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异化文明的批判与回归自然的主题

作者:苗福光




  摘要:劳伦斯对人类文明异化的批评是他对“回归自然”生态哲学思想的集中表达。本文首先对《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做了一个简短的历史回顾;然后主要是从一个生态批评的视角来考查分析《查》中劳伦斯的生态哲学思想,从而为劳伦斯研究开启一个全新的篇章。
  关键词:回归自然 异化 生态哲思
  
  一、《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历史问题
  
  一九二八年,劳伦斯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部小说《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以下简称《查》),两年后他不幸因肺结核病与世长辞。其后《查》在英美被禁三十余年,对于这样的结果应该不会出乎劳伦斯本人的意料之外,因为他的绘画也曾遭受同样被禁展览的命运。
  但是法令上的禁止并不代表《查》被束之高阁而不被人们阅读。人类的天生的好奇心在这部小说被禁止发行后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于是包括英美在内的诸多国家出现了大量错误百出的盗版本《查》。无奈之下劳伦斯于一九二九年在法国刊印了只卖六十法郎的廉价版本《查》以便满足欧洲的需要。后来英国书商建议劳伦斯出一个“洁本”,并许以重金,但是劳伦斯后来回忆说:“我开始受他们(书商)诱惑并动手删改。可我终于是办不到的!我觉得改我的书就如同用剪刀修整我的鼻子,我的书流血了!”
  《查》在中国几乎也经历了同样的命运;《查》作为“淫秽书刊”被禁止大约是在建国以后,但仅仅限于中文翻译本,《查》的英文版本在中国从来都没有被禁止过。《查》在刚刚被介绍到中国时,中国正经历着战乱,人们的生命朝不保夕,从建国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中国也是处在一个十分动荡的时代,大多数人还无暇顾及《查》。但是在学术界对于劳伦斯和《查》的研究一直就是一个热点话题。
  二〇〇四年,《查》又回归了,自然地回归了。而《查》的归来在中国比欧美西方国家晚了半个多世纪。劳伦斯说:伟大的作品是超时代的。现在我们可以断言,《查》是超越了劳伦斯所生活的时代,由此不被它同时代的人们所理解接受好像也理所当然。这就隐藏着一个潜在的秘密:“超越”当时时代的《查》必然有着能被现在人理解的思想内容。那么这一思想内容到底是什么呢?
  
  二、劳伦斯和生态批评
  
  劳伦斯生于一八八五年,死于一九三〇年。在他出生的时候,英国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工业革命”(英国的“工业革命”起止时间大体是在十八世纪六十年代到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之间),英国的机械大生产已基本取代了工场手工业,英国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工业国家。“机械化”是劳伦斯生活时代的最突出的特点,随着生产机械化而来的是生态环境的巨大破坏,原来的田园般农业社会的平静和甜美被机器的怒吼所打破。机器文明的到来并没有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更多的幸福和快乐,一方面是物质资料的极大丰富,另一方面却是使人们精神的痛苦和异化——人被机械化了。劳伦斯和他同时代的许多作家都感觉到了这一点,艾略特在他的著名诗篇《荒原》里就描写了当时包括英国在内的西方世界的一幅“荒原”意象图景:文明的进步把人们抛入了一片漫无边际的“荒原”。
  劳伦斯在《查》的开头写道:
  
  我们的时代到底说是一个悲剧性的时代,所以我们才不愿意悲剧性地对待它。大灾大难已经发生,我们身处废墟之中。我们开始建造新的小小生息之地,培育新的小小希望。这是相当艰难的:没有一条通向未来的现成坦途,但我们或绕道而行,或爬过障碍。我们总得活下去,不管天塌下来了多少。
  
  这虽然是劳伦斯描写康斯坦丝的生活现状,但是也反映了劳伦斯对于他自己生活时代的态度。劳伦斯把他所处的时代看成是“悲剧性的时代”,机械文明给人们带来了“大灾大难”,并使人们身处“废墟之中”。
  劳伦斯生于英格兰诺丁汉郡的依斯特吴德(Eastwood),依斯特吴德是个宁静安逸的小镇,后来这里发现了煤矿;隆隆的火车和开采机器的嚎叫打破了小镇的恬静。煤矿的开采造成了空气和环境污染严重,劳伦斯深受其害,从年轻时他就患了肺病,以至于在四十五岁时死于肺结核。劳伦斯是个“环境决定论者”(environmental determinist),他说:“每个人都是被极化在某个特定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家’——故乡。”劳伦斯就是被“极化”在他的故乡依斯特吴德,他的作品无不打上了“地方之精神”(spirit of place)的烙印。诸如《儿子与情人》(Sons and Lovers)、《白孔雀》(The White Peacock)、《恋爱中的女人》(Women in Love)、《查特莱夫人的情人》(Lady Chatterley's Lover)都是以依斯特吴德为环境背景:代表机械文明的煤矿开采和生态环境失衡下人们的异化生活。可见机械文明给人类带来的伤害在劳伦斯的头脑里留下了多么深的印记;劳伦斯由于体弱多病,因而在全球四处寻找对于他自己的疾病有益的生态自然环境。劳伦斯对于生态环境的关注比之他同时代的人更是有着切身的体会,而这些体会必然地要被反映在作品里;不仅上述几部小说包含着劳伦斯的生态哲思,他的诗歌、游记、散文等都显现着作者本人对生态环境的关注,从而构成了劳伦斯独特的生态哲思。
  生态批评(Ecocritism)是肇始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一种文学批评理论。被广大学者乐于引用的是美国第一个获得“文学与环境教授”彻丽尔·格罗费尔蒂给生态批评所下的定义:生态批评是“研究文学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一九九四年十月,她在犹他州盐湖城举行的“西方文学协会”会议上又重复了这一定义:“简而言之,生态批评是研究文学和物理环境之间关系的学问;正像女性批评是从性别意识的角度来考察语言和文学,而通过阅读文本,马克思主义批评给予人们生产方式和经济等级的认知理解一样,生态批评按地球中心的方法入手来进行文学研究。”
  生态批评抛弃了“人类中心主义”(Anthr-opocentrism)的传统观念,取而代之的是“地球中心”(earth-center)来研究文学文本。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地球中心”绝对不是抛弃“人类中心主义”后,又试图建立另外一个所谓的“中心主义”,其实“地球中心”不过是一种“生态整体主义”(ecological holism);这种思想的核心是:把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作为最高价值而不是把人类的利益作为最高价值,把是否有利于维持和保护生态系统的完整、和谐、稳定、平衡和持续存在作为衡量一切事物的根本尺度,作为评判人类生活方式、科技进步、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的终极标准。
  生态批评是一种“问题主义”,也就是说人类已经面对着生态系统的严重破坏,而不得不重新考虑人与自然的关系。就像劳伦斯在他的作品里所描写的那样,人类文明的进步和对自然的破坏已经危及人类自身的生存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生态批评就是在这样的整体社会思潮下而在文学文化领域发轫的一种文学批评理论,它主要考察诸如此类的问题:自然在文学文本如何被表达?人与自然的关系在文学文本中是如何被定位?文本中的自然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又对于人类自身造成何种影响?生态危机如何在文本中被阐释等等。
  正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给《哈姆雷特》(Hamlet)的解释找到了完美答案一样,生态批评在二十世纪末期的兴起也为“劳伦斯生态思想研究”带来了新的曙光,从而把“劳伦斯研究”推向一个全新的水平和阶段。
  
  三、 《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回归自然”的生态哲思
  
  1.机械文明与生态自然
  在《查》中,劳伦斯勾画了两个完全相反的世界:克利福德男爵的拉格比和梅勒斯的森林。“拉格比是一栋用褐色石头建成的又长又矮的老房子,它始建于十八世纪中叶,后来又时加增建,直到成为一个无甚特色、有许多狭窄通道的大宅第。”拉格比的房间是“阴沉的”,不远处的特弗沙尔煤矿则是一个重度污染、丑恶不堪的地方,当“风从那边(特弗沙尔)吹来(吹到拉格比)时——这是常有的事——房子里就充满了大地秽物燃烧后的恶臭的硫磺味。即使没有风的日子,空气也弥漫着一种地下的气味:硫磺、铁、煤、或者酸味物资。肮脏的尘埃就连圣诞蔷薇都不放过,黑色的粉末像末日天空降下的黑露般执著地沾在花草上,简直匪夷所思”。这就是劳伦斯笔下的拉格比——一个位于“煤与铁的英格兰中部那毫无灵魂的丑陋”的、生态环境被严重破坏的世界。拉格比是英格兰“传统(男爵)文明”的象征,这种传统文明在劳伦斯的笔下是一个完全腐朽、堕落、生态环境失衡的机械文明,毫无生气,没有前途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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