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乡村风俗的生命解读
作者:吕政轩
没有实现了自己想法的铁孩有点暴怒,俯身将那只将死的羊羔提起,用左手摁住它的脑袋,然后掏出一把刀,毫不费力地一刀捅了进去。羊羔就像撕碎的棉花一样抖了起来,温婉的眼睛亮亮地看着持刀人,血水像芙蓉花盛开。铁孩点燃一锅烟,拿刀又往里刺了刺,冰凉的刀让羊羔再一次抖了起来,它的毛发层层炸开来,如茸茸霜毫,王引兰低下头时看到它铃铛明亮的眼睛暗了下来。铁孩拿刀反复刺它,它合着刀的节拍抖动,像空气中上升的爆裂的气泡。
人说女人是祸水,好女人更是祸水。这句话说的大概就是,美,及对美的无限占有欲,有时也能导致人性的扭曲。
《喊山》侧重的是善,是因善所唤起的人性的复苏。哑巴的人性受到压抑可谓久矣。那是因为她受到了恶的威胁,恶的控制。因而,她的生活没有了欢笑,没有了眼泪,没有了自由,也没有了说话的资格。她的生活只剩下了人类生存最原始的四种需求:吃喝拉撒。
腊宏死了,在善良的岸山坪人,特别是韩冲父子的关爱和召唤下,哑巴那压抑已久的人性渐渐地复苏了。她开始出门,开始说话,开始笑,也开始喊山了。更重要的是,哑巴开始会欣赏自己的美了,内心深处或明或暗地还涌动着一股爱的躁动:
夜暗下来了,把两个孩子打发睡下,哑巴开始洗刷自己。木盆里的水汽冒上来,哑巴脱干净了坐进去,坐进木盆里的哑巴像个仙女。标标致致的哑巴躬身往自己的身上撩水,蜡烛的光晕在哑巴身体上放出柔辉。哑巴透过窗玻璃看屋外的星星,风踩着星星的肩膀吹下来,天空中白色的月亮照射在玻璃上,和蜡烛融在一起,哑巴就想起了童年的歌谣:
天上落雨又打雷,
一日望郎多少回。
山山岭岭望成路,
路边石头望成灰。
人世间有善也有恶。恶摧残着美好的人性,善又对这种美好的人性加以抚慰。
三
亨利•詹姆斯说:“人们如何体验生活,他们就会如何体验和生活关系最为密切的小说此一艺术。”又说:“一部艺术品最为深刻的品质,将永远是它的作者头脑的品质。作者的才华愈是卓越,他的那部小说,他的那幅画,他的那个雕刻,也就相应愈是富于美和真的素质。”(亨利•詹姆斯:《小说的艺术》,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
一个优秀的小说家,他(她)手中的笔,不应仅仅是一枝笔,而应是一把雕刻刀。小说家用这把雕刻刀雕刻什么?雕刻生活,雕刻人物,也雕刻语言。对生活体验不深的作家,他们对生活的雕刻只能是游离的,不着边际的,也是不得要领的。只有熟悉生活的作家,他们对生活的雕刻才是精确的,有力的,入木三分的。在葛水平的小说中,我们处处可以看到作者对生活,对人物,对语言精确有力的雕刻。下面,我们不妨摘录一二,算是奇文共赏,也算是给我的这篇论文画上一个美丽的句号:
镶嵌在蓝天白云中的太阳暖暖照射下来,两个女人斜在谷草上,屁股翘翘的,谷穗在镰刀一挽一挽时掉下来,一股细弱如烟的灰尘袅袅绕绕,闪闪烁烁在她们周围舞动。王福顺平稳地从她们头顶看过,看到谷草上攀结的青豆角舒展着一副鹅绿色笑脸,由不得舒心地笑了笑,一口白雪雪的牙跳跃着露了出来。翠花一激灵,被这一口白雪雪的牙触动了,男人要有了一口白雪雪的牙,这个男人一定不会和土圪眕打交道。顺着王福顺的眼光一起往远处看,远处是连绵不绝的绿,连绵不绝的千沟万壑。(《地气》)
坐在牛车上的王引兰,有一种隔世的恍然与无奈,她看到六里堡在她回望的视野中一层一层往远方推去,鱼鳞一样……(《甩鞭》)
太行大峡谷走到这里开始瘦了,瘦得只剩下一道细细的梁,从远处望去赤条条的青石头儿悬壁上下,绕着几丝儿云,像一头抽干了力气的骡子,瘦得肋骨一条条挂出来,挂了几户人家。(《喊山》)
作者简介:吕政轩,陕西榆林学院中文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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