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善将腐朽化神奇

作者:甘秋霞




  儿子走了,看着那“一个干干的翘起来的泥碗样的东西”,刘子瑞女人又一次哭起来了,这哭声中夹杂着几丝快慰,因为儿子虽然走了,但那尿印毕竟还在,然而,这哭声中更多的是渗透着伤感,儿子的尿印虽在,但儿子却实实在在地离她而去了!此时此刻,刘子瑞女人的一连串举动和那伤感的哭声是没有人能够看见与听到,更没有人能够懂得与理解,只有那些鸡“吃惊地看着刘子瑞的女人”。鸡的吃惊证明着人的情感力量的极大超越性,尽管它们还不能与人形成完全的沟通与默契,但人的超常规举动释放出来的情感力量至少对它们形成了感染与震悚。
  悠悠慈母情,耿耿游子心。《上边》中那一摊尿印浓缩凝聚着的母子深情恰如那高山流水,其韵依依!读了《上边》,人们陶醉着亲情,品咂着亲情,评判着亲情,但人们也许无意间会忽略了一个至为严峻的事实:《上边》中的亲情并非是依赖于血缘的亲情。刘子瑞女人没有生育,三十岁抱养了一个流浪的六岁孤儿,取名刘栓柱。从此,她把一个山西农家女人的全部母爱倾注在并非血缘关系的儿子身上,不仅使儿子长大成人,而且还以无私的母爱襟怀把儿子送到了省城太原的工作岗位上,她们自己没有儿子才抱养了儿子,她们又为了儿子幸福让儿子远离了自己,她们从自己的寂寞中需要儿子,又从儿子的需要中复归于寂寞。此时,我才深深地感到,刘子瑞女人的母爱情怀不仅丝毫无愧于那种纯粹血缘关系的母子牵挂,而且在母爱的深度和力度上也是很多纯粹血缘关系的母子牵挂不可望其项背的。人们常说,血浓于水,而王祥夫的超常态艺术开掘则向我们弹奏了一曲比血更浓的母爱颂歌。然而,我也同时深深地感到,王祥夫这曲更具超越力量的母爱颂歌复合着孤独寂寞的人们精神的悲歌!我们完全可以这样设想,假若刘子瑞夫妇还有一个儿子或是女儿在身边,或者刘栓柱本身就是刘子瑞夫妇的亲生孩子,那么,刘子瑞夫妇还会因儿子的走引起那么多无端的后怕和显得有些变态的牵挂和眷怀吗?如果那样,王祥夫笔下那一摊寻常的尿印还会释放着那么神奇的精神情感效应吗?很显然,刘子瑞夫妇的爱子深情既是天下父母爱子深情在小说中的艺术集合,又是刘子瑞夫妇因自己没有生育,到了晚年又没有子女陪伴身边而对孤独寂寞较之纯血缘关系的父母有着更为深度体验的无意识反映,他们越是比一般父母寂寞,就越会更多地表现为对子女超越常态的“牵肠挂肚”,其寂寞愈深,对子女的情爱呼唤愈切;其爱之愈切,对寂寞的突围也就愈益惨烈。可见,王祥夫笔下的一泡尿既独具匠心地开掘了伟大而圣洁的母爱情怀,又别出心裁地映照出处于特殊情态和心态下的人们悲凉的精神境况。小说从腐朽到神奇的造化只在常态与变态的妙手偶得之间,这不禁使我想起了当代著名作家莫言的《红高粱》中那一泡尿的奇迹:“我爷爷”无意间在酒缸里撒了一泡尿,这酒竟成了远近闻名的十八里红。莫言以一泡尿映照出荒诞、神奇、神秘的憧憬在东方人心理的存在,从而有力地揭示了一种富有主体精神的民族文化心理,而王祥夫则以一泡尿浓缩交织了母亲对儿子不可替代和重复的牵挂,也折射了母亲对自身孤独和寂寞的凄怆返顾。他们都以一种看似荒诞、粗俗的细节传达出了人心灵的真实和精神的真实,他们都以自己超常规的艺术胆识和才情成功地完成了化腐朽为神奇的艺术探险!
  
  作者简介:甘秋霞,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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