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理想、浪漫与现实
作者:赵 亮
三
蜜蜡作为时代的寓言内含了一个有关寻找的主题,在迷茫中寻找,可最终不免失落,渴望被拯救,却被赋予了拯救者的重担。在这点上,她与拉里和隋抱朴有着根本不同。人不能离开一定的时代而存在,在他们身上,有着时代的烙印。拉里作为西方个性主义的代表,其在启蒙意识映照下强烈的自主精神决定了他作为个体的存在,从而拉开与浮嚣时代的距离,显示了个性启蒙的价值与意义;《古船》中的隋抱朴作为一个思想者,在沉重的思索中找不到出路而发出长长的叹息:“我是老隋家有罪的人”,这种强烈的原罪意识、赎罪心理导向思想自觉,可缺乏行动的自觉而无法完成自我拯救,从而成为一个历史的悲剧人物;不同于拉里与隋抱朴的理性,蜜蜡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浮华喧嚣中,她虽然也渴望被拯救,可是缺乏对拯救的自我反思:当欲望、消费、享乐已经抽空了人的主体性时,人又如何拯救自己?现实与过去之间是城市与大地的分野,大地已经被放逐,谁又能拯救大地?在浪漫主义的想象中,刘蜜蜡指向了这种关系的存在,想象是对现实世界科技理性、权力意志、金钱消费的超越,是现实社会的浪漫之旅。她是现实的诗性回归,指向了农业文明纯朴自然的人性和大地的诗意存在,可是她无法挣脱现实的束缚。当作家寄希望在现代城市中寻找农业文明的纯朴自然以实现对现实的超越时,就成为一个浪漫的想象,而不可挣脱的束缚才是现实世界的真实描写。浪漫与丑行指向了这两种不同的存在并揭示了其内在性矛盾与冲突,如何调和两者之间的矛盾,并以浪漫的想象弥合现实的丑行成为张炜的意结,作为一种时空体,浪漫指向了前现代文明,张炜从中发现了形而上意义的道德理想与革命激情,并作为终极目标指引着我们的行为准则、人性向度,从而完成对现实的拯救;在实际生活中她却被悬置了,正如过去某一刻曾经存在的故乡一样遥不可及,成为我们心头的希望与惆怅。在商品已经意识形态化的今天,一切都向商品看齐。即便感情也是如此,成为金钱、政治、欲望的附属品,妻子的不忠,女上司的诱惑,让铜娃陷入无尽的烦恼。在精神越走越远的时代,寄希望于寻找一种永恒的价值标准成为人们美好的希望,希望之于虚妄,其实正与失望相同,最终走向了自我分离。当铜娃把被拯救的希望寄托于蜜蜡身上而完成一个大团圆的结局时,我们却感到一种悲凉,作为一种叙述策略这无疑寄托了张炜的美好愿望;可由于时代的局限,注定了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故事。“对一致性的迫切要求必然会导致失败。为了避免这种失败,所有伟大的艺术作品都会在风格上实现一种自我否定,而拙劣的作品则常常要依赖于与其他作品的相似性,依赖于一种具有替代性特征的一致性。”①表层文本意义与深层文本指涉之间的差异与歧路指向这部作品宽广的内心世界,使我们重新思索想象所具有的现实意义。当张炜试图以故事的完整性、人物的传奇性来完成故事大团圆的结局时,我们却发现他实际上完成了对文本的深层颠覆。由人物形象的分裂指向故事文本的自我否定,指向了这部作品对现实的深沉思索,它以自我否定宣告了与现实的裂隙,也预示了要返回过去近乎虚妄。“小说只是上帝笑声的回响,它创造出一个迷人的想象王国”②,让我们在想象中去寻找。
作者简介:赵亮,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生。
①马克斯·霍克海默:《启蒙辩证法》,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版,第105页。
②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作家出版社,1993版,第16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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