽安皱着眉头问。
“我叫柯玫瑰。”
“她没有自称薇莉,”丽安说给哥哥听。“不知道为什么。”
玫瑰主动回答:“因为我从小到大都叫玫瑰,夫人。薇莉这个名字对我没有意义。”
年轻女子的直率吓了丽安一跳,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长得很像我哥哥的亡妻,但我仍然不相信你是他的女儿。你想用什么方法来说服我相信,孩子?”
玫瑰决定实话实说。“夫人,我不想用任何方法说服你,但我衷心希望你不要叫我孩子。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小孩子了。”
“天哪!威廉,她真没有礼貌!”
“她是诚实,不是没有礼貌。”威廉说。
丽安点点头。“你有什么打算?”
“丽安,看在老天的分上,我的女儿才刚回来,我们不必急着现在谈打算。坐下来,别再烦她了。”
“我只是想尽快查明她到底是不是薇莉。让我说完,威廉,然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说话。”丽安朝玫瑰走近一步。“你是不是薇莉?”
“他们说我是。”玫瑰回答。“为了我父亲,我希望那是真的。我想让他得到一些平静,我知道他找寻我找了很久很久。”
“那么为了你自己呢?”
玫瑰不懂她的意思。她望向瑞森,然后把目光转回丽安身上。“我想陪伴父亲几个星期,然后回家去。”
“现在谈这个言之过早。”威廉拍拍玫瑰的手。“你也许会想留下来跟我在一起。”
她不想骗他。“家乡有四个哥哥在等我,我非回去不可,父亲。”
“这个以后再说。”他决定。“你需要时间先认识我们。丽安是你的亲人中最难缠的一个,亲爱的。瞧她被你说的哑口无言了。我承认我一直认为没有人能使我妹妹惊惶失措,但你显然做到了。”
玫瑰大惑不解。“夫人,我不是有意使你惊慌失措。”
“瑞森,她不明白她父亲的身价吗?”丽安问。
“她的价值观不同于时下的英国女子。”瑞森回答。
“我们到客厅坐吧?”威廉提议。
“你和瑞森先进去。”丽安说。“我想跟我的侄女私下谈谈。”
“我不准你欺负她,丽安。”
“她不会欺负我的,父亲。”
瑞森也不愿让妻子单独面对丽安,他知道威廉的妹妹有多难缠。如果有时间,他会把玫瑰拉到旁边说明丽安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和女儿好不容易才骨肉重逢。对不起,丽安,我必须坚持我们大家一起进去。”
“父亲,我们随后就到。”玫瑰说。“我也想跟姑姑私下谈谈。”
她不等男人们同意就坐下,然后建议丽安也坐下。她们等男人离开。
“丽安姑姑,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我先。长幼有序。”丽安补上一个微笑。“我想要相信你没有不良意图,但我发觉那很不容易。虽然瑞森提出的证据证明你似乎真的是我们的薇莉,但我仍然有我的疑虑。我可以了解你为什么想当我哥哥的继承人。”
“是吗?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认为我想当薇莉吗?”
“地位、财富……”丽安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之间为之语塞。
“我可以列举更多我不想当你侄女的理由,当另一个人使我的生活变得复杂了。我在蒙大拿有一个家。想家是自私的行为吗?”
“你来自一个富裕人家吗?”
“我认为是。我拥有我想要的一切。”
“他们跟你父亲一样有钱吗?”
“我无法肯定。”玫瑰努力解释。“那是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财富。你为什么不希望我是薇莉?”
丽安凝视玫瑰良久,最后喃喃地道:“你有你外祖母的眼睛。”
“外祖母?”
丽安点头,微笑柔和了她的表情。“我从来没有听过伊莎说任何人坏话,更不用说是她的母亲。你的外祖母是个恶毒的老巫婆,但她的那对蓝眸确实是漂亮得没话说。伊莎这会儿可能正因我在说她母亲坏话而在坟墓里打滚。但我说的是实话,她真的很难相处。”
玫瑰忍不住笑了出来。丽安的表情是一本正经,但所说的话一点也不合于礼教。
“我不想再看到我哥哥伤心。”
“我会努力不伤他的心。”玫瑰说。 “我只想了解他,然后回美国去。我会跟他通信,希望有朝一日他会想来看我。我希望他见见我的几个哥哥。”
丽安不知道该怎么看她。“你不明白你父亲能给你什么吗?”
“我很清楚他能给我什么——父爱。我也会努力像女儿一样孝顺他、爱他。我没有经验,但我可以学。”
“天哪!你现在是有夫之妇了,所以你得听从于你的丈夫。瑞森的家在英国,你必须跟他一起留在这里。”
玫瑰不明白那个道理,但不愿让姑姑知道。“丽安姑姑,你结婚了吗?”
“我的丈夫在五年前去世了。我们没有孩子。但是劳勃有六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蓓蓓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但她管不住她生的那几个小淘气。”她点个头。“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
“谁是劳勃?蓓蓓又是谁?”
“劳勃是你的叔叔,蓓蓓是他的太太。你的父亲威廉是家中的长子,然后是我,再来是丹尼,劳勃是老么。亲爱的,你有没有比较合适的衣裳可以在晚餐前更换?”
玫瑰低头打量她的衣裳。她没有看到明显的污迹或绉纹。“这件衣裳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种式样早就过时了。”
“这件该死的衣裳花了我一大笔钱哪!”
丽安惊叫一声,用手捂住胸口。“薇莉,有教养的淑女不可以说粗话。我们得立刻开始改进你的礼仪。在你进入社交界之前,我们有许多事要做。你不可以忘记你的父亲是谁。”
玫瑰不太了解姑姑的意思,但从姑姑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说的事很重要。
“我不会忘记的。”玫瑰说。“丽安姑姑,你为什么没有再婚?你长得这么漂亮。如果你住在蒙大拿,在你死去的丈夫入土为安之前,至少就会有十个男人上门来追求你。”
“我的老天!孩子,别这么没礼貌。”
“我只是实话实说。”
丽安摸摸头发,确定发髻仍然一丝不苟后才站了起来。“你必须记住一件事,薇莉,不要把你的意见讲出来,否则人们会被你吓坏的。”
玫瑰突然想到丽安已经把她当侄女看待了。“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直问别人问题是很没有礼貌的,薇莉。来吧,别让你的丈夫和父亲久等了。”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丽安转回身来。“什么事?”
“请叫我玫瑰。”
“但你不再是玫瑰了,你现在是薇莉。你必须赶快习惯别人叫你薇莉。”她挽起玫瑰的手臂拖她往屋里走。“听说你的朋友明天会来,她叫什么名字?”
“鲍爱莲。你一定会喜欢她的,丽安姑姑。她的礼仪比我好多了。”
“也许吧!”丽安回答。
玫瑰跟着姑姑进入客厅。瑞森和她父亲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进来,他们正处于激烈的争论中。
“他们希望你收下这笔钱,爵爷。我也认为你应该收。”瑞森说。他站在壁炉前,背对着他的新娘。玫瑰走过去站在丈夫旁边。
“我不会收的。”威廉三度声明。“寄还给他们,瑞森。”
瑞森摇头。玫瑰碰碰他的手,他立刻握住她的手。
“你们在谈我的哥哥们欲归还的那笔钱吗?”她问。
“对,你父亲不肯收。”瑞森说。
威廉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玫瑰转向父亲说:“如果你肯收下这笔钱,哥哥们会很高兴。”
威廉一脸的固执。他张口欲言,但又闭起嘴巴,朝妹妹使了个眼色。
丽安立刻走上前来。“你不该插手这件事,薇莉,让男人们自己解决。我们上楼去看看你的衣裳好吗?我相信我们可以在其中找到比较适合今晚穿的衣裳。”
玫瑰听到瑞森叹了口气。他捏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走吧,宝贝,我们等一下再谈。”
玫瑰不喜欢被排除在外,但她现在不是在家乡,而是在英国。这里的规矩习俗未必相同,她突然对自己感到没有把握。她答应过哥哥们要跟这里的亲戚好好相处,因此她乖乖地跟着姑姑离开客厅。她在门口停顿一下,对瑞森皱了皱眉头,让他知道她的不满。但他朝她眨了眨眼睛,毫无同情之心的反应惹得她更加生气。她叹口气,往楼梯走去。
接下来的一小时,她和丽安姑姑都在为她的衣裳闹意见。丽安把她精挑细选带来的每件衣裳都批评得体无完肤,使她忍不住感到很难堪。最后她仍然穿着身上那套蓝色衣裳。丽安下楼差人通知裁缝师。
丽安在离开前说:“明天,等我哥哥安排的医生给你检查之后,我们要去买布给你做新衣裳。”
“我不需要看医生,”玫瑰抗议道。“我的身体健康得很。”
“别故意作梗闹别扭,薇莉。那是为你好。我得确使你今晚用餐时坐在我旁边,好让我能纠正你的餐桌礼仪。你现在可以休息一下,大约一小时后再下楼来。劳勃一家那时应该到了。”
“丽安姑姑,你提到还有一个弟弟丹尼,他也会来吗?”
“丹尼和他的太太汉娜在法国南部,他们过两个星期就会回来。到时你就会见到他们和他们的三个儿子。睡午觉吧,薇莉。我会派安妮来伺候你。”
玫瑰没有问她为什么需要女仆来伺候她睡午觉,因为她知道丽安姑姑一定又会嫌她没礼貌。她不明白怎会有人想在大白天睡觉。她一点也不累,但觉得很烦。有太多的名字要记、太多的规矩要学。
天哪!她要怎样才能达到每个人的期望?玫瑰不是个畏苦怕难的人,她决定竭尽所能地讨好每个亲戚。
安妮进来帮她脱衣服和掀床罩。当年轻女仆拉起窗帘时,玫瑰猜她是真的得上床午睡。她穿着内衣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想心事。
瑞森在几分钟后进来。
“你父亲很固执。”他告诉妻子。 “坚持要退还那笔钱,视之为你的哥哥们抚养你长大的费用。”
玫瑰翻身侧躺,望向她丈夫。“他不喜欢我提到哥哥们。我可以看出他的眼神显得有点……失望。”
“给他时间习惯你还有另一个家。”
“你知不知道我明天必须接受医生的检查?”
瑞森脱掉外套扔在附近的椅子上,坐在床沿上开始脱鞋袜。“你父亲跟我提过。”
“我为什么必须接受检查?我的身体又没有不舒服。”
“让医生替你检查一下可以使你的父亲安心。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可以出面阻止。”
她考虑片刻后决定顺从父亲的心意,反正让医生检查一下也无妨。“那是白白糟蹋钱,但我可以迁就他。你还没有问我对父亲的看法,你不好奇吗?”
他转身对她微笑。“我已经知道你对他的看法了。你对他感到好奇,我注意到你在他没有看着你时盯着他看。你已经喜欢他了,我认为你会爱他的。”
她点头。瑞森跟平时一样观察入微。“我是他的女儿。我应该爱他,对不对?”
“对。”
“我可不可以信任他?”
他听了有点讶异。 “你当然可以信任他。你还可以信任我。”
她不想谈那个,但瑞森不让她改变话题。“我知道我不该命令你信任我,我那样做可能有点傲慢。”
“可能?”
“你还没有想通,对不对?”
“想通什么?”
“爱和信任是同时存在的,你不信任我就不可能爱我。你真心爱我,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