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红楼女儿集锦

作者:耿胜英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勇晴雯病补雀金裘”、“痴公子杜撰芙蓉诔”,都是晴雯的正传。二十一回中袭人在晴雯面前无计可施,只一味装憨使浑,却被晴雯的伶牙俐齿追击得无可遁形,她夹枪带棒,左右开弓,宝玉只好摆起了公子哥儿的威风,但最终还是以十分的体贴才博取佳人一笑。晴雯的“针线”功夫体现在补裘一节,这还次之,最重要的是她对宝玉的深情厚谊,丝毫不减袭人,只是后者私心杂念太多,没有晴雯来得真实感人。她死后,宝玉一篇奇绝的《芙蓉女儿诔》,是对晴雯的一曲赞歌,多少愤怒,多少无奈,多少怀恋,多少哀悼,全部融于其中,作者、宝玉与读者同悲。
  晴雯从不会巴结讨好,如果她看不上眼,就毫不含糊地唾弃,赶坠儿即是一例。对于人缘极好的宝钗也是微有鄙厌,对于大贤人袭人更是冷嘲热讽。不公不平之气,即使“冲撞了太太”,死也不受,抄检怡红院,晴雯的举动真是大快人心,豪爽至极。与宝玉临终话别,那通透的心胸,真情的言语,感人至深,可佩可敬。这个人世间的尤物,造化毫不吝啬地赋予她的一切,她淋漓发挥到极致,不负天地。晴雯,是红楼女儿中最绚烂刺眼的一个。
  林黛玉,这个作者的宠儿,是全书的灵魂所在。
  作者给了她绛珠草的前身,让她有着超凡的仙姿神韵;作者编就的还泪传奇,使她天性多愁善感,极富诗情画意;另外,还要让她体弱多病,因为只有这样,所愁所感,才会悲及自身,更加深切,也只有因为这样,才能够“泪尽证前缘”,完结一段凄美动人的神话。
  或曰:“林姑娘太小性儿了。”那是因为只看到了她的多心量窄,而没注意到她的成长。例如二十二回与四十九回中,同样是因为云儿,一次拿黛玉比戏子,一次说黛玉因宝琴受宠而不自在,后者的有意指责,比前者的无心直言更令人生气,可黛玉丝毫不恼,还“赶着宝琴叫妹妹”。就是头一次黛玉也并没和云儿有所争执,只是针对宝玉耍性子。其实,林姑娘的小性儿大多是发在宝玉面前,正是所谓的“求全之毁,不虞之隙”,是无可厚非的。况且,书到后半部,二玉间全剩体贴,黛玉的尖刻任性淡了许多,这是人们忽略的地方。还有人责曰:“林姑娘太爱哭了。”除了作者的有意经营外,黛玉的泪也不是无缘的。花残而伤春,雨落而感秋,春尽而悲己,秋深而含泣,这是作为一个生物体的人与大自然的共鸣。“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伤春,悲秋,已经成为我们民族心理文化的两大主题。才华横溢的黛玉怎能没有“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感慨?“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又怎能不触动她纤弱的心灵,感发她敏锐的情思?无依无靠而寄人篱下,身体单薄而孤高坚直,见故乡之物而悲飘泊,怀古代才女而感凋零,怨叹于碌碌风尘,动情于幽幽知音。这样一位姑娘,美似芙蓉,泪如花瓣,萎落,乃天使之然也。
  用灵心慧性、冰清玉洁来形容黛玉一点不为过,正如脂批赞其曰:“以兰为心,以玉为骨,以莲为舌,以冰为神。”如果我们是贾母,会宠爱疼惜她;如果我们是凤姐,会亲近眷顾她;如果我们是宝钗、探春、湘云姊妹,会喜欢她;如果我们是紫鹃丫头,会关心她。但是,只有我们自己是宝玉,是黛玉,才会真正地理解她,爱恋她。她没有宝钗的浑厚,没有探春的精健,没有湘云的憨爽,没有宝琴的娇俊,没有可卿的妩媚,没有凤姐的明丽,可是,独特的黛玉,在红楼女儿中,却是出类拔萃的。诚如西园主人《红楼梦论辩》中所言:“处姐妹丛中,宝钗有其艳而不能得其娇,探春有其香而不能得其清,湘云有其俊而不能得其韵,宝琴有其美而不能得其幽,可卿有其媚而不能得其秀,香菱有其逸而不能得其文,凤姐有其丽而不能得其雅,洵仙草为前身,群芳所低首也。”
  第八回中脂批有“晴有林风,袭乃钗副”之说,别处也多将林晴并举,称为“尤物”,可谓颇具眼力。另外,龄官有黛玉之韵味,芳官得晴雯之神致,遂将她们列在一处。然而不论是此类人物,还是本文所论众女儿,虽非“乱点鸳鸯谱”,但都是概取其意,所以论述之时,会有偏于一隅,不及全面之病,但也是为了适应本文体例。本非逐一人物专论,错漏之处难免,恳请群贤同好指正。
  最后应感谢作者为我们创造的美丽大观园,红楼女儿们穿梭往来其中,成为一道道别致的风景。虽然“短长肥瘦各有态”,可难不倒作者的鬼斧神工,人人活脱,个个灵动,“淡妆浓抹总相宜”,堪称中华的一笔财富,可以遗芳百代而弥馨。
  
  作者简介:耿胜英,河北大学人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2003级硕士研究生。
  
  参考文献:
  [1]《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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