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日记 一七九五年十一月一日

  我不想再连累无辜,德华不会放过我们的。我知道我只是得到缓刑而已。

  天亮时我只逃到了第一座山峰。篷车队的成员渐渐醒来,他们会派搜救队出来找我吗?

  就在那时我看到印地安人成群冲下山坡,我想要高喊示警,但知道他们不可能听得见。

  另一个尖叫声从背后传来,那是女人的尖叫。德华!我深信是他追来了。另一个无辜的人又将因我而死。我抓起雅各放在鞍袋里的匕首,往那个声音跑去。

  穿出树林时眼前的景象令我忘记懦弱和恐惧。我看到一个小男孩被殴打得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像落叶般倒在地上。刚才尖叫的那个女人现在安静了,她的手脚全被绑住。

  母亲和孩子……就像你和我,莉娜……攻击者在我的脑海中化身为德华。我不记得把你放在地上,不知道我冲过去把匕首刺进他背里时有没有出声。

  匕首一定是刺穿了他的心脏,因为那个攻击者没有挣扎。

  我确定他死了后转身去帮助小男孩,他痛苦的呜咽声令我心疼。我轻轻地把他抱进怀里给他我仅能给予的安慰。当我开始对他低声哼唱时,他的呼吸变低沉了。

  我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我转身看到那个印地安女人在盯着我看。

  她的名字叫欢欢。

  李昂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到家。行动大功告成。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隆恩被假扮杰克的人抢劫时的表情。

  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对隆恩的控告最迟在明天就会撤销。现在没有人不会不相信隆恩的说法了,他的手腕是不小心跌倒时,被玻璃碎片割伤的。

  魏林汉现在反而像傻瓜。想到这个,李昂就开心。他跟那个混蛋,及另外三个人的帐还没算完,但他知道他必须另觅机会替隆恩的父亲洗雪耻辱。那四个混蛋将后悔选中隆恩的家人为目标,他会让那四个混蛋生不如死。

  李昂进房间时发现莉娜熟睡在他那侧床边的地板上。他迅速脱掉衣服,把妻子抱起来,小心避开她放在毯子下的匕首,然后把她放在床上。他搂着她,直到她倚偎在他怀里。

  他必须换掉柔软的床垫。他微笑想起新婚之夜她抱怨床好像要把她吞下去。

  她不是跌到床下去的,难怪他那样说时,她会发笑。李昂衷心希望她会习惯睡在床上。他不太想睡在地上,但如果只有那样才能抱她,那么他不睡地板也不行。

  妥协。他叹口气。这个观念对他来说很陌生。在遇见莉娜以前,他从来没有妥协过。也许现在是练习妥协的时候了。

  李昂希望天赶快亮。他等不及跟她解释他气她去酒馆的原因,然后他会使她明白他完全是为她着想。她不能单独在城里走动,那会危及她的安全。

  然后他要学习妥协。

  第二天早晨李昂无法教训他的妻子,她不在那里听他说教。

  他睡到中午才醒。连他自己都很吃惊他能一睡就超过三个小时。他感到精神饱满,可以面对世界了。说得确切一点,面对他的妻子。他急忙穿衣,好能下楼开始说教。

  李昂以为莉娜会等他。

  “你是什么意思?她不可能走了!”

  他的咆哮吓得胆小的仆人直发抖。“侯爵夫人几个小时前就离开了,爵爷。”仆人结结巴巴地说。“带着布朗和其他人。你忘了你下的命令吗?我听到夫人告诉布朗说你坚持她立刻返回李昂庄园。”

  “对,我忘了。”李昂嘀咕。他对仆人说谎,因为他不愿意别人知道莉娜没有说实话。他要保护的不是她的名誉而是他的,他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控制不了她。

  太丢脸了。李昂正在沮丧时突然想到一个令他振作的念头。莉娜也许是太过紧张而急于离去,也许她明白她昨天的行动太愚蠢了。

  李昂起初想立刻去李昂庄园,但后来又决定让莉娜多担心一会儿。等他到家时,她也许已有悔意了。

  是的,时间和沉默是他的盟友。他希望他在天黑前会听到她道歉。

  李昂花了一个小时处理杂事,然后决定去他母亲的城中寓所告诉黛安隆恩的事。

  当他闯进客厅发现隆恩搂着黛安的肩膀坐在沙发上时,他着实吃了一惊。

  “我打扰你们了吗?”他慢吞吞地说。

  他的出现似乎没有令他们两个困扰,黛安继续把头靠在隆恩的肩上,隆恩连抬头看李昂一眼都没有。

  “李昂来了,亲爱的。别哭了,他会知道怎么办的。”

  李昂走向壁炉。“隆恩,把手从我妹妹身上拿开。黛安,坐直,表现得端庄一点。你在哭什么?”

  黛安试图服从哥哥的命令,但她一坐直,隆恩立刻把她拉回去,强迫她把脸颊靠回他肩上。“你就靠在这里。我在安慰她,李昂,你不要胡思乱想。”

  李昂决定等一下再来跟隆恩算账。“黛安,告诉我你在哭什么。快一点,我赶时间。”

  “你用不着对她大呼小叫,李昂。”隆恩瞪他一眼。“她已经够苦恼了。”

  “麻烦你们哪一个告诉我,她苦恼什么?”

  “母亲。”黛安呜咽。她挣扎坐直,用手绢拭泪。“莉娜把她带走了。”

  “她什么?”

  “你的妻子把你的母亲带去李昂庄园了。”隆恩说。

  “黛安哭的就是这个?”李昂问,努力想搞清楚状况。

  隆恩忍住笑。“没错。”他轻拍黛安的肩。

  李昂在妹妹对面坐下,等她恢复自制。“黛安,你不必担心我会因莉娜带走我们的母亲而生气。”他哄道。“你哭的是这个,对不对?”

  “不是。

  “你希望母亲留下来?”黛安摇头继续啜泣时,李昂失去耐性了。“怎么样?”他问。

  “母亲不想去。”黛安哭道。“隆恩,你告诉他。你看到事情的经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想。海丽姑姑从头到尾都像疯子一样笑个不停。噢,我不知道——”

  “隆恩,你关心黛安吗?”

  “非常关心。”

  “那么我建议你在我勒死她以前叫她安静下来。黛安,别再哭了。”

  “我来解释,亲爱的。”隆恩柔声哄道。

  李昂隐藏起恼怒。隆恩那副样子像害相思病的少年。

  “你的母亲不肯跟莉娜一起去李昂庄园,激烈的场面于是开始。”隆恩忍不住微笑起来。黛安埋首在他的外套上哭泣,所以他觉得可以放心咧嘴而笑。“你的妻子非常坚决地要带你母亲一起走。事实上,坚决到……把你母亲拖下床。”

  “你在说笑。”

  “母亲不想去。”

  “显而易见。”李昂说。“莉娜有没有说明她为什么如此……坚决?”

  李昂的嘴角因想微笑而抽搐,但黛安在盯着他看,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笑容而惹得她再度痛哭流涕。

  隆恩只会帮倒忙。“李昂,你真该看看那场面。你的母亲力气还真不小,我还以为她这些年来变得衰弱无力了。但她确实极力反抗,当然啦,那是事后。”

  “什么事后?”李昂困惑地问。

  “母亲告诉莉娜说她想留在这里。在这里会有人来探望她,她想跟他们谈詹姆。”黛安说。

  “没错,就在这时,莉娜问你母亲,她的心死了没有。”隆恩接口道。

  “我不懂。”李昂摇头道。

  “我也不懂。”隆恩回答。“总之,你母亲说自从詹姆死后,她的心也死了……天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李昂忍不住微笑起来。“我母亲是职业哀悼者。你很清楚,隆恩。”

  “以前。”隆恩慢吞吞地说。“莉娜这时已把你母亲拖到玄关了。你的姑姑、黛安和我站在那里望着那两个拉拉扯扯的女人,纳闷着出了什么事。后来莉娜跟我们大家解释。”

  “她要杀了母亲。”

  “不,黛安,她没有那样说。”隆恩轻拍她的肩膀,然后转头对李昂咧嘴而笑。

  “隆恩,你快点说下去好不好?”

  “莉娜告诉你母亲在她来的地方——天知道是什么地方——年老的战士如果矢志心碎,他就会到荒野里去。”

  “做什么?”李昂问。

  “当然是找一个安静、隐密的地点等死。不用说,你的母亲并不乐意被叫做年老的战士。”

  李昂望着天花板足足一分钟后,才敢再度注视隆恩。他的笑快要憋不住了。“我想也是。”

  “呃,有一部分是母亲自己的错。”黛安插嘴。“如果她没有说她心碎了,莉娜也不会坚持带她一起走。她告诉母亲她会帮她找个好地点。”

  “她真好心。”李昂说。

  “李昂,母亲还没有喝她的巧克力,她的女仆也还没有替她收拾任何行李。莉娜告诉她无所谓,即将死的人不需要行李。那句话是她亲口说的。”

  “那时你母亲开始大呼小叫。”隆恩说。

  “隆恩不让我插手,”黛安说。“海丽姑姑则笑个不停。”

  “在你母亲进马车之后才开始笑的。”隆恩补充说。

  “她大喊詹姆的名字吗?”李昂问。

  “呃……当然不是。”黛安嘟囔。“那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李昂和隆恩都无法回答,因为他们两个正笑得前俯后仰。

  李昂过了几分钟才能开口说话。“我猜我最好回李昂庄园去。”

  “万一莉娜把母亲藏在乡间某处而不肯告诉你呢?”黛安问。

  “你真的认为莉娜会伤害你的母亲吗?”隆恩问。

  “不是。”黛安说。“但她的语气好像……老战士那样做是天经地义的事。”她大声叹息。“莉娜有些非比寻常的念头,对不对?”

  “她在虚张声势,黛安。她在假装完成母亲的心愿。”李昂说。

  “李昂,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李昂庄园?”隆恩问。

  李昂从隆恩发亮的眼神看出他想恶作剧。“为什么这么热心?”他问。

  “我可以帮忙你搜寻荒野找人。”隆恩说。

  “非常好笑。”李昂斥道。“看你做的好事,黛安又哭了。你来哄她,隆恩。我没有时间。这个周末带黛安和海丽姑姑到李昂庄园来。”

  李昂大步走向门口,然后回头喊:“如果我到时还没有找到母亲,黛安,你可以帮忙搜寻。”

  隆恩忍住笑。“他在跟你开玩笑,亲爱的。好了,好了,让我抱着你,你可以在我肩膀上哭个痛快。”

  李昂在隆恩的哄慰声中关上门,他懊恼地摇摇头。他忙着自己的私生活,没有发觉隆恩爱上了黛安。

  隆恩是他的好朋友……但当他的妹夫……李昂得好好适应那个可能性。

  莉娜不会感到意外。她曾经对隆恩指点命运迷津,李昂想起来时不禁微笑。

  啊,命运。命运注定他现在要回家吻他的妻子。

  把莉娜拥入怀中缠绵缱绻的渴望使回李昂庄园的路程变得比平常更漫长。

  李昂抵达宅邸前的环形车道时已是夕阳西下、彩霞满天了。他在夕阳中瞇眼,想要弄清楚他看到的奇怪景象。

  距离渐近,他认出把他的鞋子拖下台阶的那个老人。那个老人竟然是亚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想对他的鞋子怎么样?李昂已近得能看到他的十几双鞋和靴子一字排开在台阶和走道上。

  李昂下马,朝马臀拍了一下,马就自动朝马厩跑去。他对莉娜的前任仆役长喊道:“亚伯,你要把我的鞋子怎么样?”

  “夫人的命令,爵爷。”亚伯回答。“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鞋子,做这工作已快一小时了。上楼下楼,上楼下楼——”

  “亚伯,告诉我为什么。”李昂不耐烦地打岔。“你怎么会在李昂庄园?是不是莉娜请你来玩的?”

  “请我来工作的,爵爷。”亚伯说。“我将担任布朗的助手。你知不知道她有多么担心我?她知道我受不了那个老巫婆。你的夫人心地非常善良。我会尽本分的,爵爷,绝不会逃避对你的责任。”

  莉娜的确心地善良,她知道没有其他人会雇用亚伯,他年纪太老,体力太差。“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亚伯。”李昂说。“很高兴有你为我工作。”

  “谢谢,爵爷。”亚伯说。

  李昂注意到布朗站在敞开的门口,他的仆役长一脸苦恼。“下午好,爵爷,”布朗喊道。“真高兴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有点勉强又充满宽慰。“有没有看到你的鞋子,爵爷?”

  “我又没瞎,老弟,当然看到了。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妻子的命令。”布朗回答。

  “前妻。”亚伯格格笑道。

  李昂深吸口气。“你在说什么?”他问布朗,相信他年轻的仆役长会比在他背后窃笑的老头言之成理。

  “她要跟你离婚,爵爷。”

  “她要跟我什么?”

  布朗的肩膀垮了下来,他知道他的爵爷一定不会高兴。“离婚。”

  “你被休了,爵爷。被摒弃、被遗忘,在她心中死了——”

  “我懂你的意思,亚伯。”李昂恼怒地咕哝。“我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

  李昂往屋里走,亚伯拖着脚步跟在他后面。“那些是她的话。夫人要用她同胞的方式跟你离婚,她说摆脱一个丈夫没关系。你必须另外找地方住。”

  “我什么?”李昂问,心想,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布朗的头点个不停,暗示李昂没有听错。

  “你被休了、被摒弃、被——”

  “看在老天的分上,亚伯,别再唠叨了。”李昂说,接着转向布朗。“把我的鞋子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象征你的去世,爵爷。”布朗说。

  布朗努力不去盯着主人不敢置信的表情看。他即将失去自制,连忙低头瞪着地板。

  “让我弄清楚。”李昂咕哝。“我的妻子认为房子属于她?”

  “还有你的母亲。”布朗脱口而出。“她要把她留在身边。”

  布朗在咬下唇,李昂猜他在努力忍住笑。

  “那还用说。”李昂慢吞吞地说。

  亚伯再度热心地插嘴。“这是她同胞的习俗。”

  “我的妻子在哪里?”李昂问。

  他不等仆人回答就一步两阶地冲上楼去,一个乍现的念头使他中途停下。“她有没有剪头发?”他大声问。

  “有。”亚伯抢先回答。“这是规矩。头发一剪,你在她心中等于死了一样。你被休了、被摒弃——”

  “知道啦!”李昂喊。“布朗,把我的鞋子拿进来。亚伯,去找个地方坐下。”

  “爵爷?”布朗喊。

  “什么事?”

  “法国人真有这些习俗吗?”

  李昂忍住笑容。“我妻子说的吗?”

  “是的,爵爷。”

  “她告诉你她来自法国?”李昂问。

  布朗点头。

  “那么一定是真的。”李昂说。“我想要洗个澡,布朗。鞋子等一下再收。”他转身走向卧室。

  李昂微笑,有时他会忘了布朗有多么年轻、没有经验。当然啦,不是布朗容易受骗,而是骗他的人看来是那么纯真诚恳。莉娜。

  他的妻子没有在他们的卧室等他,他也没指望她在。天还没有黑,她一定还在屋外。

  李昂走到窗前欣赏夕阳。跟莉娜结婚以前,他不曾花时间去注意过黄昏美景。她使他学会欣赏大自然。

  和学会爱。是的,他爱她,强烈得连他自己都害怕。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李昂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要不是担心莉娜与她父亲的团圆,他也不会有这种不吉利的想法。莉娜相信她父亲想杀她。理察无法告诉他太多史德华的事,但男爵涉入黎斯宾事件和该事件的悲惨结局令李昂忧心忡忡。

  如果莉娜肯信任他,把秘密告诉他,事情就会简单许多。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被迫蒙着眼睛跟敌人打斗。

  等量等质。这不是他对莉娜的要求吗?

  实情如当头棒喝。他想从妻子身上得到的不正是他一直不愿给予她的吗?信任。是的,他要得到她绝对的信任,却不让她知道他有多么信任她。不,他的罪过更大,他摇头心想。他没有对她敞开心扉。

  莉娜只问过一次他的过去。在第一次来李昂庄园的途中,她要求他告诉她,他第一任妻子蕾蒂的事。

  他当时的回答生硬无礼,他让她知道他不愿谈那个话题。

  她没有再问过他。

  房门在他背后开启。李昂回头看到仆人抬着澡盆和一桶桶热水进房间。

  他回头继续欣赏夕阳,在脱外套时看到莉娜。他的呼吸卡在喉咙里。眼前的景象比夕阳更动人,莉娜骑着无鞍马疾速奔驰着。

  她的速度像风,金色的长发在背后飘扬,背挺得笔直。当她策马越过分隔荒野与庄园的树篱时,李昂才能再度开始呼吸。

  莉娜的骑术比他还要高明,他越看就越明白那个事实。他很得意,好像她的骑术反映出他的。“她是我的母狮子。”他喃喃自语。

  她的姿势是那么优雅……他居然还提议要教她骑马。

  另一项错误的假设。就像他以为她会为昨天的事道歉一样不正确。

  李昂低笑着脱掉衣服,不理会仆人们忧虑的眸光。他知道他们不习惯他的笑声。接着他躺进澡盆里泡热水,布朗忙着替他准备干净的衣服。

  “我自己来,”李昂告诉仆役长。“你可以下去了。”

  布朗朝门口走,但到半途又迟疑地转身,一脸关切地望向他的主人。

  “什么事?”李昂问。

  “爵爷,我绝不敢过问你的私事,但我很想知道你会不会尊重夫人的决定。”

  李昂提醒自己布朗年纪轻,来替他工作的时间不是很久,不大了解他的个性,否则布朗绝不会问出如此荒谬可笑的问题。

  “哦,当然会,布朗。”李昂慢吞吞地说。

  “那么你会让她跟你离婚吗?”布朗脱口而出,显然吃了一惊。

  “我相信她已经跟我离婚了。”李昂咧嘴而笑。

  布朗一脸闷闷不乐。“我会想念你,爵爷。”

  “她也要把你留下来?”李昂问。

  布朗点头。“夫人说我们现在是她的家族成员了。”他愁眉苦脸地说。

  “我们?”

  “她要留下所有的仆人,爵爷。”

  李昂放声大笑。

  “我真的希望你能留下来。”布朗脱口道。

  “别担心了,布朗,我哪里也不去。夫人一进屋就叫她来见我。如果她能如此轻易地跟我离婚,那么一定有办法迅速再婚。我保证这个小问题在天黑前就会得到解决。”

  “谢天谢地!”布朗喃喃自语地退出房间,在下楼的一路上都能听到李昂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