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论巴金小说《寒夜》的叙述策略和故事内蕴
作者:竺建新
首先,是巴金对人物苦难的深切同情。《寒夜》以苦难的命运显示国人的悲剧性生存境况,以失控的命运折射作家对现实生活的深刻体验。从而将创作主体对现实的控诉,化为对人物疾苦的无限悲悯。
小说借着大量的心理描述,大量的汪文宣的内心独语,展示了小人物的苦难、绝望和无助。汪文宣曾经也有人生追求,但残酷的现实完全排除了他的人生信念。生存的艰难,将他逼入了绝望的境地。在小说创作中,巴金很真实地呈现了人物的悲剧性生存境况。小说中男女主人公都是知识分子,都在抗争命运,都在努力工作。特别是汪文宣,他想靠善良和努力来求得一家大小的平安幸福,但现实恰恰相反。这种故事设置产生了一种悲剧审美,我们也可从中观照出作者的深切同情,因为汪文宣家庭的悲剧,从根本上讲是社会的原因,即便他性格的变异,也是社会原因所致。人物人性失去本我,是现实世界不合理所致。小说体现了对苦难生命的全力关注,这正是体现了巴金深切的同情心。在小说创作中,巴金常常浸染着深深的情感创作。巴金曾说:“他们三个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听够了他们争吵。我看到每个人的缺点,我了解他们争吵的原因,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迈着大步朝一个不幸的结局走去,我也向他们每个人讲过忠告。我批评过他们,但是我同情他们,同情他们每个人。我对他们发生了感情。”(《巴金谈创作》)正因为这样,巴金在刻画汪文宣这个人物时也赋予了他才气、善良和正义感等不少优点,特别是他对母亲孝顺、对妻子体贴、对儿子负责、对朋友热情等。但是他胆小、懦弱,在现实的非理性折磨下,变得有些怪异,少了许多本我个性,软弱到了不堪的地步,又十分自轻自贱。这些心理的扭曲,来自于现实世界的失衡。物质的匮乏,消除了他心灵的反抗,消灭了他的一切。对于这一切,巴金给予了深深的同情。
即使对于曾树生这个人物,巴金也不是一棒子将她打死。而是展示了她人性的丰富。巴金也给了她很多优点,如她漂亮,有生命力,也不乏善良等。小说中的她是个充满生命活力的人,但充满精力的她,却要守着一个怯懦、多病、精力衰竭的男人,这一点就值得同情。她也曾经很爱自己的丈夫,也想遵循传统道德规范,做个安分守己的妻子,但她的丈夫已不是以前那个热情、有理想、有活力的他,她面对的是一个病入膏肓,又胆小委琐的丈夫,她的内心充满恐惧和压抑,而且她还要忍受婆婆无休止的冷言相讥和物质贫乏带来的痛苦。所以,她没法抵制年轻、富有又有活力的陈主任的诱惑,决定出走兰州。但在追求幸福面前她也很痛苦,“走”与“不走”的一波三折印证了这一点。小说结尾汪文宣死后,曾树生回家寻找他也说明她不乏善良。当然,她过于追求自我的物质享受和个性自由,漠视了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性格的双重正体现了人物人性的复杂性。小说重视人物心灵的隐痛,以期引起社会对他们生存苦难的关注。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巴金的同情之心。
其次,小说折射出巴金的人文主义思想。《寒夜》写的是汪文宣、曾树生、汪母三个人的故事。在谈到这三个人时,巴金指出:“三个人都不是正面人物,也都不是反面人物;每个人有是也有非。”(《谈〈寒夜〉》,《巴金文集》第14卷,第437页)在小说中,作家没有刻意鞭伐某个人物,而是让每个人物自由地展示人性。
小说中汪母和曾树生这对婆媳关系构成了作品的一个重要情节,它是造成“汪家”苦难生活的一个重要因素。二者一连串的冲突造成了对汪文宣的深深伤害。对于她们的冲突,巴金没有简单化,而是展示了她们丰富的人性。汪母并非恶婆婆,曾树生并非恶媳妇。她们没有彼此逼迫对方,而是一种彼此间的伤害。但是当汪文宣病时,二人又会一致去照顾他,足见她们的善良。前文已论及曾树生人性的复杂,同样汪母的人性也很丰富。她多次羞辱媳妇,挑拨儿子儿媳关系,甚至几次逼儿子撵走儿媳,似乎挑起婆媳不和的主导方是她,但站在汪母的立场看,汪母也有道理。小说中的汪母吃苦耐劳,有强烈的自我牺牲精神。虽然年迈,依然担当起照顾儿子和孙子的重任,洗衣做饭,任劳任怨。儿媳的很多做法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婆媳二人的丰富人性展示,正体现了巴金的对人物的尊重和体恤。
另外,对于婆媳冲突,巴金不再做出绝对的道德评判,而是进行更深层次的反思。婆媳二人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她们的冲突实际上是文化价值取向和伦理道德观念的冲突。汪母代表传统,曾树生代表现代。她们实际上都在遵循各自伦理规范和道德原则。所以,从她们的角度去看,似乎都值得同情。巴金的着力点放在控诉旧社会控诉旧制度,巴金的这种创作态度,充分体现了他的人文主义思想。
文学作品的生命体现在叙述策略所构成的故事内蕴中。一部作品如果只着意于作品的叙述策略,只着意于文本形式,那就缺少文学的价值。而将文学作品抽象为观念,空谈心灵深处的价值意义,同样没有文学的意义。巴金的小说《寒夜》恰恰是叙述和故事的完美结合,这才使它成为一部感动几代人的优秀作品。
作者简介:竺建新,男,浙江杭州师范学院人文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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