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试析《等待野蛮人》中的文明冲突
作者：杨雪梅
三、 价值观的冲突
价值观是特定文化环境下的产物。从价值观的形成过程看，价值观是主体价值活动和一定风俗习惯、一定文化氛围下积淀而成的关于价值取向、价值信念、价值标准、价值规范的稳定的观念模式。由于各个民族特点各异，使得不同民族在历史发展和文化进步的具体道路上产生了多样性，形成各自不同的价值观念。因此，世界上各民族在相互交往中易发生价值观的冲突。在一种文明中被视为最重要的价值，也许在其他文明中并不那么重要甚至无关紧要。价值观的冲突也是文明冲突的表现形式之一。《等待野蛮人》中，帝国与土著在价值观上的冲突突出体现为部落价值与政治理性的冲突。
近代理性精神是西方社会的基本精神支柱之一，也是西方社会步入现代化进程的重要精神保障。如果说科技理性只是西方现代文明的一部分的话，那么与之相联系相适应的则是政治理性和人本精神。政治理性的核心就是法制。“法制是一个文明社会的核心观念，……法制的传统为宪政和人权保护奠定了基础，包括保护财产权利的不受侵犯。但在大多数其他文明中，法制在影响思维和行为方面是一个较不重要的因素。”《等待野蛮人》中也体现了不同文明对待法制的不同态度。法制在帝国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土著人的法制观念却非常淡薄，他们重视的是更接近人性的一些价值，如亲情、自由、集体主义等。从小说中的一些细节和人物的语言中，我们便能发现这种差异。
老长官曾经审讯过当地的一个农民。此人因为偷鸡被抓到部队服役三年，可他却企图越狱，因为他想回家探望亲人。老长官教训他：“我们不能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我们是受法律约束的，法律比我们任何人都重要。……我们所有的人，都得服从法律。……对于来到这世上的一切生灵而言，公正的意识与生俱来，问题是我们生存在一个法律的世界……法律的世界虽说不是最好的世界，可对此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我们都是堕落的生物。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维护法律——包括所有的人。不要让法律的意识在脑海中退色。”可见，法制在帝国社会中凌驾于一切个人之上，“它比任何人都重要”。它还具有强制性，任何人都不能侵犯法律的尊严，否则就要受到制裁。
土著人的行为遵从的是自身所属部落的价值观，他们没有法制概念。土著部落的社会特征是：人与人结成村社，这是一个资源公有、没有阶级分化、友爱合作的大家庭共同体。从以下的例子可窥见土著部落价值观的一斑。当第一批土著人被上校俘虏后，一个士兵将一大块面包递给了其中最年长的那个老人。尽管又累又饿，他却没有独吞面包，而是将它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后将它分成小块，递给其他人。有福同享的集体主义思想在此表露无遗。在他们的部落中，因为资源是公有的，他们没有私有制的概念，“偷几只羊或是从人家的牲畜群里牵走几头”之类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并不算不道德。但在帝国看来，这是偷窃，是违法的，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因为在帝国，私有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两者在价值观上的冲突在此已表露无遗。
理性精神作为西方现代文明的精神支柱，有其合理的一面。然而，如果企图把这种东西强加到其他非西方社会，强加到一种原始的神秘文化和注重道德人伦的文化土壤之中，由于丧失了自由、平等、博爱和天赋人权这种人本精神的扶持和限制，就会成为疯狂的魔鬼，成为强权优势，成为种族歧视、掠夺和屠杀的理论依据。诚如老长官所说，“对于不受法制约束的人来说，合法程序只是多种工具中的一种罢了”。这也是西方文明与土著文明发生冲突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见，将一种文明凌驾于另一种文明之上的文化霸权主义是错误的，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因此，老长官写道：“我要生活在历史之外。我不想生活在帝国强加于它臣民的历史中（甚至连做帝国遗民也不愿意）。我也从来不希望野蛮人有一段帝国涂抹在他们身上的历史。”老长官的这段话也可以看作是作者库切心声的一种曲折的表达。作为南非荷兰殖民者的后裔，库切曾经历了南非最黑暗的种族隔离时代，耳闻目睹了种族隔离制度的残暴以及它给有色人种造成的深重灾难。作为一个有良知的新时代的知识分子，他完全没有白人的优越感，他对种族隔离制度是深恶痛绝的，这在他的许多小说，如《幽暗地带》《童年》《内陆深处》《铁器时代》等中都有体现，《等待野蛮人》是这种思想的寓言化表现。小说没有时空指涉，通过两种文明的对比，批判矛头直指西方社会的弊端，作品透着知性的真诚。诚如瑞典文学院所言，库切是一位“有道德原则的怀疑论者，对当下西方文明中浅薄的道德感和残酷的理性主义给予毫不留情的批判”。
综上所述，不同文明之间是存在差异的，这种差异可能引发冲突甚至战争，种族歧视和种族冲突的实质是文明冲突。亨廷顿说得好，“文明是终极的部落，文明的冲突则是世界范围内的部落冲突”。后殖民主义理论提倡文化的多样性和差异性，认为不同民族的文化从本质上说并无先进与落后、文明与野蛮之分。各种文明之间应该互相尊重，求同存异，和谐共存。我们应该为构建一个各种文明异彩纷呈的多元化世界而努力。
作者简介：杨雪梅（１９７９－ ），女，湖南邵阳人，暨南大学文学院２００３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比较文学。
参考文献：
［１］［南非］Ｊ．Ｍ．库切． 文敏译．等待野蛮人［Ｍ］．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４．
［２］［美］ 塞缪尔•亨廷顿． 周琪等译．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的重建［Ｍ］．北京：新华出版社， １９９８．
［３］［英］Ｌ．Ｇ．赫尔德．姚小平译．论语言的起源［Ｍ］．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９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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